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绿听了应白芙这话,也高兴起来:“虽说大都气候也冷,可总比渭州暖和不少。大概是大都气候更适宜,姑娘的腿这才好一些了。”
应白芙点点头:“是有这么个可能性。”
齐半灵若有所思。
渭州苦寒,每每还未到十月,她的寝房就要点上炭盆,应白芙也会每天来替她按腿。
可就算这样,她的腿也从未见好转。
谁料一回到大都,这一年都没到,应白芙就说她的腿开始慢慢转好了。
应白芙接着说道,“我听小宫女说,大都北郊有一片皇家的温泉池,如若姑娘能去那里泡泡,或许会比现在更好。”
倚绿讶异:“这温泉池和在浴池里泡澡有什么不同吗,竟能有疗腿的功效?”
应白芙笑了:“这哪里一样了,据说温泉池的水都是地底来的,自然比浴池里烧开的水好了。只不过我也没见过什么温泉池,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这么神奇。”
齐半灵不去多想:“罢了,此事以后再说。若是我刚进宫就跑到北郊泡温泉去了,免不了又要被人说三道四。”
应白芙虽然从不参与齐半灵宫里各种杂事,但是也理解齐半灵如今的处境,便说:“我只是说说这种可能性,也不知道那温泉池是不是真像书上说的那般神奇呢。”
说罢,她便行了一礼,提着药箱离开了。
倚绿见齐半灵似乎根本没把应白芙提的温泉池放在心上,一屁股坐在塌上丧气道:“真没意思。”
齐半灵笑呵呵地看着她:“怎么了?”
反正周围只有她和齐半灵,倚绿便嘟囔起嘴:“姑娘,有时候奴婢会想,虽然咱们在渭州的时候天气又冷,银钱也不多,过得抠抠搜搜的。但那时候奴婢天天跟着你出去义诊,倒也逍遥自在。”
“如今倒好,姑娘你回了大都做了皇后,外人看起来你富贵荣华,可你连去温泉池疗腿都要瞻前顾后。姑娘,你真的开心吗?”
齐半灵明白倚绿的心思,可她向来是乐天的性子,不愿总是多愁善感的,便也劝她:“你想想,我在渭州的时候,天气又冷,腿半点都没好。如今回了大都,还能常常见到娘和姐姐,不是也很好吗?”
倚绿暗暗腹诽,是啊,不仅如此,回了大都,还成了裴亦辞的皇后。
当年到了渭州之后,倚绿本以为,齐半灵与裴亦辞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瓜葛了呢。
虽然裴亦辞也没做出什么真正伤害齐半灵的事情来,可倚绿莫名就对他有种隐隐的敌意。
当年姑娘为了他才伤的腿,他就算不知道实情,可凭什么故意不在大婚当日亲自迎亲,又在回大都之后刻意冷落她家姑娘,让她差点被宜妃那种嚣张跋扈的宠妃看轻?
若不是顾忌着应白芙的叮嘱,怕让齐半灵知道了过去的事加重颅内的伤情,倚绿早就打算不顾一切说出所有事了。
她偷偷瞄了眼已经从案上拿起一本书在看的齐半灵,抿抿唇,不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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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亦辞将冯许安排到了凤栖宫后,心里总还觉得有些烦躁。
他批完了各地州吏呈上来的折子,有些不耐地丢开了朱笔。
宜妃此人小手段不断,但她留着有用,所以裴亦辞向来对她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可他察觉宜妃在凤栖宫安插了眼线,却全然按捺不住自己的怒气了。
他当然知道自己心里这股燥郁来源于哪里。
既对宜妃的低劣手段感到作呕,也恨自己还是会下意识去护着齐半灵。
裴亦辞丢开朱笔的时候,侍立在一边的孙禄心头一跳,无声地往后缩了缩,却听裴亦辞开口吩咐他:“去凤栖宫传个话,就说朕今晚过去。”
孙禄知道,若是裴亦辞去看望八公主,向来不会让人提前传话。因此这么说了,应当是今晚要宿在皇后那里了。
他连忙赔笑:“陛下,一个时辰前凤栖宫就来人传话了,说皇后娘娘今日身子不便,不能伴驾。”
裴亦辞没再说话,又拿起内阁的折子翻看起来。
孙禄见他这样,便以为他不打算过去了,便猫着腰上前替裴亦辞磨墨。
谁知天刚擦黑,裴亦辞批完了案上的折子,放下朱笔便朝外走。
孙禄忙不迭跟在他身后,一边殷勤道:“陛下,奴才已经吩咐人传膳了,陛下要不要先用晚膳?”
裴亦辞只扫了他一眼:“去凤栖宫。”
孙禄心里一惊,却见裴亦辞也没坐肩舆,已经朝凤栖宫的方向走了。
他暗道不好,他还没来得及给凤栖宫那边传话呢!
裴亦辞到凤栖宫的时候,齐半灵正一个人坐在偏殿的塌上,凑在小几边悠哉哉地吃着饭。
见裴亦辞突然进来了,她反应不及,连嘴里的米饭都顾不得咽下,一边扶着身边的宫女想行礼,一边含糊不清地告诉裴亦辞:“陛下,昌宁被平王接去祥太贵妃宫里用膳了。”
裴亦辞唔了声,坐到了小几的另一边。
齐半灵本就是偷懒不想下榻,才让人把晚膳摆到小几上的。
可现在陛下过来了,她让陛下就这么坐在那么小的塌上看着她吃饭也不合体统,便咽下嘴里的米饭,试探着问他:“陛下还没用膳,要不臣妾让小厨房赶紧加几个菜,臣妾伺候您在桌上吃?”
裴亦辞随意看了眼小几上的菜色,立马就知道这些都是齐半灵平常爱吃的几样。
他移开眼,淡淡说了一句:“不必,让小厨房给朕添碗饭。”
齐半灵赶紧使了个眼色让倚绿下去准备,又拍了拍裴亦辞的马屁:“陛下勤政节俭,实乃万民之福。”
眼见着裴亦辞的脸色一下就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齐半灵心里嘀咕,原来皇帝不管听多少次恭维话都听不腻啊。
宫里用膳向来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两人沉默着用完了膳,齐半灵见裴亦辞似乎没有想走的意思,不免有些奇怪。
陛下都用完膳了,怎么还不走,难道孙禄没告诉陛下,今儿她来了月事不能侍寝吗?
眼见着裴亦辞从随侍的小太监那里拿了本书,就着小几上的烛台便读了起来,一副今晚要留宿的架势,齐半灵心里一慌,低头道:“陛下,臣妾今儿身上不适,不能侍寝。”
裴亦辞眉尾一挑:“嗯?”
他这一声从鼻腔轻轻溢出,带着些许慵懒。
齐半灵却没空欣赏这些,想到身为皇后要劝谏陛下恩泽六宫,忙接着道:“如今顺嫔禁足,不如陛下今晚就去宜妃那里。”
她这话一出口,才想起倚绿一早告诉她裴亦辞在建章宫门口训斥宜妃的事来,刚想改口提豫嫔,却听裴亦辞略带怒意地叫她:“齐半灵……”
“啊?”
齐半灵完全不明白裴亦辞为何在她面前总这么喜怒无常的,有些无措地看向裴亦辞。
裴亦辞紧紧盯着齐半灵的脸,见到她脸上带着茫然惶惑,心里更是一阵郁结。
过去,他从没见她对他露出这种表情过。
可是如今,他为了宜妃在凤栖宫安插眼线的事情烦躁了一天,而到了凤栖宫,齐半灵催他今晚去宜妃那里的语气,比问他是不是留下用膳还要自然。
他攥紧拳头,又唤了她一次:“齐半灵。”
“你现在是不是过得很快活?”
齐半灵不知他为何突然就这么问,看到他沉着脸色,便下意识答:“没有没有,臣妾不快活”
“你的意思是,做朕的皇后,叫你不快活了?”
齐半灵欲哭无泪,这裴亦辞今儿又犯什么病,逼着让她说自己快活。
可毕竟裴亦辞是万人之上的帝王,她也不敢忤逆他的意思,立马又改口道:“臣妾说错了,臣妾很快活。”
看着眼前女子低眉顺目的,一双桃花眼略带讨好地望着自己,裴亦辞只觉得更气闷了。
“有什么快活的,我们娘娘连去温泉池疗腿都不敢提,生怕被人说三道四的。”
倚绿低低一句嘀咕,在寂静的凤栖宫却显得格外清晰。
齐半灵吓了一跳,整个寝殿的宫人都低着头不敢出一声大气,倚绿这话声音虽轻,裴亦辞却肯定听到了。
“你想去温泉池疗腿?”
裴亦辞冷冷看着她。
果然,她入宫以来,无论遇到什么事,从来没想过来找他。
“也不急在这一时……”
齐半灵忙开口解释,她还惦记着尚在钟家的姐姐,不想离开大都太久,可她话还没说完,却听裴亦辞语气不耐地接着道:“若真能疗你的腿,过几日你便收拾收拾过去,想住就住,想走就走,想让朕把温泉池送你,想给那个池子取名,都随你,免得你还编排朕,委屈你来做这个皇后了。”
齐半灵愣了愣,小心翼翼地望向阴沉着脸的裴亦辞。
陛下到底发什么神经,这都开始说气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晚了,实在抱歉orz
第三十三章
“姑娘, 咱们今日就去温泉池?”
倚绿交代了几个小宫女去替齐半灵打点行李, 又回到她身边悄悄问她。
就算陛下昨儿就说了“过几日”过去,可当真第二天就过去,是不是不大好?
齐半灵手里捧着瓷碗正在用早膳, 闻言点点头:“虽然陛下昨晚可能说的是气话, 可天子一言九鼎,句句都是口谕圣旨, 我们也不好抗旨不从?”
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而且我也仔细思量过了, 如今我身处深宫,无论做什么都撒不开手。若是搬去北郊住上一阵子,可能有些事倒也更好着手了。”
倚绿想想也是:“姑娘如今在宫里, 消息闭塞。挑了那几个采办的小太监,虽然也算老实机灵,但是打探最近的消息可以, 若是想查点过去的事情却也难。如果出了宫, 说不定还比现在更方便些呢。”
齐半灵莞尔。
其实还有另一层缘由,她没有对倚绿明说。
那就是裴亦辞实在太喜怒不定了,齐半灵也不知他究竟怎么了, 好好说着话呢, 经常就无端端发怒了。
昨夜更是不可理喻,她身上不便,就让他去宜妃那里, 反正宜妃本就是他的宠妃。
谁知她就提了那么一句,本来还看上去心情不错的裴亦辞又气急败坏了。
她也是早上听倚绿偶尔提起才知道今儿裴亦辞训斥了宜妃,转眼就忘了,裴亦辞也没必要把对宜妃的气撒在她头上?
可能裴亦辞也是做了几年皇帝颐指气使惯了,稍有不顺心就要发怒。否则,齐半灵也没法想象当年哥哥怎么能在宫中做了他这么久的伴读的。
不论如何,齐半灵可不想成天在裴亦辞的怒气下担惊受怕,还不如早点搬到北郊的温泉池去,又方便又清净。
马上可以离开宫中了,齐半灵心情大好,又吩咐倚绿:“你去看看昌宁有没有起,若是起了,告诉她我要去北郊的事情,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玩玩。”
她一顿,想起凤栖宫外的那几个侍卫,“对了,还有冯许那几个,也问问他们是否一起跟去。”
那些侍卫是裴亦辞派来驻守凤栖宫的,而皇后出行有专门的仪卫。齐半灵估摸着,他们可能会留在凤栖宫。
倚绿出去了没多久便回来了:“姑娘,八公主一听说要去北郊,便怎么也不肯去了。她说小时候去过那边的行宫,天热的时候蚊虫特别多,她也不爱泡温泉,去了没意思。”
齐半灵说了声知道了,又吩咐她,“昌宁现在虽说恢复得差不多了,可也要注意休息,你再去叮嘱庆蓉一声,叫她记得每天让昌宁按着方子服药,不要贪玩更不要劳累,免得影响病情了。”
倚绿应了一声,想起另一桩事来:“姑娘,冯侍卫说,他会随凤驾一道去北郊的。”
齐半灵有些奇怪:“你有和他说,昌宁留在凤栖宫不过去吗?”
倚绿忙道:“说了,可冯侍卫说,陛下命他护卫皇后,他只奉陛下之命行事。”
齐半灵蹙了蹙眉,心里有点不大舒坦。
难道裴亦辞把冯许等人安排在凤栖宫,不是为了八公主的安危,而是要管着她?
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一个没有娘家靠山的空壳皇后,裴亦辞到底有什么不放心的,还要派人看着她?
因为一早就打算好了要去北郊,齐半灵本就起得早,宫女们整理了两个大箱笼装着衣饰器物,她一看时间还早,便去魏太后处请安去了。
魏太后似乎一门心思在寿安宫念佛,听齐半灵突然说要去北郊温泉池,也只是睁眼看了她一眼:“皇后怎的去得这么急,如此,后宫杂务该如何处理?”
“劳母后挂心,都是臣妾的不是。”
齐半灵连忙先告了罪,这才解释道,“臣妾已经命专人每三日将后宫账册整理完毕送去北郊行宫,不会耽误太多的。”
魏太后轻轻嗯了一声,一只手一粒一粒拨弄着一串小叶紫檀佛珠:“皇后有安排,哀家也就放心了。”
反正齐半灵去北郊行宫是裴亦辞的意思,魏太后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齐半灵又和魏太后行了礼,这才由倚绿推着轮椅离开了寿安宫。
齐半灵一走,魏太后就恨恨叹了口气:“以莲这个不争气的,现如今宜妃那小狐狸精被皇帝训斥,皇后又去了北郊行宫,豫嫔……也罢,她不必提……”
“她要是放聪明点,不瞎往禁苑跑,没被禁足,现在不正是留住皇帝心的好时候?”
魏太后平生最遗憾自己没有亲生皇子,不然如今在帝位的怎么也不会是裴亦辞。所以她一直把魏家的希望托在子侄辈上,看到魏以莲这么不争气,她真真是恨铁不成钢了。
毕嬷嬷见魏太后面色不善,忙不迭上前替她顺着气,一边低声说:“娘娘不必心急,依老奴看,陛下对皇后也不那么放心。”
“老奴听闻,前几日,陛下还派了几个侍卫驻守在凤栖宫外。娘娘您想,凤栖宫位处深宫,何必专程要侍卫驻守……”
毕嬷嬷特意把话留了一半,就见魏太后面色却的确好了一些:“你是说,皇帝不放心皇后,派人专门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