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幻紧咬下唇,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耳根子都红透了。
回到林府,林羡和林妩将她围住,关切地问了好一通,直到确定她真的没有事,他们才放心地放她回了自己房里。
夜深,暮幻躺在榻上辗转反侧,今日的一幕幕从脑海中滑过,心里乱糟糟的。
事情发生的太快,总让她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然而此时,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她或许无法做非明的铠甲,但她绝不能做他的软肋,被人利用,被人牵制。
纯娴皇后是个怎样的人,她今日总算见识了。
原来从前,非明不愿让别人瞧出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对的。她就像他的弱点,一旦被人拿捏住,不光是她会遭遇不测,连他都很难全身而退。
可问题是,就连长公主都是才知道他们的关系不久,纯娴皇后又是从哪里得知的这件事?
知道她与非明关系的人少之又少,林妩是绝不可能同外人说的。
林羡心思大条,或许早就忘了还有非明这回儿事。
也不会是祁醉,祁醉从来最讨厌将她和非明扯在一处。
难道是在赏菊宴上被人瞧出了什么端倪?
想到赏菊宴,暮幻眼前闪过一张脸,不由地打了一个寒颤。
是的,只有那个人了。
*
夜里,非明坐在书房,从暗匣里拿出白日抄录好的册子。
如果不是早早留好了后手,他又怎么会将那么重要的东西轻易扔进火里。
纯娴皇后以为亲眼看见他烧了那册子,就能平安无事了?
呵。做梦。
他本不想那么快将晏瑨的势力连根拔起,但今日的事情一出,他们有心伤害暮幻,他便不会心慈手软了。
侍卫敲门进来,“王爷,你找我。”
非明将手里的东西合上,冷声道:“去查一下,是谁将暮幻的消息透露给皇后的,本王绝不会放过他。”
“是,属下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末了】小可爱的手榴弹和火箭炮~~~么么哒~
第60章
第二日用过早膳,暮幻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帖子,递给想衣。
“想衣,你即刻将这个送去瑨王府。”
“什么王府?”想衣正在收拾碗筷,听到暮幻要让自己送东西去瑨王府很是奇怪。“姑娘,你是不是弄错了。”
暮幻浅笑,“不会错的,就是瑨王府。”
想衣放下手里的活,依言接过帖子,低头看了一眼,随即板下脸来,将帖子丢回桌上。
“我不去。”
暮幻好脾气地重新拿起,再次塞到她手上。
想衣嘟着嘴,“姑娘,你找她做什么?咱们和她早就不相干了,再说,她那个人心思特多,你又不是不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更要见她。”
暮幻轻声催促想衣出门,推着她的肩膀将她往屋外送,“快去吧,早去早回,下午带你去吃酒酿圆子。”
听到有最喜欢的酒酿圆子吃,想衣眼睛一亮,不由地咽了咽口水。
“那好吧,看在酒酿圆子的面上,我就勉为其难地见她一次。”
说罢,拿着帖子,不情不愿地出了门。
暮幻站在玄关,望着她离去的身影无声一笑,去了书房看书。
半个时辰后,想衣耷拉着脸回来,暮幻放下书本子,“怎么样?她会来吗?”
想衣点头,“她答应了。”
暮幻侧头又瞧了瞧她,“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想衣闷闷不乐地去给她热茶,小声抱怨道:“我就是见不惯她如今嚣张跋扈的样子,不就是个王爷的侍妾嘛?有什么了不起的,甩脸子给谁看啊!”
暮幻一听,便知想衣此去受了委屈。从前在暮府的时候,暮善就看不惯她身边的人,如今有了晏瑨撑腰,见到想衣自然不会客气。
“委屈你了。”暮幻道。
想衣摇头,“我有什么委屈的呀,每天跟着姑娘能见她几次。就是那个瑨王妃,和她住在一个府邸,每天和她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肯定气的不轻。”
想衣到瑨王府的时候,正巧撞见洛遥和暮善在针锋相对。
洛遥也不是给自己委屈受的人,自从嫁到瑨王府后,没少想找法子折腾暮善和后院那些莺莺燕燕。
可暮善自从攀附上了晏瑨,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再也不是从前那种唯唯诺诺的样子,伶牙利嘴的,洛遥和她过招从来讨不了好处。
暮幻将书本子收好,看了看日头,时辰差不多,起身道:“走吧,收拾一下,咱们去见见她。”
入了秋,天气凉了许多,但正午的太阳仍是火辣,暮幻换了件轻薄些的衣裳出门,想衣已经吩咐下人准备好马车在府门口等她。
马车一路朝东,半个时辰后停在了京城有名的烟雨楼门口。
店小二一见她就笑嘻嘻地迎过来,“这位姑娘,可是要吃点什么?”
暮幻扫了大堂一圈,今日天气好,烟雨楼生意不错,堂里坐满了人。她道:“我要一间包房。”
小二道:“好嘞,正好咱们店里还有最后一间包房,姑娘随我来,我带你过去。”
上了二楼,暮幻跟随小二进了最里间的一间包厢,房内清雅干净,她满意坐定,点了几碟点心,再给想衣给要了一碗酒酿圆子。
想衣是家生子,从小就跟着暮幻,情同姐妹,暮幻待她极好,私下无人的时候同坐同食也是常有的。
点心上得很快,想衣酒酿圆子喝得正欢,一个妖娆的身影就在店小二的引领下推门进来。
来人轻摇纨扇,轻飘飘地扫了一眼桌边坐的主仆二人,面露嘲讽,不屑道:“看来林府的下人,还真是没规矩,下人都配和主子同坐。”
想衣咬牙白了她一眼,放下勺子,默默站去了一边。
暮幻微微一笑,做了个手势,示意暮善先坐。
暮善鄙夷地斜了她一眼,悠悠地坐下,暮幻才道:“是啊,我的下人是不懂规矩。不像你,在洛府待了那么久,下人的规矩,你自然是懂的。”
“你!”暮善重重放下手中扇子,恶狠狠地瞪着暮幻。
暮善曾是洛府家奴这件事,是她心里最大的逆鳞,谁也不能提。在瑨王府时,那些和她争风吃醋的女人,特别是洛遥,也总拿这件事恶心她,不断提醒她曾经有过一段多不堪的日子。
但她不怕,她如今正受宠,晏瑨会护着她,光这一点,那些女人就不能拿她怎么样。
可暮幻不同。
她们本该是一样的。
她瞪着暮幻,“你今日找我来,就是为了笑话我的?”
她面目有些狰狞,身后的婢女被她这模样吓得退后两步,想来平时没少被她责骂。
可暮幻不怕她。
暮幻勾唇,“你觉得呢?我为什么找你?”
暮善敛去怒意,拿起纨扇又做出一副清高的模样。“如果你只是为了看我笑话,我劝你还是早些打消这个念头。如今瑨王待我极好,吃穿用度都是按王妃的分例给我,不比你在林府过得差。”
说着,她抬手扶了扶发髻上的钗环,露出手腕上颜色上陈的翡翠镯子。
越自卑的人才越需要炫耀,显然,暮幻不需要。
暮幻道:“晏瑨之所以对你好,是因为你帮了他,对吗?”
暮善面色一顿,收回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和非明哥哥的事情,是你告诉晏瑨的。”暮幻一瞬不瞬地盯着暮善,说得斩钉截铁,不容反驳。
暮善勾唇冷笑,端起茶盏慢悠悠地抿了一口,才道:“我从前觉得你蠢笨,没想到几年不见,你倒是变得聪明不少。”
暮幻的眼中闪过寒意,“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暮善玩弄着手指甲,“自然是为了帮瑨王搞垮对手啊。哦,对了,顺便毁了你啊。只可惜皇后比我想象中心软,竟然就这样轻易的放过了你们。”
她最初的想法,是希望纯娴皇后借此机会杀了暮幻,再拿住非明,如此一举两得,才是痛快。
暮幻闭了闭眼睛,“你恨我?”
暮善苦笑,“暮幻,你还记得我娘被沉塘时的样子吗?如果她还在,我或许就不会是今日这个样子,我不会被柳氏欺辱,不会去洛家为婢,也不会费尽心思只为了成为低贱的侍妾。如果她还在,我或许不恨你,真的。”
暮幻看着她,紧紧咬住下唇。
暮善的声音转而尖锐刺耳,“可是她不在了!她是被你娘,被你们林家人活活逼死的!我亲眼看见她沉进水底,可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知不觉,她的眼泪砸在了桌面上,“我不仅恨你,我还恨你娘,恨你们整个林家,我巴不得你们全部去给我娘陪葬!”
“你娘的死是她咎由自取!”暮幻红着眼睛道:“是她自己骗了爹爹,还想要加害我娘。”
“你胡说!”暮善嘶吼着,“她只是努力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她有什么错!是你们一直不肯放过她!”
暮幻深吸了一口气,不想和她再争论薛怜的事,事情过去那么多年,谁都改变不了。
她努力维持声音的平静,“如果你恨我,你可以冲我来,但你不能伤害非明哥哥,他从不欠你什么。”
暮善忽而大笑起来,“你们两个,还真是情谊深厚啊。他呀,他是不欠我什么,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我讨厌他那么护着你。我就是想看晏瑨将他踩进泥里时,他痛苦求饶的样子。”
暮幻看着她,良久才从喉间挤出一句话,“暮善,你这个疯子。”
暮善笑盈盈地起身,“随你怎么说,反正我们从来都不是什么姐妹。我还有事,就不陪你喝茶了。”
说罢,转身拉开房门。
“可是,你怎就知道,被踩进泥里的那个人不是你或者晏瑨呢。”
暮幻的声音在后头冷冷响起,暮善侧头冷哼一声,不屑地离开包间。
想衣看着暮善离去,忍不住咒骂一句,“贱人生出来的果然还是个贱人!”
她又问暮幻,“姑娘,如今我们要怎么办?”
暮幻沉默了一会儿,柔声道:“我相信非明哥哥。”
“嗯?”想衣没听懂。
“我相信非明哥哥,他不会输给这种人。”
*
暮善从包间里出来,王府的马车在楼下等她。
丫鬟问她,“姨娘,咱们是回去,还是接着逛?”
暮善揉揉酸痛的腰身,昨夜晏瑨折腾她到深夜,害得她浑身难受。
她摇了摇头,“不逛了,回去吧。”
“是。”
出了楼,丫鬟扶着暮善上了马车,马车夫扬起马鞭,驶离前悄悄给暗处一个眼神。
暮善和丫鬟在马车里坐了许久,车子晃晃悠悠的,颠得她都快睡着了。
她不耐烦地催促车夫,“怎么还没到?”
外头没有人回答。
她有些奇怪,又问了一遍,依旧没有人回答。
暮善撩起帘子,这才发现马车哪里是要回瑨王府,分明已经驶出了城,在某条不知名的山路小道上。
她有些怕了,拼命捶打车夫的肩膀,“你是谁?你要带我去哪?”
车夫被她吵得烦了,一个回身,一掌劈在她的后颈。暮善两眼一黑,再没了知觉。
再醒来的时候,暮善被人绑在树干上,缰绳在她皙白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道红痕。
周围,十几名黑衣人一字排开,冷冰冰地看着她。
暮善吃痛,忍不住扭捏身子闷哼一声,立刻有人拿冰冷的刀刃架在她的脖子上,“别动。”
她身子僵住,声音因为害怕而颤抖,“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
“这应该问问你自己做了什么。”
黑衣人身后,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暮善一愣,只觉得这声音有几分熟悉,像是……
她的瞳孔骤然放大,“是……晏玦?!”
黑衣人侧身让出一道口子,非明手里把玩着匕首,懒洋洋地倚在不远处的树干上。
“你……”暮善心头一紧,不祥预感压满心头。“你想要干什么?”
非明勾唇笑得邪魅,匕首一下一下敲打在手心,看得暮善毛骨悚然。
他走了过来,用匕首挑住暮善的下巴,“来告诉,究竟是谁将谁踩进泥里。”
“你……”暮善全身都在颤抖,“你和暮幻串通好了,骗我出来就是为了害我?”
非明低低地笑了一声,“处理你这样脏的东西,根本不需要让暮幻知道。”
冰凉的匕首滑过暮善的脸颊,非明的眸色凌厉起来,“原本,你和晏瑨的事情我可以不用管,但你不该将暮幻牵扯进来。暮善,你还记得我从前对你说过的话吗?”
暮善闭上眼睛,脑海中突然浮现十岁那年,非明坐在高高的墙头,居高临下地看她,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开始讨厌他,更加嫉妒暮幻。
那时的他说——离暮幻远一点,不然就拿刀子划破她的脸。
就像此刻一样,冰冷的刀刃移到她的脸颊,他的手轻轻一用力,皮开肉绽,留下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暮善痛得几近晕厥,嘶吼道:“晏玦!你毁了我,瑨王不会放过你的!”
非明勾唇,“是吗?我倒不认为一个毁了容的侍妾,对于他来说有多么地重要。或许这一点,我比你更了解他。”
他玩够了,转身将匕首扔给身后的黑衣人,“接着划。”
“是。”
黑衣人将暮善围住,钳住她的下巴,一刀一刀划开她的脸,鲜血顺着她的脖颈流淌进衣裳里,染红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