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体贴交代,程舒诺还没吱声,却自己先打了个喷嚏。
程舒诺不知道林宴为什么会把自己折腾的这么可怜兮兮的,身上就一件单薄的衬衫,脸上也不好,她没再多说什么,“你赶紧回去吧,这个……”她看了下手里的花束,“下不为例!”
她说完,绕过林宴往楼道里走。
林宴转身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心情莫名有些轻快。
和刚才狼狈的逃下来完全不同,他想起那种心脏被掐住的难受,他差一点就想冲上去,可他还是拼了命冷静下来,然后慌乱的逃离现场。
他应该把选择权交给程舒诺,可又有谁知道,再短短的十几分钟,他经历了多少种情绪呢?
那些心头的浮躁,是夜晚再冷的风也吹不散的。
林宴胸腔中霎时涌出一股激动,于是再意识清醒之前,人已经情不自禁地追上去。
程舒诺还在等电梯,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转身的时候,便看到林宴不知为何跟了上来,程舒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怎么还不走?干嘛呢?”
林宴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很多的情绪得不到发泄,于是就那么不受控制地追上来,等反应过来,又觉得自己荒唐。
他有点不敢看程舒诺,两手摩挲了下,说:“那我……那我回去了?”
程舒诺平淡地看他一眼,“不然呢?你是又没开车?又要我送?”
林宴赶紧摇头:“开了,我就是跟你说一下。”
程舒诺:“你刚刚已经说过了。”
林宴:“是吗?”
程舒诺:“……”
电梯刚好下来,电梯大门打开。
程舒诺收回视线,迈入电梯,林宴站在门外没动,沉默看着她,程舒诺越发觉得林宴莫名其妙,“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宴其实比程舒诺还糊涂,他心跳很快,他很少有那么强烈的情绪,他也不懂明明不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了,为什么突然这么沉不住气,又如此的心浮气躁。
“明天有时间吗?”
他最后只是轻描淡写地问。
程舒诺说:“没有。”
“后天呢?”
“也没有。”
“……好吧。”
电梯缓缓阖上,林宴却站着没动,依旧目光深深地看着她,缝隙越来越窄,他越来越小,直到什么都看不见,程舒诺却突然觉得这个画面有些神圣。
像某个电影镜头的慢动作回放,明明是瞬息之间,她却仿佛走过了和林宴的几年。
韩辰遇问,林宴哪里好,程舒诺自己也不知道。
可他就是那么一个存在,无论多少年,分开还是在一起,他就一直在她心里,爱过怨过恨过,总归与众不同。
……
清晨,程舒诺从梦中惊醒,额上全是冷汗,她撑着身子坐起来,狠狠摸了把脸,好一会,却还是难以平复心情。
她怎么会做这么可怕的梦。
梦里是尖锐的鸣笛声,两辆汽车像废铁一样搅在一起,四周是混乱的人群,她看到林宴血肉模糊的躺在地上,她怎么喊都喊不醒,他被人抬上担架,推进救护车里,她拉着医生的胳膊问,年轻的医生却冲她无奈地摇头……
程舒诺坐在床上,后背发寒,手臂发颤,于是匆忙捞过手机,手指飞快地敲下一排数字,“嘟嘟嘟”响了几下,电话居然通了,听筒里传来慵懒的男声,似乎是没睡醒。
“您好,哪位?”
程舒诺狠狠攥着手机,指关节泛白,“你……你还好吗?”
她声音发抖,语气也不像她。
电话那头,男人却立马听出了她的声音,再次开口的时候,声线里再无半分慵懒随意,“小诺?出什么事了?”
程舒诺心中仿佛一块巨石落地,她使劲按了按眉心,只觉得喉咙发痒,她想起昨天林宴漫不经心的那些话,明明令人战栗的语句他偏偏说的轻描淡写,对林宴的感情,她已经说不清了,只是无论如何,都没想过他有天会不再,以至于在这个梦醒的早晨,她被排山而来的恐惧淹没了。
她没说话,电话那头的人却紧张的一直喊她名字,紧接着便传来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混着重物落地的声响,“小诺?你在听吗?你在哪?小诺?别不说话啊……”
程舒诺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摇头,“没事,打错了。”
林宴明显不信,他用肩膀夹着手机,慌乱地穿着衣服,“你在哪?我马上过来。”
程舒诺:“我在家,真没事,别过来。”
她说完,匆忙挂了电话。
程舒诺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也可以起床准备上班了,她掀开被子起身,光着脚往浴室走,直到鞠了捧冷水拍到脸上她才彻底清醒过来,她突然想起当年接到邻居电话赶去医院的场景。
外婆在洗手间摔倒,大半天后才被串门的邻居发现送去医院,她赶到医院,医生让她签手术书,说是老人年纪大,手术风险很大,她几乎颤抖着手写下自己的名字。
她等在手术室外,因为害怕,一直给林宴打电话,电话却怎么都打不通,也不知过了多久,医生从手术室出来,摘掉手术帽冲她摇头,程舒诺至今也忘不了那种绝望。
可后来她也明白了,绝望的后面往往还有更可怕的事情等着她。
……
半个小时候后,程舒诺收拾完,站在玄关换好鞋子,刚取过架子上的包,房门就“砰砰砰”的响,程舒诺被吓了大跳,走去开门,房门才推开一点,就被人大力地往里推。
程舒诺看清门外的人,她一愣,方才开口:“你过来干嘛?不是叫你别……”
她还没说完,林宴直接朝她扑过来,猛地把抱进怀里,因为力气太大,程舒诺被撞得往后倒,又被他紧紧搂住腰。
程舒诺再次怔住,因为抱得太紧,她听到林宴的心跳声,那么强烈那么不安,每一下都重重地敲在她心头最软弱的地方。
她还来不及开口,耳边已经漫来男人急促的声音,带着喘息,“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程舒诺被他抱着动不了,思绪却起起伏伏,慌乱而不真实,林宴怎么这么紧张她?演的吗?看起来又不像。
她暗自感慨,深吸了口气,“林宴,你放开。”
林宴惊吓过后,也意识到自己不对,于是连忙松手,从程舒诺怀里退出来,他有点窘,自从昨天晚上借着那股劲儿把话说开之后,林宴心里也没底,他不知道会不会适得其反。
他神色莫辨,垂眸看着程舒诺,程舒诺却没看他,低头整理被弄乱的衣服。
林宴还是担心,他和程舒诺虽然分开几年了,可有些记忆却好像潜移默化的刻进了他的骨血里,程舒诺说话的语气是慌是惧,他怎么会不明白。
沉默片刻,他问:“出什么事了?”
程舒诺其实是后悔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打那个电话,于是模棱两可地说:“做了个梦。”
“梦到什么?”
——吓成这样?
林宴留了后半句在心里,他是个很有分寸的人,虽然对待感情显得有点拙劣,甚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面对程舒诺也变得不够冷静。
程舒诺语气淡淡,揶揄道:“梦到渣男,吓我一跳,醒来就突然想骂人。”
林宴也不拆穿,顺着她的话问:“所以给我打电话?”
程舒诺扫他一眼,把包背在身上,“对啊,想来想去前男友里你最渣,不骂你骂谁。”
林宴:“……那为什么没骂就挂了?”
程舒诺:“不想浪费力气了呗。”
林宴被堵了下,程舒诺拿过柜子上的车钥匙,林宴站在正前方,她绕不过去,“林大律师,礼拜一你不上班吗?”
她刚刚一直没仔细看他,这会见林宴虽然依旧西装革履,却没打领带,甚至连衬衣的扣子都滑稽的扣错排了,程舒诺心里滑过一丝异样,紧跟着便脱口而出,“扣子歪了。”
林宴也方才反应过来,他刚才出门的时候太着急了,根本没注意到,程舒诺这么一提醒,他却蓦地想起两人同居的时光,程舒诺上班时间比他晚,自然也比他起的迟一点,他每次洗漱完,穿戴整齐,都会拿着领带走到床边,程舒诺其实早就醒了,看着他走进,她会笑着爬起来,跪在床沿给他打领带。
她会轻轻和他说话,细心地为他整理衣摆,然后再小小的撒娇,讨他一个吻。
比起情人间的耳鬓厮磨,程舒诺给他的那份温柔,是他在帝都的三年最为留恋的,也是躺在医院两个月,他夜不能寐的根源。
好像也有一次意外,他如往常一样的走到床边,程舒诺也如之前一样笑着爬起来,却甩掉他递过去的领带,然后往他身上扑过来,毫不讲理地吻他,把他刚穿好的衬衣扯开,又更过分地去解他的皮带。
林宴当时要出差赶飞机,时间很紧,程舒诺是知道的,林宴不由着她胡闹,程舒诺却完全不理会他的制止,那么热情又大胆地勾着他亲,又趁他不备,拉着他往床上倒。
他是个正常男人,床上的也不是别人,是他的女朋友,他被闹的不对劲,便换了种方式讨回来。
飞机反正是赶不上了,林宴收拾身下不老实的小女人,他掐着她的腰,咬着她的唇,闷声问:“还敢不敢胡闹?嗯?”
“不敢了。”
她因为哭过,眼睛湿漉漉的,如烟似水,委委屈屈地抬手揽住他的腰。
情爱之中,她小脸红扑扑的,眼角含娇含媚,随便一眼都是百般风情。
林宴被她勾得兴致又起来,便重重地顶了她一下,程舒诺这记挨的实在吃力,皱着小脸往林宴怀里躬,软声求他,“真不敢了呜呜呜……”
谁知林宴却继续欺负她,程舒诺觉得自己自作自受,她喘不上气往男人怀里钻,媚着嗓子娇滴滴地讨饶,到最后却被折腾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那是林宴第一次纵容自己,扔了一堆人在机场,跟着程舒诺在家里胡闹,他所有的自律和原则,都败给了身下哭红眼的小女人。
可也是最后一次,那次之后,他出差许久,满身疲惫地回来,还没给她一个久违的拥抱,程舒诺就和他提了分手。
……
林宴愣在原地不说话,程舒诺毫不客气地往他膝盖踹了一脚,“林大律师,我要上班,麻烦你让一让。”
林宴吃痛,猛地回神,他脑海里的画面少儿不宜,看着眼前的程舒诺便多少有几分不自在,他低咳了声,不经意地转开视线。
程舒诺却难得愉悦地笑了,“你也一大把年纪了,脸红什么?”
林宴却咳得更厉害,清淡的脸上红晕一点点划开,他匆匆转身往外走,“你对我有偏见,我才没脸红。”
程舒诺这会心情实在好,她哪里见过林宴这般反应,于是关上门追上去,“没脸红你跑什么啊?”
林宴快步外前走,右手虚握着成拳抵在唇边,左手一直按着电梯按钮。
程舒诺合理猜测,笑眯眯地看着他,“想女人了?”
“没…没有……”
“林Par怎么结巴了?”程舒诺笑容变大,她想起什么,落井下石地感慨,“难怪林栩以为你是老处男。”
“……”
作者有话要说: 林宴:“咦?我今天是不是吃到肉,睡到老婆了?”
某六:“梦里什么都有,你老婆还梦到你挂了。”
韩辰遇:“求上位!”
林宴:“.......................”
第27章
两人一起进的电梯, 林宴站的笔直, 正经的目视前方,他脸上泛着红晕,可偏偏表情还是一本正经,唇线淡抿,眼神微冷,看起来特别严肃。
程舒诺原先对他真的兴趣不大,可林宴的反常行为, 总让她觉得新奇,她不待见林宴,又不影响自己看他笑话。
林宴整个人绷着, 程舒诺便好整以暇地打量他,目光缀在他脸上。
她没说话, 林宴却主动打破沉默,从喉间溢出一个字,“你——”
“我什么?”
和林宴的僵硬不同, 程舒诺语气轻快,明显心情不错。
林宴依旧没看他, 清咳了两声, 才重新开口:“你……你可以别这么看我吗?”
程舒诺挑挑眉, 狡黠地冲他笑:“为什么呢?我觉得你很好看啊。”
她语气戏谑,有意逗他。
“……咳咳。”林宴很轻地扫她一眼,视线和她短暂接触,又飞快错开, 他声音微颤,“我觉得……这种话不适合当面说出来。”
他顿了顿,又说:“一般人会不好意思。”
程舒诺淡淡“嗯”了声,问:“所以林律师不好意思了吗?”
林宴再次余光瞟她,更快的目光挪开,正色否认:“我没有。”
程舒诺点点头,林宴见她不再追问,心下刚松了口气,谁知程舒诺又笑,“那林律师到底在脸红什么?不会真的在想女人吧?”
她刻意话尾往上绕,“不过啊,到底是哪种程度的想才会脸红成这样啊?”
“小诺,我没有,真…真没有想……”
林宴说完,脸上又多了一抹异色,耳根也有点烫,可依旧维持着斯文正经的表情,程舒诺一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林宴喉头滚了滚,觉得这封闭的空间里,不仅呼吸不畅,连温度也高了。
幸好电梯们很快开了,林宴迫不及待地往外走,边走边说:“电梯里太闷了,真热。”
程舒诺跟在他后面,见他越走越快,嘴角便牵起淡淡的笑。
她暗自腹诽,原来冰山染上颜色是这样的啊,还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