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陆闻人就是觉得她没说实话,说小白闻出来的,只是应付他的话。
他心中认定自己的妻子有特殊的地方,只是她不愿意多说,她既不愿意多说,他不多问便是。
内心深处,他也有隐约的担忧,怕把那层纸捅破后,后果是他不能承受的。
所以他强迫自己相信小白闻出石头中有玉石的说法,对外,他也会用这个说法。
如今,他有一个更迫切的问题,陆闻人思考片刻,便问道,“你想要赚钱?”
“嗯。”
“家里有钱,你我衣食无忧,你怎么想到要挣钱?”
他博览群书,关于精怪异人的书籍看过不少,也没见过有精怪喜欢钱财的啊?精怪不是最喜欢吸食男子的阳气吗?
怎么自家这个,不热衷于阳气,反而热衷于钱财?
难道那精怪也跟人一样,不一定都喜欢阳气,而是各有喜好?
姜七七怔了下,“书生,没人会嫌钱多啊。老天厚爱,让咱们发现了那玉石,没道理让玉石留在山中风吹雨淋啊,这玉石应该精雕细琢,焕发光彩啊。”
她倒是会讲歪理,得了玉石还说成是老天厚爱。
陆闻人看着桌上的碎玉,脑中闪过万千思绪。
姜七七怕他不同意,添了把火,“书生,我们过得怎么样,自然是无所谓的。以后我们有了孩子,我还是希望他穿得好,吃得好的。现在不趁早赚点钱,等孩子都生了再去想办法,可就来不及了。”
两人准备要孩子,只是一个顺其自然的决定,对于以后怎么教孩子,要给孩子什么,两人其实没有认真谈过。他一直以为自己做计划,自己来赚钱就行,但没旧想到她也在做打算,也在努力着,想给孩子更好的。
这种两人一起期待共同结晶的感觉很美妙,陆闻人甚至觉得自己的心在微微震颤,这应该就是心意相通的感觉了。
“我知道。”陆闻人拉过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是我的错。”
是他没给她能依靠的感觉,让她感觉了不踏实。那书,也译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出手了......
姜七七依恋地把脑袋搁在他的肩窝上,“你没错啊。”
陆闻人侧头亲了亲她的脸颊,“是我的错。”
姜七七眨眨眼,“那你知道错了,就罚你跟我一起去卖石头。”
陆闻人摇头,“我有认识的人,修书一封,请他过来看看就行。”
“那怎么行?”姜七七不赞同地道。
陆闻人竟还认识这么有钱的人?
玉石是天地孕育的精华,需要上百年甚至上万年才能形成。据说玉石带在身上,能够滋养身体,去百病,所以,富贵人家个个都爱戴玉,女的戴玉簪、玉镯,男的也爱好带玉佩、玉扳指。
听说南边有产玉的,采玉石的人辛苦劳作一年,采出来的玉不过千斤。
上好的玉石,在京城几乎是有价无市。
他修书去的话,那人肯定求之不得。
“行。”陆闻人解释道,“他人不错,会按市面上的价钱给钱的。”
姜七七道,“可若是来的是你认识的人,咱们就不能真假掺着卖了呀,那我们不是亏了?”
“不亏,我们自己去卖,不是要劳心劳力吗?卖了钱,你就在家里数钱都够你数上一阵了。”陆闻人说完,想象她躲在屋里数钱的模样,什么好笑,嘴角就勾了起来。
姜七七听了却是就笑不出来。
她搞这么多,赚钱是一方面,最主要的还是为了给自己找份事做,好充实自己,不要深陷于儿女情长。
若是按陆闻人说的来,那她做的旧这些不是都白费了?
她从陆闻人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坐到对面去。
都说女人的怀抱是温柔乡,男人的怀抱同样是温柔陷阱,她刚刚差点被陆闻人这家伙绕进去了。
卖了钱,就在家里数钱?数钱生孩子,做家务,然后围着丈夫孩子转,把自己的人生局限于这方小小的院子里,那不行的。
安逸生活诱人堕落,她的生活交际圈窄了之后,思想见识也会跟着落后极端。先不谈那样的自己丈夫孩子能不能忍受,就是自己也不忍受不了。
她想了想,组织好语言,将自己的想法给陆闻人说了,“书生,我打算自己卖,也是希望找点事做。”
自己的特殊性,她不想也不知道怎么告诉他。注定只能瞒着他,也许今生今世这个秘密她都不会说出口。
这个大秘密是一定要瞒着陆闻人的,那么其他的事,她不想瞒着他,而是想说给他听,争取他的理解,得到他的支持。
若是他不能理解,那么两人趁早一拍两散算了。一辈子那么长,可不能跟一个不能理解自己的人虚度。这世上也不是只有陆闻人一个男人,他不理解,找个能理解她的就好了。退一万步讲,她自己一个人过,也能过得好,不一定非要找个男人一起过的。
陆闻人道,“家里已经有很多事了啊。”
“书生,你看,你早上出去讲课,我能每天就是做一日三餐,偶尔洗洗衣服,然后就是等着你回来。”
“你还做家务了。”
“是啊,这样的事,我每天重复着做重复着做。”
“我也是啊。”
“书生,这几天,我只见了你。”
陆闻人愣住,“你可以去找二姐做做针线活,以后我回来,带你到处去走走看看。”
姜七七摇摇头,“书生,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想给自己找点事做。”
“可别的妇人也都是这样的啊。”她的想法,和他二十多年来一直遵循的观念不同。他试图劝说她,“那些做买卖的,都是迫于生计才去的。女人们,要是可以,女人们也不愿意出来抛头露面的。”
陆闻人不想她出去,一是不想看到她劳累,另一个是因为面子——只有丈夫没用的,才会让自己妻子去抛头露面。
姜七七也没因为他这番话着恼,这么多年,他都是生活在这样的观点下的,一时不能接受她的提议也正常。
她没指责他,平和地争取他的理解和支持。
她说了许多,陆闻人还是不同意的。他打算两人冷静一下再谈这事,“先吃饭。”
“书生,我是个人,不是金丝雀,养在院子里,给吃给喝就可以的。”
“我说先吃饭。”陆闻人起身,去了厨房。
姜七七坐在桌子边,目光落在虚空,毫无着落。
说之前,她就预想过这个结果,但他真的不接受之后,她心里又有些难过,没有自己之前想的那么洒脱。
陆闻人端来了饭菜,姜七七是断断不会浪费食物的性子,饭菜都上桌了,当然是先用餐,其他的事,都可以靠后说。
这一餐,两人用得很沉默。
姜七七吃过饭,仍旧去了棚子里清理那些石头,一个还没清理完,陆闻人便过来了。
来了他也不说话,蹲在她身边就开始帮着她弄。
姜七七看他一眼,他的目光全部落到手中的石头上,小心清理着,做得很认真,一点余光也没分给她。
姜七七把手上的那个清理过了,挪到他身侧,“书生。”
陆闻人没理她。
她知道他是真的舍不得她受累,哄人的话说得毫无压力。
只要他把她放在心上,两人意见相左也不是什么大事,再商量就行了。
但万万不能冷战太久,冷战太久,没气也会生出气来,小事也会变成大事。
这书生模样脾性都合她胃口,她也不想现在就一拍两散了。
姜七七遵从内心的想法,挪过去就抓了他两只手,“书生。”
吵架也算是为了让对方知道自己的想法,传递了想法就好了。他没有不管不顾,而是来到她身边,来帮她做事,这已经算是一种示好。
他迈出一步,那么她也要迈出一步才是。
少女时代,末世之前,有一句情话在女孩子们中间流传,你只要迈出一步,确定你的方向,剩下的九十九步由我来完成。
年轻的男孩冲柔美的女孩说出这句话的画面,姜七七记了许多年,但也没什么多的感受,只是记住了。
多年后的今天,她在这不一样的时空里,在这个农家小院中,想起了那句话,有了一番不同于当时男女主角的体悟。
她想,她站在原地,等书生靠近,她是万万做不到了。因为舍不得他走那么远的路,还因为担心若自己一直不动,他在过来的遥远的路途中会遇上别的风景。
两只手都没抓-住了,陆闻人终于看向她,“怎么?不是要拿去卖吗?不清理了?”
姜七七一听,立即扬起大大的笑脸。
她笑着给他拍袖子上沾到的灰尘,“卖是要卖的,现在我们先去休息下,午觉起来再做。这个不着急,慢慢做。”
陆闻人由她牵着,面色冷淡地看着她殷勤地给他洗了手,牵着他回了屋。
然后他张开手,也不说话,只用眼神示意她给自己脱衣服。
这事,姜七七也不是没做过,见他刻意摆出姿态。姜七七忍笑,给他脱了外袍。
陆闻人也是个会顺竿上的主,见她只给脱了外袍,就要自顾自地上床去,立即提醒道,“还有呢。”
姜七七转身时脸上换上了羞涩的表情,“公子,请自重。”
她心情好,愿意逗他了。
陆闻人:“......”
他长-腿一迈,从后将她扑倒在床-上,“什么公子?自家相公都不认得了?我让你想起来。”
姜七七在他身-下象征性地挣扎了下,嘴里求饶着,“公子,公子不要啊,我要喊救命了。”
陆闻人见她玩得高兴,顺着道,“喊,你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姜七七扑哧一声乐了,蒙着脸笑个不停。
陆闻人在她脖颈处不住吻着,“笑什么?”
姜七七微微抬头,随即感觉到腰臀处抵着的硬物,立即笑不出来了。
这书生简直了,随时随地都能站起来。亏她还担心他累着,现在看,他别说累着,分明是精力旺盛得很。
感受到威胁,她不敢闹下去了,泥鳅一般从他的手中逃出。
陆闻人还要追过来,姜七七抬起脚,脚尖抵在他的肩膀上,不准他靠近。
她的脚生得小,还没他手掌大,搭在他肩头,看着很惹人怜爱。陆闻人也不嫌脏,抓过来扯了袜子,手指头在脚面上轻点着。
姜七七怕痒,赶紧往回收,陆闻人却抓得紧紧的,不肯松手。
“书生,你松手啊。”
“我不是书生。”陆闻人手不停,眼神锁定他。
姜七七舍不得踹他,只好依着他改了称呼,“相公,相公,快松手啊。”
陆闻人听到他想听的,终于松手了,松了手,他还不忘震慑她,“以后再乱叫什么公子。”
姜七七眼梢带红,睫毛上还带着笑出来的泪珠,听了他的话,忙不迭点头,“以后不乱叫了。”
陆闻人将她揽过来,抱在怀中,轻吻着她的面颊,“以后我多带你出去玩。我讲完课回来,我带你去镇上卖玉石。”
“嗯。”姜七七在他下巴处吻了下。
陆闻人抱着她的手收紧。
这日午间,两人什么也没做,姜七七让他抱着,单纯地睡了一觉。
院子里的石头数量不少,姜七七也不急着卖,清理的过程放慢,一直过了小半个月,两人才清理完,觉得拿去卖的时机到了。
姜七七等着陆闻人回来,两人也没打算叫牛车,就这么背着去。第一次开张,也不打算带很多石头,只是五块石头加一块玉石,一共六块比拳头大点的石头,大约三四十斤的样子。一共六块,姜七七拿了两块,陆闻人就背了四块,差不多二三十斤的样子,也不算重。两人的打算是卖得好下次就多带些去,卖不出去,就再想办法。普通石头是两人去河边钓鱼,回来的时候,顺手捡的。
正要出门的时候,刘新文来了。
“先生,我来还上次借的书。”
“看完了?”
“嗯。”
“好。”
两人的对话干巴巴的,陆闻人接过书就拿到屋里放着。
姜七七见小白跟他玩得欢,笑着道,“我们要出门,你若是在家的话,就帮我们看看小黑小白。”
刘新文没像以往那样高兴,而是问道,“你们要去哪儿?”
“去一趟镇上。”
“我也要去镇上,一起。”
姜七七不信,“这么巧?”
“嗯,真是巧了。少爷想去镇上买几本书,马车都准备好了,原打算还了陆先生的书就走的。”这些日子过去,路风对姜七七的戒备少了很多。路风就是刘新文的那个随从。
两方熟悉后,姜七七才发现,这人高马大,脸也长得吓人的随从还是个话痨。
姜七七探头往外边一看,菜园边上真停了辆马车,应该就是刘新文家的马车了。
她也没一口答应,而是将决定权交给了陆闻人,陆闻人倒是爽快,“那么打扰了。”
“不打扰。”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在马车上也不说话,姜七七就纳闷了,他们讲课的时候也是这样?这样的能教什么啊?
他们的摊子选在出镇往白鹭山的路边,摊子也简单得很,一块小草席上摆了石头,摊子边放着陆闻人之前写好的卖石头的规则,夫妻两个就拿了小板凳做在摊子后边。
虽摊子简陋了点,摆的石头也少,但也像模像样的。
这条道上来往的人,卖东西的也多。卖吃的,买喝的,卖小玩具的,什么都有,但卖石头的却独有他们一家。
摊子前很快聚集了一批群众。
“这是石头?”
“哟,还有人来卖石头的?”
“看不出来的,这两夫妻,长得眉清目秀的,怎么脑子不好呢?这石头到处都是,还能有人花钱买?脑子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