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梨受不住这热情万分的老板娘,连连摆手,不好意思极了,结果瞄了一眼旁边的巽奴,见他盯着喜被,竟然看得挺认真。
她看了看那上面的并蒂莲图案,试着问道:“巽奴,你喜欢这被子?不然,我给你买一床这样的?”
巽奴回神,移开目光看向店门口,“……你选你自己喜欢的便可。”
唐梨看到小男神的耳根红了。她不知道怎么的脑子一糊,被美色所迷,脱口而出:“那就这床吧。”
老板娘笑嘻嘻,毫不意外,“好嘞,我给你们包起来,喜枕要不要哇?”
买了一大堆东西回家慢慢归置,唐梨拿出个本子记账,记完了开始打扫卫生贴新窗纸。她个子矮贴不上,巽奴个子高,接过她手里的窗纸就往窗户上糊。因为不熟练贴的不太平整,唐梨笑笑,踩着凳子上去修平整。她也不熟练,不过动手能力强,多试试就会了。她贴好窗纸往后想看看有没有贴歪,结果脚下凳子摇晃,往旁边摔了下去。
巽奴张开手臂,一把将她接住,从凳子上抱了下来。
唐梨吓得心口咚咚直跳,被巽奴拍了一下肩,“没事,我会接着你。”
这心跳是好不了了,唐梨心想。
挂床帐,套被褥,巽奴什么都不会,垂着眼睛一点点去学,显得笨手笨脚有点可怜的样子,看的唐梨很想戳一把他浓密翘起的睫毛。
小男神察觉到她视线抬眼看过来,接触到那那双干净平静的眼睛,唐梨立刻缩回去干活。那床喜被,被她抱到巽奴房间里,专门给他盖,巽奴没吭声。
虽然家里还没收拾好,但厨房重地,唐梨已经打扫出来,她特地买了鸡早早炖上,又在药铺买了几样炖汤的药材,专门给小男神做病号饭。就算是药膳,也要做到没有药味,闻到香味就让人食指大动。唐梨从前是私厨老板,尽管不会做一些大酒楼硬菜,但家常美食各种炖汤和新式彩色她都会,传统点心糖糕也会做。
看着唐梨一样样端出来的菜,巽奴眼神闪了闪,等唐梨也落座后,他才拿起筷子。
静夜中,城中各处门都关了,只偶尔能听见犬吠,和邻家院落中传来的孩童笑声,两人在一盏孤灯中静坐吃饭。灯光朦胧,饭菜飘香,巽奴吃着吃着,忍不住看向对面,他总觉得此时的一切都太过虚幻。
这样平静普通的生活虚幻,对面那个在灯下朝他微笑的人也虚幻,是他从前从未想象过,却又异常轻易就接受了的存在。
小河流水潺潺,清晨走过小桥的小贩叫卖声吵醒了唐梨。她起身开窗,坐在铜镜前梳头,本来准备随便扎个辫子,但目光触及到那几个银钗,她又犹豫了一下,最后拿起钗子盘起头发,原本的发带则收到了袖袋里。
收拾好走出门,旁边房间的巽奴恰好也打开门走出来。唐梨看向他的头发,仍是用那次随手撕下的一块布条扎起。她抽出袖袋里的发带,“我有新的发饰了,这个,给你绑头发吧。”
巽奴接过,两人站在原地互相看了好一会儿,唐梨才轻咳一声,迅速钻进厨房。
唐梨不清楚这个世界开店要注意些什么,只好一边准备,一边去其他店内看看,又先制作了些甜糕,和周围邻居打好关系。不小心做得太多,剩下的放在还未开张的店铺中,结果因为卖相太好,看上去新奇,引来了路人询问价钱,竟然意外地卖出去一大半。
唐梨一想,觉得日后做个点心铺子说不定也行。
她对于自己把虐恋狗血剧本变成了一个美食种田甜宠剧本,毫无自觉,开开心心地准备店铺开张事宜,不忘为巽奴做各种好吃的,巽奴也仿佛忘记了自己是个杀手,每天帮忙买菜打扫卫生,还闲着没事把后面小院的土路整了整,一边啃汤包一边整。唐梨从厨房窗子看见小男神蹲在院子里铺石板,一边脸颊鼓鼓囊囊的,就特别想笑。
看一眼锅里炖的鸭子,她夹起一根去了皮的鸭腿,盛了汤,对院子里的巽奴喊道:“巽奴,你来尝尝这个汤味道怎么样。”
巽奴鼓着的脸颊一顿,看向她手里托着的碗。热气腾腾,香气袅袅。
当天晚上,巽奴跳窗出去找了个地方练刀,练了两个时辰才回去。
唐梨不仅每天食补,还特地去药房里买了伤药回来每天给巽奴上药,也许是因为这样,巽奴的伤好的飞快,比从前每一次都要快很多,短短时间身上的外伤都已经愈合,只剩下内伤需要慢慢养。
小小的食肆在唐梨手里开了起来,如果只是她孤身一人,小铺子也没那么容易开,但多了个巽奴,很多事都方便了。铺子开了没两天,有地痞流氓活过来收‘保护费’,几个大汉迈着外八字大摇大摆走进去,片刻后迈着内八字踉踉跄跄跑出去。
有人站在门口朝内大喊:“你给我等……哎哟。”
还没喊完被老大糊了一下后脑勺,那老大一抱拳,对店内拿着扫把的巽奴喊道:“朋友,看你武功不俗,在这种小地方实在屈居了,不如来我们堂里,跟着我们兄弟一起干!”
巽奴面无表情对那几个小混混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唐梨见证了这一幕,不知道为什么很想笑,半天没憋住,奔到后面厨房大笑出声。
巽奴:“??”
除此之外,还有唐梨长相引来的麻烦。女主楚璃是个美人,哪怕唐梨不施粉黛布裙荆钗仍然难掩丽色,这样一来难免招惹一些登徒浪子,食肆开张没几天,就有浪荡游侠,仗着会一点拳脚功夫,进店内调戏。
唐梨:“客人想吃点什么?”
浪荡客:“老板娘这样貌,做什么厨娘,不如随我去了。”
巽奴很快从厨房里走出来,走到唐梨身边,“我来。”
对浪荡客,他的语气就没有这么温和了,二话不说先拔刀,刀光一闪后收鞘,与此同时,一大片薄薄的头发飘扬落下。男人只感觉头皮一凉,在死亡的威胁中回过神后,惊吓地瞪大了眼睛,眼珠都不会转了。
巽奴:“吃什么?”
男人结结巴巴:“吃……吃……吃……”
巽奴:“吃面。”
男人:“吃、吃面。”
巽奴转向唐梨,语气低沉:“他要吃面。”
唐梨:“……”
两人去后厨,看唐梨要动手煮面,巽奴道:“我来。”
唐梨一愣,“你来?可是,你会煮吗?”
巽奴拿起面扔进热水里烫了烫,随便捞在碗里,什么调料都没加,端着就走到前堂,哐当一声放在那坐立不安的男人面前,吐出一个字:“吃。”
等到那男人吞毒药一样吃完半生不熟的面,放下饭钱,夹着尾巴跑了,唐梨摇摇头有些无奈。看来不管在哪个时代,开店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在这个法律约束不高的世界尤其不容易,如果没有巽奴,她一个人要处理这些事,恐怕是麻烦无数倍,她还是把很多事想的太简单了,如果没有自保能力,她恐怕没法在这个世界好好活下去。
“巽奴,我拜你为师好不好,你教我一点防身的功夫。”这样以后要是巽奴走了,她也没那么怕。
第39章 第七章
巽奴沉吟片刻,抬手捏了捏唐梨的手骨,又单膝蹲下捏了腿骨,然后站起身道:“不用拜师,我可以教你一些功夫,若是能熟练,往后对上普通人应当能自保。只是要练刀剑武器,你恐怕不太合适。”
唐梨揉了揉刚才被小男神捏过的手掌,轻咳一声:“没关系,我也只是想学点功夫防身,让我专门学你这样的,我也学不来。”
两人说好,唐梨便每日早上提早起来,在院子里向巽奴学习。
“你的力气太小。”巽奴一把捏住唐梨软绵绵的纤细手腕,表情严厉,“不用全力击打,根本不可能造成任何伤害。”
“再来,要准确击打在我说过的那几个位置。”
唐梨没想到,甜心小男神教导她的时候,会严厉的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板着脸语气毫无起伏,动作干脆利落,简直可怕。可是这样‘凶’的小男神看上去更帅了,尤其是给她示范时,明明是同一个动作,他做来就迅捷如闪电,一点都不拖泥带水,那股举重若轻的感觉,唐梨百分之一都及不上。
她性格温软,每每出手也下意识留着三分余地,不敢用上全部力气,尤其和巽奴对练,怕伤了他。
巽奴也很无奈,再一次轻易抓住她的手,“仍是力气太小。”
唐梨也没办法,朝他露出个讨好求饶的笑容,“我多练几次。”
巽奴一顿,走到她身后,默默抓起她的手臂,带着她往前挥出,“你要如此,记住这个弧度和速度。”
唐梨觉得自己向小男神学这个,可能是自讨苦吃,本来就不太明白,被他揽着这样‘练习’,她更加记不住。
正想着,巽奴又抬腿轻踢她的脚跟,带着力道让她踢出去,同时讲解:“腿如此斜踢出去。”他这个动作一个招呼都没打,唐梨根本没反应过来,直接摔了出去,幸好巽奴抓着她的手把她拉了回来。
巽奴放开手后,唐梨有点羞愧地低下头,感觉像是当初拜师学厨艺时,没能达到老师的期望。
“今日就到这里,明日继续。”巽奴只说了这一句。
唐梨在厨房里切菜,手腕有些不灵活,手指关节也是红红的没有消退。旁边帮忙的巽奴一直看着她的手,在唐梨放下菜刀揉手时,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巽奴握着她的手低头看着,低沉的声音缓缓道:“对不起。”
唐梨的手动了动,但没抽回来,“怎么了,是我自己学不好,我明天多练一会儿,熟练了就好了。”
巽奴摇摇头,“我没教过别人,可能是我不会教导……你的手,是不是被我早上捏疼了?”
唐梨这才明白他是在意什么,忍不住笑起来,“不是,你教的很好,是我不习惯。学什么都要吃苦的,我刚开始学厨艺刀工,也切到过很多次手。”
巽奴还是握着她的手,拇指轻轻按着她泛红的关节,眉头微微皱起。他现在明白,什么叫舍不得了。
本来浸了冷水的手,被巽奴握着没一会儿,就暖和起来,一双手都泛着微红。
前面店铺传来吆喝,唐梨这才收回手,端着托盘走了出去。没过一会儿,她匆匆回来,拉住巽奴,看看厨房门口尤在晃荡的布帘,有些急促的低声说:“巽奴,店里来了个客人,我觉得他不太对劲。”
巽奴:“怎么?”
他的平静安抚了唐梨。唐梨冷静下来解释道:“他一进来就坐在角落里,戴着斗笠好像在躲什么,我看他伸手掏钱的时候露出中衣袖子,上面有新鲜的血迹,指缝里好像是没洗干净的血污,鞋子上也有几点血迹。最重要的是,我前两日在府衙门前看到了一个通缉画像,上面那个屠灭了十几户人家的流亡恶徒和他有些像,不过我只在他撩起斗笠的时候看了两眼,不能确定。”
巽奴按了按她的肩,语气不变:“嗯,我知道了,我去看,你就在这里。”
斗笠男人叫了一壶酒两碟小菜,在角落里坐了一会儿,然后在天快黑时匆匆离去了。
“怎么样,他走了?”唐梨掀开帘子走出来。
这会儿店里已经没有客人了,巽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见开始飘起细雨,抬手将门板竖起,这个时间,店也该关门了。
“确实是个杀人惯犯,我虽不认识他,但能嗅到他身上有极重的血腥气,想必前不久还杀了不少人。”巽奴简单说了两句,没有细说的意思。
人都走了,唐梨也没再谈论下去,端出饭菜吃饭。
半夜里,巽奴房间窗户无声被打开,一个人影翻出窗户,消失在夜色里。
细雨渐急,整座城在大雨中寂然冷清,被湿润的水汽笼罩。
名叫王涣的男人从梦中惊醒,他突然坐起,警惕地推开旁边的窗子,透过细缝往外窥看。外面雨幕接天,一片水汽茫茫,没有任何异状。他擦了擦额间冷汗,因为刚才的噩梦感到心悸,喉间干渴想要下床倒水,一转头却发现床边不知何时竟立着一个黑影。
王涣立刻拿起身边的一把大刀,举至身前,“谁!”
那人影开口问道:“王涣?”
王涣眯起眼睛,发现面前这年轻男子意外有些眼熟,似乎是之前那家小食肆里的老板,这让他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待反应过来后,他立刻凶恶起来,举刀便劈。
铛的一声,他的刀撞上硬物,反震得他虎口开裂,王涣终于觉得怕了,喝问道:“你什么人,找我所为何事!”
“杀你。”站在床边的巽奴说完这两字,拔出了巽刀。巽刀刀身雪亮,在黑夜里宛如一轮月影,照亮了执刀人的侧脸。
王涣看到那刀影,想起了什么,猛然双目瞪大,抓着刀的手都开始颤抖,失声道:“是你,你是那个巽!是谁,谁竟然去炼域买我的命!”
巽奴:“无人买你的命。”
王涣却不信,谁人不知这位炼域里的第一杀手轻易不出手,出手便是万金的买卖,他不过杀了百来个人,充其量是个小贼,在江湖中根本没有什么名声,若无人出钱买他的命,怎么能劳动这尊大神亲自前来。不止如此,为了摸清他的底细,他竟然还在那种小店卧底观察他,对付他这种小角色,行事都如此缜密,当真可怕!
越想越多,王涣满头冷汗滚滚而落,他看着黑夜里静立的人影,感觉自己被死亡的阴影笼罩,几乎生不出逃脱的心思,这样的气势和杀气,何其迫人。
“求你、求你放过我,我不过是个不值一提的小人物,我们也无冤无仇,我愿、愿奉上所有金银,只求饶我一命!”
屋外大雨突然磅礴,屋内的床帐上乍然溅起一串血痕,无头躯体倒落在床榻上,那颗滴血的脑袋则咕噜噜滚下床去,停在巽奴脚边,暴突的双眼里恐惧未消。
……
昨夜下了一夜的雨,唐梨睡得很沉,早上有些起晚了,匆匆扎着头发推门出来,看到厨房已经升起炊烟,看来是巽奴早起生了火。
唐梨微微一笑,刚准备去厨房问问小师父今天要不要练功夫,眼角无意间掠过小院某个角落,顿时定住了。
那个角落里多出了个圆形的布包,底下是被浸透的污痕。周围一圈的泥土有些微泛红,想是因为雨水稀释了血水,走到近前,还能闻到一股土腥味混杂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