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阳撇嘴，斜睨了她一眼，修长的双腿随意搭在地上，“没追过，这还是我第一次送人。”
言晞哼唧一声，不信地瞥了他一眼。
苏沐阳挑眉，轻笑了一声，“我以前是在乡下住的，小的时候没玩具，就只有摆弄这些花花草草，久而久之，便也会了。”
“乡下呀---”言晞感叹一声，脑海里突然浮现当初裴衍之告白时漫天的萤火虫，夺目璀璨。
她的眼里有一丝落寞，纤长的睫毛轻颤，晚间的风凉意更甚，言晞下意识地抱紧了膝盖，黑色的眸子盯着无尽的黑夜发愣。
此起彼伏的山峦笼罩在巨大的黑幕下，原本清秀的山林此时却显得面目狰狞。她喃喃自语，“还是白天好，夜幕下什么也看不清，渗人得可怕。”
苏沐阳闻言，嘴角轻勾，不置可否，“黑夜有什么好怕的，”他温和的声音夹杂着风声，“只有在黑夜，才能看得见星空。”
“天总会亮，路也总会走完的。”
“前路坎坷，你无须害怕，也不必害怕，那些荆棘难坎，终会成为你成功的资本。”
***
与清水村的祥和宁静不同，此时的裴氏集团却笼罩在沉重的气氛下，裴衍之的目光紧紧盯着屏幕上的几个字发呆。
【后天下午三点五十分。】
信息是路少远发来的，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可裴衍之却清楚地知道信息背后的含义，那个人，终于还是要回来了。
这几天他一直忙着调查当年父亲的事，裴氏的股市也因为微博那件事有些许影响，连续几笔合作都谈得不尽人意。
他疲惫地合上双眸，食指抵在太阳穴上。
瘦削的下巴更加嶙峋，精致的西装也掩盖不了他的疲态。
八年了，记忆中。秦诗苑还是那个只会跟在他身后怯生生地喊着“裴哥哥”的小姑娘，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她变了多少。
连路少远都知道她要回来了，也就他，什么都不知道。
裴衍之仰头盯着天花板，现在的他，也分不清自己对秦诗苑的感情，究竟是执念，亦或只是一种习惯。
思虑间，脑海突然闪现言晞的影子。
裴衍之俊俏的眉毛一皱，怎么好端端的，又想起她了？
“裴总，”张秘书弓着腰，轻唤了一声，小心翼翼地觑着裴衍之的脸色。
身为裴衍之的贴身秘书，他自然知道自家老板已经好多天没好好休息了。
裴衍之轻抬了下眼皮，语气尽显疲倦，“有事？”
“陈氏那边派了王总过来，您要不要见见？”
“嗯，安排一下，我等会见他。”
张秘书应了声，却还是杵着不走。
裴衍之不悦地抬眸，瞟了他一眼，“还有事？”
“裴，裴总，您是不是和言小姐分手了？”
之前裴衍之陷害言晞，张秘书认定两人肯定老死不相往来了，谁曾想裴衍之后来又发了那样的微博，他还以为裴衍之对言晞余情未了，舍不得她受伤。
可现在看来，好似两个人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裴衍之轻嗤一声，“怎么，你很闲？”
“没，没有。”张秘书连连摇头，“我只是看见言小姐发的微博，好奇而已，好奇而已。”
他慌忙后退，“裴总我先去忙了。”说完迅速关门退下。
微博？
裴衍之眉头轻皱，骨节分明的手指灵活地划开屏幕，他没有关注言晞的微博，却清楚地记得她微博的ID。
手指熟练地打下几个字后，言晞自从那件事后就没再更博了，即使他发了道歉信，她也并未回应什么。
然而昨天，她却发了一张游玩照，配字【遇见了你们下一本书的男主[爱心]】
本来这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可是她的读者的侦查能力堪称福尔摩斯，硬生生地从言晞的墨镜看见了一个男人半蹲的身子，纷纷叫嚷着新恋情。
底下还有不少艾特他的微博，可惜语气并不友善。
【我还是个小学生：大大这是公开新恋情了？？？】
【母鸡母鸡我不知：大大想看正面照！！！】
【那是谁呀：不会是那个渣汁吧？】
【小米大大的家宠：回楼上，不可能是渣汁，我刚才还见到他在公司呢。(嘘，小声点)】
【妈妈咪呀：哈哈哈哈哈，大大做得好，那种渣男不分手难道还留着过年吗？】
【我是个乖宝宝：渣汁渣汁，暗搓搓手动@裴衍之。】
【yangioanr嗄嘎嘎嘎：哈哈哈哈，站队形，手动@裴衍之】
【要顾念身体呀呀：手动@裴衍之】
【小小小小笨蛋：手动@裴衍之】
【你要早睡早起多锻炼：手动@裴衍之】
……
裴衍之神色不虞地往下翻去，评论里还有不少祝福言晞摆脱渣男，早日迎娶高富帅。
他好看的眉头皱成一个“川”字，不满地哼了一声。
什么高富帅，这些人是瞎了吗？
论起高富帅，谁能比得上他裴衍之？
他哪一点不符合高富帅了？！
裴衍之放大言晞发的那张照片，果然看见了网友所说的蛛丝马迹，墨镜中赫然能看出一个男子的身影。
裴衍之“嗤”地冷笑出声，言晞之前那么喜欢他，这才几天，怎么可能说变心就变心？不过是个路人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话虽如此，可他的心里还是不舒服，照片上的言晞笑得一脸灿烂，他蓦地想起两个人最后一次的见面，那天晚上她哭得那么撕心裂肺，现在居然能对着一个陌生的男子笑得那么开心？
修长的手指青筋凸出，心里好似有某块地方被针扎得生疼。
裴衍之面色不郁，“啪”的一声把手机反扣在桌面，眼不见为净。
白净的手指交叉放在胸前，他往后倚在椅背上，他喜欢的，始终只有一个秦诗苑。
至于言晞，她喜欢谁、和谁交往，关他什么事？
……
裴衍之思忖了片刻，棕褐色的眸子又恢复了往日的精明，翻开手机回了路少远的短信。
【后天你不用去了。】
第18章 十八巴掌
A市, 机场。
熙攘的人群夹杂着清晰流利的广播声, “前往香港的旅客请注意, 您乘坐的HX305次航班现在开始办理乘机手续，请您到三号柜台办理, 谢谢。Ladies and gentlemen，may I h□□e your ……”
行色匆匆的路人拖着厚重的行李箱，面色焦虑地穿过喧嚣的人群。
裴衍之一声笔直的西服站在人群中间，剪裁得体的服装，更衬得他身材修长。
他抬手看了手腕处的手表，已经三点四十了，再过十几分钟，就要见到那个朝思暮想的人了。
裴衍之曾经幻想过无数次两人再见面的场景, 是表面若无其事地打着招呼“好久不见”，还是装作陌生人熟若无睹？
不管是哪一种方式，他都没有预想过自己会这样云淡风轻地站在这里, 为她接机。
嘈杂的机场充斥着行李箱“轰隆隆”的声音, 还有小孩的哭闹声, 尖叫声, 不绝如耳。
只有站在中央的裴衍之，超然脱俗如仙人，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的褶皱。
“沐阳哥, 我拿着就好，不重的。”
一个俏丽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裴衍之忽的抬头, 目光刚好和几米外的言晞相撞。
不久前还哭着闹着要嫁给自己的女人，此时却俏生生地站在另一个男人身边，笑颜如花，只是那笑容在裴衍之眼里，怎么看怎么刺眼。
女孩一身碎花长裙，艳丽的红色越发衬得人小巧可爱。
言晞自然看到了不远处的男人，若是之前，她可能还心存侥幸，裴衍之是来接她的。
可自从那晚和苏沐阳夜谈后，她才真正认清楚自己的心。
向来生活在温室里的她，未曾受过波折。她的朋友不多，身边待得最久的，也就一个沈妍。
少女怀春是正常的，更何况是裴衍之这样的男人？
真要论起来，她对裴衍之的感情，却是依赖多于爱慕。
言晞习惯了他给自己带来的一切，习惯他为自己安排好所有的东西。
所以当她得知裴衍之对自己的背叛时，才会那样怅然若失。
说到底，她只是不甘心裴衍之对自己的放弃而已。
就像一个抓着浮木的人，突然之间失去了支撑的东西，直坠湖底。亦或是断了线的风筝，盲目乱转，错失方向。
苏沐阳说得对，夜越黑，星空才越璀璨。她还年轻，未来有无尽的可能，何苦浪费时间在那样一个人身上？
她就算不靠裴衍之，也可以靠自己写作赚钱，她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圈子，未来的她，还会拥有更多的东西。
……
相比于言晞心思的千回百转，裴衍之就只有一脸不快来形容了，前几天他还可以信誓旦旦欺骗自己那个男人是路人，现在当面撞见，明眼人都知道两个人关心非同一般。
言晞的圈子不大，能和她一起出去玩的，只能是关系密切的人了。
只是--
裴衍之眉峰微蹙，目光不善地打量着言晞身旁的男人，皮肤白皙，五官深邃，这个人，他从未见过。交往一年多，他没见过她身边有其他的异性出现。
刚才他好像听见她叫那个人什么来着？
“裴，裴哥哥。”
一道清脆的女声打破了三人间的尴尬，裴衍之应声回头，思念了两千多个日日夜夜的人，此时就站在自己面前。
意料之中的欣喜若狂却丝毫未见，他眼里只有言晞刚才那个刺眼的笑容。
“裴哥哥？”
秦诗苑不确定地再叫了一声，小鹿般湿润的眼睛脆生生的，很是无辜。
裴衍之终于惊觉失态，握拳咳了声，伸手接过秦诗苑手中的行李箱，“我送你回去。”
秦诗苑踮着脚往言晞的方向望了一眼，“裴哥哥，那是你认识的人吗？”
两人多年未见，有不认识的朋友也是正常的。
裴衍之动作熟稔地揉着她的脑勺，棕褐色的眸子深不见底，“不认识，我们走吧。”
直到走出机场，裴衍之才松开牵着秦诗苑的手，见后面的人并未追上，心里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庆幸。
侧身看见秦诗苑茫然的眼神，他轻柔地拍了下她的肩膀，“走吧，我送你回家。”
很快，汽车扬长而去，空气中只留下几道尾气。
“裴哥哥，你怎么来接我了？”
静默了几分钟，秦诗苑终于耐不住，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车子只有悠扬的音乐声，清脆悦耳。
闻言，裴衍之勾唇，修长的手指握着方向盘，从见面到现在，秦诗苑就一副生怕自己把她生吞的模样，“怎么，不喜欢？”
“没，没有。”秦诗苑慌忙否认，偷偷瞟了裴衍之一眼，又赶忙低头，“我还以为，你不会再理我了。”
当年被逼着出国前，她去裴家找过裴衍之，可惜还未进门，就被裴母赶出来了，他们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她一直以为裴衍之和裴母的态度一样，此生不会再想见她了，所以后来就算无数次在夜里哭醒，她都不敢打电话给他。
裴衍之无声地叹了口气，秦诗苑的胆子有多小他比谁都清楚，那些年又不是他护着，指不定要被欺负成什么样了。
“我不理你，你就不会来找我了？”
他没有回头，视线仍落在前面的红绿灯上。
“其实，我前几年回来过一次。”秦诗苑垂眸，盯着自己的包包发呆。
许久，她仰起脸，笑容苦涩，“送我去路哥哥的酒店吧，我不想回家了。”
裴衍之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却还是依言掉头，“怎么，吵架了？”
秦诗苑低低应了声，“三年前就吵架了，”她摩挲着包包的拉链，“他们想把我嫁到宋家，我不同意，就跑了。”
听到这句话，裴衍之的手指猛地抓紧，目光诧异，宋家？
据他所知，宋氏的老总是出了名的花心，和多个女星纠缠不清，前妻就是受不了他才离婚的，而且，他的年龄，都可以当秦诗苑的父亲了。
“我妈以为断了我的经济来源，我就会知难而退，”秦诗苑语气平平，仿佛在诉说别人的故事，“只可惜，我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秦家小姐了。”
“这次如果不是我奶奶病重，我都不想再回来了。”
秦诗苑神色落寞，视线移向窗外的车水马龙。
在秦家，唯一一个对她好，肯为她着想的，就只有奶奶了。
奶奶知道她不喜秦家，为了不让她担心，一直瞒着自己的病情，如果不是路少远通知她，她怕是连奶奶最后一面都不会见到。
“会没事的。”裴衍之不忍地开口劝慰，大手覆在她的小手上，“别忘了，你还有我。”
***
直到裴衍之的身影不见，言晞才回神。
原来那个人，才是他的心上人。
唐笑说得没错，她们两人一点都不像。
“赶时间吗，我先带你去个地方。”
自从刚才那个男人出现，言晞就一直心神不宁的，察觉到她心绪不佳，苏沐阳开口，“我要去接布丁，要一起去吗？”
“布丁？你把它寄养在宠物医院吗？”
“没，它气性大得很，不肯待那里，我托了我一个朋友照顾它。”
言晞自从那夜就没见过那只小白猫了，她兴致勃勃，“好啊！”
布丁还间接算是她的救命恩人呢，如果不是它，她和苏沐阳也不会相遇。
……
“你可算是回来了！”陈力抱着一只小猫，满脸愁容。
苏沐阳伸手接过布丁，眼角轻佻，“不过是只猫，你用得着这样愁眉苦脸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