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同样地中海白人的形象，但是比路近还要高大，更加魁梧，宽肩长腿，腰身精壮，漆黑的眼神尤其迷人，像是天鹅绒，发出缎子的光泽，抬眸轻闪，他的眼睛像是会发光，牢牢吸引住人的视线。
他穿着黑色西装，敞着怀，露出里面的小马甲，还有马甲枪兜里的两支左轮手枪。
笔直的西裤下是一双锃亮的皮鞋，走起路来发出不紧不慢咔哒咔哒的声响。
耳朵里看得出来戴着蓝牙耳麦，从衣兜里拿出墨镜戴上，活脱脱一个地中海黑道老大的形象。
路近瞠目结舌地瞪着他，说：“我都没告诉你密码，你怎么进我的暗室的？！”
他明显是故意没说密码，好给霍绍恒一个下马威的……
顾念之：“……”
她咳嗽一声，说：“爸，彼得很擅长解密码……这是他的专长之一……”
不是一般的擅长，顾念之没有多说了。
路近“咦”了一声，明显情绪好多了，“还会解密码？！我喜欢！会解密码的人都是高智商的人，你勉强能给我女儿提鞋了。”
顾念之：“？？？”
路远听不下去了，从报纸前抬起头，淡淡地说：“光有智商有个屁用，有本事惹事，有本事全身而退啊！”
路近：“……”
好吧，他好像是把路老大得罪狠了。
路近挠了挠头，并不知道该怎么向路远道歉，他才不会生气。
于是还是和以前很多次一样，他装糊涂就混过去了。
霍绍恒这时给他解围，用同意意大利托斯卡地区口音的英语说：“罗尔斯德先生，乐意为您效劳。”
“好！”路近大力鼓掌，拼命夸霍绍恒，才让路远容色稍霁，没有继续生气了。
路近对霍绍恒又介绍了一下那个会议的日程安排，说：“今天去的人都是这个蓝星上有头有脸的人，如果你看见了哪个熟悉的面孔，记得不要失态。”
霍绍恒：“？？？”
在路近心里，他该是有多蠢，有多low？
不过他知道跟路近讲道理是没用的，天才的道理和脑回路都跟他们普通人不一样，所以不要企图跟天才讲道理。
他们会用超过的智商打败你，让你觉得自己愚不可及生无可恋。
顾念之扯了扯唇角，看着路近和霍绍恒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口。
随着大门咔哒一声关闭的声音，顾念之回过头，看着路远说：“路总，您确定我爸这个重度人际关系障碍症患者，能跟那些大资本家、大财阀们平起平坐，进行有效率的交流？！”
而不是把全球财阀们给得罪个遍？
路远低声笑了，和霍绍恒一样如出一辙的磁性嗓音，听得顾念之赞叹不已。
路远走到她身边的沙发上坐下，说：“在资本面前，没有人际关系这一说。”
“资本家们只看钱。”
“至于你是不是会说话，会不会得罪人，完全不在他们的考虑之中。”
“资本为了利润，连把自己绞死的绳子都会生产，谁会在乎一个白眼，或者一句不中听的话？”
“冯·罗尔斯德的财富，足以让那些资本家把他的不会说话，当成是高高在上的不屑一顾。”
顾念之：“……”
她幽幽的说：“简单来说，在他们的世界，谁钱多，谁有理。”
“可以这么说。”路远想了一下，笑道：“至于人际关系，交谈技巧，这些都是我们普通人需要考虑的范畴。”
“对于特别有钱的一批人来说，他们已经跳出了这个交际范畴。”
“他们说话，不用考虑任何人的观感。除非那个人能够影响到他们的利润。”
“他们是最彻底的等级地位遵守者和膜拜者，他们只臣服强者，也就是比他们有钱的人。”
顾念之明白了，“那这么说，我爸在那个圈子混得不错啊……”
“如鱼得水。”路远打开了电视，“等下你就知道他在那个圈子里的地位了。”
顾念之看着电视上出现的本地电视台新闻，正好播的是洛勒中心。
那是在曼哈顿第五大道上占据了几条街区的庞大建筑群，是上个世纪现代主义建筑风格教科书般的完美体现。
几乎一百年过去，这些建筑更呈现出一种岁月沉淀的美，跟艺术品一样。
顾念之看见电视上展现出宽敞洁净的街道，以往这里总是车水马龙，人潮汹涌，现在却被一排排交通障碍隔开了一条单行道。
一辆辆各式各样的豪车驶了过来。
本地电视台的现场主持人是一个金发美女，她顿时激动起来，对着电视机前的观众说：“他们来了！他们是我们这个星球上最有权势的人！”
“他们的财富加起来占据全世界财富的百分之九十五！”
“今天，他们要在洛勒中心召开一次闭门圆桌会议，讨论人类的发展和前途问题！”
“这种题目，也只有他们有资格讨论！”
而就在不远处，顾念之眼尖地看见有人打着旗帜，正在挥舞着拳头，大声喊着口号。
“打倒吃人血肉的资本家们！”
“他们从头到脚流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他们不配主宰我们的命运！”
这些口号极大地激起了路人的同仇敌忾之心。
本来只是路过，或者因为主通道被戒严而不得不绕行的路人们也加入了喊口号的队伍中。
越来越群情激奋的游行队伍终于一发不可收拾，有人往会议入场中心嗖地扔了一个燃烧的汽油瓶。
轰！
汽油瓶在一辆汽车前爆炸了。
那辆汽车却毫发无损，而那个扔汽油瓶的年轻人，却被不远处楼房上的狙击手锁定。
扑地一声枪响，一颗子弹直直地穿透那人的胳膊，将他打得栽倒在地上，杀猪般嚎叫起来。
很快，警车闪着警灯呼啸而来，甚至连装甲车都来了，全副武装的警察们从车上下来，挥舞着盾牌和警棍冲向游行的人群。
会场入口处燃烧的汽油瓶很快被人清理。
那辆车继续往会场的地下停车场开去。
一辆辆豪车丝毫不受周围动荡的影响，鱼贯行驶过来，开向了入口处。
第1798章 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顾念之很想看见会场里面是什么样子的，但是路近的画面还没有传回来，他们只好继续看外面的游行示威。
顾念之有些担心地问路远：“路总，这些人都知道今天这里会开会？”
“都提前封路了，又没有特意封锁消息，肯定有人知道的。”路远自如地靠坐在沙发上，端着一杯清茶细品，吹了吹热气，笑着看了顾念之一眼，“……着急了？”
“看这游行规模不小。”顾念之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
作为一个比较正义感爆棚的年轻人，她能够理解那些游行示威的年轻人。
资本家这个词，无论在历史还是现实，都不是什么好词。
不是要故意抹黑资本家，而是资本家确实没做过什么好事。
他们对利润的追逐决定了他们的短板所在，也算是先天性缺陷。
可是世界就掌握在他们手中，少数国家一度摆脱了资本家的控制，就被这些掌握全球财权的资本家们往死里黑。
而现在，顾念之刚刚得知，她的父亲，居然是资本家食物链顶端的男人，这可是真正站在金字塔尖的人。
“……路总，我爸……哪里来的那么多钱？”顾念之忧心忡忡地追问，很是担心路近的钱来路不正。
路远听出来她的顾虑，笑着安慰她：“你爸爸那么聪明，如果他想挣钱，是很容易的事。”
“愿闻其详。”顾念之连忙坐直了身子，竖着耳朵听路远说“冯·罗尔斯德”的“发家史”，或者说是第一桶金。
“十几年前，这边世界有一次全球性的金融危机。”
“那次金融危机，是从美国的次贷危机开始的。”
顾念之听得聚精会神，忙说：“我们那边也有这样的金融危机。”
她在书上看见过。
路远点了点头，“看来事情都发生了，但我想，发生的原因肯定各有不同。”
顾念之：“……”
路远拿出手机，搜出了当年金融危机的新闻，给顾念之看：“你看，当时倒掉的最大投行雷曼兄弟，你知道吧？”
顾念之看了一眼，说：“对，因为美国政府拒绝救助雷曼兄弟，所以这个投行最后倒闭了。”
路远感慨地说：“那一年年初，有人突然警告金融市场次贷危机的严重性，很快在市场上引起恐慌，进而引发了金融衍生品，以及债券市场的全面违约。”
“简单来说，就跟银行被挤提一样，放出的债还没收回来，但是存款用户突然一窝蜂全部跑来要提款，银行肯定没有那么多现金拿出来，这就是违约，银行就要破产。”
“当时美国很多大中小银行和投行一夜之间濒临破产边缘，股市空头进场，全面做空。你父亲只用了一万美元做本，通过不断的做空套现，做空套现，几乎挖空了雷曼兄弟的市值。”
顾念之听得眼睛都不眨。
那一场金融危机是在她十二岁之前发生的，她根本不记得这边的事。
她记得的只有另一边世界的那场金融危机，也是从书上和媒体上看来的。
“弄垮雷曼兄弟之后，你父亲又进入了高杠杆的金融衍生品市场。”
“那个年代，是金融空头狂欢的年代，完全就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你父亲用自己天才一样的头脑，在短时间内，就从股市获得了天价财富。”
顾念之眼珠转了转，忍不住说：“那个突然跳出来警告次贷危机的人，跟我父亲有关系吗？”
路远笑得意味深长，“你说呢？”
“……可是我父亲怎么会知道次贷危机会爆发？他也不是专业做金融的啊？”顾念之疑惑问道。
“你父亲不是专业做金融的，可是他是学物理的大牛。华尔街愿意雇佣物理高材生给他们做金融模型，这已经不是新闻了。”
“当然，华尔街是雇不起你父亲的，但是你父亲曾经友情帮人做过一个信用分析模型，后来这个模型被美国的三大信用评级机构用来预测金融市场未来的违约率。”
顾念之：“……”
路远说起当年的事，对路近的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
“……后来次贷危机爆发，我知道跟路近警告有关，就问他是怎么回事。”
“你爸爸说，那信用评级模型是有逻辑缺陷的。他帮人做模型的时候，对方并没有说会用来做信用评级系统，而且他更没想到会被三大信用评级机构全面采纳。”
顾念之顿时明白过来，惊讶地说：“……所以我爸爸早就知道美国信用市场的评级系统是建立在错误的预测上！”
“对，既然整个金融市场的信用评级有着根本的缺陷，那用这个系统评出来的各种债券、金融衍生品和股票的信用等级，就是有漏洞的，这个漏洞决定了整个信用等级和金融市场会在一定时间内坍塌。”
“你父亲计算出了整个市场崩溃的时间，在全面做空之后，提出了预警。”
顾念之遥想父亲当年足不出户，就在电脑前运筹帷幄，完全靠着数学和物理知识获取巨额利润的英姿，真是醉了。
有这样逆天的父亲，难怪霍少的危机感增强了……
顾念之在心里悄悄做了个鬼脸，唇角露出几丝俏皮的微笑。
路远继续说：“……整个西方的金融信用体系，可以说是被他一个人搞垮的。”
顾念之：“……”
她轻轻咳嗽一声，表示这个锅我们可不背：“……路总，您这话没道理。”
“首先，我父亲主观上并没有要搞垮西方金融体系的意思，您刚才说过他给人做信用评级模型，是友情的，那就是说是完全免费的。”
路远笑了起来，点点头，“对，这是一个教训，免费的东西，才最昂贵的。”
顾念之勾起唇角，“是啊，所以对方其实是占了我爸爸的便宜。”
“其次，他在被侵权之后，依然不计前嫌，在适当的时候提出了预警，等于说是挽救了西方金融体系，避免它们遭到毁灭性打击。这难道还不够吗？——这已经算是伟大了吧！”
顾念之手指在面前的咖啡桌上敲了敲，“我爸爸已经做到仁至义尽，至于后来发了点小财，那也是收取他应得的报酬而已。——用人家的信用模型不用付钱吗？”
“这可能是有史以来用盗版导致的最大损失吧……”
路远被顾念之的狡辩逗得哈哈大笑，用手指着她连连说：“你这张嘴啊，真是伶牙俐齿！跟当年的大律师秦素问真是有一拼！”
第1799章 超级人类
顾念之现在听见“秦素问”这个名字，心情已经有了微妙的不同。
不再像以前一样，只是单纯的表示好奇和佩服。
她想，她和秦素问之间的亲生母女关系，大概只隔着一个亲子关系鉴定的距离。
路远说完发现顾念之神情有异，才有些尴尬地想起霍绍恒给他发过的短信：【念之的亲生母亲有眉目了，很可能就是秦素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