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泽把嘴里的那个充满血腥味的东西全都咽了下去，压强的冲击也已经完全消失了，他伸手摸了摸喉管的位置，发现那里，生出了一个腮一样的东西，自发一张一合，为他溶解水中的氧气。
海水包裹在他周围，五官都不受到影响，他张嘴，海水从嘴里灌进去，又从腮的位置出来，说话都没有问题，“是，鲛化药？”
白御岚点了点头，程泽忍不住又摸了摸喉咙位置的腮，鲛人滩碎片最珍贵的资源，鲛人血所制，据说放干净一个鲛人的血才能提取出这么一颗鲛化药，可以让人在24小时内半鲛化，在海底活动自如。
程泽知道这种珍贵药物学院是不会随意提供给生员的，但她是金面具，程泽心想，特权最多的金面具。他咕哝了一声什么，白御岚没听清，问他，“什么？”
“我说，莫名有一种，抱大腿的感觉。”
白御岚反问他，“不想抱？”
程泽的视线不受控制地从她脸上往下移到腿上，又很快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连忙移开了视线，面颊上在冰冷的海水中都觉得有些烧，面罩被扔掉那个瞬间的记忆再次涌回，虽然只是短暂地一触及分，但他仍然能记得当时舌尖相处时滑腻的触感，他知道这不算亲吻，性质就和人工呼吸差不多，鲛化药遇水即化，要不接触到海水，只能通过嘴对嘴来给他，对方是为了救他，为了给他鲛化药。
第84章 共生（八）
鲛化药的时效是24小时, 生员能在海底停留的最长时间极限也差不多就是20来个小时。程泽没那脸皮去和白御岚继续讨论抱不抱大腿的问题, 顾左右而言他，“我刚刚没看清，洞窟里是什么？”
“巨鱿。”白御岚道，“碎片里的老规矩，有boss的地方，基本应该有好东西。”
“我来。”虽然清楚白御岚的实力，但程泽还是会有一种由自己来服其劳的下意识反应。使用鲛化药后，不用考虑装备，程泽在水底的活动反倒是可以放开手脚, 他再次进入洞窟，这次有了提防，在同样的水波冲击过来的时候, 一刀削过去，刀片飞出去的速度极快, 破开水流的阻力，把巨鱿触角的尾端削掉了一截。
适应了洞窟内莹白色的光线后, 程泽看清了那小山一样庞大的巨鱿, 每根触角的顶端都有油桶一样粗壮，触角又长又多，就连尾部最细处都有成年人胳膊粗，触手上密布着锯齿状的吸盘。白御岚在他身后进了洞窟, 有些可惜地看了眼巨鱿, “就是带着不方便, 不然倒是好食材。”
程泽的两手手指间全都夹着刀片，按他一贯的风格，两把插眼，其他飞向头部和触角的连接部位，巨鱿在洞窟内乱撞，许多甲壳类生物的排泄物和尸体扑朔朔被撞下来，程泽一边闪避一边把巨鱿的触手打结，他扯着其中两段触角一拉，让巨鱿的致命部位全都暴露了出来，他的手腾不出来，喊了声岚岚，白御岚配合默契地一道金光打来，直接将巨鱿头触分离。
程泽用刀片在巨鱿触角尾端削了薄薄一片，递给白御岚。
“干嘛？”
“生吃？”
白御岚失笑，程泽自己也笑了，扔了那截触手，两人顺着发出莹白色光线的源头游过去，在洞窟的深处发现了被鱼群围住的光源，是一块拳头大小的矿石，材质不明，发着耀眼的莹白色光芒。程泽拨开鱼群拿起了那块矿石，他的探照灯被白御岚连着面具一起给扔了，此刻将这块矿石带在身上，正好充当了探照灯的用处。
离开洞窟后两人继续往下深潜，在水深800多米的地方，遇到了入水以来的最大一处遗迹，就像是一座沉入海底的古城，就见庙宇残垣，石碑林立，其中鱼群来往，珊瑚丛生。两人游弋在死寂的残垣之中，庙宇上的壁画已经被海水侵蚀，什么都看不清，程泽游到了那座最高的庙宇遗迹前，突然压低了些声音，“里面好像有动静，有其他人。”
深海遗迹的难度和死亡率决定了会有许多生员选择结伴进入这个单人碎片，里面的动静听起来不小，像是有好几个人，程泽在想是不是要避一下，毕竟碎片之中为了争抢资源生员之间并不都互相友好，黄雀帮的前车之鉴还在眼前。
白御岚问他，“嗯？怎么不进去？”
程泽道，“听起来人不少。”
“那，要清个场？”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程泽心道，金面具大概是不能理解这种避让的，毕竟谁想和她抢资源，那真是嫌自己命太长了。于是他游进了那庙宇，海底横着一根根断柱，进去了才发现里面的情形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是同一拨人在一起行动，而是在对峙。
这座遗迹内的资源大部分都是罕见的古老金玉之物，眼前引起争执的却是一个箱子，就像是那些海盗电影中都会出现的宝箱一样，黑色金属质地的外壳，镶嵌着宝石，静静躺在海底沉沙之上。
“程泽。”其中一方人还认得他，因为都穿戴着潜水装备，程泽辨认了一下才发现是荣季和贺晁，倒是程泽自己因为没有面罩遮挡，好辨认的很，贺晁看起来对程泽没穿潜水装备出现在这里很奇怪，只是眼下的情形不容许他多问什么，而是在继续和对方争夺宝箱的所有权，“谷超，你别太过分。”
对方有三个人，从贺晁喊的名字来看，其中一个就是黄雀帮那个传说中的核心人物，积分榜第四位的谷超，贺晁继续道，“你们黄雀帮的德性谁不知道，箱子是我们先发现的，别以为你们人多就可以来抢，再说，现在三对三了，不是，四对三。”贺晁说的三自然是把程泽拉了进来，虽然不算特别熟悉，但对方是黄雀帮，贺晁觉得程泽不至于在这种时候落他的话去站黄雀帮，他余光瞟到程泽身边还有一个人影，但四对三的三字刚说出口，突然就发现程泽身边那人的面罩后面，是一张在海底依然发着金属光泽的金色面具，“我去，金…”他拿手捅了下荣季，“面具。”
荣季扭了下头，看见了程泽和他身边的金面具女生员，如果没有意外，一定就是那天在遗骸山谷问他有没有见过程泽的那个金面具。
程泽这个家伙，到底就哪里来的这般好命？
程泽突然想起了荣季那个号称面具发烧教名誉教主的称呼，对方又是男生员积分榜的榜首，一股危机感突然就冒了出来，再加上那天在遗骸山谷故意误导他的前仇，程泽突然就看这个榜首特别不顺眼起来。
白御岚没理那两方对峙的人在说什么，也没发现程泽的心态，她看了眼那个沉沙之上的宝箱，突然道，“你们试过了吗？难道你们拿得起来这个箱子？”
荣季又看了她一眼，谷超那边三人也对她的话有些莫名，不过谷超发现荣季这会明显有些分心，冲身边两人使了个眼色，于是他旁边两人提着匕首率先动手，分别对上了荣季和贺晁，谷超趁眼下的空档试图去拿那个宝箱，结果一提，没动，再用力，依然纹丝不动。
两拨人都停下了动作，荣季看向白御岚，“这，是怎么回事？”
白御岚伸出了手，一点点的金光在她掌心凝聚，程泽突然发现，原来她的金光不是只能凝成箭矢，这次，是一根金光闪烁的虚化绳索，套上了那只宝箱，她突然道，“阿泽，到外面去。”
“啊？”
“乖，听我的。”
程泽愣愣地往庙宇外游去，在他的身影快离开庙宇的时候，荣季突然反应了过来，猛地也往外游去，一边喊贺晁，“快跑。”
沉沙之下，是庙宇原本建筑的地面那一部分，宝箱已经完全和庙宇长在了一起，白御岚一拉金光绳索，宝箱动了动，整座庙宇也颤了一颤，在宝箱彻底被拉向她手中的时候，颤得越来越厉害的庙宇也在海底轰然倒下。白御岚伸手接住了宝箱，荣季贺晁和谷超那几人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往外逃出去，她的身后却有人游了回来，试图用身体挡在她和即将倒下的残垣之间。
白御岚将宝箱往他手里一塞，一手带着他，另一只手朝上，掌心金光四溢，将那正在倾塌迎面击来的殿顶梁柱击穿，两人游到了庙宇上方，脚下大量沉沙扑起浑浊了海水，倒下一大片残垣。
白御岚无奈地看着程泽，“不是叫你去外面吗？”
“我不喜欢这样。”程泽突然道，“我知道你很厉害，你一根手指头我可能都不是对手，可我…”我还是会担心，话到嘴边，程泽就说不下去了，他有什么资格来说这些话，如果眼前的金面具女生员是他的共生，也许他可以说这样的话，告诉她，我们应该同生共死不是吗？可现在，不过是他一厢情愿地汲汲以求罢了。
但白御岚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程泽其实内心很清楚金面具女生员尤其是白御岚的实力，就好像之前对付巨鱿，他清楚白御岚可以轻易杀死巨鱿，或许不是像先前两人联手那样她一击必中，但只要足够多的金光攻击，足以杀死巨鱿，可他还是更希望可以和她共同分担，他想和她并肩作战，而不是，由她来充当前方的保护伞。
其实不只是程泽，几乎每个世界的他，都是如此。白御岚突然意识到，这更像是来自于神魂层面的相似，都源自于本体内心的执着。白御岚想起了有一次无意听到的白白和黑熊精的对话，似乎就是对付黑曜那次过后，白白受伤在浮屠山疗伤后刚回御岚山那会。
黑熊精问他怎么看起来兴致低落，是不是伤还没好，白白摇头，“就是觉得，自己还是不够强。”
黑熊精安慰他，“已经很好了，你看看灵圣境内其他仙君的坐骑，像紫武仙君的青蛟，也不见得比你厉害。”
白白哼了一声，“我才不是和他们比。”
黑熊精奇怪道，“那你是找了什么参照物？”
白白当面基本都不肯喊她主人，背后倒是反而道，“主人的修为那么高，我难道不应该也更厉害才对吗？”
“你和仙君比，那当然是不够了，可她是你主人，你是她坐骑，她修为高，你其实应该感到更轻松不是？”
“可她修为再高，我也想保护她啊。”白白趴回了地上，两只前爪在身前搭在一起，“并肩作战，并肩……”他后面嘟嘟囔囔白御岚也没听清，她也只当白白是因为之前受伤受了刺激，没想到，这执着于他，竟有这么深。
下界每一世，都被影响了。
遗迹内，谷超很有自知之明地发现他三人在这个金面具手里没有一战之力，果断放弃宝箱趁庙宇倾塌的时候匆匆离开了。
贺晁问荣季，“这下，宝箱怎么办？”他话头一转又道，“金面具哎，你不是一心想找面具女生员做共生，这可是金面具哎。”
荣季本来就有点受刺激，贺晁还在他耳边叨叨，把贺晁的脸隔着面罩往外推了一把，就见到庙宇残垣上方的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很快，程泽拨着宝箱没有被锁住的卡扣，打开了那个宝箱。
宝箱里堆满了金币，最下面则压着一个金属质地的雕像，程泽将那个雕像拿给白御岚看，“像不像鲛人？”
鲛人滩是共生碎片，两人都没有去过，程泽当然没有亲眼见过鲛人，但这个雕像的鱼尾，类人形的面部，确实很像学院论坛□□生生员曾描述过的鲛人形象。
白御岚道，“这些碎片，说到底都来自于同一面乾坤镜，鲛人滩也是海洋地域碎片，有什么关联，也未可知。”
旁边还没走的贺晁喊道，“程泽，宝箱都被你拿了，后面要不要一起结个伴？”
程泽断然拒绝，“不。”
贺晁道，“这倒不像你的风格了。”
程泽看着荣季意有所指，“吃一堑长一智。”
荣季却突然游了过来，程泽的危机感突然爆发，一下挡在白御岚前面，荣季停在一小段距离外，越过程泽问白御岚，“想请教个问题，像你们金面具女生员，有可能会答应共生邀请吗？”
白御岚看着程泽的后背，他护食的表现太明显，这会挡在前面，耳朵又支棱着自己也想听她的回答，不禁有些想笑，“那得看，是谁发出的共生邀请。”
荣季听她说完，没再多留，和贺晁一起离开了这座遗迹，程泽对白御岚道，“我们也走吧，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两人又下潜了几百米，探了几处横亘海底的巨型沉船，在鲛化药药效快过前，离开海底，从出入口离开了碎片，对程泽来说，也是满载而归。
白御岚只拿了那个鲛人雕像，其他都让程泽去换积分，那个发光的矿石是罕见的荧光石，还有宝箱中的金币，看似是金币其实是另一种现实世界不存在的特殊金属，可以应用在外星勘探等领域的稀有材料，都值很高的积分，一趟深海遗迹碎片下来程泽的积分榜排名已经进入前十，正好在第十位。
程泽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宿舍休息，几个室友的实力都不如他，目前基本都不怎么进五星难度碎片，这次只有尤展在浅海试了试，也没呆太久就出了碎片，程泽一觉醒来听见他们在说，“深海遗迹碎片下来，积分榜变化很大。”
“是啊，前二十就有好多位置变了，程泽不也冲到前面去了。怎么还有突然不见的，那得掉多后面去，也不对啊……”
“不是掉后面，是死碎片里了。所以在积分榜看不见了。”
“我去，果然不愧是死亡率最高的碎片之一。”
“我今天去吃饭的时候，碰到钱良，说他们宿舍的一个人，就死碎片里了。好像积分榜上位置也有二三十，叫郁襄。”
“我有印象。”
“是吧，他室友说他进深海遗迹碎片还带妹，也不想想，死亡率这么高的五星难度碎片，他带的动吗？”
程泽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他更关注自己的积分，这次下来，他终于达到了可以邀请金面具女生员的最低积分线。但程泽总是对那突然冒出来的三百个积分不放心，就怕什么时候就突然消失。于是接下来，他又自己进了两个四星碎片一个三星碎片，就为了能保证自己在共生仪式前，达到那条积分线。
就在这天上午，和碎片开启通知一起跳出来了一条消息，“共生仪式将于五日后进行，请确认参加今年共生仪式的男生员点击下方按钮进行报名。”
程泽郑重按下了按钮，五天后的某个时刻，他发现他的平板像是死机一样突然黑屏了，然后强制进入了一个页面，“共生仪式单向初选开启，请各男生员注意，共生邀请一旦发出不可更改，请慎重选择。”
程泽点了确认，进入了下个界面，根据提示，如果是对普通的女生员发出共生邀请，那么他可以在里面输入他要选择的女生员姓名后确认发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