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重生)——纪开怀
时间:2019-04-08 08:32:01

  抱月道:“老天保佑,您掉进湖中没出什么大事,还侥幸被冲上岸。”
  不是,明明是萧思睿救了她,抱月怎么一个字都没提?
  瑟瑟脑中嗡嗡,一片混乱。抱月又帮她套上中衣,一脸庆幸:“还好您没有拘泥俗礼。您做得对,衣服湿了,再穿着,湿气入侵,只会让您病得更重。”
  瑟瑟这一惊非同小可,一口气顿时岔了,呛得连连咳嗽:抱月的意思,衣服是她自己脱的?可显然不是。衣服如果不是抱月脱的,那,会是谁帮她脱了湿衣?
  当时孟中原不在,她身边只剩一个人。
  她没脸再想下去了,勉强镇定,抱着一线希望问道:“这里应该有女仆吧?”
  抱月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不知道。不过奴婢没有看到有女仆。”
  瑟瑟的心扑通扑通乱跳。想到很可能是那个人一件件将她湿透的衣物剥去,甚至贴身的裹肚、小衣都……她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不可否认,他是一番好意,她穿着湿衣,病情只会更加严重。可,她如今已不是他的妃子,而是燕家待字闺中的女儿,他这样也太不避嫌了吧。
  他是什么意思?
  他不是恨透了她,要杀她吗?以他严苛无情的性子,即使一时不屑杀她,也不至于费心救她。忽然来这一出又是闹哪样?
  莫非她的计策见效了,他没有将上一世的帐算到现在“一无所知”的燕瑟瑟身上?
  一时间,瑟瑟心乱如麻,竟不知该是欢喜还是窘迫。
  外面响起敲门声,男子雄浑的声音响起:“小娘子,药煮好了。”
  抱月扶她靠坐在床上,走过去开门,就见孟中原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站在门口。
  瑟瑟有一肚子的疑问想问他,刚要开口,便见孟中原趁抱月接过汤药转身时对她眨了眨眼,指指外面,又摇摇手。
  瑟瑟:“……”不懂!咱俩没默契,就别打哑谜了。
  孟中原却根本没发现她眼神中的懵然,笑嘻嘻地转身离去。
  瑟瑟只得按捺下满腹疑惑,捏着鼻子将苦药喝了下去,一张脸都苦得皱成了一团。从前在宫中,她吃药怕苦是出了名的,御医开药总会尽量斟酌,实在不行,浅秋也会叫人备了冰糖给她含在口中。可如今,显然没人会给她这份优待。
  瑟瑟闭上眼,乖乖喝完药,口中却忽然被塞入一物,甜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她一愣,这才发现抱月手中有一小包松子糖。
  “这是?”她疑惑。
  抱月笑道:“孟郎君先前拿过来的,说您要喝药,怕是要嫌苦。正好这里有松子糖,便包了些过来。”
  是孟中原的好意?瑟瑟心中疑惑,孟中原性情豪放,行事素来不拘小节,没想到会这么细心。
  这不过是小事,她并没有多想,想起一事问抱琴:“怎么就你一个人过来接我,其他人呢?”
  抱月道:“大娘子带着人四处找您呢,我是在路上遇到了孟郎君,才能马上赶来。已经有人去寻大娘子了,想必她很快能找过来。”
  这就是了。想到很快就能见到堂姐,瑟瑟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激动。上一世,堂姐和燕家其他人在城破后一起被乱兵所杀,死无全尸。萧思睿瞒着她,她为了他不起疑也要佯装不知,甚至连他们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想到这个,她哪里还呆得住,吩咐抱琴服侍她穿衣起身。就算不急着去见家人,这里终究是陌生男子的地方,她总不能在这里过夜。
  说到这个,她有些隐约猜到萧思睿在这件事中将他的存在抹去的用意了。
  他是为了她的名声。或者说,他不想沾惹上她。水中救人,带回住处,亲手脱衣,无论哪一件说起来,都足以毁了她的名声,迫使他不得不娶她。
  而他,恨透了她,就算一时没忍心杀她,却也绝不愿意再和她扯上关系。
  很好,希望他继续保持这样的想法,她也不愿和他扯上关系。不然哪一天被他发现她还留有原来的记忆,直接喀嚓了她,她去哪里说理去?
  何况,上一世燕家的灭门,虽然幕后黑手是萧太后和陈括,却不能否认直接动手的是他的人。更勿论他囚禁她,强夺她的种种可恶行径。
  她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可不想重蹈覆辙,再卷入他们的争斗中。
  抱月忽然“咦”了一声:“二娘子,这里有个荷包,好像不是你的?”
  瑟瑟从沉思中惊醒,循声看去,见抱月从床头拿起一个大红蜀锦绣蝶恋花的精致荷包,上面的系带却是断的。
  十分眼熟。
  瑟瑟一下子就认了出来,目中闪过一丝冷意:这个荷包的确不是她的,而是她在挣扎时,从陈萦身上扯下来的。
  上辈子,她落水被救后,回到别院就病倒了。堂姐知道她落水的真相后大为恼怒,当时就去找陈萦算账,陈萦却抵死不认,反而说堂姐污蔑她。堂姐性子火爆,一怒之下带人打了陈萦一顿,掀起轩然大波。
  她那会儿病得昏昏沉沉,被陈萦留在别院养病,陈萦因此还博得了宽厚仁慈的美名。等到她醒来后知道燕家被淮安郡王府问罪,想起荷包,本想拿出来作为证据,却发现荷包不翼而飞了。
  她们拿不出证据,反被陈萦倒打一耙,燕家被迫低头认罪,堂姐更因此传出了泼妇无礼的名声,为夫家轻视,甚至一度闹到差点退婚。最后虽然勉强出嫁了,却被婆母不喜,丈夫冷待,饱受煎熬。
  这个荷包……瑟瑟道:“把荷包给我看看。”当初她病得迷迷糊糊,并没有来得及检查荷包里的东西。
  抱月不明所以,将荷包递给她。
  瑟瑟打开荷包,翻出里面的东西,不由目光一凝。
  原来如此。瑟瑟笑了:怪不得陈萦当初一定要留她在别院养病,想法设法把荷包偷回去,原来是因为这个。这种东西,陈萦怎么肯落到自己手中?
  瑟瑟从来就是个记仇的姑娘。上辈子,她成为陈括的贵妃后,淮安郡王府和陈萦的婆家动辄得咎。陈萦来服软,她却只是笑眯眯地对陈萦的婆婆表示了自己对陈萦的不喜,不久后便听到了陈萦“自愿”去寺庙清修的消息。
  可那又有什么用?堂姐的一辈子已经毁了,陈萦受再多的苦,也换不回堂姐的人生。如今重来一次,她怎能不好好利用这个送到手上的把柄?叫陈萦再也伤害不了堂姐。
  瑟瑟收好荷包,趁抱月收拾床铺,一瘸一拐地去向孟中原辞行。她的手上和膝盖上都敷了上好的药,如今行走勉强没有问题了。
  想到如今自己应该是“爱慕”萧思睿的,她又红着脸悄声问起萧思睿。
  一回生,二回熟,抛开心理负担,如今她已能将一个怀春少女演得活灵活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瑟瑟:果然下限是用来不断突破的→_→
 
 
 
第6章 爱慕
  孟中原吞吞吐吐,支吾了半天,瑟瑟好不容易听出他的意思:果然如她猜测的一样,萧思睿希望他救她的事能保密。孟中原心中不忍,委婉地劝她打消对萧思睿的念头,以免伤心。
  孟中原是一片好意,但如今瑟瑟已是骑虎难下。萧思睿那人从来就不是个好糊弄的,又见过当年她是如何对他一往情深的,何况这一次比当年更甚,还发生了疑似他为她脱湿衣这件事。
  哪个女儿家会对这种事无动于衷?她若是因为孟中原的只言片语就打退堂鼓,只怕他即刻就要起疑心。
  这个恩人萧思睿不想她认,她却一定得认。
  孟中原见她神情,知道她没有听进他的劝,心中叹气,却不知如何是好。大人素来喜怒不形于色,但就连他这个大老粗都能看出大人面对她时隐藏的暴躁。
  怪只怪这位燕小娘子运气不好,大人刚刚经历了一些糟心事,此刻只怕对小娘子们的爱慕深恶而痛绝之。连这么漂亮可爱的小娘子都打动不了他。
  可大人对这位燕小娘子做了那许多逾矩的事,虽然是为了救她,但也确实辱了她的清白,这世上,没有哪个小娘子能不在意吧?她要是想得开还好,就依着大人的意思,大家装作这件事没有发生过;要是想不开……
  想到这里,孟中原就对瑟瑟充满了同情,想要为她做些什么。
  他看着抱月出来,扶着行走不便的瑟瑟往外慢慢走去,忽然想起什么,叫道:“等一等。”转身不知从哪里找了张藤椅,两根竹竿,将竹竿从藤椅扶手下一穿,绳子绑牢,做成了一副简单的肩舆。
  瑟瑟大开眼界。
  孟中原指着简易肩舆笑呵呵地道:“小娘子病体未愈,行走不便,我让人送你回去。”
  瑟瑟疑虑地看着这副简易肩舆,这个可靠吗?随后她看到了孟中原叫来抬肩舆的两人,差点没绷住表情。
  这两人赫然都是熟人,靖元朝的平江府通判徐藏弓和内廷侍卫统领祝归箭。便是上辈子她贵为贵妃,也没享受过让这两个人给她抬轿的待遇。然而此刻,两人却还只是萧思睿的贴身小厮,身份卑微。
  贴身?等等。瑟瑟心中一动,回头看去,果然看到不远处杨柳树下,一人负手而立,姿态睥睨。
  月上柳梢,清辉皎皎,照亮了他端凝如岳的高大身形,冷漠无波的狭长眼眸。
  瑟瑟心头一跳,真想装作没看见他,他的目光却已扫了过来。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提醒自己,现在她是“爱慕”他的,调整好情绪,眉眼弯弯地朝向他。
  萧思睿面无表情,乌沉沉的眸光落在她身上,锋锐异常,仿佛能叫她的一切心思都无所遁形。
  瑟瑟心跳如鼓,忽地生了怯意,恨不得马上逃离。可哪个女孩儿见到心上人会舍得走?何况她向来不是羞怯退缩的性子,要是敢走,不是明摆着告诉萧思睿她有问题吗?
  以萧思睿的性子,若是知道她欺骗了他,她的下场她简直不敢想象。
  瑟瑟不敢冒险,只得硬着头皮,一瘸一拐地向他走去,努力回想当年见到他时的心情,催眠自己,她依旧是爱慕他的。
  她一直知道,骗人的最高境界便是连自己也能骗过,只有连她自己也信了,才能叫他看不出破绽。
  当年……她微微恍惚:对萧思睿的恋慕是她少女时期唯一一次爱恋,曾经的甜蜜与酸涩一点点从深埋的记忆中翻出,当初的感觉尽上心头。
  又羞又喜,患得患失,心如鹿撞。
  她曾经那么喜欢他。
  心仿佛泡在温水中,又酸又软,她望向他,双颊如火,目光氤氲,两手背在身后,踮起脚,轻轻在他耳边道:“恩公,多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少女又甜又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他耳边,带着淡淡的香气。
  萧思睿垂下眼,恰能看到她如墨的青丝,细腻如瓷的肌肤,微微扬起的下颌线条柔美,小巧饱满的菱唇如初摘的樱桃娇艳欲滴。
  十六岁的她还没有日后妩媚撩人的风姿,然而眉目如画,肌肤如玉,娇憨明丽的模样处处皆合他的心意。
  负于身后的手下意识地动了动,又克制住。他神色冷漠,不动声色地和她拉开了距离。
  瑟瑟有些难为情,长睫微颤,背在身后的双手紧紧绞在一起,飞快地道:“恩公,我是江西安抚使燕佪的女儿,尚,尚未许人。”说到最后,语速快得几乎听之不清,乌溜溜的眸子却带着期盼,大胆地直视着他。
  他望着她,熟悉的灼热之感从心头升起,仿佛有细微的火苗灼烧着心脏,又热又痛。
  记忆中的场景与眼前重叠。
  那一次,他没有将她带回住处,在湖边,他救了她的地方,她鼓起勇气,在问了他是否婚配,他没有回答后,告诉了他同样的话语。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出口,他却完全明白:她在隐晦地告诉他,她心悦于他,愿意嫁给他。
  再活一世,同样的事还是发生了。那时他是怎么回应她的?
  他察觉到了自己对她不同寻常的情绪,却觉得这是小女孩的一时冲动,再加上自己也无心婚事,强迫自己不理会她,直接走开了。
  事实上,这的确是小女孩的一时冲动。
  她喜欢他,可建立在救命之恩上的一时喜欢实在浅薄得很,来势固然汹汹,却去得更快,很快就被她忘诸脑后。不久之后,她就会将同样的热情交付给另一个男儿,最后甚至为了另一人毫不犹豫地毒杀他。
  他的目光冷了下去,想到她最后对他说的绝情话语,想到她欢喜地望着陈括的模样,似有千百条毒蛇同时噬咬着心脏。临死前的怨愤、绝望、悲伤纷涌而上,一时间,几乎压制不住几欲喷薄的情绪。
  瑟瑟何等了解他,立刻察觉,心里一个咯噔: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又不对劲了?这人原来没这么阴晴不定啊。
  她暗叫不妙:萧思睿对她的恨意似乎比她想象中更深,她的小命好像还有点儿悬?虽然她完全能理解,毕竟她是杀了他的仇人,换了她是萧思睿,燕瑟瑟早就死了十七八次了,但随时随地小命会玩完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
  眼见他散发的冷意几乎要化为实质,她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他的袖子,目光脉脉地喊了声:“恩公。”
  萧思睿身子微僵。
  晚风徐徐,月色如幻,有美一人,杏眼弯弯,柔情脉脉地看向他,粉白的面颊红扑扑的,也不知是因为热度没退还是因为羞涩。
  她玉白的手紧紧攥住他素色绣着回纹的衣袖,因用力,青色的筋脉微微凸出,却衬得那手越发如玉雕就,纤细精致。
  这是他曾经爱不释手的一双手,每一根纤细的指儿都曾被他含在口中细细品尝,柔腻细嫩的触感轻易便能叫他血脉贲张……
  萧思睿的目光倏地移开,落到她面上,瑟瑟笑涡浅浅,眸中仿佛有星光摇曳。
  心头的火苗仿佛壮大了些,越发灼热而疼痛,冰冷黑暗的情绪却在不知不觉中一点点冰消瓦解,他冷着脸,沉声开口道:“我对你的来历不敢兴趣,还有,离我远一些。”
  瑟瑟眼中的光一下子黯淡了下去,咬住唇,露出受伤的表情。
  萧思睿的心中又烦躁起来,鬼使神差般添了一句:“为了你好。”
  瑟瑟的眼睛骤然一亮,唇边梨涡隐现,整张面容都变得生动起来。
  萧思睿更烦躁了,别开眼,猛地甩开她手。瑟瑟猝不及防,一个踉跄,膝盖的伤处却在这时刺痛起来,顿时稳不住身形,向下倒去。
  萧思睿脸黑如锅,一把抓住她,见她稳住了身形,拔腿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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