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族长媳妇儿孙氏掀开帘子从里头出来,看到老头子还在那儿转悠,气不打一处来地骂道:“转转转,都在这儿转了半天了,你不烦我还烦!”
“这不是担心儿子吗?”
“呸,我看你是担心你那张老脸,担心你屁股底下的族长位子。”
王族长被媳妇臊得头一低:“我不和你说。”
“我还不想跟你说呢。只一句话,人陈家村的送了咱们儿子回来,那个姓萧的又救了儿子的命,怎么着你也得去谢谢人家。”
“再说。”嘴上这样答,可王族长却真心不想再谈这事,索性钻进了自己屋子里,再不出来了。
孙氏在外头骂了半点也没见着缩头乌龟出来,气得咬牙切齿:“你不去,老娘我自个儿去!”
说罢,再也懒得和王族长磨叽,也回屋照顾儿子了。可心里到底还是埋怨,要不是这死老头,儿子也不用受这苦。说什么以身作则,依她看啊,就是蠢的!眼睛生在头顶上,看谁都矮半个头。
这回长教训了,该!
且不说王家庄这儿到底如何反应,陈家的几个人,都是热热闹闹地吃完了饭,还定下了过几日要去县城的事。去的人只有萧绎跟阿年,萧绎是去卖鹿的,阿年,则是去凑热闹的,她非得跟着去。
陈家是没有牛车的,他们要去县城,还得蹭着孙里正的马车。
晚饭过后陈大海兄弟俩便去说了,本来也是碰运气,看看里正家这几日要不要去县城,谁想一问过后,两方正好都赶上了。孙家也刚好是明儿去县城办事儿。孙家都不是小气的,见陈家人客气,立马答应捎上这两个孩子。
翌日一早,萧绎便牵着路和阿年一块出去了,李氏不放心,还叫陈大海送他们过去。头一次做孙里正的马车,是在陈家门口坐的,如今,却只能在陈家村村口等着。
一连等了两刻钟,孙家的马车才缓缓驶来。赶车的人是孙大郎,后头的车厢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是放着不少粮食布匹,看上去仿佛是要去哪儿登门拜访似的。
陈大海交代了他们两句,又与陈家大郎寒暄了两句。
一路无话,陈家大郎将萧绎两人送到望月楼门口。萧绎上回来过,这回也算是熟门熟路了,直接走到望月楼的侧门处。刚好,有个小二坐在那儿偷闲,看到萧绎他们过来,便上前问事儿。
萧绎遂请他将陈小虎和掌柜的叫了出来。
能在望月楼当小二的,多少有些眼色,扫了后头的鹿一眼,便知道今儿是有好事上门了,忙不迭地过去请人。只前脚踏出去,后脚眼睛一转,没去找陈小虎,直接去请了邹掌柜出来。
萧绎没见着陈小虎,没怎么吭声,只见那头邹掌柜已经打量起了他带来的那头鹿,目光还透着几分惊奇:“这真的是你在山上打的?”
“嗯!”阿年重重地点头。
邹掌柜看萧绎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这得多好的运气啊。要知道,那凤凰山虽大,这么多年也没听过什么人打过野猪,更不必说是这鹿了。
鹿肉多稀罕啊,更何况这东西还是活的。
邹掌柜看了一圈,心里已经有了成算,回头看着萧绎笑道:“萧小公子想怎么卖?”
阿年急着要说话,却被萧绎给按了下来:“那就要看邹掌柜诚不诚心买了。”
绕了一圈,又绕到他这儿来了,邹掌柜失笑,不敢再糊弄萧绎,直接道:“既然公子体谅,我也再藏着了。这鹿,咱们望月楼,吃得起!”
“邹掌柜爽快。”萧绎难得奉承了一句。
邹掌柜摇了摇手:“这鹿肉珍贵是珍贵,只是萧公子应该也知道咱们这县城的人家并不富裕,我们望月楼每月赚得也有限,这鹿,我最多只能出五贯。”
萧绎皱着眉,阿年盯着他看,觉得萧绎是嫌弃给的少了。
她又紧张地看着邹掌柜。
“萧小公子若是嫌少,那我也没法子了,我们这儿只能给的这么多。鹿肉再珍贵,也得有人买不是?若是我本钱出得高了,客人买不起,那我还挣不挣钱了?”这可是实话了,邹掌柜面上笑呵呵,说话也不显得咄咄逼人,“萧小公子实在不愿,可以去别的饭馆客栈看一看,瞧瞧他们给的是什么价钱,若是不行……”
“行,我们卖!”萧绎出声道。
邹掌柜松了一口气:“萧小公子果真干脆。这样,我也不亏着公子,春生,你过来。”
旁边的小二赶紧凑过来。
“去厨房里给萧公子取些糕点清酒,再叫人去账房那儿取五贯铜钱来,莫叫萧公子多等,快去!”
春生会意,当即跑着进了门。
邹掌柜回头,与萧绎客气道:“萧小公子可不要嫌弃,咱们望月口的糕点酒水,那可是一绝!”
阿年咽了咽口水,巴巴地等着。糕点,她爹给她买过一次,很好吃。
没多久,邹掌柜便拿到了钱,转手就交到萧绎手上:“这是五贯,萧小公子数数,若是没错,这鹿我可就牵回去了。”
铜板串在一块,一共五串,拿在手上沉甸甸的,很有分量。萧绎看着手上的五贯铜钱不出声,愣了许久。
他终于,挣了钱,不是靠阿年,是靠他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萧绎:我发财了!q(≧▽≦q)
论一代帝王的堕落之路。
第40章 新衣与疯马
等邹掌柜笑眯眯地牵着鹿回去了后, 阿年才轻轻点了点那个叫春生的后背。
春生正得意自个儿今日办成了一件大事后,忽然背后一阵剧痛,转过身正要发火, 待看清戳人的是个小姑娘,脸色顿时和缓下来。虽说被戳得有点生气, 可是对着这样一张叫人欢喜的脸,气也没剩下多少了, 更不会细想她方才究竟是用什么戳的。
春生放缓了语气:“姑娘有什么吩咐呀, 只管说,我去给你办。”
萧绎正沉浸在自己能挣钱的喜悦中,冷不丁听到这话, 当即抬头看了他一眼。等看到这小二笑得不怀好意时, 萧绎没忍住,厌恶地皱了一下眉头, 且将阿年往后头拉了拉:“劳烦这位小哥将陈小虎叫过来, 我们是他家里的人, 给他带了些东西。”
春生忽然想起, 方才他们确实是让他叫陈小虎来着。好在眼下生意已经做成了, 掌柜的也回去了, 再叫陈小虎出来也没什么。春生冲着阿年笑了笑:“瞧我都忘了,我这就去将人给叫来,姑娘您先等着。”
阿年哦了一声,答完之后发现手被攥得有些疼。
“松开。”她不大高兴地朝着萧绎道。
萧绎这才发现自己将阿年给握疼了,赶紧放开, 细看她的手,却发现已经被他攥红了。萧绎赶紧给她揉了揉,心里有些内疚,只是看着阿年那丝毫不知的模样,又免不了生闷气:“以后不要跟这人说话,记着没?”
“我又没说。”
“他跟你说话你也不用回答。这人心眼太过,不是什么好人,你这样傻乎乎的,跟这种人打交道迟早都会被骗。”
阿年翻了个白眼,你才傻乎乎呢,你全家都傻乎乎。
萧绎对阿年这态度有些不满意。他不能一直陪着阿年,可是也不能眼看着她这样一傻到底,说不定下次,还有像那个叫春生一样、叫人讨厌的人出现。
他只是担心阿年会被骗,那种人,一看就是没出息的。
埋怨的档口,陈小虎已经过来。春生送了人出来后,又朝阿年那儿看了一眼才回了里头。这陈小虎看着相貌一般,没想到家里还有这样出众的妹妹。
他走得快,没多久便到了后院那儿,邹掌柜果真在这人,拉着那头鹿,和他们的账房先生兴致勃勃地谈着话。
依照邹掌柜的意思,这鹿最好是卖去州里。那边他也有熟人,这鹿要是脱手的话,价钱起码要翻一翻,要知道在州郡里,可不差有钱有势,吃得起鹿肉的人。不像他们县城,有钱人毕竟还是太少了。
不过,账房的意思却是送给郑县令的好。
以前他们同高县尉走得近,巴结着高县尉,也不知郑县令心里有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如今高县尉失势,总该要讨好讨好郑县令。不过,要真用一头整鹿去讨好郑县令,诚意是到了,可邹掌柜也肉疼啊!
春生在边上见他们没说话了,没头没脑地往前凑过来:“掌柜的要把这鹿送给郑县令?”
“一边儿去!”邹掌柜赶紧赶人,赶完了又忍不住交代了一番,“这事别瞎嚷嚷。”
他还得再好好想想呢,好在这鹿一时半会也死不了。邹掌柜让厨房里的小二将鹿牵下去养着,回头时还春生还没滚,又问了一句:“那萧公子还没走?”
“没走呢,他们正和陈小虎说话。”
邹掌柜点头:“这个陈小虎,看来没招错。”
春生听着连都僵了,又是这个陈小虎。
邹掌柜却没看到手底下人的这些小道道。他看着那陈小虎是个不错的,手脚勤快,能吃苦耐劳,关键是人家家里还有一个打猎好手。头一次打到野猪,第二次又送来了一头鹿,这打猎的手艺,着实是不错啊。看来这生意一时半会儿地还断不了,邹掌柜甚至有些期待,那个姓萧的下回能带什么过来了。
被夸的陈小虎被阿年和萧绎塞了满怀的东西。
都是家里给他带的,有鞋子,也衣裳,还有熏肉。陈小虎看着这些东西,觉得窝心极了。他在望月楼里做活儿,根本不缺吃喝,可家里人却并不因为这个短了他的那一份,甚至觉得他在外头肯定会委屈,每每都带许多东西给他。
阿年也塞了一个盒子到他怀里。邹掌柜给了六盒糕点,阿年没有打开,不过想着这饭馆这样的气派,里头的糕点应该也是不错的。
陈小虎忙道:“这个你带回去给爷奶他们吃。”
“他们还有呢,拿着!”阿年不容他拒绝。
陈小虎不得不收下,心里却是高兴的:“对了,这月的月钱刚好发了下来,你们给带回去交给阿娘。”
陈小虎示意阿年将他腰上的荷包取下来,说得很有几分骄傲:“这个月饭馆里头生意好,掌柜的还给我们涨了月钱,每个人多发了十文。回头,你叫我娘将这多余的钱拿出来,给你们姐妹几个买些头饰戴戴。”
阿年慢吞吞地解开了,看看荷包,知道这是出自谁的手。这荷包上的花样,和她鞋子上的花样都差不多,肯定是大伯娘绣的没错了。
“我刚刚听人说你们今儿又卖了野物了,还是卖了一头鹿?”陈小虎问道,他刚刚也确实看到邹掌柜一脸喜气地牵着一头鹿过去了,那高兴的样子,实在是少见,连带着他也得了一个好脸色。
阿年点头。
陈小虎看着这两个人,瞬间担心起来了:“那你们今日可别去街上晃荡,快点回去才是要紧的。咱们县里治安虽好,却也不是没有偷儿的。”
阿年比了比胳膊:“他们不敢偷我们的!”
陈小虎哑然失笑,也是,都忘了阿年有多大的力气了。就算没有阿年,这个萧绎也绝对不会是好欺负的,能打到野猪的,多少有些能耐,还能让偷儿给偷了?
三人又说了好些话。陈小虎一年到头不怎么见到家里人,每每看到了,都倍觉亲近,话也比平日里多了起来。
只是他实在还有事要忙,又说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回去了,离开之前又没忍住叮嘱了他们几句。说来陈小虎的年纪和萧绎也差不多,论起个子,萧绎甚至比陈小虎还高些,不过他们俩看着就不大让人放心,一副富贵相,看着就容易被骗,所以陈小虎才这般来来回回地叮嘱着。
人走后,阿年还有些惆怅。
她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到大堂兄了,今儿见了一次,结果这么快人就走了。
“走。”萧绎没有这样的离愁别绪,人走了就过来拉阿年。
陈大郎去拜会人家,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约好了要他们下午在这望月楼门口候着。这会儿还在,萧绎觉得先领着阿年四处逛逛。
之前没底气,现在,萧绎感受怀里沉甸甸的包袱,觉得有底气多了。
“咱们去买衣裳。”
阿年眼睛一亮:“真的?”
“那是当然!”
阿年笑得眼睛眯眯,她已经好久没有穿过新衣裳了,如今能买一身,怎么能不高兴?瞅着萧绎怀里的东西,阿年觉得更高兴了:“有钱真好。”
萧绎深以为然。他也知道邹掌柜给的价肯定不实惠,那头鹿远不止这个价,只是如今他也没有门路,除了邹掌柜,竟然没有可卖之人。这五贯钱,少是少了,于他而言却也足够。萧绎说完,便带着阿年去上回王氏挑衣裳的那家成衣铺子,虽说衣裳没有那样好,可是样式还是不错的。
小傻子穿在身上,应该也会好看,萧绎看着阿年想到。
“下回,你还去打鹿来卖!”阿年给萧绎定了目标,“卖了,挣钱买衣裳,买鞋子!”
她喜欢穿新的。
萧绎嘴角一抽:“山上可没有那么多的鹿。”
“那就随便打,什么能挣钱,就打什么,要有钱。”有钱才能吃好的喝好的,阿年一脸期待。
萧绎望着她的脸,拒绝的话实在没好意思说出口。
成衣铺子叫木香阁,里头挺大,上下两层,在县城里也是数得上名头的铺子,离望月楼也并没有多远。就是以阿年走路的步子,也只是一会儿就到了。两人甫一登门,便有老板娘笑着将人迎了进去。
“两位是谁要买衣裳?”
“都买。”萧绎说完,觉得自己真是财大气粗。
老板娘一听,笑容顿时亲切了几分:“那您可来对地方了,我这儿的衣裳啊,可是咱们县城里最好看的,都是比照着京城那儿的款式,别的铺子都没有呢。”
萧绎听她提到京城,心里无端动了一下。
老板娘瞧见阿年望着衣裳发呆,便知道这位肯定好说话些,拉着阿年走到里头:“这儿都是姑娘们穿的衣裳,快入夏了,衣裳轻便许多。这鹅黄色,还有这红色,我看着就极适合姑娘,姑娘要不试试?”
阿年瞅着萧绎。
萧绎:“去试试。”
他一放话,老板娘顿时就将衣裳给取了下来,亲自去里头给阿年穿上。新衣裳一上身,阿年就急不可耐地钻出去了,挺着胸,又高兴又矜持地站在萧绎面前,眼睛闪着光,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神情还有些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