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地望着他,像在权衡着在霍格沃茨内与本世纪最伟大的白巫师交战有多少胜算。
但那一刻过去了。
里德尔什么也没做。
他转身走开,门在他身后关上,他不见了。
邓布利多几乎在他离开的一瞬间一起离开了。
他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戈德里克山谷,走进一幢亮着灯的房子,望向在厨房中忙碌的身影。
“邓布利多教授?”坎蒂丝听到响动从厨房探出头来,好奇地问,“您怎么来了?您这个时间不是该在霍格沃茨吗?”她也不是很在意这个,很快就说,“不过您来得正好,我烤了饼干,马上就好了,是您最爱的口味,本来还想等明天寄给您,既然您来了,正好尝尝刚出炉的——”
邓布利多没有拒绝,他走上前,品尝了坎蒂丝烤的美味饼干,面上看不出分毫不正常。
今晚邓布利多不打算离开这里了。
弗利蒙最近很忙碌,邓布利多是可以料到的,里德尔的归来让自称为食死徒的人们越发躁动起来,弗利蒙作为傲罗需要对这些人提出警告。
他不在家,邓布利多就不能不在这里。
他在坎蒂丝收拾厨房的时候,站在一楼的窗前朝外看。
他举目望去,在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下面,看见了他最不想在这里看见的身影。
里德尔穿着一件长长的黑色巫师袍,安静地站在树下。
月光投在他苍白英俊的脸庞上,他也发现了邓布利多。
他在邓布利多的注视下抬起魔杖,微微启唇,念了个魔咒。
这是个没有实质发射的魔咒。
他只是念了一遍,并未真的想要对谁使用。
邓布利多分辨着他念魔咒的唇形——
A-v-a-d-a K-e-d-a-v-r-a
是索命咒。
邓布利多倏地皱起眉,再凝结视线去看那个方向的时候,里德尔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坎蒂丝收拾完了厨房出来,正要和邓布利多说什么,就看见穿着西装的强大巫师转过了身,他不容置喙地对她说:“你不能再住在这里了,坎蒂丝。”
他要把她藏起来。
第三十五章
坎蒂丝不太明白邓布利多想做什么。
他建议她搬家,暂时不再住在这,安排了另外一个地方让她居住。
她看了看放下行李的弗利蒙,忍不住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吗?”
弗利蒙立在那,他看上去有些疲惫,棕色的短发有些凌乱,大衣的领子立着,遮住了他小半张脸。
他缓缓转过头,眼神复杂地看了她许久,才说了一句话。
他问她:“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你会恨我吗?”
坎蒂丝不解地望着他:“你骗过我吗?我不认为你骗过我。”
弗利蒙笑了一下,笑容略显苦涩:“你就当我在做假设。假设我为了一己私欲,为了……能够让你过上安稳平静的生活而欺骗了你,你会恨我吗?你会觉得我们之间这段婚姻是对你的折磨吗?”
坎蒂丝稍稍皱起了眉。
她觉得不管是邓布利多还是弗利蒙,可能都在瞒着她一些事。
她慢慢走到了丈夫的身边,凝视他许久才说:“我不知道。”她十分诚实,这个答案也让弗利蒙嘴角的笑容越发酸涩起来。
但紧接着,坎蒂丝便说:“但我知道的一点是——这些年来你一直对我很好,和你生活在一起的日子我很幸福。”她抓住了他的手,“你让我感受到了家的温暖,你认真对待我们生活中的每一件事,从不要求我做任何我不想做的事,你对我父亲好,对我的朋友好,我想不论你做过什么,不论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至少这些年的相伴,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弗利蒙愣了愣,惊讶地望着她,许久许久,他反握住她的手,低柔地说:“那么,我所做的一切就都是值得的了。”他温润的焦糖色眼眸弯了弯,“我可能从未说过这句话,但坎蒂,能够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就像是我偷来的一样。即便你最后也许会恨我,可我还是很高兴。我也很幸福。”
坎蒂丝有点困扰。
她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想问弗利蒙,又觉得他不会告诉自己。
她最终还是放弃了开口,就这样按照邓布利多教授的意思搬了家。
邓布利多为这栋房子下了赤胆忠心咒,保密人就是他自己。
他站在房子外面,安静地注视着这里,似乎还在思考这个计划是否会出错。
弗利蒙缓缓走到他身后,和他一起望着新家,低声问:“教授……我们这么做真的是对的吗?”
邓布利多沉默了一会才说:“我从不认为自己的作法是正确的。”
弗利蒙转头望向他。
邓布利多说:“但如果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依然会选择这么做。”他轻声道,“就当做这是我一个老人的自私心愿吧……她可能会恨我,亦或是我们。但对于我来说,我最大的期望,就是她可以幸福安稳地活着。”
他不能再失去坎蒂丝。
像失去阿利安娜那样。
所以哪怕是用如此卑劣的手段让她毫无异常地活下去,他也会去做的。
她脑海中关于那个人的记忆太深刻,单纯的一忘皆空并不保险,不是没有因为感情过于深刻而自主恢复一切记忆的存在,这种案例不在少数,邓布利多不想冒险。
他担心一旦她找回了属于她过去的记忆,会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了结自己,就像她在她怀中苏醒过来那一刻一样,毫无预兆地去伤害自己。
他不能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只能做出修改记忆的选择。
修改记忆,配上一忘皆空,再一个个去寻找知道当年那些事的人,说服他们,或者销毁记忆……为了一切万无一失,邓布利多用了很多时间,费了很多心血。
他望着那栋房子沉吟许久,用有些苍老的声音道:“怎样都好。至少,让她活着。”
弗利蒙沉默地立在他身边,月亮爬上天边,坎蒂丝在那时,并不知道她面临着怎样的危险。
邓布利多没有很快让她离开魔法部工作。
那不太实际,也太惹人注目,在里德尔还没真的做什么之前,他更想一点点转变一切,让坎蒂丝更加能够接受。
他安排了弗利蒙,在坎蒂丝离开魔法部时始终和她在一起。
可他们大概都没想到,里德尔会在他的名声愈加恶劣的时刻,就那样直接地潜入魔法部。
坎蒂丝这天下班总觉得有谁在看她。
她疑惑地朝身后望去,魔法部人来人往的大厅之中,站着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
他穿着黑色的缎面西装,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的巫师袍,明明是极其简单的装扮,甚至没有像其他巫师那样做点什么装饰,就已经足够迷人了。
坎蒂丝凝望着他的脸,几秒钟之后没什么情绪地转开了视线。
是个帅哥。
但与她无关。
不太认识啊,也不知道为什么盯着她看。
她甩了甩头,很快将那人忘在脑后,迈开步朝门口走,不疾不徐,内心安定。
她这样的反应可是击碎了某人所有的期待。
里德尔算是冒险进入魔法部的。
邓布利多在这里安排了不少人,他束手束脚,但依然还是来了。
他立在人群之中,望着那个多年未见却依然不曾改变的女孩,他以为她会震惊、错愕、哭泣,甚至怎么都好,哪怕是憎恨也可以,但她应该有情绪的。
他从未想到,他们重逢的这一刻,她对他的反应,会像是一个陌生人。
里德尔苍白英俊的脸上布满了阴郁,他直接幻影移形到了坎蒂丝面前,坎蒂丝在即将离开魔法部的时候被他拦住了。
她不解地仰头望去,注视着那张完美无缺的脸,甚为平静道:“有什么事吗,先生?”
她太冷静了。
她毫无情绪波动,真的像是见到了一个扰人的、阻挠她离开的路人似的。
她甚至还有点隐藏很深的不耐烦,也许不熟悉她的人看不见,但里德尔看得一清二楚。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坎蒂丝看起来不像是已经接受了曾经的遭遇,重新开始面对世界了。
她也许……可能……
“……你不记得我了?”里德尔开口说话,声音细腻而沙哑,像一条蜕皮的蛇。
坎蒂丝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她很不理解为什么一个陌生人要用那么深情的眼神注视着自己,虽然被帅哥这样看着很荣幸没错,但如果是个疯子一样的帅哥那就算了吧。
更何况她都结婚了,结婚那么久了。
“抱歉。”坎蒂丝礼貌地退后一步,“我确实不知道您是谁,我不记得认识过像您这样的人,也许是您认错人了。”她笑了一下,疏离道,“我要下班了,还请您让开,我丈夫在外面等我。”
……丈夫。
这个单词让里德尔深深地皱起了眉。
他俊美如画的脸上阴晴不定,掩在袖中的魔杖几乎已经滑落下来,他唇线紧抿,打算说点什么,但身后传来响动,里德尔眯了眯眼,在那一刻幻影移形。
“坎蒂丝?”弗利蒙紧张地走上来,“你在这?怎么不出来?我很担心你。”
坎蒂丝迷惑地看了一眼刚才那个陌生人站的地方,低声说:“我遇见了一个奇怪的人。”
弗利蒙眉头一跳:“……什么人?”
“……一个很英俊的男人,但气息很冷漠。他问我是不是不记得他了,我的确不认识他。”坎蒂丝游移不定道,“也许是他认错人了吧。”
弗利蒙的脸色在她说话时变得苍白如纸,他立刻抽出了魔杖,皱着眉查看周围,但一无所获。
不需要怀疑,坎蒂丝遇见的就是那个人。
他找到了这里。
弗利蒙焦糖色的眼底隐隐有些崩溃神色,坎蒂丝一直在看着他,在此刻,她终于还是问出了她觉得不会得到答案的问题。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弗利蒙抿抿唇,直接牵住她的手,带着她幻影移形。
里德尔府。
深紫色的天鹅绒窗帘将光芒遮挡的严严实实,阿布拉克萨斯站在木地板上,垂眼盯着地面,一语不发。
他的主人就在不远处,坐在一张平平无奇的椅子上,黑色的巫师袍自然下垂,为他增添神秘与危险的气息。
阿布拉克萨斯觉得双腿有些发软,但还是坚持站着。
可里德尔强大而压迫的魔压迫得他呼吸不稳,他渐渐有些扛不住,身体开始摇晃了。
“大人,我……”阿布拉克萨斯想说什么,但他说不出口了。
一道魔咒打在他身上,他只觉心好像被人狠狠剜了一样,什么纯血的优雅风度都顾不上了,直接倒在地上,瑟缩成一团,痛得浑身大汗。
是钻心剜骨。
里德尔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痛不欲生的阿布拉克萨斯,轻声问他:“知道我为什么惩罚你吗?”
阿布拉克萨斯从疼痛中勉强抽出一丝力气,压抑地说:“……是的,大人。”
里德尔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漫步到他身边,蹲下来,用魔杖拨开阿布拉克萨斯被汗湿的金发,低低沉沉地说:“为什么违背我?”他问着,又是一道钻心剜骨,阿布拉克萨斯感觉自己在那一瞬间都快要去见梅林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里德尔轻声细语地说,“将这一切隐瞒着我……你让我怀疑你的忠诚了,阿布。”
阿布拉克萨斯气喘吁吁地倒在地上,沙哑地低声说:“抱歉,大人,是我疏忽了,关于贝尔小姐和波特结婚的事情,我……”
里德尔听了他的话紧紧皱起了眉,他冷漠地说:“不仅仅是这个。”他魔杖的尖端指着阿布,“我在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忘记了一切。”
阿布拉克萨斯震惊地望向里德尔:“您说什么?她忘记了一切?!”
看起来……他似乎也不清楚这件事。
的确,他们本身就没什么交集,邓布利多瞒着所有人做的这些事,又怎么会告诉他呢?
里德尔慢慢站了起来,他黑色的袍角垂落在阿布拉克萨斯身上,他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语气说:“你不知道你令我失去了什么,阿布。”他转开视线,后撤几步,苍白黑暗的脸上萦绕着令阿布拉克萨斯不敢去探究的深意。
“我应该杀了你。”里德尔轻飘飘地说,“但我不会杀你。”
阿布拉克萨斯惊讶地望着他。
“记住今天,阿布。”里德尔转过头,黑色的眸子定在他身上说,“你得用你的一辈子,以及马尔福家的世代来偿还这笔账。”语毕,他直接消失在偌大的客厅里,阿布拉克萨斯捂着心口倒在那,渐渐地平复了因疼痛而产生的喘息。
他知道自己在流血,但暂时动不了,也就没办法处理伤口。
他望着天花板,回想着这些年的种种,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隐瞒了坎蒂丝和波特结婚的事。里德尔对他的信任可能到此刻就停止了,他不会再全身心地将一件重要的任务交给他而不吩咐旁人,他这个选择真愚蠢不是吗,利益至上的马尔福,在最关键的时刻却做了这样愚蠢的选择,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阿布拉克萨斯抬手挡住了眼睛,自嘲地笑了起来。
最愚蠢的还不是他做了那样的选择,而是他在做了哪种选择之后,什么也得不到。
甚至,那个人连他为她做过什么,牺牲了什么,都一辈子不会知道。
可真是悲哀。
不过也有比他更悲哀的人存在着。
里德尔重新来到了魔法部,他用一种别人难以抵抗的方式找到了神秘事务司,那个坎蒂丝工作的地方。
只是,在这里执行任务的人换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