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重生)——纪开怀
时间:2019-04-08 08:32:01

  最重要的,朱氏素来疼爱陈萦,自会帮陈萦说话。她的身份也压得住萧思睿,又是女流,有她在,萧思睿就算反悔了,碍于身份也不好和她争论。
  另一边,听到孔氏一方的人选,燕家犯了难:承安郡王妃的身份太高,他们能请到的中人在对方面前只怕连话都不敢说,否则岂不是得罪了对方?
  孔氏见燕家为难,唇边现出一丝得意的笑:燕家这群土包子,他们能认识什么人?自己可是给了他们公平的机会请中人,到时候压不过承安郡王妃,那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自己非但能赢,还能赢得叫人心服口服。
  正当得意,忽见瑟瑟走到萧思睿面前行了一礼。
  孔氏一愕,随即差点笑出来:燕家这臭丫头到底年纪小,行事生嫩了些,她不会想请这位做中人?这位刚刚可是表态过不插手的,以他的性子,总不会前脚说后脚就打脸?
  更何况,这件事本是闺阁女儿家之间的事,她特意请了承安郡王继妃做中人,摆明了要将事态限于闺阁。以萧思睿的身份,再掺和进这事,就惹人笑话了。
  萧思睿也有些意外,看向瑟瑟,目光晦暗不明。
  瑟瑟道:“睿舅舅,您能帮我请个中人吗?”
  孔氏心道:原来她是知道这位不能当这个中人的,倒也不算太笨。可是,这件事找他又有什么用?这位至今尚未成婚,关系亲近的女眷只有那顶了天的几位,难不成他还能把那几位请过来处理这种小事?
  萧思睿没有说话,指尖不紧不慢地点着座椅的扶手,似在沉吟。
  瑟瑟有些紧张,指尖不知不觉绕上垂下的发丝。前世她从没求过他任何事,后来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她就更不可能对他低头了。求他帮忙 ,她委实没有经验可循,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
  若他不答应,她,她就只好放弃这个中人人选了。请来的中人派不上用偿,还不如不请。
  萧思睿的目光落到她细细尖尖的玉指上,乌黑的发丝绕在指尖,白如雪,乌如檀,令他的心尖忽然生出一丝痒意。他曾经见过更诱人的美景:芙蓉帐暖,锦被翻浪,她汗湿的乌发如瀑散落,缠绕在洁白如玉的娇躯上,黑与白之间一抹娇红绽放……
  他忍不住清咳一声,手上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唤道:“归箭。”,摘下拇指上雕着飞鸢图的玄铁扳指,丢给归箭道,“带上这个去镇北侯府,请太夫人来一趟。”
  孔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脸色大变:镇北侯乃萧皇后的弟弟,镇北侯府的乔太夫人正是萧皇后的母亲,身份尊贵。萧思睿竟要把她请来?
  瑟瑟也吓了一跳。她原先想着,他手下众多,武将的家眷性情总要刚强些,再有他在这坐镇,不至于太落下风,没想到他竟会直接请乔太夫人。这也太大材小用了。
  瑟瑟记得乔太夫人,满头银发的老太太,举止雷厉风行,性情威严果断。萧太后,哦,如今还是萧皇后,那样厉害的人,见到自己的母亲,也会变得乖顺得像猫儿一样。
  萧思睿竟要把她请来?
  萧思睿见她杏眼圆睁,朱唇微启的震惊模样,面上神色不动,心中的郁气却蓦地散去了许多。
  孔氏颤声开口道:“些许小事,就不用惊动她老人家了。”
  萧思睿不紧不慢地道:“事涉两位小娘子的清白,怎是小事?既然承安郡王妃不辞辛苦,想必她老人家也很乐意帮忙鉴别。”
  孔氏哑口无言。箭在弦上,便是她想不发,也由不得他了。
  瑟瑟看着萧思睿,眼中忍不住露出笑意:他可真是。孔氏请了承安郡王妃来压他,他就索性把乔太夫人请来,也不管此举有多夸张。真真是杀鸡用了牛刀。
  萧思睿若有所觉,看了她一眼。她抿着嘴笑,悄悄对他眨了眨眼。他一愣,只觉那一刻,心弦仿佛被什么轻轻一拨,余韵嗡嗡,剩余的郁气不知不觉全都消散。
 
 
第25章 
  归雁堂中一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范氏从呆愣中回过神来,吩咐仆妇给客人上茶。瑟瑟闻到茶香,便知上的是父亲从江西捎回来的云雾茶,暗叫不好。
  云雾茶色秀而味醇,原是作为贡品的上等好茶,以萧思睿的身份,燕家自然要拿出最好的茶来招待。可瑟瑟知道,这人其实是最不喜欢云雾茶的香味。
  可她没法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将茶盅送到嘴边,啜了一口,又啜了一口……
  瑟瑟:“……”
  啜到第三口,他似乎才反应过来,眉心抽了抽,望着手中的茶盅,一副想吐又勉强忍着的模样。
  瑟瑟强忍住笑垂下头去。所以,他刚刚到底在想什么,走神得这么厉害?却由于这一段插曲,紧张的心情消散了许多。
  半个时辰后,承安郡王继妃先到。她二十□□的年纪,容长脸,细眉细眼的,唇边一颗黑痣,一副精明能干的模样。
  承安郡王继妃见到萧思睿也吓了一跳。孔氏给她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跟她讲了待会儿乔太夫人要来的事。
  又过了一盏茶工夫,乔太夫人的轿辇终于出现在归雁堂外。众人不敢怠慢,都立在堂下迎接。萧思睿上前,亲自扶着穿着满头银发的乔太夫人下了轿。
  瑟瑟偷偷打量着她。乔太夫人和记忆中还是一样的模样,穿一件绛紫色松鹤纹褙子,红润的面容上,鼻梁高挺,一对眼睛湛湛生光。那是一双叫人一见便不由心生畏惧的眼睛,此时,却带着点笑意,瞪了萧思睿一眼:“你小子也有求我办事的时候?”
  萧思睿正伸手挡着轿帘,防止它打到乔太夫人,闻言,随口答道:“我不是怕您在家中无趣,给你找点事解闷吗?”
  偏偏他说话时神情还是一贯的严肃正经。
  乔太夫人哭笑不得,摇了摇头,绛色福寿纹抹额中间,拇指大的祖母绿在阳光下闪过耀眼的光。
  众人纷纷向她行礼。
  乔太夫人随和地道:“不用多礼。”
  她随和,众人可不敢随和,依旧恭恭敬敬的。
  在场的众人或多或少都听说过乔太夫人的事迹:年轻的时候萧老侯爷在外征战,几次军粮短缺,全靠她筹措粮草,渡过难关;最传奇的,有一次老侯爷外出征战,城中空虚,北人悄悄掩袭而来,群龙无首之际,她挺身而出,稳定军心,指挥仅剩不多的守城士兵滚木、浇油,投石……种种手段皆使出,守住城池,等到了老侯爷的大军回救。
  这样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即便不是皇后娘娘的母亲,本身也足够叫人尊敬敬畏了。
  众人进屋,分宾主坐下,乔太夫人是个爽快人,直接开口道:“既然请我和朱氏做中人,究竟怎么回事,先说一遍。”
  孔氏抢先道:“太夫人容禀,燕二娘子淘气落水,也不知怎的捡到了小女的荷包,非说是小女推她入水的。”
  承安郡王继妃抓到了重点:“燕家二娘子说是被县主推下水的,有没有人看到?”
  自然是没有的。瑟瑟早料到了她们会倒打一把,也不慌张,从容道:“别院门口,县主已经亲口承认了此事。当时一起的小娘子都听到了,归箭和藏弓当时都在,可以作证。”
  乔太夫人看向归箭。归箭恭敬地道:“确实如此。”
  “冤枉,”孔氏挤出几滴泪来,拿帕子按着眼角,“当时的情景,燕小娘子咄咄逼人,小女害怕闺阁之物外流,为了拿回荷包,无奈承认了下来。可这事是万万没有的,萦儿的品行我还能不知道?要不然我也不会气不过,上门来讨个公道了。”
  瑟瑟看着她唱作俱佳的表演,佩服不已:这手颠倒黑白、混淆因果的本事还真是了不得啊。燕家人性直,难怪前世会吃了大亏。
  乔太夫人声色不动,问瑟瑟:“燕小娘子,你可有话说?”
  瑟瑟不慌不忙:“荷包不是我捡到的,是我从推我下水的人身上扯下来的。上面的带子已经扯断,当时我还回去时归箭他们应该都看到了。”
  乔太夫人看向归箭,归箭点了点头。
  承安郡王继妃在一旁插了一句:“这也证明不了什么,捡到荷包后,同样可以扯断带子。”
  周老太君怒了:“王妃娘娘这话可没道理,我家二丫头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诬陷县主?”
  孔氏正等着她这一句,冷笑道:“老太君这话问得好,同样,我想问一句,萦儿无缘无故的,又为什么要推你们府上的小娘子下水?说句冒昧的话,凭她的身份,萦儿还不至于将她放在眼里,哪用得上做这种事?”
  为什么?为的是蒋让,陈萦出于嫉妒才会推她。可这个理由瑟瑟并不能说,一来她无法解释为什么知道蒋让喜欢自己;二来,说了,反而坏了自己的名声。
  孔氏见瑟瑟不说话,得意起来:“说不出来了。因为你根本就在说谎,你嫉妒萦儿,才会诬陷她。”
  瑟瑟望着她咄咄逼人的嘴脸,心中叹息:涉及到女儿家的阴私,一旦揭开,势必会结下死仇。如果淮安郡王府愿意到此为止,如果孔氏没有欺上门来,没有这样颠倒黑白,她也许也就永远让那些成为秘密了。可有些人执迷不悟,再要退让,就是置自己、置燕家于万劫不复之地了。
  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她了。
  她下了决心,面现害怕之色,吞吞吐吐地道:“县主害我的理由我倒是知道,只是我不敢说。”
  孔氏一愣,随即冷笑道:“你说啊,我倒要看看你能编出什么理由。”她问过陈萦,陈萦一口咬定是不小心将人推下了水,她就不信对方能说出什么理由来。
  瑟瑟左右手手指轻轻绞在一起,十分不安的模样:“我不小心窥破了县主的秘密。”
  孔氏越发不信:“什么秘密?”
  瑟瑟迟疑:“真要说?”
  孔氏气势如虹:“你说。”
  瑟瑟低着头轻声道:“县主思慕国子监司业家的郎君。”
  孔氏又是一愣,随即怒火上涌,一下子站了起来:“你胡说什么?”
  承安郡王继妃也变了脸色:“燕小娘子,你可要想清楚,有些话不能乱说。你若拿不出证据来,那是诬陷。诬陷朝廷敕封的县主,可是重罪。”
  瑟瑟小声问道:“若我有证据呢?”
  承安郡王继妃和孔氏对视一眼,目露惊疑。
  听了许久的乔太夫人这才开口道:“如有证据,老身自会为你做主。”
  瑟瑟感激地谢过乔太夫人,对抱月吩咐几句。抱月出去,不一会儿,拎着一个锦袋过来,交给瑟瑟。
  瑟瑟道:“里面的东西是我无意中捡到的,没想到会惹来杀身之祸。”
  这些话当然是她编造出来的,锦袋中之物正是她从陈萦的荷包中取出来的。然而,陈萦为什么害她的真相不能说,她也只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叫孔氏和陈萦知道被人冤枉,却有口难言,无从辩驳的滋味。
  她将锦袋呈上。乔太夫人的侍女接过递给乔太夫人。乔太夫人打开锦袋,从中取出一方杭绸素帕,随手抖开一看,顿时变了色。
  承安郡王继妃离她最近,不由凑过头去,但见帕子上提着几句诗:“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字迹有些晕开,应该是浸过水。帕子一角坠着一枚赤金宝相花纹的男式戒指。
  承安郡王继妃的脸色也变了:这这这,分明是用以私相授受的情诗信物。
  瑟瑟提醒道:“戒指内侧有字。”
  乔太夫人老眼昏花,看不清楚,将东西交给身边的侍女:“你眼神好,看看是不是有字。”侍女拿起戒指仔细看了看,指着一处道:“这里有一个‘萦’字。”
  乔太夫人道:“孔氏,我记得你那女儿的名就是萦?”
  陈丰脸色煞白,孔氏比他镇定些,手指死命掐住掌心道:“萦儿也许只是抄录诗句……”帕子上的字迹一看就是陈萦的,就算乔太夫人现在不认识,也可以找来陈萦从前写的比对,她没法否认。
  侍女忽地“咦”了声,指着帕子道,“反面还有几行小字。”
  乔太夫人道:“念。”
  侍女领命,读道:“蒋郎见字如晤,自三月西子湖畔相会,桃花映红,人面难觅……”
  孔氏的脸色也变得煞白。她想起来了,三月,她带着几个儿女游湖,在湖边遇到了蒋司业的家眷,当初萦儿的目光就频频落在蒋司业的小儿子身上。没想到她胆子这样大,竟敢做出私相授受的事来,还把这样重要的把柄落到他人手上!
  她竟然还瞒着自己!
  孔氏越想越气,越想越慌:若她告诉了自己,她们何至于一点准备都没有,闹到如今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
  乔太夫人皱起眉来,问孔氏道,“令爱可是与蒋氏定亲了?”
  孔氏的脸一下子涨成了猪肝色,心中却知道大局已定:女儿的名声,淮安王府的名声,经此一事,再也无法挽回。
  对方指出了女儿推人下水的动机,也提供了完整的证据,还有证人,便是她再能颠倒黑白,这天也遮不住了。
  私相授受,杀人灭口,哪一项说出去都不光彩,女儿的这辈子算是完了。这一仗,她彻底输了。
  她浑身冰冷,手脚不住发抖,若不是哽着一口气强行撑住,几乎瘫软在地。陈丰见状不对,忙搀扶住她。她一把推开儿子,勉强挺直脊背,抖着嗓子道:“是我教女不严。”
  承安郡王继妃也脸色难看,却也无话可说。
  她们怎么也没想到,以她们的身份,联手对付一个小小的燕家女,竟会偷鸡不着蚀把米,非但没能奈何得了人家,还将陈萦彻底葬送,甚至连整个淮安郡王府都为之蒙羞。
  陈萦的父亲原本很有希望争夺世子之位,经此一事,再也无望。从此后,他们这一房,在郡王府再也抬不起头。
  孔氏越想越恨,越想越怕,想到丈夫若是知道此事,只怕生啖了她们母女的心都有,整个身子都开始发抖。她胡乱交代了几句场面话,想要离开。
  瑟瑟又叫住她。
  “夫人,”小姑娘望着她,笑容依旧甜蜜,只是在孔氏眼里,这笑容不啻于恶魔。“既然证明了我不是诬陷县主,你先前的赔罪的承诺总该兑现了?”
  *
  孔氏灰溜溜地走了,临走前忍辱答应,待陈萦伤好,便如自己承诺般,带着她来向瑟瑟磕头赔罪,随后送入寺庙,以赎此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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