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霞娘几乎掐碎掌心,勉强开口道:“对,对不起,我也是不小心的,我,我不是故意的。”
燕晴晴怒了:“什么叫不是故意的?既然是你推的,当初我们找人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若不是瑟瑟命大,你就犯下杀人的罪过了。”她想到瑟瑟经历的凶险便是一阵后怕,心中怒焰越发高涨。
齐霞娘无以应对,求救地看向陈萦。
陈萦责备她道:“霞娘,这就是你不对了,你既然不小心将燕家二娘子撞下了水,该马上找人求救才对,怎么能慌了神?”
齐霞娘道:“对,我当时太慌张了。见二娘子落水后没了踪影,害怕你们怪我,所以,所以……”
燕晴晴气笑了:“人命关天,你因为害怕,就把事瞒下了?”
齐霞娘满头大汗,刚刚给陈萦帮腔时的气势凌人全然不见。
陈萦假惺惺地道:“这件事我这个做主人的也有过错,没有及时发现霞娘的不对,让燕二娘子受委屈了。”
燕晴晴怒道:“你说得倒轻描淡写,我妹妹差点连命都没了。”
陈萦道:“这件事我一定给贵府一个交代。”
燕晴晴不依不饶:“你打算怎么交代?”
陈萦眉头微皱,现出踌躇之色。陈秋在后面嘀咕道:“霞娘又不是故意的,姐姐也答应了会给你们交代,用得着这样咄咄逼人吗?”
这嘀咕还挺大声,燕晴晴大怒,开口驳斥陈秋,却哪及得上陈秋伶牙俐齿,“你”了半晌,气得扬起了鞭。
瑟瑟心头一跳,一旦如前世一般动手,她们便是有理也成了没理了。她心念电转,忽地伸手抓住燕晴晴的袖子,软绵绵地靠向对方。
燕晴晴吓了一跳,果然立刻转移了注意力,扶住瑟瑟:“你怎么了?”
瑟瑟道:“我没事,就是先前着了凉,现在头晕、乏力,膝盖还疼,有些站不住了。”
燕晴晴担心不已,顾不得再和陈秋计较:“要不你先回房休息,我们请个大夫来看看。”
瑟瑟摇摇头:“阿姐别急,我不要紧,缓一缓就好。我还有话要和县主说呢。”
燕晴晴拿她没办法:“你想和县主说什么?”
瑟瑟看向陈萦,一脸认真地道:“既然是霞娘推的我,自然该由霞娘给我一个交代,哪能劳烦县主?”
陈萦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燕瑟瑟明知荷包的主人是她,还要这么说,莫非到底还是碍于她的身份,捏着鼻子认下了她的嫁祸于人?
瑟瑟冲齐霞娘扬了扬下巴:“我不管你推我是有意还是无意,赔礼道歉总是应该的吧?”
齐霞娘眼中泪珠乱转,一脸委屈。
陈萦道:“这是应有之义。”心中颇为得意:燕瑟瑟接受了齐霞娘的赔礼,以后再要改口说推她的人是自己可就不容易了。她看向齐霞娘,隐含压力地催促道:“霞娘!”
齐霞娘没办法,咬牙忍辱道:“燕二娘子,对不住,是我不好,我……”
瑟瑟打断她,一副娇蛮的模样:“这算什么赔礼?我差点连命都没了,你要真觉得对不起我,总该拿出点诚意吧?”
诚意?齐霞娘一愣,倒是陈萦反应过来,开口道:“霞娘,跪下。”
跟在陈萦身后的几个小娘子脸色微变,齐霞娘不敢置信地看向陈萦,眼泪在眼眶中打转,陈萦看向她的目光却越发严厉:“霞娘!”
齐霞娘死死咬着唇,一脸屈辱地在瑟瑟面前跪下,赔礼道:“燕二娘子,都是我的错,你大人大量,原谅我吧。”
瑟瑟歪着头看她:“要我原谅你可以,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推我下水?”
齐霞娘道:“我是不小心……”
“不对,”瑟瑟截断她的话,“当时我和县主一起游湖,根本没看到你,你得多不小心,才能一路跟着我们,找到我落单的机会将我推下水?”她冷笑道,“你这是谋杀!我要报官。”
齐霞娘脸色大变:报了官,这事就没法善了,只要她上过公堂抛头露面,不管最后结果如何,这一生都蒙上了污点,再也没有前途可言。
她屈服于陈萦的胁迫,默认帮对方顶缸时,根本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可事情明明不是她做的!燕瑟瑟要理由,她从哪里编个可信的理由给对方?
她求助地看向陈萦。陈萦也没想到瑟瑟居然会提出要报官,脸色变幻,劝道:“燕二娘子,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如今并无大碍,霞娘已经知道错了,何必非要毁了她?”
瑟瑟一脸疑惑:“她若真的知道错了,连为什么害我的理由都不肯说?”
陈萦一噎,气得想骂人:这燕家二娘子也太会装模作样了吧?她明知害她的人不是霞娘,还非要一个理由,不是明摆着故意找茬?她这是不甘心就这么放过自己,虽然不敢指认自己,却故意给自己添堵吧?
若不是藏弓和归箭在场,陈萦简直想甩袖就走。反正周围都是她的人,到时真相如何,还不是听她的?燕家姐妹人微言轻,谅她们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可藏弓和归箭在,虽然当真只是做个见证,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声,她到底投鼠忌器,不敢太过分。她想了想道:“霞娘不说大概是不方便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要不你们各退一步,我来问霞娘原因,转告于二娘子如何?”
瑟瑟一口拒绝:“不好。”似笑非笑地晃了晃手中的荷包,“就在这里说。”
陈萦死死盯着荷包,脸色难看起来。片刻后,她徐徐开口道:“霞娘为什么推你,我能猜到几分。她和我说起过,嫉妒你长得美,讨人喜欢。”
瑟瑟狐疑:“就为了这个原因?我不信,霞娘和我虽然不对付,但也不像这样狠毒的人,不至于为了这点原因要害人吧?”
齐霞娘的眼泪差点要掉下来了,她或许势利,或许心眼小,可害人的事她是真的不敢做。陈萦栽赃给她,迫于压力,她不敢反抗,可不代表她就甘心背上狠毒嫉妒的名声。
瑟瑟还在疑惑:“何况,害人性命之事非同小可,她就不怕暴露了身败名裂?”
齐霞娘的心陡然一寒,她刚刚只是想到不听陈萦的话自己讨不了好,却没有想到,这件事若是传出去,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仅仅因为嫉妒他人的美貌,就要害人,这样的恶毒行径,就算燕瑟瑟最后愿意放她一马,不报官,传出去,她的名声也全都毁了。
陈萦这是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作者有话要说: 齐霞娘:你害我!
陈萦:能帮我顶罪是你的荣幸。
两人视线交汇,噼里啪啦。
瑟瑟托腮:下面有请陈萦和齐霞娘友情演出精彩剧目《狗咬狗,一嘴毛》,大家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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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反目
齐霞娘的脑中一片混乱,耳边只听到陈萦的声音缓缓而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也没想到她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瑟瑟似乎还是不愿相信,说了句什么。陈秋帮腔道:“霞娘素来心眼小,好嫉妒,一时冲动做下这样的事也不足为奇,你们说是不是?”
周围似乎静默了片刻,陈萦哼了声,很快有人开口附和。这个说,霞娘当初因嫉妒剪了自己的漂亮衣衫;那个说,霞娘在背后说别人的谗言……有人开了头,加入的人越来越多,一时间,仿佛什么坏事都是齐霞娘一个人做下的。
那些声音齐霞娘是那么熟悉,从前,她是其中的一员,和她们亲亲热热,宛若姐妹,共同对付陈萦不喜欢的人;如今,却是被她们拎出来攻击的对象。
今日之后,她将永远蒙上恶毒的名声,再无翻身之日。
为什么偏偏是她?陈萦需要一个替罪羊,可为什么偏偏选中了她?她对陈萦还不够忠心吗?
齐霞娘浑身发抖,越来越多的不甘、委屈、怨愤纷涌而上。她的情绪忽然就崩溃了,一股怨气涌上,她霍地抬起头,嘶声而道:“不,不是我,人不是我推的,荷包也不是我的!”
四周的声音如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顿时安静下来。
陈萦脸色倏地沉了下去,厉声斥道:“霞娘,你疯了,你刚刚明明已经承认了。”
陈秋帮腔道:“霞娘,荷包是谁的,我们都清楚,你这个时候改口可没用了。你们说是不是?”众女被她一催,反应过来,纷纷附和。
齐霞娘脸色煞白,声音尖利,声嘶力竭地喊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可她的声音在一片指责的声浪中显得格外无力。
一片嗡嗡声中,仿佛有一轻一重的脚步声走近她,瑟瑟浅樱色的裙角在她的视线中出现,随即惊讶的声音响起:“咦,荷包不是你的啊,那是谁的?”
齐霞娘如闻天籁。她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在她所有的同伴都反戈,落井下石的时刻,刚刚被她刻意针对的燕瑟瑟竟会选择相信她的话。
她刚刚开口说出荷包不是她的一瞬间,就知道自己再无退路,这会儿,见瑟瑟询问,她心中情绪激荡,如溺水之人攀到浮木,胆气顿壮,不管不顾地开口道:“是县主的!”
四周的嘈杂再次消失了一瞬,随即陈秋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齐霞娘,你真是疯了,竟敢攀诬县主!”
齐霞娘话既出口,早就豁出去了:“这个荷包,明明是县主今天挂在身上的,你们一个个应该也都认出来了。”
陈萦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开口问道:“是吗,你们都认得这荷包是谁的?”
陈秋立刻道:“认得,是霞娘的。”
第二道声音响起:“认得,是霞娘的。”接着是第三道,第四道……
齐霞娘浑身发抖,状若疯魔,拼命摇头:“不是,不是我的,是县主的,是县主的……”
瑟瑟冷眼望着这场闹剧:上一世,她们就是这么对待阿姐的,叫阿姐百口莫辩。这一次,被冤枉的对象换成了齐霞娘。原来,她们对待所谓的“自己人”,也并没有顾及半分旧情。
陈萦嘴角微翘,歉意地对瑟瑟道:“霞娘实在不像话,燕二娘子莫怪。等回去了,我一定告诉她家长辈,让霞娘登门赔罪。”
瑟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县主既然已有了主意,何必问我?”
陈萦只当没听懂她话中的讥讽,露出笑容开口道:“燕二娘子,还请将荷包先给我,我好拿出来作为证据,向霞娘长辈说明情况。”
瑟瑟捏着荷包不说话。
陈萦语声中带上了警告:“燕二娘子,我可是为你出头。你这样可太叫人寒心了。”
陈秋也不怀好意地道:“燕二娘子莫非信不过县主?”
“怎么会?”瑟瑟笑眯眯地扫了陈秋一眼,一脸信任地将荷包递出去道,“有劳县主了。”
话音未落,齐霞娘面上闪过焦急,喊叫道:“荷包不能给她!我有证据,荷包不是我的,里面的东西有县主的表记……”荷包要是落到陈萦手上,她这辈子都翻身无望了。
瑟瑟眼中露出笑意:她拿出荷包,本就是为了逼得陈萦自乱阵脚。陈萦果然上了套,毫不犹豫地栽赃给齐霞娘。如今两人彻底反目,齐霞娘终于把该说的关键说出来了。她倒要看看陈萦怎么收场。
陈萦倏地沉下脸,一边迫不及待地去抓荷包,一边下令道:“霞娘疯魔了,满嘴胡沁。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她的嘴给我堵上?把她押下去给我清醒清醒。”
两个粗壮的健妇得令,上前来抓齐霞娘。
齐霞娘面露惊慌,左右一看,连滚带爬地躲到了瑟瑟身后,大声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不信你们打开荷包看看!”
燕晴晴一个箭步挡在瑟瑟面前,粉面含霜,厉声道:“且慢!”
陈萦去抓荷包的手顿时被她挡住。那两个健妇见状,绕开她继续抓齐霞娘。燕晴晴柳眉倒竖,手中马鞭倏地挥出。鞭影如电,风声呼呼,两个健妇吓了一跳,齐齐后退,只差一点,就要被马鞭扫个正着了。
齐霞娘倒也机灵,迅速躲在燕晴晴身后。两个健妇再要上前,燕晴晴又是唰唰两鞭,把人逼得连连后退。
陈萦脸色骤沉:“燕大娘子这是何意?”
燕晴晴扬眉道:“县主要堵上人的嘴巴,也该先让人把话说完吧。”
陈萦冷笑:“霞娘说话前后不符,颠三倒四,她说的话何足为信?燕大娘子这么护着她,莫非是把她的话当真了,信不过我?”
燕晴晴还真信不过陈萦,刚刚那一出大戏,她看得目不暇接,直觉告诉她,陈萦有问题。可陈萦有县主的身份,是在场诸人中地位最高的,又是主人,她再冲动,也知道没有证据,不能明着说自己信不过对方。这会儿见陈萦因齐霞娘提到荷包中的东西,急着封齐霞娘的口,哪能不知,荷包里的东西一定是关键。
她也不和陈萦啰嗦,直接道:“县主既然身正不怕影子斜,那便依齐小娘子之言,把荷包打开来看看呗。”
她也不管陈萦脸色如何,问瑟瑟要过荷包就要打开。
陈萦脸色大变:“住手!”
燕晴晴哪里理她,陈萦又气又急,尖声下令道:“把荷包给我抢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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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月如钩,夜色渐浓,风吹过,湖水荡漾,枝叶哗啦。
抱朴草堂后园,四角竹亭檐下,两盏气死风灯随风摇曳。竹亭中,红泥小火炉烧得正旺,上面茶壶咕嘟嘟地冒着热气。亭中两个男子,一着黑衣,一着白衣,相对而坐。
玄衣者,宽袍大袖,眉目锋利,气宇轩昂,赫然正是萧思睿;白衣者,身材颀长,隆鼻薄唇,桃花眼儿天然带笑,竟是个罕见的美男子。只是翘着腿儿,支着腮儿,一副惫懒样子。
白衣男子啜了口茶,懒洋洋地道:“我都查过了,第一位,确实是病亡的,倒是第二位坠马而亡有些可疑。但时间已经隔了一年,人都入土为安了,该抹的痕迹也应该抹得差不多了,我们这时候查,未必能查得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