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多放点辣子。”
想要香辣的野兔肉,江流顿时就有些饿了。
“厨房的调料好像不太多了,江叔,你改天下山的时候记得备着些。”
一年的时间足够消除许梅花和江流之间的生疏,九岁的小丫头儿这会儿也有了点管家婆的架势,将江流的生活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嗯。”
江流点了点头,然后盯着三个徒弟练功。
“对了,今天村里来人了,他们背着好大的背包,几个姐姐还拿着相机照来照去的,也不知道咱们这儿有什么东西好拍照的。”
许梅花准备给兔子剥皮,兔皮也是御寒的好材料,攒够了兔皮就能够做两个护膝,她知道江叔有风湿病,一到天冷的时候腿骨就钻心的疼,做一对御寒的护膝,或许会让他好过一些。
“来生人了?”
江流听了许梅花的话怔了怔。
原来,时间已经进行到这儿了,日子过得可真快啊。
他看了眼不远处练功的三个徒弟,神色深沉了很多。
*****
顾馨星是酷爱旅行的背包客,每年她总要空出一段假期来进行长途旅行。
石岙村是他们误入的一个小村庄,因为觉得这里的山景保持的很好,没有被大城市的喧嚣污染的缘故,一群驴友决定在这儿扎营,玩上几天。
他们找了石岙村的村长,以一人一天三十块钱的价格定了两天的三餐,剩下的时间就在这个村子以及周边的小树林里悠闲地逛着。
顾馨星是被孩子的哭喊声吸引到江家不远处的空地的,原本她以为是哪家人在教孩子,正准备来劝上几句,可当她走进看到一个瘦小的中年男人残忍地掰断一个孩子的手肘时,出奇地愤怒了。
她想也不想,就冲上去制止。
“你这是干什么呢?虐待儿童是犯法的你不知道吗?”
她想推开那个中年男人,却发现对方虽然瘦小,力气却很大,被她这么用力一推,下盘纹丝不动。
“你是外乡人?我们这是练功呢。”
江流看了她一眼,帮许全军把骨头正回去,然后给他贴上草药,让他先去一旁练习。
顾馨星这才注意到,这里还有另外两个孩子,关节处也包着类似的草药。
“练什么功需要把孩子的骨头给掰断,我看你不是练功,你就是一个变态。”
顾馨星觉得江流那张脸面目可憎,从小优渥的生活让她无法想像有人居然以折磨孩子为乐。
“大姐姐,师傅真的是在教我们练功。”
肖彬彬走过来为师傅解释:“我们练的功夫就是要这么做的。”
“你还小,你是被人骗了。”
在顾馨星看来,就算是练功,这么残忍的功法也是邪教练的,她赶紧拿出手机打电话,让自己的几个朋友过来。
“人家真的就是练功。”
“对啊,江家这功夫就是这么练的,他小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
“练这功挣大钱呢,这几个孩子是运气好,小姑娘,你们别打扰人家了。”
然而顾馨星的朋友们过来了也无济于事,因为村里人都知道江流练的这个功夫,要不是自家的孩子不满足江流的条件,他们还想把孩子送过来呢。
现在村里人谁不羡慕这三个孩子,吃好的喝好的穿好的,将来还能挣大钱,大伙儿都说,他们遇到江流,是走了大运的。
只是这些说辞没有劝走顾馨星,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想着白天看到的画面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她觉得愚昧的村人都是虐童癖的帮凶,终于,在这个晚上她下定了决心。
明天一早她要偷偷过去,拍下这个男人虐待孩子的视频,让国家,让警察好好管管这个恶心的虐童癖。
第90章 杂技人7
“馨星, 我想了一晚上, 要不咱们报警。”
第二天当顾馨星准备去江流家不远处练功的那块空地的时候, 她的某一个同伴忽然把她叫住了。
“没错, 咱们还是报警让警察来问清楚,要不然如果对方真的是一个虐童的变态,他会不会伤害咱们啊。”
那个同伴的话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
顾馨星想了想, 放下照相机答应了下来。
因为最近的公安局距离石岙村也很远, 加上山路陡峭, 即便这是已经简略修过的山路,警察们依旧将车开的很小心,所以大概在报警了快一个小时的时候, 警察才匆匆赶到。
等待了许久的顾馨星这会儿已经有点没了耐心, 觉得按照这里的警察的办事速度, 或许根本就帮助不了那些可怜的孩子。
只是既然警察来了,她还是耐心地将自己昨天看到的事情告诉了那几个警察,并且拜托他们一定要解救孩子,惩罚人渣。
*****
“警察怎么来了?”
“是那个小姑娘报的警?她怎么就那么不听劝呢,净给人找麻烦。”
“就是!”
……
村民们听到响动从屋里走出来,看着几个穿着警察制服的年轻人,以及跟着这些警察的顾馨星等人,面露不满。
他们当然猜到了,这些警察是顾馨星等人找来的,为的还是昨天那件事。
而顾馨星也听到了那些闲言碎语,她心里有些委屈, 也因为这些话更加窝火了。
“警察同志,你们看,就是那个人!”
顾馨星带着警察过来的时候,肖彬彬等人已经开始练基本功了,因为她等待警察到来的那一个多小时,最痛苦难熬的正骨过程已经过去了。
她在警察耳边和他们描述昨天自己看到的情况,又指了指江流,示意警察这就是她举报的虐童癖。
“你们这儿的村长呢?”
为首的中年警察朝边上的村人问道,这种闭塞的小村庄和其他地方不同,办理案子,还是得找一个权威的长辈镇场的,尤其他们今个儿过来处理的还是一桩虐童的案件,必须得采集更多的证词,也需要村长从中调和,好让他们了解一下情况。
“我在这儿呢!”
顾馨星带着警察过来,早就有人跑去通知村长了,因此在那个中年警察开口后,老村长就拄着拐杖过来了。
“村长,你看哪里有空屋子,我找人问一些问题。”
那个警察朝村长问道。
“就江家,他家屋子大,而且你问的问题也是关于他的。”
老村长指了指不远处那桩小二楼,警察看江流没有反对的意思,就跟着过去了。
江流和老村长跟着警察进去,接着老村长出来,又把三个孩子叫了进去,之后是这些孩子的家长,一个进去,一个出来,而报案的顾馨星等人则是在屋外头等着。
“怎么样馨星,能听到他们讲了些什么吗?”
提出报警的那个女生朝垫着脚,透过窗户往屋里看的顾馨星问道。
“听不见。”
顾馨星摇了摇头。
她看见两个警察坐在椅子上,江流坐在警察的对面,一开始那些警察还表情严肃,但是不知道听他和村长狡辩了什么,那两个警察的表情肉眼可见的轻松起来。
顾馨星咬了咬嘴唇,直觉自己的愿望似乎落空了。
这场谈话进行了近半个小时,顾馨星见到两个警察站起身后,甚至和那个虐童癖握手,这着实让她感觉恶心。
思考了一番,顾馨星拿出照相机,将这一幕拍了下来。
等警察们出来时,她又当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做一般。
******
“小姑娘,我们都了解清楚了,这些都是误会啊。”
年长的警察笑着说道,“你昨天看见的那是孩子在练功,这位小哥年轻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你们外乡人或许不懂咱们这儿的经济条件,很多人家连孩子都养不活,能学一门技术是好事,小时候吃点苦受点罪,长大了才能更好的生活。”
他刚刚已经和村长,孩子本人以及他们的长辈了解了一下情况,这中间不存在威逼利诱的强迫性质。
而且他也从村长口中了解到江流以及他的祖辈对当地的贡献。
例如修山路,例如冬天给村里60岁以上或是条件特别困难的老人提供煤饼。
据村长说,江流已经批下来一块地,准备修建特殊的杂技学校,专收那些家庭条件困难,且本人不愿意念书的孩子,让孩子们能有一技之长,这对当地很多家庭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这怎么能算是吃点苦呢?他把那几个孩子的骨头都掰了,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去好好念书,而学这些受罪的本事,他们的爸妈难道不心疼吗?”
顾馨星很不能理解,如果只是练舞蹈时的压腿以及其他基本功,她还能够理解,可把人的骨头脱下来,又给正回去,她实在想象不到在现如今这样的社会,还有人需要学习这种本事。
“现在国家可是推行九年制义务教育呢,这些孩子跟他学这些,不去学校上课,这难道也是合法的吗?”
顾馨星想着上学又花不了多少钱,现在九年制义务教育普及,根本就不需要多少学费,之前她打听过了,山下就有一所小学,还提供中午的爱心餐,再困难的家庭也该负担得起。
恐怕这些孩子的家长就是想从孩子身上压榨最后的价值,根本就没有为他们考虑过。
“这——”
两个警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九年制义务教育是不错,山下的学校每年也只收几十块钱学杂费也是对的,可在这个贫困县,实在有太多的孩子因为各种各样的问题念不成书了。
有些是为了照顾家里的弟弟妹妹,有些是因为上学路难,不是每个村子都像石岙村那么幸运,出了一个大方的江三春重修了山路了。
在这一片,因为上学路难,学生发生意外的事件也不少。
国家一直加大对贫困区的资金投入和扶持,但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现在这个小姑娘理所当然的认为孩子就是应该读书,就是应该安安心心学习,就是应该幸福健康的成长,这样的想法在两个警察看到着实是太过天真了。
难道就因为国家曾经有过20年实现全面小康的目标,她就真的以为全华国的家庭都是小康家庭了吗?
在贫困的地区,还是有很多无奈的。
两个警察是当地人,看多了因为没钱引发的心酸故事。
“这几个孩子还不满14周岁,那个男人的做法,就是虐待孩童,你们应该把他抓起来。”
顾馨星看警察不说话,以为警察被她问的哑口无言了,马上又咄咄逼人地质问道。按照法律法规,江流的这种行为应该已经触犯了法律,要受到法律的制裁。
“你这小姑娘怎么就这么说不拎清呢,人家自个儿自愿,自个儿家里人同意,用得着你这个外人吆五喝六的,你啥都不懂你还把警察找来,滚滚滚,我不要你的臭钱,你们都给我离开石岙村。”
年迈的村长火大了,好言好语地给那小姑娘解释了这么多遍,可她就是咬定孩子要念书。
念书的钱谁来出?几个孩子的家人谁来照顾?感情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但凡有点能力,长辈能不疼孩子吗?为什么他们这儿那么多的年轻人一去不回?还不穷闹的。
好不容易江流愿意回来,帮助大伙儿,要是被她弄得心寒了,他们这些老人又能靠着谁呢。
村里也不是没有念书的孩子,可山下学校的师资力量实在太差了,往往念到初中就没法往下念了,这个学历又能干些什么呢,出去打工也就是流水线的工人和工地搬砖的苦力。
偶尔有几个能考上大学的,但一百个孩子里又能有几个呢。
跟着江流学艺是苦,但是将来享福,先苦后甜和先甜后苦,村里人自己有自己的衡量。
老村长颤颤巍巍地伸手往口袋里掏钱,顾馨星等人给他的伙食费他还没存起来,他也没算昨天的伙食费,直接将那些钱塞到了顾馨星等人手里。
“就是,你们看不惯就别在咱们这儿待着了,咱们穷,就是得受罪吃苦,别脏了你的眼睛了。”
村里的其他老人跟着说道,所剩不多的几个年轻人甚至做出了赶人的动作。
还是两个警察护着,顾馨星等人才慌忙地收拾好东西,坐着警车离开。
在山下,警察又劝了他们几句,可这会儿顾馨星已经钻了牛角尖。
她长这么大就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她就不信了,还不能讨一个公道。
*****
“警察显然已经被那个男人买通了,这种贫困县都是上下通气的,宗族势力比官方还猖狂,警察根本就不敢帮咱们。”
顾馨星将白天拍到的照片递给几个朋友看,那张照片正是她透过窗户,拍摄到的江流和警察们握手的照片。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你看看今天这些人,好端端的就把咱们轰出来,差点连东西都没让咱们拿,我看我们还是别管这儿的事了,他们乐意看着孩子受罪,我们非亲非故的,干什么管人家呢。”
队里的一个男人很不高兴地说道,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轰赶。
“怎么能不管呢,孩子是无辜的,在他们这个年纪,就该好好念书,他们的父母为了钱不负责任,我们就把这件事闹大,让他们不得不负责人。”
顾馨星语气坚定地说道。
那几个跟着江流练功的孩子也就七八岁的模样,这个年纪的孩子什么都不懂,说是自愿,大概率也是家长逼迫的,不然哪儿会有孩子自愿学这种功夫呢,又不是自虐狂。
她觉得这儿的生活水平虽然不好,却远没有到需要让孩子受这样的罪的地步。
昨天他们就是在村长家吃的饭,搀着红薯的干饭,四道菜,其中两个荤菜,还有半只老母鸡炖的汤,顾馨星觉得村里的生活水平起码还是温饱有余的。
她哪里知道,这餐饭是村长看在他们每人每天给的三十块钱操办的,要不然,谁舍得杀了家里下蛋的老母鸡呢。
然而就是这餐饭,让顾馨星形成了一种当地人伙食还不错的错觉,这让她更加难以忍受在这种生活水平下,还有孩子学习这种令人发指的封建糟粕的杂技。
*****
第二天,顾馨星瞒着朋友们,带了一包大白兔奶糖偷偷跑到了山上,趁着村里的大人不注意,拦住了江流的其中一个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