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承坚听得心花怒放,“守忆太夸张了,其实我年纪大了,只要你们小辈能开开心心在一起,我就死而无憾了。”
温守忆忙笑着说:“何上将,您可别这么说,您还年轻着呢,还要看着何少和顾小姐生小孩,您抱孙子孙女呢!”
“啊?孙子孙女?”何承坚眼前一亮,视线在何之初和顾念之之间扫来扫去。
顾念之眼看温守忆对着何承坚将这块饼画得越来越大,眸色微沉,只好说:“温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今天在病房里,秦女士和我已经把话都说清楚了,她不把我当亲生女儿,我也不把她当亲生母亲,都差一点签脱离母女关系的协议了,请问她和你哪里来的这么大脸,转身就来干涉我的个人婚姻问题?”
“啊?你还在埋怨秦姨啊?”温守忆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可是今天在病房里,秦姨也是性子太急,你也跟小辣椒一样,针尖对麦芒,话赶话不就吵起来了吗?”
她接着啧啧两声,“其实今天在病房里看了你们说话,真是没人不信你们不是亲母女,都是一样的倔啊!”
何承坚听这意思,顾念之今天去看秦瑶光了,好像还闹过一场,忙说:“念之,你妈妈确实是个直性子,她这人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虽然说话可能不好听,但是不会记恨别人,说完就忘了。她是一心扑在医学上,对人情世故不是很通达。”
顾念之眨了眨眼,心想原来秦瑶光女士在何上将面前艹的是“心直口快不懂人情世故科学家”人设……
这人设确实挺带劲,得罪你了是不懂人情世故,说错话了是心直口快。
尼玛完全立于不败之地。
不过没关系,她顾念之也会艹人设。
她现在就是“渴求母爱而不得被亲生母亲抛弃的小白菜”人设……
看谁演得过谁。
顾念之眼圈一红,眼泪立刻就掉了下来,“是啊,她是直性子,能当着我的面说不把我当亲生女儿。可是我这么多年,最渴求母爱,最想要的,就是一个疼我爱我,把我放在第一位的亲生母亲。她是心直口快,可是她也是一个大医院的院长,手里管着那么多人,她会不知道怎么说话?——不过是觉得对我来说,她不需要费那个劲儿好好说话罢了。”
何之初想到今天在病房里看见的情形,对顾念之心疼无比,揽住了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何承坚见顾念之哭了,对她怜惜之意大起,忙拿了纸巾递过去说:“念之别哭,有什么委屈,跟何伯伯说,你妈妈如果太过份,何伯伯会跟她好好谈谈的。”
顾念之接过来纸巾擦了擦,委委屈屈地说:“她不懂人情世故,可我也是无父无母,寄人篱下的小孤女,有谁教过我人情世故?她多少岁?我多少岁?从来没有尽过做母亲的责任,转头就要来主宰我的婚姻,我真的不服。”
温守忆在旁边看得嘴角都抽搐起来了。
这顾念之,什么时候“渴求母爱”了?!
她在那边跟着霍绍恒,那个得瑟,那个作天作地,有哪一点像“无父无母、寄人篱下的小孤女”?
这也太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温守忆扯了扯嘴角,陪笑着说:“念之,你也太敏感了。子不言母之过。就算秦姨有说话不注意的地方,也是因为她把你当亲生女儿,跟自己的亲生女儿说话,也要字斟句酌吗?你不觉得那太生分了?”
顾念之止住泪水,认真地说:“不觉得。就算亲如父子母女,基本的礼貌还是需要的。况且她把不当我是亲生女儿的话都说出来了,你的前提就不成立了。既然你的前提不成立,那你的结论也不成立,所以你不要硬着头皮给她洗地。”
温守忆被她怼得脸色发红,讪讪地说:“呵呵,这又不是在法庭上,还要讲逻辑推定吗?”
“温小姐,你也是律师。我以为说话讲逻辑,是律师的职业病。”顾念之的泪水很快又出来了,“况且,你以为她的提议,真的是把我当亲生女儿?你也太天真了。”
温守忆一向以“稳重大气”著称,还从来没人说过她“天真”。
一口气堵得她上不去下不来,下意识反问道:“怎么不把你当亲生女儿了?为你挑了这么好的一门婚事,你还不满意?!——多少人求也求不到啊……”
顾念之别过头,一脸赌气的样子,说:“她如果真的把我当亲生女儿,她应该关心的是我喜欢什么样的人,我愿不愿意嫁!而不是迫不及待抱人家大腿,把我当货物一样推销出去!”
何承坚听了皱了皱眉头,不悦地说:“瑶光知道什么是对你好,知道之初最爱的是你,那建议你们马上订婚结婚,又有什么不对?”
“当然有不对。”顾念之连何承坚的话都反驳,“对于何伯伯您来说,谁是最重要的人?”
“当然是之初。”何承坚毫不犹豫说道。
“对啊,那您在给何教授考虑结婚对象的时候,考虑的是什么?”
“当然是考虑他最爱的姑娘是谁,让他跟他最爱的姑娘结婚,才是我最大的愿望。”
顾念之叹了口气,艳羡说道:“何教授有您这样的父亲,真是他的福气。”
对于何之初来说,这个父亲真是做到极致,好得不能再好。
“但是,对于秦女士来说,她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她知道我最爱的人是谁吗?——没有!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是讨好何伯伯您,是让您的儿子高兴,而不是考虑我这个‘亲生女儿’的心愿!”
“如果不知道的人听见了,还以为她是何教授亲妈呢!”
“她有问过我喜欢谁?问过我想嫁给谁?”
“什么都没问!现在还来说是亲妈,真是让人恶心。”
顾念之一边说,一边瞅了何之初一眼。
何之初察觉到顾念之的注视,明白了她的意思,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但他答应过顾念之,不可能出尔反尔。
顾念之现在对霍绍恒余情未了,还不肯接受他。
他要不说点什么表个态,估计这小姑奶奶当场就要翻脸。
但是何之初还没开口,何承坚已经忡然变色,厉声问道:“你说了这么多,是不是还是不肯跟之初在一起?!”
顾念之也不绕弯子了,索性交了底:“您也知道,我跟别人已经订婚了,跟您儿子的事,其实只是小时候两家家长的口头婚约,并没有法律效力。”
“如果你们一定要不顾我的意愿一意孤行,那就试试看,我让你们看清楚什么叫强扭的瓜不甜!”
第1489章 你是故意的吧
何承坚是什么人呢?
可能他活到现在,还从来没有人这样对他说过话,就连何之初虽然有时候跟他对着干,但语气也没有这么不客气。
顾念之的狠话一甩出来,何承坚瞬间脸色就变了。
温守忆一看,立刻着急了,“何上将您别气着,没事没事!念之你也真是,就不能好好说话?!”
她一边说,一边扶着何承坚坐了下来,又手忙脚乱地给何家的家庭医生打电话。听说是何承坚犯病了,这些家庭医生一分钟内就赶到书房外面。
何承坚握着拳头,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所有的血好像都冲到大脑里,眼前的视线都有些模糊了,带着暗沉的血色。
他任由温守忆扶着他坐下,用手捂着心脏的部位,慢慢平静着自己的呼吸。
何之初也吓了一跳,回头就打开书房的门,叫了一个家庭医生进来。
这个人是家庭医生的头儿,背着药箱进来,目不斜视走到何承坚面前。
一看他的神情,马上说:“这是心绞痛犯了,赶紧吃点药。”
他们都有心绞痛发作的常备药。
何之初倒了一杯清水过来,亲自从医生手里拿过药,给何承坚服下。
何承坚吃了药,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歇了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耳朵里的嗡嗡声消失了,眼前的视线也清晰了,刚才的满脸血色渐渐回复了正常。
但是胸口还是有一点闷。
顾念之见何承坚气成这个样子,心里有些后悔。
她是不是太过份了?
何之初专注地看着何承坚,又给他倒了一杯温水,“再喝一点?”
何承坚就着他的手喝了水,看了屋里的家庭医生一眼,说:“之初,帮我送送医生,顺便帮我再拿几瓶药过来,我的药不多了。”
何之初点了点头,跟着那医生一起出去了。
何之初走了之后,何承坚又坐了一会儿,才看了顾念之一眼。
顾念之凑到他的书桌前,不好意思地说:“何上将,对不起。”
如果何承坚真的因为她的话有个三长两短,她的过错就大了。
何承坚眸光沉沉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说:“念之,你也不算小了,已经十九了吧?十月份就要满二十了?”
也就不到一个月时间了。
顾念之点了点头,心情顿时低落。
她的二十岁生日就要到了,可是霍绍恒,已经不能再给她过生日了。
她真的不想再过生日了。
何承坚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再想想自己儿子隐忍的平静,两只手暗暗握成了拳头。
七年时间,真的那么不可抗拒?
自己的儿子,哪一点不好了?
温守忆在旁边仿佛没有看出来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轻笑着说:“念之,你不要太任性了。这么好的条件,你还折腾什么啊?至于你那边跟霍少订婚,那几乎是另一个世界的事,你就当你是做了一场梦。”
“既然是梦,就没有必要当真了。”
何承坚留神观察顾念之,见她眼角眉梢都透露着不以为然,只是可能碍着刚才她说话,把自己气得几乎发病,才没有再继续跟温守忆吵下去了。
看来,让她跟何之初在一起,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事。
顾念之抬眸看了过去,冷静地说:“不,那不是梦,你我都知道,那是切切实实存在的一个时空。”
“存在又怎样呢?你现在想过去都不行了。”温守忆淡淡地说,“而他们那边的科学技术比我们落后太多,一时半会是过不来的。估计等个五十年一百年,说不定他们的科技能够突飞猛进。”
顾念之挑了挑眉梢,“这不关你的事。”
何承坚也说:“这几年之初和守忆经常进行磁场传送,磁场能量本来消耗就大。这一次为了接你回来,中途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磁场装置失控,不仅消耗了我们绝大部分能量,还差一点把你和致宁给弄丢了。”
“我给之初留下最后一批足够支撑他回来的能量。”何承坚叹息一声,“不然也许念之他们那一次还不会落到加勒比的蛇岛。现在剩下的能量完全不够形成一次磁场共振。”
他不以为然的摇摇头。
温守忆继续劝顾念之,“你看,不是我们故意不让你回去,而是现在就算我们想送你回去,也没有办法。没有足够的磁场能源,就不能开启磁场共振,当然就无法进行传输了。”
顾念之的心里难受得要命,但是强忍着不在他们面前哭。
她刚才做戏的时候可以哭,但是要表露自己的真实情绪,她又不想哭了。
真正伤心难过的时候,她会躲起来一个人哭,那才是真正属于她的泪水。
人前流的眼泪不作数的,大家心知肚明,都是千年的狐狸,演的就是聊斋。
“……所以你别闹了,等举行宴会的时候,就把你跟何少订婚的事一起说了吧。”温守忆又把这话提了出来,“你要以退为进,也要有点分寸。终身大事,岂能儿戏?”
顾念之烦得不得了,朝温守忆沉下脸,冷声说:“我向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从来不以退为进。你别以己度人,用你自己的心思来揣摩别人。”
“嗯,你最高洁。”温守忆从沙发上拎起自己的爱马仕铂金包挂在胳膊上,也不再客气了,“我已经说得口干舌燥了,你还是不肯松口。我想提醒你的是,没有何家,你什么都不是。何必惺惺作态呢?”
“我惺惺作态?”顾念之气得笑了,“我说了这么半天,敢情你以为我是故意吊起来卖?”
“这话我可没说。”温守忆一副好脾气的样子,一边向门口走去,一边说:“其实你就是凡事得来的太容易了,太轻易得到的东西,总是不会珍惜。”
“不像我们这些人,家境太差,我爸妈只是花匠,所以我要比你更加努力,才能跟你坐到同样的位置上。”
顾念之这时明白了温守忆的用意。
不就是挤兑她,说她是靠着何家自抬身价?
她两手抄在裤兜里,往前走了两步,对着温守忆的背影说:“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出身的意思。出身无法选择,就像我也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但是走什么样的路,是可以选择的。”
温守忆的脚步顿了顿,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她,似笑非笑地说:“你已经站在最高处,虽然是靠着何家。所以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不像她,虽然已经进了何家的门,但随时能被他们扫地出门。
顾念之呵了一声,不动声色地说:“你倒是对何家挺上心的,难道离开何家,我就什么都不是?”
“说句不怕你伤心的话,离开何家,你真的什么都不是。”温守忆也不客气了,眼底还有隐隐的兴奋,像是一个猎人,终于看见自己的猎物走向自己设好的陷阱。
何承坚眉眼微凛,看着顾念之,心想,温守忆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如果让顾念之去外面感受一下真正普通人的生活,每天为柴米油盐奔波,平生最大的愿望不过是贷款买一套小房子,一辈子就耗在小房子里。
让她吃点苦头,应该就能明白何之初的好了。
顾念之正中下怀,顺势说道:“那好,我离开何家,靠自己的能力去生活,你看我是不是离开何家,就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