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同人]红楼之宝姐姐不干了——归途何在
时间:2019-04-13 09:30:52

  宝钗抬头看了会子,沈玉从后头赶上来见她看便也去看,看完笑道:“据传此处乃是前朝佛迹显灵之地,故此后人在这里修了寺庙,因修寺庙之机发现先周围一圈温泉,才有后来京中显贵置产建庄子。这些楹联往往都是名士们一览风光后留下的,自然多旷达潇洒之语,专门有僧人集在一起出了个册子,若是喜欢等会儿便带一本回去赏玩。”宝钗实是喜欢这种磊落句子,点头应了一声便随他往里走。沈玉想着薛大姑娘戴了帷帽行动不便,因此走得不快,就在她左右守着。过了山门便见院中青苔席地古木参天,本该比别处略冷一些却因着左近的温泉反倒温暖上几分。
  这禅院山门后头是一架雕了“禅”字的影壁,拐过去乃是个小巧莲池。据说里头供养的灵龟已有数百年寿命,不少人来了都爱用吃食引逗一下,说不得能见一见这难得的祥瑞。再往后古柏苍松两两相对而上,高处台阶还依地势栽了几株凌霄。一行人沿着正殿、配殿、后殿、侧殿之顺序一一参拜过去,再出来便可肆意观赏一番周围数代沿袭下来的佛陀造像。
  石雕造像在禅院紧挨着西面邻水处的一座小山石壁上,其下温泉淌出来的热水汇成溪流蜿蜒远去,竟还有活鱼在其中游动。小山不算太高,草木葱茏,山道婉转,孔洞星罗棋布,趣味盎然。人在山下沿着溪边行道慢慢走,佛像与前人题跋交相辉映,真真是逛不完的曲径幽深,赏不尽的林景禅意。
  众人沿山路饱览一番,未时末沈玉就忙催车马回程,生怕回的太晚不好,果然进了京城大门天色便暗了。腊月里天一晚街面儿上就无人行走,连做小买卖的都嫌冷早早收了摊子回家猫着。沈玉骑马跟在车外嘚嘚嘚往前头走,走走就听巷子里头一声儿惨叫,紧接着便有急促脚步声传来。沈玉连忙拉紧缰绳挥手命车夫停下,果见一蓬着头发揽着衣服的年轻女子擦着拉马车的马的蹄子摔出去,立刻又有一男一女两人追在后面追出来。
  只听那女人尖着嗓子道:“你还当自己如今是那金尊玉贵的副小姐哩,身上擦着锅底黑就别嫌弃老鸹。要我说,无非穿衣吃饭,跟了那公子哥儿是跟,跟个老爷子也是跟,只怕还叫妹子你轻省些!”一番话说得不堪入耳,偏她还洋洋得意不以为耻。摔在地上的女子好半天才爬起来,一把抱住马腿发狠骂道:“呸!你算是个甚么玩意儿,也敢拿我的主意。如今身契叫放出来,我乃是良民,想卖了我,没门儿!逼急了一把火点了这条巷子,咱们走着瞧!”
  此时那男人哆嗦着也跟着骂:“与你寻个活路你不去,我才不养活你这叫撵出来的赔钱货!还敢咬我踢我!不肯答应就别进屋,看不冻死你算了!”抱着马腿的女子哑着嗓子与他对吼:“不要脸的忘八,你那婆娘也不知道与你戴了多少顶绿头巾,罔顾骨肉亲情一味顺着她,我如今叫你赶出去,冻死饿死便罢,若是侥幸活了一命,这辈子定不与你善罢甘休!”
  宝钗在马车里听得离得近的声音极其耳熟,侧首掀开窗纱缝儿往外一看,那抱着马腿的女子赫然是当日宝玉院子里的大丫鬟晴雯。只记得上辈子晴雯乃是抄捡大观园后叫撵出去的,据说是染了女儿痨怕过了病气,果不其然过了几天便听闻死讯,再往后就没有其他消息。如今贾家虽然日子艰难,却还未到气数已尽的时候,她怎么就出来了?忽的又想起前几日贾家赶出许多丫鬟的传闻,宝钗便晓得定是姨妈王夫人发作了一通。
  她原本不想管这闲事,晴雯生得颜色好,只是性子暴嘴巴刁,并不得旁人喜欢,且名声也已经坏了一般用不得。但看她这么冷的晚上蓬头赤脚跑出来,竟是挣命般不肯服输,宝钗终究心软一回。罢、罢、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又不留在身边用,安排她在铺子里做份工算了。想到此地,宝钗便看了莺儿一眼,让她侧过头来说了几句。
  那晴雯赤脚站在地上早就已经冻木了,只拗着胸口一股子热气梗了脖子与兄嫂僵持。追她的那两公婆见这姑娘执拗,且又抱着贵人车架不撒手,又没胆子上去硬拽,只得狠骂一句转身回巷子里,几息之后木门叫摔得山响,竟真的不管人死活。晴雯乃是十岁时候被贾母陪房赖嬷嬷买下的丫头,后来因生得伶俐颇得贾母喜欢便被赖嬷嬷送与贾母,可以说是“奴才的奴才”。因着身份比旁的家生子低,反倒养出一副争强好胜爱掐尖儿的脾气,断不肯自甘下贱。她哥哥正是满贾府都有名儿的“多混虫”,嫂子也是“考校”过贾府大半英雄俊才的多姑娘。这两人先是打算撺掇晴雯去找宝玉闹,后来听说小姑子竟然还是完璧之身,便就又预备将她说与一个行将就木的土财主做妾。晴雯哪肯愿意,她哥哥就欲把人捆起来直接塞进轿子抬走,之后再补一张卖身文书即可,又有甚么难得。岂知晴雯泼辣,照着多混虫又踢又咬,吓得多姑娘不敢上前,这才寻个空子逃到街上。
 
 
第81章 
  晴雯眼见哥哥多混虫拉着嫂子多姑娘回去把门摔得山响, 心里知道定是被这两公婆恨毒了, 除非应下卖身之事,否则再无寰转之地。然若是肯答应早就答应了, 又如何蹉跎至今?少不得松开旁人车架的马腿一瘸一拐欲往城隍庙处寻个过夜的地方。
  这马车看着有几分眼熟,可一旁又守着位骑在马上的陌生爷们儿,晴雯生怕叫人看见脸再惹事端,掩了头发遮着转头弯腰冲马车磕了个头算是赔不是,再起身不等抬脚走上一步,马车门“吱呀”一声推开, 里头竟跳下来个熟人。
  “哎呀!你怎么这副模样, 快随我来!”莺儿下车一看果然是晴雯,虽说之前二人因皆善针黹还私底下轧过一番苗头,可如今眼见是要冻死人的天气, 谁还有心计较早先那些小龃龉。晴雯一见出来的是莺儿,便知这马车原来是薛家的,怕是薛大姑娘在车上把方才那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当下更是抬手遮了脸欲跑。莺儿忙上前两步拉住她,此时晴雯又冷又饿, 如何还能挣得开?少不得叫莺儿连拉带扶把人给拉上马车。
  这马车外头看着普通, 内里却着实精细,晴雯一进去就叫一股暖香给熏了个跟头,赶忙跪下后红透一张脸头都不敢抬。她本就是个争强好胜的,如今这副落魄模样叫人见了着实难为情。偏宝钗还就高看她这知晓羞耻的地方,放缓了声音道:“原本我不想管亲戚家闲事的。可既然遇上也是缘分,说不得与你安排一番。”晴雯泪如雨下, 然却磕了头回道:“回宝姑娘,前头服侍了宝二爷一场,侥幸姑娘不嫌弃奴婢,可是终究担了个虚名儿,宝二爷待奴婢又好,是以斗胆这辈子不欲另寻二主。冒犯了姑娘,求姑娘莫跟奴婢计较。”
  宝钗就笑开来把茶杯方才面前小几上,晴雯刚上马车的时候沈玉便催了车把式继续朝前走,此时正咕噜噜压着路上结的冰花压得山响。晴雯跪伏在那里等了一会子,才听见头上声音传来道:“我也用不着你,家下针黹女红出色的丫鬟海了去了,只问你愿不愿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若你一点子手艺也不会,说不得方才我就当甚都没看见就过去了,可是恍惚记得你还知道怎么弄界线,这么好的功夫没了传承也挺可惜,所以想问你愿不愿意去我们家铺子里做活计养活自己。”
  这样倒是愿意,凭本事养活自己,走到哪里说破天去也是个正经事儿,旁人再嚼舌头也无用。晴雯当下拿手把头发往耳朵后头理了理,又擦擦脸,恭敬跪端正了再与宝钗磕了个头:“多谢宝姑娘搭救,奴婢说话不好听,冲撞了姑娘,甘愿领罚。”
  宝钗什么时候也没真跟个丫头子计较过,挥挥手道:“你今儿先去莺儿那里梳洗一番凑合过一夜,明儿让百灵领你去缎子坊上工。再一个,你家里这些事儿管叫你自己去解决,我定是不会出手的。如何?”这么安排才是衬了晴雯愿,兄嫂恨毒了她,焉知她心里就没点子恨意?只叫自己动手出气才是爽快,真要让薛家出手反倒叫她无处平复心中怨气。
  等马车到了薛家大门处,沈玉也没进去,看见莺儿扶了宝钗,后头缀着路上捡的那个丫头,皱皱眉未说什么,只交代一句“小心着凉”、又添一句“当心上火”,拱拱手看宝钗进去了便调转马头带了长随往城西家去。
  回了院子,莺儿百灵带了晴雯下去安置,换了白鹭上来伺候,宝琴只知道长姐刚刚带了个外头丫鬟回来,正欲张嘴,那边果然正院薛太太就派了婆子过来询问。宝钗笑着与她们道:“这是姨妈家的一个丫鬟,前儿贾家不是清出来不少丫头么?她乃是其中之一,只因着长相缘故才被逐出来,早先是史老太君身边听差的。我见她十冬大腊叫家人赶出来雪地里跑怪可怜的,索性安排到家下铺子里做事,说不得将来还是个女掌柜哩,还请母亲放心。”婆子只管回去传话,宝琴皱了眉道:“那些丫鬟怎么出来的满京城人都知道,姐姐何苦揽这锅浑水到自己头上!”
  宝钗道:“不管又怎么样?刚巧人扑在咱们家马蹄子上,不管她明儿一早路边就是具冻死的尸体,又赶着年前,多不吉利!再者,我看她内里甚是刚强,又有好手艺傍身,不会是个多事的。管仲孝窃,临战脱逃,后来去了齐国却能叫子曰:‘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说的便是看人不能只看前头污点,说不得人家今后发奋自强呢。”宝琴听了侧头想了一会儿,点头道:“我恍惚记得这丫头叫甚么‘晴雯’来的,背影有些像林姑娘,平日里确实傲了些,看着竟不是个丫头。”宝钗笑道:“说的就是她了,是个极心高的,熬过这一劫说不得如何,咱们又不亏甚么,权当做了笔无本买卖罢了。”
  宝琴听完深以为然,便将此事抛开不提,第二日果然百灵领了梳洗一新的晴雯去了绸缎坊。此处亦是薛家进京后新开的铺子,这段时间絮萦有意把宝钗用熟了的人慢慢调进陪嫁的铺子里去好叫她嫁出去了也有帮手,是以颇有些脸熟的关照晴雯。这晴雯,真真儿应了一个“勇”字,先是往绣娘队伍里一站,气质便皆与旁人不同。掌柜的见了便笑道:“姑娘怎么称呼?”她也不怕,站在堂下爽利回道:“父亲姓吴。”掌柜的点头应道:“既如此,吴姑娘,就叫你管着这些绣娘,总好过我一个男人终日混在媳妇子队伍里。再有,咱们铺子也会收些外头做的东西,好赖也托吴姑娘掌眼,年后等东家大姑娘出了门子还要再开个铺子,届时说不得姑娘便得独当一面了。”
  话说得好听,可这群子绣娘又哪里好管?人家都是在薛家铺子里做了一两年的老人儿,一个新来的凭空踩在人头上,如何服众,通常这新来的都要叫整治一番,说不得弄个灰头土脸哪儿来回哪儿去。结果晴雯只把手艺一亮,无论何种料子何种颜色只管如数家珍一一道来,立时几个刺儿头便把脖子一缩再不敢作声,其他的混闹两句又叫她瞪了几眼,也蔫吧下来。竟就这样站稳了脚跟,风风火火拉开架势做得有模有样。
  待到年前绸缎坊掌柜合账时候还特特与宝钗提了她一句:“新来的那位姑娘甚是厉害,绣房里先前偷懒耍滑的,偷学手艺藏奸的,并那些一戳才动弹一下的奶奶们都叫收拾的服服帖帖。如今分两班上下午倒着上工,既能歇过来养养眼睛,又不叫耽误出货,还没人抱怨,实是块好料子。”宝钗就转头去看宝琴道:“如何?我说得不错吧。但凡绝境里还肯挣扎的,多半都不认命,与她个重来一次的机会,定会比旁人更下力气更珍惜。于咱们而言不比重新培养一个这样儿的省心省力多了?管她先前如何呢,现下得用即可。”
  宝琴点点头,另一旁抱着肚子坐了打瞌睡的絮萦也出声儿道:“夷吾成霸,平仲称贤。粟乃实廪,豆不掩肩。转祸为福,危言获全。孔赖左衽,史忻执鞭。成礼而去,人望存焉。”说完自己也掌不住笑起来,半睁眼睛道:“妹子们莫笑我,这几日着实是困,结果你哥哥生怕肚子里头孩子随他,非要我见天拿着各色圣人书读来给它听,真是困上加困,一天里得有三个时辰醒着就算好。”早几天杨传胪听说女儿这个症候亦不放心,又托关系从御医院里请了位老供奉来看过,还是说无事,只管睡,睡够便好。又道妇人生产原不是毛病,随她喜好去,只要别沾染禁忌便可。没奈何,如今只得多多安排了几个丫头婆子跟着她,怀里还抱着被子,随时等着大奶奶睡过去好给她盖上点儿。
  这边掌柜的核完帐便领了赏叫放出去,还有旁的铺子等着核算,年底忙活完把账目理干净便可歇了,是以这几天掌柜的们都急着往东家来报账目。绸缎坊的掌柜回去时候还顺手把晴雯的赏也带过去,如今她就在铺子后头的屋子里暂住,晚上和旁的几个绣娘一起互相扶持着看铺子,白天上工甚是便当。她这还是头一回领的干净工钱,晴雯自己揣在怀里掏出来看、掏出来看,看了好几番,终究高高兴兴往隔壁薛家胭脂头花铺子里去换了支堆纱攒花来等着过年戴一戴。
  这一年薛家即将添丁进口,薛太太见天就守着儿媳妇,又怕她累着又怕她闷了,想法子叫家下丫头婆子拿出种种本事来逗媳妇高兴。又有薛蟠在鸿胪寺里见天儿早早应了卯就买些东西家来,如今不敢带絮萦往人多远处去,只得无事便往杨家转转,也叫杨传胪不得清净。絮萦自家知道加小心,过了四个月眼见肚子竟跟吹气一样涨起来,当然不肯往险地去,除了娘家,就愿意安稳在家里呆着,或不是让小姑子拿了《唐诗三百首》念着玩儿,或不是干脆抱着捂子打瞌睡。
  年三十一早宝钗吩咐媳妇子把年礼该送的送,该回的回,早早忙活完家下还等着祭祖。今年家里多了杨、沈两个新亲戚,连带着年节礼数也得重新安排一番,上午时候派出去的婆子和媳妇们便纷纷回来,各家各户这一年的光景就都看得清清楚楚。杨家比之去年的回礼重了几分,想来是想着女儿有孕央婆家待她好些方才如此,沈家旧年还无甚来往,因此看不大出来。譬如史家、贾家、王家这样的只从年节回礼便可看出每况愈下,去年好歹还能翻些底子出来充数,今年干脆就拿了别家的东西凑起就送出去,连查验都不上心。
  今日还是照旧例祭了祖宗,薛太太并薛蟠两个自线香点燃就拿在手里念叨,都快烫着手了还没念完,下晌原是预备晚上团年的,外头当铺的新掌柜又敲门上来央求。宝钗把事情交给宝琴打理,带了丫鬟出去见他,只见掌柜的带了件东西进来,一看着东家大姑娘,忙把东西放下作揖行礼道:“大姑娘过年好。”宝钗受了他的礼奇道:“昨儿下晌不是就叫你们都回去歇了么?今儿怎么又来了?”那掌柜的又鞠了个躬苦笑道:“大姑娘,这个事儿吧,它尴尬。小的们不敢乱拿主意,所以大年下过来劳烦您请个示下。”说着让开把一开始放下的那件东西露出来,宝钗一看,竟是个青铜圆鼎。个头也不大,约莫着大个儿柚子大小,三足,上头错出来的金银纹路栩栩如生,满堂红一照熠熠生辉。
  宝钗就笑道:“怎么了?是谁眼瘸收了假东西?”那掌柜的自己都乐了:“哎呦我的东家啊,这玩意多有假的,可是谁敢拿出来到咱们柜上诓?东西倒是真东西,就是来出手的人尴尬。乃是咱们府上亲戚贾家琏二爷的小厮旺儿拿出来兑的,死当满共兑了两千两银子去,咱们倒是不亏,就是小的想着这将来拿出来用叫亲戚家见了得怎么论呢!”宝钗道:“有甚可尴尬的,人家来当东西的都不尴尬,咱们收东西给足银钱应急的有何尴尬。还有旁的事儿么?”掌柜的道:“还有呢,一对儿金项圈典了五百两银子去,一个上头嵌着莲子米的珍珠,一个是掐丝凤首的。估摸着不知道是哪位奶奶的嫁妆,也不知道还要不要了。”宝钗说他:“你管人家还要不要,好生收起来便是。只要是来源明白就成,说不得是谁年下手头紧拿来通融通融的呢。就如你说的项圈,真兑了料叫师傅去做,不说工费,只料钱也得千八百两,才兑了五百两去,可见必是要赎的,不必焦急。你所来到底为着甚事?”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