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姆走了之后，洛勒一个人在会议室里坐了一会儿，脸上的神情阴晴不定，就跟六月的纽约天气一样，说变就变。
他是最后一个离开会议室的。
从会议室走出去，他的脸上已经换上和煦高雅的笑容，两只胳膊在身侧不紧不慢地摆动，从容不迫地离开了纽约的实验室。
明天，他会去纽约证券交易所，他会在这里有一场重要演讲，也是面对全世界、全人类的重要演讲。
……
纽约证券交易所，位于纽约曼哈顿下城华尔街11号，是一座具有古希腊文艺复兴风格的十层高建筑。
第二天早上七点，街道两旁的路灯还依稀亮着光。
洛勒乘坐加长定制防弹的劳斯莱斯魅影，来到了纽约证券交易所的门前。
这里是全世界交易量最大的股票交易所，也是历史最悠久的股票交易所，光是这座建筑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
当然，股票交易本身的历史则更长，至少两三百年。
洛勒在这里的演讲，毫无疑问，会在全世界引起巨大反响。
站在纽约证券交易所交易大厅上方凸出来敲钟的阳台上，洛勒有种面对全人类的历史感。
台下是交易所里闪烁着蓝光的电子交易屏。
熙熙攘攘的交易员们挂着胸牌，警惕地看着阳台上站着的那个男人。
这个男人曾经在世界金融市场上呼风唤雨，也一度被飞流直下的股价打压得几乎一夜白头。
今天，他又站在了这里，面对着他的战场，面对着全世界，面对着，全人类。
他们昨晚闭市之后接到通知，说今天开市之前，洛勒集团的董事长洛勒三世先生会来这里进行一次演讲，宣布一个非常重要的发现。
光是这个消息，就让全世界证券交易所里洛勒集团的股票迅速飙升到一百美元一股，远远超出股票分析员们曾经估计的二十美元“大关”，甚至让他们预估的三十美元远期目标成为笑话。
今天早上开盘之前的交易，也显示着无数做空的day trader们正在疯狂平仓买进。
大家的心情就像洛勒集团开盘之前的股价一样，节节攀升。
洛勒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这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早就知道，只要“完美基因”成为现实，那些做空砸他们大盘的那些空头们，一个个都会赔得当裤子！
但是他表情依然很平静，是那种经历过大风大浪，已经返璞归真的淡然和温和。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要做到这一点，手心里的尖锥已经把自己刺出血来了。
因为他的平静，完全是用激烈的疼痛来达成的，不然他怕控制不住自己剧烈的心跳，直接从这小阳台上跳下去……
……
九点，洛勒沉稳地拿着小锤子，在面前的控制台上敲了一下。
铛铛的钟声响起来，一共持续了十秒钟。
钟声结束，股票开盘了。
所有的交易员们开始一心二用，一边盯着面前的股价，一边侧耳聆听着交易所大堂高悬的阳台上的那个满头白发的中年男子洛勒。
没过多久，他那带有英国口音的英语在纽约证券交易所大厅的各个角落响了起来，也通过电视直播，传到世界各地。
“女士们，先生们，你们好。”
“我是洛勒三世，洛勒集团的董事长，也是洛勒集团资助的孤儿院、实验室和各种科研机构的决策人。”
“我知道这一个月来，有很多关于洛勒集团的流言在全世界传播。”
“在这里，我首先要保留向一切制造和传播流言的自媒体和网友起诉的权利。”
“我要告诉你们的是，他们说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们洛勒集团一直致力于回馈社会，为建立一个更美好、更高级的人类社会而努力！”
“我们的孤儿院收养了数以万计的孤儿！”
“我们的实验室做出了无数有利于人类健康的发现！”
“我们的科研机构更是为了人类的未来一直在努力奋斗！”
“今天，我站在这里，是要告诉大家，一百多年来，我们洛勒集团投入巨资进行的基因科学研究，终于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他的声音顿了顿，目光往远方看去，像是看进了遥远的未来。
大家的心跟着跳了跳，不由自主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更加紧张地看着交易大堂小阳台上站着的洛勒，不知道他要说出什么样耸人听闻的话。
洛勒等大家的注意力都看过来了，才收回视线，嗓音突然拔高了八度。
“今天，我要宣布，我们洛勒集团旗下的实验室，成功编辑出属于人类的‘完美基因’！”
交易大厅里，电视机前，几乎全世界聆听这个演讲的人都躁动起来。
“完美基因？！”
“什么是完美基因？！”
“真的有这玩意儿吗？！”
洛勒眼里流露出几分压抑不住的狂热，因为他看见了交易大厅里节节攀升的股价！
两百美元！
三百美元！
四百美元！
五百美元！
六百美元！
……
洛勒集团的股价几乎一分钟跳一百美元，不到十分钟，已经回到了一个月前的最高价每股一千美元！
但是还没有停息，还在步步高升！
下跌的股价是有限的，最多只能跌到零。
可是上涨的股价却是无限的，因为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才触顶到头！
本来股价不应该这样疯涨，但是因为之前做空的人太多了，现在系统强迫平仓，大家对自己的账户几乎失去了控制权，到了临界点就要被强制买进，所以股价才能飚的飞快。
而这飞涨的股价，就是最有力的强心针。
洛勒激动得不能自已，更加大声地宣传着“完美基因”的前景。
“你们知道，完美基因，对人类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我们可以解开一切遗传病的奥秘！找到合适的疗法！”
“这意味着，以癌症为首的各种不治之症都会利用基因疗法得到彻底根治！”
“这意味着，你不美好的一切，都可以在基因层面得到解决！”
“这意味着，我们，人类，第一次成为可以主宰我们自己生命的上帝！”
“我们信奉上帝！”
“因为上帝派了他的儿子耶稣给我们传福音！”
“完美基因，就是一份来自上帝的礼物！”
“完美基因，是我们洛勒集团花了百年时间，数以百亿计的财产换来的一大科技进步！”
“上个世纪的人常说，下个世纪，是生物基因科学的世纪！”
“我认为，这是上个世纪的人类做出的最准确预言！”
“因为这个世纪，随着‘完美基因’的到来，我们真正迎来生物基因科学的盛世！”
洛勒面对天空伸展着双手，就像传福音的牧师一样，身上几乎闪着圣洁的光。
而就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洛勒集团的股票已经突破了每股两千美元的大关！
比前几天股票分析师预估的二十美元大关，整整提高了一百倍！
第1817章 一个肉夹馍引发的“血案”（6）
曾经咬牙死撑没有抛售洛勒集团股票的基金经理们这时大喜过望，在自己的电脑前欢呼不已。
秉着“追涨不追跌”的原则，大量资金在这时涌入股市，只为追买洛勒集团的股票。
洛勒集团的股票在做空的账户平仓结束之后，涨速没有那么恐怖了，但是依然保持着直线上涨的趋势。
顾念之、路近、霍绍恒和路远四个人坐在电视机前，静静地看完了洛勒的演讲，也旁观了洛勒股票上涨的壮观景象。
顾念之向路近伸出大拇指，笑道：“爸，您真厉害！果然是反也挣钱，正也挣钱啊！”
路近前几天平仓之后，用一部分盈利又在十美元左右买下许多洛勒集团的股票。
那时候大家都争相抛售，能赚一点是一点，路近顺手拣了点便宜。
他笑着点点头，很欠揍的拱手说：“都是同行给面子……哈哈哈哈哈……”
顾念之抚额，“爸，您的同行是物理学家，或者生物学家吧？”
“不。”路近咳嗽一声，严肃地说：“冯·罗尔斯德的同行，就是这些股市上的大鳄们。”
他虽然表情一本正经，但是眼底却闪着戏谑的光。
顾念之被逗笑了，也拱手道：“好吧，冯·罗尔斯德先生，您太厉害了，请受小女一拜！”
霍绍恒和路远半天没有说话，他们看着股价的涨跌没有什么感觉，但对洛勒的行动却很警惕。
等顾念之和路近父女俩“自吹自擂”告一段落之后，霍绍恒才镇定地说：“……洛勒夸下这么大海口，意味着他的反扑更加严重。”
路远点点头，指着电视屏幕上纽约证券交易所里那涨得飞快地绿数字，淡然地说：“对于这些人来说，这就是他们的命。揭穿他们的阴谋，就是挡他们的财路，等同于杀他们的父母，要他们的命。”
顾念之回过头，不以为然地说：“就是要他们的命。——难道就许他们要我的命，不许我要他们的命？”
路近：“……”
“念之，你不是说你是学法律的，不做违法的事吗？”路近忍不住问道。
顾念之轻巧地笑道：“我又没有违法。我说的要他们的命，就是要他们的钱啊……他们没了钱，不就没了命？”
霍绍恒没有笑，说：“莱因茨应该要出场了。念之，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顾念之坦然地看着他：“我能跟他斗第一次，就能斗第二次。”
“第一次我没有任何帮助，不知道任何消息，依然能够重创他们。”
“这一次我有你们，有洞悉先机的先见之明，为什么还要怕他们？”
霍绍恒说不担心是骗人的，但却没有出言阻止她。
既然她想试，他再担心也要放手让她去搏。
……
晚上回到客房，霍绍恒睡不着，起来做行动策划。
路远敲了敲门，问道：“绍恒，你睡了吗？”
霍绍恒起身打开门，侧身让路远进来。
路远穿着一身橄榄绿的睡衣走到他房间的沙发上坐下。
“您这么晚了还不睡？”霍绍恒给路远端了一杯清水过来，放到他面前。
路远笑道：“你不也睡不着？”
霍绍恒坐在他对面，单手在桌面上轻叩，淡声说：“我在做行动计划。念之要主动出击，我只好给她做好外援。”
“……你真的觉得这是好主意吗？”路远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不能意气用事。
“我欣赏她的勇敢，但是她毕竟不是做我们这行的，光靠小聪明和一时之勇，是没法达到目的的。”
霍绍恒垂眸看着自己面前的咖啡桌面，低声说：“是我疏忽了。早知道多给他们做点好吃的放冰箱，他们而言不会出去买东西了……”
“这也不是你的错。”路远回过神，纳闷道：“我们是坐路近的私人飞机来美国的，而且一路上并没有被人跟踪，那个莱因茨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而且还能认出念之？他以前就认得她吗？”
霍绍恒很肯定地说：“这边的莱因茨肯定以前是不认得念之的。至于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我分析了好几天，今天早上看股市交易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了。”
“什么原因？”
霍绍恒缓缓地说出一个名字：“……冯·罗尔斯德。”
路远眼神微凝，若有所思地说：“你说，是因为路近的这个身份？”
“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理由。”霍绍恒拿出纸笔，画出他们之间可能的逻辑联系。
“您看，莱因茨是德国人，冯·罗尔斯德是法国科西嘉人。他们都在欧洲，说不定当年认识。”
路远马上摇头否认：“不，路近肯定不认识莱因茨。如果他们见过面，以路近的记性，他不可能不记得这个人。”
“也许不是彼此认识。”霍绍恒想了一下，又说：“而是单方面认识。冯·罗尔斯德这个名字在一定圈子内很有名，莱因茨作为德国联邦情报局局长的接班人，他对欧洲这些财阀贵族肯定有详细的了解。”
这种说法还挺有道理。
路远点了点头，同意道：“这种可能性更大。”
“这说明，莱因茨也许是来找冯·罗尔斯德的，结果念之正好出门买肉夹馍，遇到了莱因茨。”
“现在我们只剩下一个问题，莱因茨是怎么认出念之的？”
霍绍恒一边思考，一边在纸上又画了一个逻辑关系图，用箭头指着人名，说：“如果倒推一下，莱因茨是洛勒请来的帮手，洛勒跟秦家又关系密切，所以可以推知，念之的照片，曾经从秦家传给洛勒，或者洛勒本来就有念之的照片。”
“洛勒有了照片，给莱因茨看是很正常的。”
路远又困惑地问：“可是我们已经把那DNA样品换了，他们为什么还是盯上了念之？”
“这个很简单。”霍绍恒放下笔，两手交叉着放在架起的腿上，沉着地说：“他们应该已经发现那DNA样品并不是真正的‘完美基因’，甚至不是最接近的‘完美基因’，所以，他们在忽悠别人的时候，并没有放弃寻找真正的‘完美基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