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红蓝不知道怎么安慰人,想了一下,打开柜子,又抱出一床被子给他盖上。
这么喜欢她的被子,随便盖!
十月份的京师已经有了些许凉意,可哪有人上来就是两床被子闷身上的,小公子头发凌乱从被子里爬出来,转为抱着,冲红蓝控诉:“阿枫,我脖子要被你压断了。”
“我去给你拿床冰蚕丝被?”
“不用了,我这么抱着就好了。”小公子坐着,把下巴压在被子上,双腿踡起,手臂圈着膝盖连着被子一起抱了,顶着一头乱发,好不可怜,“阿枫……”
“什么?”
小公子抬眼看她,又闷闷压下睫:“我饿了。”
“我想吃水晶糕!猪肘子!醉白鱼!白切肚子!”这菜点的真不客气。
红蓝道:“开火麻烦,我让人给你去酒楼带回来。”
周若水道声好。
等红蓝吩咐了人回来,就看到他光脚站在地上,怔忪望着窗外,又好似什么都没有看。
他的情绪不太对头。
两天后,便听到周若水失踪的消息。
由于安王与英国公是挚友,两家来往得多,安王妃和英国公夫人关系亦是极好,红蓝就听着英国公夫人抽抽噎噎在安王府大厅对着安王妃泣道:“那孩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听家里奴仆说他一回家就把自己锁房里,门窗都锁了,我当时也在伤心,没有注意到那孩子的不对劲,直到听仆人来报他不吃不喝已经两天一夜,我敲门也没人应声,找人把门踹开,屋子里一个人也没用,奴仆们也信誓旦旦说他没有从房里出来过。我家那口子没了,孩子现在也不见了,我……我要怎么办啊!”
第59章 古穿文里拆红线...
红蓝能猜到周若水是怎么跑掉的,这孩子曾经得意洋洋跟她炫耀他没有求助任何人,独自一人在床底下挖出一条长地道,方便被关禁闭后跑出来浪的。
周若水也确实是这么瞒过所有人跑出京师,在这之前还特意找乞丐买了一身衣服,用泥巴糊了脸,怀里揣着一大叠银票还有一把火|枪,一把匕首往边境去。
直觉告诉他,他父亲的死有蹊跷。
……或许也有可能是出于小少年对父亲的崇拜,周若水就是不肯相信英国公会轻易的死亡。
英国公曾经教过周若水如何在赶路中清扫痕迹,可惜周若水兴致索然,端正自己要当个纨绔的态度,英国公只教了一遍就气得几个巴掌打屁股上,然而周若水一个人都没有告诉,他其实是过目不忘来着。哪怕英国公才说了一次就被他气倒,他也能完完整整一字不漏给记下来。
周若水把这事瞒得死死的,普通人混吃等死顶多被人说一句朽木不可雕也,要是给他老爷知道他过目不忘,那还不得强逼着去学习。
周若水不是一直呆在京师,他出生在边境,七岁那年和父母一同回京师,他好动,沿路不肯坐马车,骑着一匹小马哒哒哒跟在马车后,从边境到京师的路线就被他记在脑里,直到现在都能记得一清二楚,包括当时有一只黄蝶振翅落在车顶上,蹭了一二十里路,夕阳斜照过来时才飞走。
要是红蓝知道了,就会告诉他,比起过目不忘,超忆症更适合他的情况。
科举考的就是知识储备量,周若水只需要系统学一学怎么答策论,理解题目,其余的,只要书本上有,学过,看过,他的大脑就能自动告诉他答案。三甲定然是囊中之物,是状元还是探花区别在于有没有别的考生脸比他好看了。
周若水一路往边境去,全程走的官道,他只记得官道的路,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阴差阳错避开了来找他的人。
那些人以己度人,觉得是他们肯定会选择小路躲人,就专往小路上钻。
“卧槽,那小世子也太会躲了吧,我们都找了快半个月了。周若水要是失踪了,未来谁去和夏高宗上演君臣相得,创造大夏盛世。”一个衣着古怪的人烦躁地扔掉用来拨开挡路枝叶的木棍,从腰上摘下水囊大口大口喝水。
“老李和老张就守在英雄关那边,周若水如果要去,肯定是去那里,就怕他没能走到那边,中途就出事了。”另一个人同样的心烦,“糟心玩意,中二少年就是难管,谁给他的胆子一个人上路的,现在还得我们扫尾。”
“‘朕亦是人,朕亦会犯错,子善,朕赐你免死金牌,若朕哪天犯浑,你就把朕打一顿。’这是夏高宗对周若水说的话,记在史书中,而周若水也没有辜负夏高宗的信任,记得有一次夏高宗后宫里进了一位绝世佳人,夏高宗为了她居然要效仿商纣王建摘星楼,偏偏当时大夏刚发生了一起蝗灾,那个时候夏高宗已经因为万国来朝生了些许膨胀,一意孤行,是周若水进宫,真的特别老实的动手把人给打了,一拳上脸那种,稀奇的是,夏高宗没有生气,反而再没有提摘星楼。
还有就是,周若水的小儿子平生最好珍宝古玩,有次一念之差强买了别人家传家宝,周若水什么都行,就是溺爱孩子,是夏高宗下令把周若水的小儿子给打了二十个板子,周若水还很高兴,说:我狠不下心来收拾你,亏得你叔在。后来在周若水自己写的回忆录中也透露了这事,说他知道好友是不想他儿子坏他清名。”第三人挑了两件历史上关于这对君臣的事叙述了一遍,之后才说他的想法:“所以我们还是耐心点找,‘吾与子善,犹如纸鸢与细绳,纸鸢无绳哪怕一时借风远飞,亦终将坠落;绳无纸鸢,便发挥不出用处。’周若水不能死,他是牵住夏高宗那根线。”
想想夏高宗就差走上唐玄宗后尘,周若水必须在啊!普天之下只有他能打了皇帝一拳还被继续看重的,言官都不行,言官死谏说不定还会激起皇帝逆反心理。
那第二人突然挤眉弄眼:“野史说夏高宗暗恋周阁老的妻子,据说那个绝世佳人眼睛长得像她,是不是真的?”
谈着谈着就拐弯到八卦上,大概是人类的天性。
“野史你也信?周若水的妻子是夏高宗还是安王世子时的妹妹,你说的那叫乱|伦。”
“又不是亲妹妹——对了!就是因为是义妹,那时候义妹就相当于亲妹,所以夏高宗不敢说,不能说,对于好友和妹妹在一起只能奉上真挚的祝福。”
“华盟还有不少人写夏高宗和周若水的恋爱文呢,难道他们在历史上就真的有不正当关系了吗?”
第二人嘟囔着:“说不定呢……”
“现在的小年轻都关心这个了吗?”第一个人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我女儿也说让我回去的时候告诉她,历史上夏高宗倒底是不是跟周阁老是一对,或者有没有单箭头。”
第三人淡定回答:“好巧,我女朋友也是。”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家人。
“嘘——”第二人竖起手指,“我好像听到了……狗叫声?”
这要不是正正好旁边跳出一头恶犬,另外两人就要以为他在骂人了。
对面的恶犬长得又高又壮,目测已经到他们腰了,尖锐带着棕黑的牙齿暴露在空气中,口水淅沥沥打在地上,空气中散发着一股长期吃生肉不刷牙的腐烂臭味。
……这还不如是骂他们呢!
以狗的嗅觉,他们披上拟态服也没用。
今日,阳光明媚,来自维护历史组织的三位成员,被一头恶犬追得像条狗,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
“……为什么组织的人还没来救我们_(:з」∠)_”
“我觉得,他们可能以为我们已经死了,智脑被拿走,他们没法锁定我们的位置,也无从感应我们还有没有生命。”
甲某绝望地拿起窝窝头,三口并两口化悲愤为食欲解决掉拳头大小的食物,差点被噎死,乙某连忙给他灌水,磕后背好几下才让他顺过气。
*
周若水一路走到英雄关时,不需要假扮,活脱脱就是一个乞丐外表了。
周若水进去后先找个地方打听打听情况,又借住在一个老民家里,假托自己亲人是在这边当兵的,听说英国公阵亡,担心家人的情况,就脑子一热跑过来了。
小少年稚气未脱,老民怜惜他孤身一人,基本上是对方想知道什么就告诉什么,反正都是发生在大庭广众下的事情,不需要保密。
老民告诉周若水,英国公并不是死在两军对战中,原本敌人不是大夏的对手,被打得节节败退,突然就出现两个穿着怪异的人,在背后一匕首刺穿英国公的咽喉。脖子部位虽然也有甲片保护,但倒底没有身上的铠甲硬实,英国公当场去世,神医在世也救不回来。
由于是阵前亡帅,大夏的军队士气大落,差点被敌军翻盘,是副将险险稳住局面,但是本来的大好局面,彻底毁了。
“听说真的是突然出现的,就好像会隐形的妖怪,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愣是不知道那两个人是怎么出现在将军与大军隔出来一两人的那片空地上,杀了将军后又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前消失了。城里前段时间冒出将军德行有亏,因此遭遇天谴的流言,简直是胡说八道!要不是将军,这英雄关早在十年前就破了,男的被掳去做奴仆,女的做娼妓,要我说,那就是妖怪。”老民义愤填膺,周若水却没心思和他同仇敌忾了,谢过老民,回房后手气得一直在抖。
和红蓝猜想的不一样,周若水其实已经从甲某和乙某那里知道了他们组织的事,老民说的话让他一下子回想起这个组织。
天底下哪有那么多能隐身的人。
哦,那两个人为了诱惑他,还说明他们能隐身是因为一套衣服,那衣服被阿枫拿走了,意图撺掇他去拿过来,可惜他在问过那衣服只能隐藏身形,不能隐藏物品——除非是能整个藏在衣服下那种——就没兴趣了。物品拿在手上,凭空飘着,和昭告有人在那里有什么两样?
——这也是他们玩不了暗杀只能提剑就上的原因,毕竟身体藏不藏都没有差别,有经验的人根据挥剑高度就能反推出握剑人身高了。匕首不是所有人都能玩得好的。
周若水牙齿咬得咯咯响,更加确定不能被人发现身份,不然那些人肯定会把他绑回去。
他想报仇。
他父亲跟他说,战场是他的归宿,如果他有一日死在战场上,那是死得其所,让他不要伤心难过。
可!是!
这其中绝对不包括被人从后背偷袭,死在阵前。
这是对一名将士的侮辱。
宁可是对面敌军一箭穿喉。
周若水打来一桶水,把脸洗干净,又出去端来一盆干净的水,把怀里英国公送他的生辰礼物拿出来,这匕首吹毛断发,是英国公给他防身的。
又将内衬脱下,咬在嘴里,为了装乞丐,这衣服已经好久没换过了,一股酸臭刺激着味蕾,将小公子眼眶熏红。
那把匕首在脸前比划了一下,周若水一闭眼,手起刀落,一道伤口落在脸上,周若水睁开眼睛,注视着水中倒影,手再次稳当举起,眼睛不眨一下的在脸上一共划下十几刀,彻底毁了那张脸。
……好疼。
小公子眼睛一眨又一眨,水雾氤氲了视线。
哪怕是之前过年时还在军营见过他的副将恐怕也认不出来这是他们将军家的小公子。
待脸上结了蜈蚣般的疤,周若水才离开老民家。
那些人肯定会猜到他往英雄关来,他绝对不能暴露身份。
周若水以游善的身份去参军,游为母性,字子善,是英国公在他出生起就定下的,就等着加冠赐字。
假托哑巴。
正好,他好心帮助的小姑娘在他好奇下教过他手语。这么看来,好心果然有好报啊。
第60章 古穿文里拆红线...
周若水离家出走的事,红蓝只吩咐了备用系统关注他的血条就不管了。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最忌讳的就是打着为你好的名号各种干涉。人都什么都还没开始只做了个计划就一口一个你这样不行,你这样肯定出问题,你都这么大了能不能懂事一点不要给别人找麻烦,殊不知被劝的人也很烦躁。
我了解过了,我做了计划了,切实的,可行的计划,不是空中楼阁,我什么都还没开始你凭什么就先以所谓过来人的身份否定我?
话是这么说,红蓝不担心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很早以前就往周若水身体里打了一道生机,护着他周身经脉和至关重要的心脏,只要不是直接断头,就是被捅穿了心脏也没大碍。
红蓝低头继续审阅自己视野中盛德帝分给她批改的奏折,提起笔按着自己的想法落笔,盛德帝是不管她写什么的,只除了她自己拿不定主意要请教他的部分。
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茶杯碎裂声,天子震怒:“畜牲!”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
伏在盛德帝腿边的大狼犬警觉地抬起头,被盛德帝用手捋捋脖子便舒服地轻呜着重新把头放两条叠起的前腿上。
宫人轻手轻脚进来,跪在地上清理碎片。
“枫儿,你看看这个。”盛德帝强忍怒气,把一份折子传给红蓝。
是密报。
这个时间能让盛德帝都勃然大怒的,不出意外,应该是英国公的事情。
红蓝认真把内容看下来,密报要的就是简洁明了汇报事情,上面只有几句话,简述英国公的死亡过程。
能隐形的杀手,要是鞑靼有这样的能人异士,早放来皇宫取盛德帝的项上人头了。
——虽然现在已经做不到了,盛德帝为了防着这些异人,养了一条嗅觉灵敏,性情凶猛警觉的大狼犬,避免一觉醒来身首分离的惨案。就连宫门口的守卫,都是一人一犬配置。
“挑衅,这是挑衅!难道就没有抓捕的办法了吗?”盛德帝一拍桌案,毛笔跳了跳,浓墨从砚台中溅出。
盛德帝重来没有吃过这种亏,天|朝上国,除了几个顽固的势力,其他的都俯首称臣,就连那几个势力自他登基以来也收拾得差不多了,还剩下小猫三两只,其中最大的反抗力量就是鞑靼。
可这个组织来无影去无踪,无从下手,长久以往必然人人自危。养狗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
红蓝看完后关注点却不一样:“我记得,您跟我说过,这事您已经告诉英国公了,他怎么还会去战场?”
“他与朕说,若是因为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发生的事情而把他束缚在京师,他这一生便了无生趣了。原本命运他也是在与鞑靼的战事中死亡,朕有想到那些人会让这事发生,那两人说了,正是英国公的死去,才让英世子不再玩乐,成长为你的肱骨重臣。可朕又抱着侥幸,朕还好好活着呢,英国公注意着些那些人也奈何不了他。”甲某和乙某说得明白,经过雷系异能那档事,会派来维护历史的,几乎都是文职,之前连盛德帝只会点拳脚功夫都能和对方周旋,撑到红蓝到来,更别说从战场下来的英国公了。指不定还被反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