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曦[快穿]——柳亦瑜
时间:2019-04-10 08:19:52

  “汉室以孝治天下,乃是高祖立朝制定的祖宗家法,仁孝乃是孔子所定的为人之本,治国之道。
  今日太后朝承明殿那么一跪,陛下却置之不理,百官子民将何以做想?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样的道理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有了!”
  ……
  跪在温室殿偏殿的官员,几乎都是六百石以上的官员。在汉室之中,能够有六百石以上的官员,都是在都尉以上,能够在天子面前挂上号之人了。
  这些人并不一定都是归属于哪个党派,也不一定是何人门下的门客。哪怕是丞相公孙弘,也是上任不久,根本来不及形成党羽。
  跪在这里的大多数人,为的只是王太后席藁待罪,跪在承明殿前,就是意味着天子的不孝。
  世上存在着这么些人,他们为了自己心中的信念,为了崇信的思想,为了人世间的公义,可以做出旁人难以想象的事情,甚至慨然赴死。哪怕这些念头在外人看来,是愚蠢乃至于跟自己毫无干系的。
  公孙弘深知,自己是皇后一手提拔引荐,更是得到天子的信重,出任汉室丞相,获封平津侯。
  士为知己者死,他却不能为此而摒弃自己的信念。公孙弘深深俯首叩拜下去,抬起头来时,脸上已是满脸的泪水纵横,斑驳地在他布满皱纹的脸颊上流淌,“陛下是汉室的天子,是汉室子民之君父。子民看待陛下,如同看待自己的父亲。可若是自己的君父都尚且不孝,子民何以对自己的君父尽孝?
  “三岁稚子尚且会为雨中的父母送伞,君父知否?”
  汉室朝廷之中,信奉儒家之人着实不少。公孙弘涕泪交加的一席话,主爵都尉等九卿,丞相府众属官等诸多官员,俱是啼哭了起来。
  在他们的心里,刘彻如此对待自己的生母,已经不仅仅是不孝,更是他们绝不能容忍的,触犯他们为人基本的恶行。
  一国天子如此,汉室还有什么指望?
  秦始皇当年将自己的亲生母亲囚禁,逼死了相国吕不韦,看着自己的长子扶苏被害死。如此倒行逆施,秦朝最后灭了六国又如何,统一了天下又如何,功盖三皇,德超五帝又如何?
  秦朝不过十四年,二世而亡!
  “汉室不再以孝治天下了,诸位。”
  刘彻走上高台,跪坐在坐蓐上,那双让人不敢直视的眼睛里,散发着一股锐利到了极致的戾气,开口便让殿中所有人下意识地停下了所有的哭闹声,震惊无比地看着上首的君王,“自今日起,汉室便是以律法治天下。与其指望人的德行,不如指望汉室的律法,让他们惧,让他们怕。”
  刘彻说完,便看向了不知何时候在一旁的廷尉张汤,张汤拱手一礼,取出刘彻交给他不久的圣旨,朗声道,“陛下诏命,孝悌不可期也,律法不可违也。汉室之律法,上至丞相诸侯王,下至平民贱民,皆不可违逆,违者必重罚。”
  “陛下怎可改祖宗家法?”
  汲黯惊得根本掩饰不住剧变的神色,膝行之前,磕头磕得砰砰作响,脸色涨红,“高祖为何要定下汉室以孝治天下,乃至于选官皆是选取仁孝之人?盖是因为仁孝乃是人之本性,乃是人最根本的德行。汉室历经七十年国祚,皆是因为历任天子皆以此安邦定国,守土卫疆,抚恤百姓,教导子民。而今陛下妄动国本,若招致不可违逆之祸患,陛下将何以去见汉室的列祖列宗!”
  “主爵都尉此言是说,陛下若是改了此道,便是改了祖宗家法?”张汤冷笑一声,眸中的冰寒阵阵传来,“谁言人人生来便是孝子孝孙?卑臣主管刑律以来,只见过将饿死父母自保,谋夺父母财产,乃至于亲手杀害亲人之辈。这些人等,光是靠孝道教化,只怕要教化到天荒地老。”
  “无孝道何以天下,何以有汉室?”
  “孝道乃是为人之本,求陛下深思熟虑啊陛下!”
  “陛下曾言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而儒术以仁孝为本,孝道乃是儒家立身之初”专研儒术,乃是儒学大家的公孙弘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刘彻变更祖宗家法,而不发一言,“陛下如此崇信儒家,何以要改了祖宗家法?”
  御史大夫薛泽据理力争,辩驳道,“丞相此言差矣。汉室律法,乃是高祖时候,君臣共同制定,也是祖宗家法。陛下以律法治天下,如何就是不敬祖宗家法呢?”
  薛泽可不是这些不知进退的腐儒。在他看来,无论以孝治天下,还是以律法治天下,但凡是陛下说的,皆是他要支持的。
  他可从来没有忘记过,他是谁的人,究竟要听谁的。
  廷尉史王温舒直接嗤笑一声,一双眼睛里仿佛有火焰在跳动,出口的话都带着血腥气,目光灼灼地看着偏殿诸人,“莫不是诸位自己做了不合律法之事,不尊祖宗家法,才对陛下诏命再三推阻?”
  “汲黯进退失据,不尊天子,罢其官位”刘彻语声淡薄地启唇,而后看向还欲开口求情的公孙弘,面上浮起了一丝带着寒意的笑容,“自今日起,凡八百石以上官员任命,皆报到朕这里。丞相辛苦,太尉属吏长史、司直、功曹、议曹史,自此以后直接由朕总理。丞相若有过失,由御史大夫问状劾奏。偌大一个汉室,总不能都劳苦了丞相。都散了,若是执意要跪着,直接拖出去。”
  公孙弘跟汲黯的脸色变得惨白,公孙弘几近跪都跪不住,要倒了下去。
  刘彻此举,不仅是罢了汲黯的官职,更是分了公孙弘身为丞相的权力,将太尉之权直接分了出去不说,更是掣肘了丞相的任命之权,还扶持了御史大夫薛泽来制衡公孙弘。
  刘彻这是,要分了丞相之权!
  他是借着王太后此事,顺势分权,还是早有谋算,本就要趁着公孙弘立足不稳,筹谋此事?
  陛下这是在警告他,陛下亲手扶上去的丞相,陛下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夺了去。
  最可怕的是,公孙弘发现,他根本无法跟天子抗衡,连说一个不字都无法。
  即便是皇太后跪在了承明殿前,明摆着天子不孝,朝中仍然有一众官员并未来跪请天子。
  刘彻站起来,修长的剑眉虽然舒展着,可是眸中透出的光却不怒自威,“将隆虑长公主带到温室殿来,伺候皇太后回长乐宫。告诉她,盖侯,周阳侯,平原君都还在了。”
  王太后之母臧儿获封平原君,盖侯周阳侯都是王太后的亲弟弟。王太后的亲眷这么多,可不仅仅有一个田蚡而已。
  如果她要为了田蚡,将王氏田氏一并推入鬼门关,刘彻难道会拒绝吗?
  田蚡以巫蛊害君儿跟君儿腹中孩子,他没有将王氏田氏灭族,就已经是看在王氏田氏是他的母族,看在王太后跟外王母的份上了。
  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连虎符都不在自己手里的少年天子了。
  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人能够胁迫他,即便是他的亲生母亲。
 
 
第319章 
  右通广内,左达承明。既集坟典,亦聚群英。
  大雅宏达,作为未央宫正殿的承明殿前,春雨靡靡,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天上更是不时传来雷鸣阵阵,银色的闪电在天边划破了天际一般,蔓延在云层中。
  明明是白天,在如此晦暗的雨中,只能依稀隔着雨幕瞧见人的面容。一把把硕大的雨伞撑在王太后,平阳长公主等人的身上,却仍然阻挡不住电光映射在他们脸上的亮光。
  电闪雷鸣下,王太后的脸上惨白着,已然是凭着一口气在苦撑,怀里还抱着昏迷过去的隆率长公主刘婷。
  她清楚明白地知晓,这是她救下田蚡的最后一个机会。
  就算是王氏田氏鱼死网破,也根本动摇不了刘彻要除去田蚡的心。田蚡这次要用巫蛊咒死皇后跟皇后腹中的嫡长子,触及了刘彻的逆鳞。
  可那是她的亲弟弟。
  尽管田蚡跟她不是同一个父亲,可是互相扶持这么多年,经历了栗姬,临江王之前那么多的变故,才将刘彻扶上了帝位。
  平阳长公主刘聘的眼泪都要流干了,赤红着眼睛跪在王太后身边,发丝凌乱,浑身湿透,低哑着嗓子,“阿母,你睁开眼睛看看阿婷!她浑身都烧红了,像一块热炭一般烫手了!这是你十月怀胎,自小小心得不能再小心,好不容易养大的小女儿,我的亲妹妹!你这是要拿着阿婷的命,拿着自己的命去赌!阿母,阿母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王太后的脸上雨水斑驳一片,分不清泪水跟雨水。她听见刘聘的话,一动也未动,就好似一座雕塑一般,抱着怀里的刘婷。
  没有人敢去强迫她。
  那是汉室的皇太后,是汉室天子的生母,是先孝景帝的皇后。
  从温室殿的方向远远地来了一大堆人,还有好几辆马车随行而来,所有人的眼睛都伸直了瞧着来的究竟是谁。
  有资格在汉宫之内用马车的,也就是太后,陛下跟皇后了。
  眼下皇后昏迷不醒,太后跪在这里,也就是只有陛下能够颁布诏命了。
  目前的僵局,究竟要走到何方,全部要看陛下的心意。
  平阳长公主紧紧盯着来的人,见到刘彻身边的黄明奇跟未央宫掌事的大宫女元香,急急问道,“陛下来了吗?有何旨意?”
  元香向诸人行礼过后,欠身到王太后身边答话,“回长公主,陛下未曾驾临,只吩咐了奴婢将太后跟几位长公主送回。”
  “陛下未曾说过什么话?”平阳长公主闻言心下便是一惊,刘彻这般传话,阿母哪里会走?
  黄明奇拱手,“回禀长公主,陛下口谕。”
  王太后睁开眼睛,目光浑浊地看着眼前来人。
  “平原君,盖侯,周阳侯俱在,还请太后三思。”黄明奇将剩下的话说完,便退到了一旁。
  这份差事以元香为主,面前的又都是女眷,他自是犯不着再说些什么。
  这就是绝不肯饶过田蚡了!
  王太后跪了大半日,又淋了这么久的雨,等来了刘彻的这句话,就如同万箭穿心一般,浑身的血肉都被碾碎,连跪着的力气都没有了,瘫在地上,嘴唇颤抖地开口,“他这是……他这是拿他们的命在警告我啊……在警告我啊……”
  那难道不是刘彻的外王母跟舅父?
  田蚡不是刘彻的亲舅父吗?
  她是刘彻的亲生母亲,这里跪着的是他的亲姐姐,为何刘彻就不能看在他们这么多人的份上,饶过田蚡这一次?
  蓦地从远处的宫墙跑来了几个连伞都丢了的人影,走到近前才看清楚,原来是田蚡的独子田恬。
  王太后看清是田恬,才刚要发问,却赫然发现田恬竟然穿的素服,头上戴着重孝用的白色粗麻,抬起万斤重的手臂,瞪大了眼珠子,不敢置信地问道,“阿恬……你这是……”
  田恬重重地跪在王太后面前,嚎啕大哭,“姑母,阿翁他……阿翁他惊惧交加……去了啊……”
  田蚡,已经去了?
  “噗!”
  王太后刷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将怀中的隆虑长公主衣襟染红了一片,面如死灰地倒了下去。
  “阿母!”
  “太后!”
  周边所有人还在被田蚡去了这一消息惊得回不过神的时候,又猝不及防地见皇太后倒地不起。
  平阳长公主心里说不上是送了一口气,还是再提着心,急声吩咐诸人,“快些将太后跟长公主扶到马车上,伺候着换衣,立即回长乐宫。”
  元香跟女婢们动作利落地将王太后跟隆虑长公主扶上了马车,而后来到平阳长公主身边,低声回道,“陛下已经请太医令到长信殿守着,并吩咐奴婢将隆虑长公主送到温室殿,太医丞在温室殿伺候着。另则,隆虑长公主体弱……”
  她话没有说完,看了一眼旁边已经在发抖的隆虑侯陈蟜。
  隆虑侯陈蟜乃是一个壮年郎君,这么一场折腾之后,都已经是这副模样,隆虑长公主生来便有弱症,近来又久病,被太后拖了这么久,究竟能不能大安,是谁也说不清的事情。
  而在温室殿,因为皇后病重,有全国各地的名医在伺候皇后,实在是比长信殿更妥当的。
  平阳长公主一点就通,叮嘱了自己的儿子曹襄并丈夫汝阴侯夏侯颇,一同守在这里的盖侯王信,周阳侯田胜送王太后去长信殿,回头就上了隆虑长公主的马车,跟隆虑侯陈蟜一道赶去了温室殿。
  如今田蚡舅父已然去了,后面的丧事如何办,武安侯的爵位封国还有的争抢。阿母费尽心思,就是为了救下舅父,可是舅父根本等不及阿母来救。阿母之后会做什么,她根本不敢想,也想不到。
  身为长姊,她自小看顾护着几个弟妹,万事都以他们的平安为先。待她有了自己的孩子,更是不错眼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就怕他们有个万一。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阿婷的身子。阿母要做什么,能做什么,她已经管不了了。
  ……
  这几日军中事多,卫青已经一个多月不曾休沐。今日得闲,他带着养在自己家里的外甥跟儿子来到练武场,指点他们的武艺。
  卫青瞧着自己的儿子卫伉武艺平平,天资一般,只暗自摇头,嘱咐他勤学苦练。他们已经是武将出身,必然要有一身武艺傍身。否则即便有了爵位封国,也是受不住的。
  他再看跟自己一般出身,身世可怜的外甥时,眼里流露出一股不可思议的情绪来,“去病,你的功夫,是师傅教给你的吗?”
  霍去病因为是卫青的姐姐卫少儿与平阳县小吏霍仲孺私通而生,霍仲孺不敢承认自己跟卫青姐姐私通,更加不敢娶卫少儿,而是回到了家乡,重新娶了妻子。霍去病只得在卫家,以私生子的身份降世,就如同他的母亲跟舅父一般。
  及至卫子夫进宫,卫青也封官之后,卫青把卫少儿母子接到了自己家里照顾,看顾霍去病如同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
  他出征至现下,虽然有很长的时间不曾细细查看霍去病的武艺学问,可是如今霍去病跟卫伉两人的较量中,卫伉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
  教导 霍去病跟卫伉两人武艺的师傅是卫青亲自请来的,卫青对他的功夫路数一清二楚。可如今霍去病的功夫,大开大合,一身的劲道猛力,招数简单却变幻无穷,尽是上乘武学的精华,无一不是卫青从未得见的境界,绝不是霍去病一个只十二岁从未出过长安的少年能够自创得了的,定是有了不得的高手在背后指点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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