虽然非明自己对这个局面很无所谓,他早就是和洛家杠上了,没什么好怕的,但暮幻却仍有些担心,怕局势恶化下去,他的处境会愈加危险。
林妩见她不言,以为她还在为之前非明隐瞒她的事难过。
“五妹妹,你也不必太过伤心了,或许晏玦有自己的苦衷呢。对了,我听说他如今开了自己府邸,要不哪天我让我爹带着咱俩登门拜访,你们把话说开不就好了?”
“啊?”暮幻一听连连摆手,她都忘记自己还没告诉林妩自己和非明已经解开误会了。
“不用了。我们已经说开了,我也没有再伤心了。再说了,四姐姐你是不是糊涂了,我们是女眷,你爹怎么可能带我们去登门拜访一个王爷。”
林妩挠挠脑袋吗,“嗯,有道理。”两个未出阁的姑娘,堂而皇之地跑到一个王爷府上,这像什么话。
她忽而反应过来,“不对啊,我每日都与你在一起,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见的面,我怎么不知道?”
暮幻抿唇一笑,双眼波光潋滟,“这是秘密。”
她总不能告诉林妩,某个王爷夜夜都来翻他们林家的高墙吧。
*
日子一天天过去,暮幻和林妩每日的时间,被姜嬷嬷安排得满满当当。
上午学礼仪规矩,下午学烹茶插花调养心性,每上七日课休息一日,到了休息那日两人已经累得无力再折腾,只想躺在榻上一睡一整日,故而暮幻要给非明绣的荷包也被耽误了许久。
直到某一日,姜嬷嬷留下绣荷包的功课,暮幻才算有了时间正式着手忙这件事情。
自去了浔阳,她已是好几年没有碰过绣花针了,不过当年和方念离学过一段时日,一些手法门道还是懂的。
加上荷包不用绣双面,姜嬷嬷指导几次,暮幻勤加练习,很快就上手了,绣出来的荷包比当年精巧了好几倍。
暮幻将完工的荷包交与姜嬷嬷查看,姜嬷嬷对她的绣活感到几分意外,连连夸赞她心灵手巧。
而相比之下林妩的绣活总给人一种难以言喻之感,一对比翼双飞的鸳鸯,活生生让她给绣成了两只离家出走的鸭子,姜嬷嬷瞧了只能扶额叹气。
下过几场秋雨,天气渐渐转凉。
非明最近似乎也被什么事绊住手脚,来找暮幻的次数,不如从前频繁了。
暮幻看着外头细雨,默默将荷包塞进枕头底下。
进入九月,林家有件头等大事要准备——两个姑娘的及笄礼。一个在月初,一个在月底,哪个都怠慢不得。
离林妩及笄还有几日的时候,乔氏和楚氏二人就带着下人忙开了,张罗着及笄当日要用的簪子、采衣,拟定需要前来观礼的夫人名单。
暮幻作为林妩唯一的妹妹,顺理成章的成为她及笄当日的赞者。
其实身为赞者,暮幻需要准备的事情并不多,但她从小做任何事情都希望能够尽善尽美,更不想因为自己的某个细微差错而搞砸了林妩的及笄礼。
因此,在及笄礼的前几日,暮幻认真地向姜嬷嬷请教了需要注意的礼节,并且勤加练习。
或许是太过紧张的缘故,林妩及笄当日,碧落一进屋子便瞧见暮幻脸色不对劲,捂着肚子十分痛苦的样子。
碧落心里猜到了几分,扶着暮幻起身检查一番,果然是来葵水了。
暮幻每月的那几日总是腹痛难忍,因着知道她的情况,碧落和想衣总会提前几日替她备好红糖水,却没想到这一次提前了这么多天。
碧落瞧着暮幻站也站不稳,有些担心地问:“姑娘,要不我去跟大夫人说一声,今日就算了吧?”
暮幻不肯答应,“来不及了,我不去的话,谁来顶替我的位置?”
“可是你这样……”碧落看着都觉得心疼。
暮幻摇了摇头,咬着下唇,“忍一忍就过去了。”
碧落也知道今天这个大日子耽误不得,只好由着姑娘,出门前为了不被别人敲出端倪,她特意在暮幻的脸上多抹了些胭脂,口脂也换成了较为鲜亮的颜色。
一个时辰后,林妩的及笄礼顺利完成,暮幻作为赞者大方得体,没有一丝纰漏。
只是没有人知道,上一刻还挺直腰身、站在一众夫人小姐中巧笑倩兮的她,下一刻却避过众人、痛得弯腰,由着碧落和想衣将她搀扶回院里。
回到院里,想衣立刻端了早早备下的热糖水和补气血的汤药给暮幻喝下。
红糖水暮幻是全部喝了,可补气血的汤药苦涩,她最不爱喝那个东西,喝了两口便不肯再喝,依旧痛得冷汗涔涔,腹中如有刀绞。
碧落和想衣没了办法,只好扶她到榻上躺下。
躺了一会儿,腹痛才有所缓解,暮幻出了一身的虚汗,被折磨了半日才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黄昏,碧落见暮幻还没有醒,不敢叫醒她,便将红糖水和热粥都热在炉子上,等暮幻醒来好吃一些。
夜风舒朗,非明踏着冰凉的月色而来,却见暮幻已经沉沉地睡过去。
这些日子,他帮着收拾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有一段时间没能来瞧她了。今日好不容易得了空,他的小姑娘竟然已经入了梦。
不过无妨,这并不妨碍他见到她时的好心情。
非明在榻边坐下,温热的大掌轻轻覆着她的手背,暮幻身子轻轻颤了颤,细细呢喃,“疼……”
非明微微皱眉,仔细瞧了瞧,才发现她今日的确有些不对劲。
她眉头紧蹙,脸色发白,即使是在睡梦中脸上依然有些许痛苦之色。
她,这是病了?
非明心里微微不确定,又见她身子蜷了蜷,一只手搭在小腹上,喘着细细的低吟。
他勾唇一笑,原来是月事来了,可怜她那么娇娇弱弱,独自痛成这样。
“很痛吗?”他问。
暮幻睫毛微颤,没有回应。
非明鬼使神差地将手探进薄被,顺着她的腰身慢慢移到小腹的位置,隔着一层轻纱轻轻覆了上去。
他的手掌很烫,能安抚她的痛苦,睡梦中的少女哼了一声,眉头舒展了一些,没有睁开眼睛。
少女粉唇轻抿,柔美的玉颈下,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被角遮盖的地方起起伏伏,弧度优美,浑身都散着让人忍不住想靠近的幽香。
这是第一次他与她之间只有一纱之隔,轻纱之下是春光无边。渐渐的,烫的不只是手心,非明感觉只是身体里有一团火,慢慢的,慢慢的在吞噬着自己,他恨不能将少女的柔软娇媚全部揉碎在怀里。
然而他没有,如今的他还不能。
非明深吸一口气,轻轻垂下眼帘,将胸口的那团火压了下去。
他收回手,榻上的少女身子动了动,“疼,还是疼……”
非明喉结微微滚动,抬手轻轻刮了一下她高挺的鼻梁。
“不要撩火。”
待了一会儿,他也该走了,见她一面已是知足。
他起身,正见她头偏了偏,眼见着就要从枕上掉下来,他眼疾手快扶住她的小脑袋,扯了扯枕头好让她睡得更安稳。
枕头被挪动,荷包便藏不住了。
非明拿起荷包瞧瞧,依旧是熟悉的海棠花,然而绣得从比前更加活灵活现。
而另一面是用细密金丝线撰写的“玦”字,最后一笔收尾处银光闪闪犹如一刻星辰点缀在勾月。
别人瞧不出来,他却能一眼认出,那是一个小得可怜的“幻”字。
那是她羞怯又甜蜜的小心思。
非明挑眉一笑,将荷包利索地系在腰间。
他在房内找了纸笔,写下几个大字塞回暮幻的枕边,一个飞身,消失在暮色中。
半夜,暮幻醒了一次,下意识去摸枕头底下的荷包,却只摸到一张薄纸。
借着皎洁的月光,她迷迷糊糊地瞧了一眼。
字迹张狂飞舞。
荷包我带走了,无以为报,唯有日后以身相许。
暮幻浅笑,纸条攒在手心,腹下似乎也不那么疼了。
*
另一头,非明愉悦地回到新王府,方一进门便有小厮传报。
“王爷,长公主等候您多时了。”
非明挑眉,朝前厅的方向望了一眼,“姑母?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
小厮摇头,“小的不知。不过皇上下午传召了长公主进宫,也不知说了什么,长公主一出宫就赶到咱们府上了。”
非明眼眸微转,对平宁长公主的来意猜到了几分。
他轻佻地吹了一声口哨,扯下腰间的荷包拿在手里肆意晃动,“走,进去瞧瞧。”
作者有话要说: 一边码字一边姨母笑……
啊,我中毒了!
第52章
厅里,平宁长公主坐在高坐上,茶水续过好几杯,等了一个多时辰迟迟不见非明回来。
她有些不耐,问沏茶的小厮,“你们家王爷去了何处?”
小厮摇头,“回长公主,小的不知。”
她又问,“他最近常常这么晚回来吗?”
小厮还是摇头,“小的不知。”
平宁长公主无奈,端起茶盏又抿了一口。
刚放下茶盏便听得外头小厮喊道:“王爷回来了!”
平宁长公主起身相迎,非明大步流星而来,见到她笑得眉眼弯弯,拱了拱手道:“姑母怎么来了,我这王府还在修缮,四处乱糟糟的,招待不周,还望姑母恕罪。”
平宁长公主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佯怒道,“下人倒是没有招待不周,就是你这个王府正主让本宫可是好等。这么晚了,你去哪了?”
非明懒洋洋地在桌边坐下,“夜色撩人,出去走走。”
平宁长公主半信半疑,却没有再追问下去,顿了顿,想起今日的来意。
她道:“你可知道瑨王迎娶王妃的日子定下了,在下月初五。”
非明勾唇,不以为意,“他娶他的王妃,与我何干?”
平宁长公主瞪了他一眼,“你是真不懂本宫的意思,还是装作不懂?说起来你还比他年长一些,他如今都迎娶王妃成家了,那你呢,是不是也该定一门合适的亲事?”
“呵。”非明冷笑一声,“今日父皇找你就是为了这个事儿?他自己说服不了我,就找你出马?”
平宁长公主语重心长道:“他也是为你好,希望你能寻一个良配在身边照顾你,你还不领情了?”
非明摸摸鼻子,没再做声。
她又道:“再说你的身世本就特殊,他不为你谋划这些,难不成要巴望着宫里的皇后娘娘替你寻觅良缘?玦儿,本宫与你娘有几分交情,她如今不在,这些事本宫自然就要替你考虑着。”
非明不堪在意的摆手,“再说再说,或许我娘她并不着急这事。”
平宁长公主拉下脸来,“不行,你都已经自立王府了,府里也该有位正经的女主人才是。你父皇拟定的名册本宫看过了,有几个姑娘瞧着很是不错,特别是安北伯家的女儿章柠,模样生的好,大气温婉,改日你可以见见。”
非明心中默叹,悄悄然拿起荷包,拽着系线在手中转悠转悠。
他悠悠道:“嗯,那还有谁家姑娘啊?”
平宁长公主紧紧盯着他手里精致的荷包,笑意慢慢爬上眼角,这个混小子,原来心里早有了主意,只是藏着不肯告诉他们罢了。
她笑问:“振国公家的孙女徐婉?”
非明摇头,“不行。”
“宋将军嫡女宋柳儿?”
非明继续晃着手里的荷包,“不行。”
平宁长公主皱眉,“冯家三小姐冯知意?”
“还是不行。”他笑得顽劣,全然一副很得意的模样。
平宁长公主压制着心头微微的不悦,正了正身子,柔声道:“那还有最后一个。林家……”
非明挑眉,乌沉的眸中闪过一丝光亮,“谁?”
只听平宁长公主道:“林家四小姐,林妩。”
非明猛地站了起来,脸色难以言喻,“这个更不行!”
“那究竟还有谁能入你的眼?”平宁长公主跟着站起来。
她有些急了,“你若是心里有主意,不妨早些说出来,若是合适,早些将婚事办了不是更好?”
非明敛了敛眉眼,沉声道:“如今还不是时候。”
说罢,他瞧了一眼月色,对平宁长公主拱手道:“天色不早了,侯爷寻不到人该担心了,姑母还是早些回去罢。”
平宁长公主无奈地看他一眼,叹了一声,出了前厅。
非明见她踏出府门,勾勾唇角将荷包系回腰间。
指尖轻轻拂过细密的丝线,他沉声喃喃道:“等时机成熟,着急的人就该是我了。”
马车上,平宁长公主揉着眉心,头疼不已。
“晏玦这孩子,心里主意大得很。你说他看不上人家姑娘也就罢了,可他心里明明有人,还在这儿跟本宫卖关子,硬是不肯透露半个字。”
贴身伺候的嬷嬷道:“公主是如何得知王爷心中已有中意人选的?”
平宁长公主睁开眼睛,微微一笑,“你瞧见他手里那个荷包没有?”
嬷嬷点头。
“本宫从前见他随身佩戴的一个荷包,旧的不成样,想给他换一个,他说什么也不答应。可他方才手里拿荷包,分明是崭新的,你瞧他那得意的模样,一定是哪家姑娘绣给他的。”
嬷嬷欣喜,“既然已经互赠信物,想必是情投意合的。王爷又何苦迟迟不肯将婚事办了呢?”
平宁长公主道:“他在想什么本宫多少猜到了些。不过无妨,他不肯说,本宫自有办法知道的,本宫倒要瞧瞧,是哪家的姑娘能入他的眼。”
嬷嬷问:“公主想如何?”
平宁长公主撩开马车帘,笑得温和,“细风菊语香,正是赏花好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