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偷的庄园管家去探望小偷的母亲?
玛丽脑子转的极快,她下意识地再次扭头看向简和伊丽莎白。
被玛丽揶揄怕了的简当即羞涩地挪开眼神,但伊丽莎白可没看上宾利先生。她无比默契地拉着简走向前,明知故问道:“听说内瑟菲尔德庄园已经抓到了小偷,是吗,宾利先生?”
“宾利先生正是为此而来。”
玛丽同伊丽莎白一唱一和,迅速地为当时并不在偏厅的简讲述了前因后果。听到小杰弗里是为了母亲才迫不得已偷盗时,温柔善良的班纳特大小姐用手帕捂住了嘴巴,一双水盈盈的眼睛流露出不忍的神色。
“那,”她无比怜悯地开口,“宾利先生,你会如何处置梅里顿的小杰弗里?”
宾利先生认真回答:“治安官会把他送去附近的地方修铁路。”
“那他的母亲怎么办?”简关切地问道。
“据说小杰弗里的母亲,针线活在梅里顿远近闻名,”宾利先生宽慰道,“内瑟菲尔德庄园的管家暂时支付了医药费用,等女士康复之后,可以做活还债。”
听闻宾利先生这么说,简这才放下心来。她对着宾利先生微微一笑,由衷赞叹道:“你真是一位善良的人,先生。”
“……”
宾利先生看呆了,简·班纳特不笑还好,一笑起来,含着水光的双眸和精致的面孔灵动又明媚,出落得楚楚动人。
恋爱真好啊。
郎情妾意,佳偶天成,还有什么比绅士淑女相互钦慕更值得欣慰的事情吗。玛丽只恨自己受时代所限,不能像二十一世纪那样起哄胡闹,化身成为按头小分队成员,帮助二人捅破这层窗户纸。
而比起水一般的简,见证了玛丽帮助宾利先生的伊丽莎白的关注点则更为迫切:“若是真的如玛丽所说,是有人教唆了小杰弗里,那可怎么办才好?”
玛丽想也不想:“昨晚宾利先生和达西先生不是说过,他们认识一位真正的侦探吗。如果有必要,可以请他来追踪线索。”
伊丽莎白:“……”
昨天玛丽还眉飞色舞地谈论起什么侦探先生,这难道还不够伊丽莎白猜中自己这位妹妹心中所想?
“真是奇怪,”她一勾嘴角,揶揄道,“玛丽你这幅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期待宾利先生出事呢。”
“……我不是,我没有!”
玛丽立刻回过神来,自己的小心思的确是有些过分。
她当然不希望宾利先生是被仇敌或者其他的坏人盯上了,但这可是难得能见到福尔摩斯先生本人的机会呀,她顿时都不知道是该期待有事好,还是平安好。
宾利先生可不知道昨夜几位姑娘之间说了什么悄悄话,但他可不会看错玛丽亮晶晶的双眼。加之舞会时她言谈之间充满着对城市与城市传说的向往,宾利先生权当她是出于好奇才有此一说的。
要是玛丽·班纳特生为个男孩儿,凭借这份勇敢和聪颖,她一定能闯荡出名堂的。宾利先生免不了在心底可惜,同时也认为她的建议不无道理。
“我会考虑的,”他并没有将玛丽的冒犯放在心里,“只是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不是有人唆使,玛丽小姐,我的确不想招惹麻烦,但冤枉他人亦不是我的意愿。”
“自然如此。”
不等玛丽开口,简便宽慰道:“你为人正直,先生,怎么会有人设计陷害你呢。”
“你太善良了,小姐,”宾利先生笑道,“如果天底下的人都同你一样善良,我想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交往会简单的多。”
“一样善良没关系,”玛丽开口,还不忘冲着宾利先生眨了眨眼,“一样漂亮就不行了,那诸位绅士们岂不是要看花了眼?”
“玛丽!”
简的脸迅速涨红了:“太失礼了!”
玛丽失笑出声。她刚刚的话,对于一名生活在十九世纪的未婚淑女可以说是过于放肆了,不过反正班纳特夫人又没听见,宾利先生也不会说出去的。
特别是脸红之后的简·班纳特更为美艳动人,玛丽这是在为自己的未来姐夫谋福利行不行。
她笑嘻嘻地说道:“宾利先生,请容许我再提出一个请求,到了请伦敦的那位侦探到来的地步,一定要知会我,好吗?”
宾利先生巴结玛丽还来不及呢,而她又的确帮助了自己,因而他想也没想:“当然可以,不过……”
“不过?”
“我同福尔摩斯家的那位幼子并不相熟,若是必须请他不可,得需要威廉出马了。”
威廉正是达西先生的昵称。
玛丽瞪大眼睛:“听起来达西先生和福尔摩斯侦探关系不错?”
“他们一直保持着固定的来往。”
“……”
玛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达西先生和福尔摩斯是朋友!玛丽几乎是立刻将目光转向了自己的另外一位姐姐伊丽莎白,她灼灼视线把伊丽莎白吓了一跳:“怎么?”
“没,没什么。”
收起了表面上的惊讶,玛丽却在心底下定了另外一个决心。
——看来撮合伊丽莎白和达西先生,也迫在眉睫了!
第6章 红娘好难当06
然而撮合伊丽莎白和达西的难度,可要大得多。
不说达西先生生性傲慢,单想要改变伊丽莎白的偏见,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玛丽和班纳特家的其他姐妹们在同一屋檐下长大,自然知道伊丽莎白的脾气——她为人倔强,除非她自己发现了自己的错误,否则一旦观念形成,便难以动摇。
而玛丽面对的难题就是,伊丽莎白现在已经觉得达西先生是个讨人厌的家伙了。
今日威廉·卢卡斯爵士邀请周遭的绅士小姐们到他家做客。
卢卡斯爵士为人和善诚恳,是个温文尔雅的老实人,在朗伯恩、梅里顿附近的名声很好,加之他的大女儿夏洛蒂和伊丽莎白还是很好的朋友,因而此次发出邀请,班纳特家的小姐们,还有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客人们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玛丽坐在几位宾客的中间,正在讲话的是卡特上尉,听着他们讨论搬来的宾利先生和过去将来的各种舞会,忍不住偷偷捂住嘴巴打了个呵欠。
她的小动作被伊丽莎白看到了,二姐瞪了她一眼,偷偷拽了拽玛丽的裙角,意思再明显不过:全程心不在焉已经够失礼了,还打呵欠,是生怕自己的名声不够好吗。
“好无聊,”玛丽偷偷和伊丽莎白咬耳朵,“都怪你,莉齐,不让我带书过来。”
“不要任性,玛丽,”伊丽莎白的反应像是听到了笑话,“天底下谁会带着大部头书籍到别人家做客?”
玛丽格外理直气壮:“别人我不知道,但剑桥和牛津的大学才子们彼此交往,是肯定会分享大部头书籍的。”
伊丽莎白简直要气死了,趁着旁人不注意,她伸手戳了戳玛丽的脑门:“大学才子来往分享知识,和你有什么关系?姑娘家家你还想上剑桥牛津不成?”
她倒是想!
然而就算玛丽有穿越这个外挂,她也不觉得自己能考入剑桥牛津。更何况牛津大学是在1920年才认同了女性的大学成员身份,而剑桥尽管现在开明地允许女性参加需要的教学与考试,可真正的承认女性学生地位,却是在1947年了。
“这太不公平了,”玛丽小声嘀咕,“明明一些男子也不过如此,却因为性别不同,而得到了格外的权力。”
维多利亚时期比《傲慢与偏见》真正发生的威廉四世时期要好得多,可女性的处境依然艰难。玛丽要是不甘心把余生都寄托在丈夫身上,能选择的道路则艰难又狭窄——也就是说,玛丽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成为一名被学术界认可的学者,最多不过成为“学者的太太”。
学者们不会接受她,资产阶级会。但如果可以,玛丽也不想当一名压榨工人阶级和无产阶级血汗的资本家。
或者……
就在玛丽已经开始展开幻想的时候,伊丽莎白的表情突然板了起来。
还能有谁让伊丽莎白立刻变脸呢?自然是她讨厌的达西先生了,玛丽一回头,便发现达西先生停在了卡特上尉身边。
显然,伊丽莎白一点也不喜欢和达西先生讨论同一话题。即使达西本人的话并不多,可伊丽莎白还是找了个机会,起身同简说话去了。
玛丽偷偷看了一眼达西先生的反应,却没料到达西先生也在看她。
视线相撞把玛丽吓了一跳,但她反应及时:“希望盗窃案的事情没有惊扰到你,达西先生。”
达西:“……”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达西先生想到那晚上班纳特两姐妹里外暗示他胆子小不敢出门,顿时就来气。
当然了,高傲的达西先生生气归生气,但他不会和玛丽一般见识。
“也希望盗窃案的事情没有惊扰到你的姐姐,玛丽小姐。”他说。
“那我呢?”玛丽笑着问。
“我想,”达西慢条斯理地开口,“不经主人允许就擅自行动、展开调查的小姐,是不会畏惧区区一名盗贼的。”
玛丽依然保持着笑脸:“谢谢你,达西先生,我的姐姐伊丽莎白也是一位勇敢的女士,她同样不会畏惧区区一名盗贼。”
达西:“…………”任何人都能听出来他并不是在夸奖她吧!
向来高傲的达西先生简直被这位班纳特小姐搞得没脾气,他不太喜欢她,上流社会里的女士可不会如此放肆无礼。
可即便如此达西也不得不承认,几番观察下来,他发现玛丽·班纳特确实很聪明,别说是乡下姑娘,连从伦敦的女子学校读书归来的贵族小姐们也不如她机敏灵活。
玛丽可不在乎达西先生怎么看待自己。
她只是继续说道:“看来,传闻中的事情是假的了。”
达西:“什么?”
玛丽笑眯眯:“大家都在说你看不上伊丽莎白,先生,舞会上故意冷落她,不跟她跳舞不说,还说她姿色平平,也就不过在朗伯恩地区‘勉强过的去’而已。伊丽莎白为此生气很久了。”
说完,玛丽还不忘记补充道:“但达西先生你如此关心她,应该都是谣言。”
“是吗。”达西不动声色。
玛丽被他的理直气壮噎了一下。
“所以,”她瞪大眼睛,“你是真的这么说过吗,先生?”
“初次见面我的确鲁莽地做出过如此评论,”他坦言道,“但如今我已有所改观,若是为此就生气,那班纳特二小姐的肚量也太小了点。”
“……”
达西先生这般行径,换到二十一世纪,不就是个给陌生姑娘评头论足随意批判,被姑娘本人知道后还要怪她没事找事的钢铁直男吗!
玛丽彻底无语了,虽说原著中的达西先生确实也经历了这样的印象改变,还因为伊丽莎白直接拒绝了他的求婚而困惑又震惊,但他坦荡荡地说出来就……太过分了点。
好吧,严格来说达西先生的确有这个资本。
根本原因还是在这个时代里,大部分的女性确实需要依赖男性过活。达西先生家缠万贯、容貌英俊,别说只是高傲和看不起人,就算他是个千年一见的大渣男,也会有无数姑娘趋之若鹜的。
要是换做寻常姑娘发现达西先生对自己的态度改变,怕是连高兴还来不及呢,他自然是不能理解伊丽莎白生气的缘由。
当然了,玛丽不会直接指出这点。
“最近我读了一本书,达西先生,”玛丽委婉地开口,“有些问题迟迟得不到旁人解惑,听说你的藏书万千,也是一名走过无数地方、博闻强识的男士,可否为我解答疑惑?”
“我会尽力,请讲。”
“书中说中世纪的骑士和贵族们,在人格和自尊受到他人攻击侮辱时,往往会选择向挑衅自我的敌人发出挑战,是真的吗?”
“确有其事。”
“即便是口头上的争论也是如此?”
“这在过去屡见不鲜,但在当今,维多利亚女王已经禁止了军人之间的决斗,我们的社会习俗也不再鼓励此事,”达西先生解释道,“不过我觉得,捍卫自尊和荣誉,是每一名拥有独立人格的男士都应该做的事情。”
“那女士呢,”玛丽仿佛茫然般眨了眨眼,“中世纪的女士们,自尊心因他人的评判受到伤害,也会向对方发出决斗的请求吗,或者有其他的做法?”
“自然是……”
达西先生的话说了一半,没动静了。
和聪明人说话不用点明,说到这个份上,看达西先生的表情,应该也是明白伊丽莎白生气的理由并非被人非议,而是他的态度损害了一名未婚小姐身为独立存在的人格与自尊。
还是有救的,玛丽很是欣慰地想。虽然达西先生不懂的女孩子家家的脑回路,但他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这放在二十一世纪也是很难得的品质。
直男就直男吧,总比直男癌好。
玛丽重新把笑容挂在脸上:“我想听听简和伊丽莎白究竟在说什么悄悄话,竟然也不叫我。恕我先行离开了,达西先生。”
说着她起身离开,和往常一样,去缠着伊丽莎白不放了。
而达西先生,则站在原地思忖着玛丽刚刚的那番话。
宾利小姐见他陷入沉思,便走过来招呼道:“我猜得出来你在沉思什么。*”
“我看不见得。*”达西先生回道。
“要我说,”宾利小姐回道,“她的确有所长处,可也太过自命不凡了。你对她的几分指责,倒是真知灼见,抓住了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