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无赖欺软怕硬,见国公府的人不好惹,也不敢隐瞒,竹筒倒豆子般的将所有事都说出来。
他说是前两天有个老嬷嬷给了他五十两银子,让他去药铺里买青褐叶,他贪图钱财,也没问老嬷嬷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就去买了青褐叶。
而把东西给了老嬷嬷后,无赖本性发作,直觉这老嬷嬷买青褐叶没有好事儿,想要敲竹杠,就跟着老嬷嬷的一路走,最终看着老嬷嬷进了国公府。
国公府这种地方不是无赖敢接触的,他见老嬷嬷是国公府的人,就没敢再起什么心思,灰溜溜的离开了。
这事儿明显不简单,出门的人知道这不是他们能够解决的,便将无赖带回了府里。
谢夫人不方便见外男,所以是国公府的管事负责审问的无赖,问无赖当时给他银子的人到底是谁。
无赖哪儿见过这个阵仗!他根本就不记得几天前见过的老嬷嬷什么样,只知道老嬷嬷穿金戴银,看上去不像是干重活的。管事审问了半天,无赖唯一说出来有价值的东西,是老嬷嬷鼻子上有颗黑痣。
不过这样也好找了。鼻子上有黑痣,谢夫人得知后,看了眼身边的几个女孩儿,叫她们都没在意才问赵嬷嬷:“府里有哪位嬷嬷是这样的?”
赵嬷嬷想了想,低头在谢夫人耳边轻声说了什么。
“去把她叫来。”谢夫人脸色变了变。
明榕苑的大丫鬟珊瑚推门进来:“夫人,李夫人和张夫人到了。”
“我娘来了!”楚明梧跳起来,“伯母……”
“别着急,我和你娘说说话。”谢夫人让楚明梧再坐一会儿,她起身去了,似乎是去了明榕苑的厢房。
谢夫人肯定是在想办法让这两家别把事情宣扬出去。齐斐暄叹口气,心道张芸秋肯定是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
别的不说,那齐佩芜可是张芸秋得亲女儿,张芸秋还盼着齐佩芜嫁个好人家,怎么可能会把这种事说出去。
只不过嘛……齐斐暄托腮,看着房内的香炉袅袅升起的烟雾想,齐佩芜及笄礼上还发生了什么来着?
她问贞珠:“什么时候了?”
贞珠看看天色,答道:“快午时了。”
午时……齐斐暄思索着,刚想开口说话的时候,就听到外面传来小丫鬟的声音:“陛下的圣旨到了!夫人,高公公请您去接旨呢!”
齐斐暄拉着楚明梧站起来:“走,咱们去看看怎么回事。”
原书里齐佩芜还有个县主的身份,正是皇帝在她及笄礼这天给她的封号。
当初迁都时,荣国公几度救驾,又多次打退了叛军,立下汗马功劳,再加上荣国公女儿出生时的吉兆,先帝便许诺在荣国公府五小姐及笄这天封她为县主。
皇帝金口玉言,自然不能说话不算数的,所以先帝临终前便交代了新帝,让新帝别忘了这位五小姐。
既然是圣旨到了,那也没人能躲着不接旨。
在荣国公府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夫人小姐们便都去了前院。
齐佩芜自然也一起去前院。齐斐暄悄悄的观察她。
齐佩芜有前世的记忆,知道她自己会被封县主,所以这会儿齐佩芜走路都仰着头走在最前面。
齐斐暄看着齐佩芜脖子上挂着的小荷包,知道拿东西就是用来换命的符咒,心中着急。
这东西应该怎么拿回来?
齐佩芜定然是不会在意这个小荷包,但这荷包是在他脖子上的,张不动声色的拿到手,难度实在是太大了。
罢了,反正她已经不被齐佩芜的命格影响了,这符,还是等有机会了再拿,省得引出什么麻烦来。齐斐暄暗想,齐佩芜现在应该也没那么大的福运了。
高公公正在前院喝茶,等人都到齐,高公公才宣读了封齐佩芜为慧珍县主的圣旨,又让宫里来的人将各类珍宝赏赐和宫衣呈上,然后看着前院寥寥无几的人道:“今日不是五小姐及笄?怎么只有几位夫人?”
“这……”谢夫人闻言,叹气道,“不瞒高公公,这及笄礼出了些事,不得已,便请几位夫人回去了。”
高公公问:“是何事?”
“一言难尽。”谢夫人道。
高公公在宫中混久了,也经历过不少事儿,现下见谢夫人的样子,便知道这其中定然有什么曲折,将圣旨交给谢夫人后也不再多问,告辞离去。
留下的夫人们也都知道别人家的事儿不能多问,恭喜过谢夫人过后就相继离开。
李夫人和张芸秋想走,被谢夫人留下。
赵嬷嬷让人捧了两个小箱子来:“两位小姐受惊了,这是给两位小姐压惊的。”
“不必。”李夫人道,“收回去。”
说完就带着楚明梧离开。还剩下张芸秋和齐斐暄两人。
张芸秋早就在听到她女儿被封县主时脸上的笑就没掉下来过。她对谢夫人道:“夫人何必担忧!反正也没闹出什么大事来,如今五小姐被封为县主,应该高兴才是啊!”
“本来今天阿芜应该是风风光光的。”谢夫人拉过齐佩芜,满脸的心疼,“怎么会出这种事!”
这就是齐佩芜的目的了。
在及笄礼上搞事情,一来除掉她的眼中钉,二来能洗脱自己的嫌疑,三来也是让荣国公府的人对她有愧疚。
尤其是谢夫人,谢夫人定然会觉得是自己没管好后宅,所以才让人钻了这个空子毁了齐佩芜的及笄礼。让谢夫人以后面对齐佩芜时都带着愧疚。
再加上今日高公公会来,高公公知道国公府出事儿,也就相当于皇上知道了,国公府后宅的事闹到皇帝耳朵里总归是不好看的。
虽说皇上不会因为这个把荣国公怎么样,但是能给荣国公添堵,齐佩芜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这就是齐佩芜一石四鸟的打算。
第28章
不得不说, 齐佩芜虽然这个神经病害起人来还真不给人留活路。
这要是以后真的让她像原书里那样发展起来……齐斐暄想想就脑子疼。
这里是荣国公府, 府里发生了什么也瞒不住齐佩芜,就齐佩芜那个睚眦必报的性格, 将来知道她的计划是被齐斐暄毁掉的, 恐怕不会放过齐斐暄。
张芸秋道:“及笄礼再补办就是了, 只不过不及今日来的好。也不知是哪个黑了心肝的,居然敢在这么好的日子里做下这等恶事!”
依偎在谢夫人身边的齐佩芜闻言阴沉的看了眼张芸秋。
张芸秋怕被齐佩芜厌恶, 又对齐佩芜笑道:“以后五小姐就是县主,这在臣子中可是独一份的尊荣!”
大齐当朝对于臣子女眷的封赏都极其慎重, 如今尚待字闺中的大家小姐们, 也就只有齐佩芜得了封号。可以想象, 以后齐佩芜将会是何等风光。
齐佩芜的脸色这才好了些。她瞥了眼齐斐暄, 对谢夫人撒娇道:“娘,你不要心疼,我今日被封了县主呢!咱们快些把这事儿告诉四姐!”
“你四姐受到惊吓,这会儿在她院子里歇着,今日还是别去闹她了。”谢夫人将齐佩芜的鬓发理好,“受封是好事,明日娘就请你舅母和表姐过来,你不是总说你想表姐了么?”
齐佩芜看谢夫人的表情和心态完全不像是刚失去了一个女儿,心中生疑:“四姐怎么了?”
“你四姐被吓到了。”谢夫人并没有多说, 她让赵嬷嬷送齐佩芜回去, 然后对盯着齐佩芜背影恋恋不舍的张芸秋道, “没想到今日出了这么多事, 招待不周,还请张夫人见谅。”
“这有什么。”张芸秋道,“我们之间何须说这种话!当年若不是谢夫人,还不知我会怎么样呢!”
当年迁都时兵荒马乱的,张芸秋本就胎像不稳,再加上仓皇劳累,一歇下就动了胎气。
而颖欣伯府并不是什么世家,迁都时齐魏只顾着仓皇逃命,也没顾得上给张芸秋请个产婆,张芸秋又因为连日奔波而体力不支,孩子生不下来,眼见着就要一尸两命。
还是得知消息的谢夫人不忍心,将张芸秋接到了自己的马车上,让荣国公府的产婆丫鬟伺候张芸秋,张芸秋这才能够活下来。
而谢夫人也多少受到了惊吓,第二日便生下齐斐暄。
这原本应是一桩美谈,可没想到谢夫人帮的却是个中山狼,张芸秋不感激谢夫人也就罢了,反而嫉妒谢夫人夫妻恩爱儿女双全,于是她便抓住空子,做出换孩子这种事来。
也不知道这十几年来,张芸秋究竟有没有被良心折磨的夜不能寐寝食难安?
齐斐暄想,恐怕张芸秋是不会有良心这种东西了。
谢夫人回身,让丫鬟将檀木箱给了张芸秋身边的刘嬷嬷,又从手腕上摘下玉镯戴到齐斐暄手上,牵着齐斐暄的手慈祥道:“二姑娘也长大了,我看到这孩子第一眼就喜欢她。这镯子是当年我及笄时,为我加笄的成安长公主赐我的,与这镯子一起的,还有一套头面首饰。”
另有丫鬟呈上更精致的宝箱,谢夫人亲手将宝箱给了齐斐暄:“头面首饰都在这箱子里,等二姑娘及笄也能戴着。”
“这……怎么能收这么贵重的东西!”张芸秋惊讶道,“这是谢夫人及笄时的东西,二丫头她怎么能收!”
齐斐暄也被谢夫人的大方吓了一跳。荣国公府财大气粗,一套头面首饰和白玉镯对国公府来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可这些东西对谢夫人意义非凡,谢夫人居然就送给她了?
谢夫人又不是没有女儿!她三个女儿都在身边,却要把这些东西送给齐斐暄……
即便谢夫人是自己亲娘,齐斐暄也有些受宠若惊,她连忙推辞:“这太贵重了,我……”
“无妨。今日还是多亏了你,就冲着你救了阿蓉,这些东西都是应该给你的。”谢夫人慈爱的将齐斐暄搂在怀里,对张芸秋打趣道,“齐姑娘的耳坠坏了,张夫人可别责怪她。”
“不会。”张芸秋连忙道,“一个耳坠而已,算不得什么。”
谢夫人笑笑,又低头看齐斐暄,拍着她的背道:“你这孩子要是我女儿该多好,我真是太喜欢你了。”
都说母女连心血脉相连,这么被谢夫人抱在怀里,齐斐暄心中一暖。
自从她穿越到古代,就没体会过家的温暖,反而一直在为自己的安危和保暖奔波操劳,如今终于有人能够关心问候一句,齐斐暄鼻子发酸,差点落下泪来。
旁边的张芸秋听到这话心慌了,她连忙上前将齐斐暄从谢夫人怀中抢过来:“二丫头这样子有什么好,我才羡慕谢夫人有五小姐这个好女儿!”
那你就把你女儿接回来啊。齐斐暄冷冷瞥了眼张芸秋。
张芸秋又和谢夫人说了几句话,见已是正午,也不好再留,便带着齐斐暄回伯府。
齐斐暄回到了小马车上。
如宝倒是开心,她眼睛亮晶晶的说:“小姐,谢夫人很喜欢你,以后夫人肯定也不会再对你不好了!”
“是么?”齐斐暄叹口气,“希望。”
然而事实是这种可能性并不存在。谢夫人送给齐斐暄这么重要的东西,张芸秋更大可能会恨齐斐暄抢走了“属于”齐佩芜的宠爱,然后对她更加不好。
再加上已经快出正月了,估计这次一回去,张芸秋就得把齐斐暄给送走。至于送去哪里……那就要看张芸秋的心情了。
颖欣伯府在京城外的庄子多是些穷乡僻壤,齐斐暄真被送过去,也就只有遭罪的份儿。
不过好在从庄子上脱身并不难,庄子上的人没见过齐斐暄,齐斐暄完全可以让丫鬟代替她留在庄子上,而她自己偷偷的回到京城里。
马车慢腾腾回到颖欣伯府的时候,已经是将近下午,齐斐暄下了车,被张芸秋叫住。
“把谢夫人的宝箱给我。”张芸秋黑着脸说,“还有那个镯子。”
“谢夫人说给我。”齐斐暄面无表情的看着张芸秋。
张芸秋瞪了齐斐暄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讽刺:“你还敢要这么贵重的首饰!这些本应是慧珍县主的,没想到却让你占了便宜,你可欠了县主不少!”
有偶尔路过的伯府下人偷偷侧目。刘嬷嬷忙阻拦张芸秋:“夫人,咱们回常芳院说。”
张芸秋道:“不必麻烦,刘嬷嬷,你去把二丫头手上的镯子摘下来。还有贞珠这个小蹄子,还不快把宝箱给我!”
贞珠吓得发抖,抱着宝箱低头躲在齐斐暄身后。
齐斐暄看看跃跃欲试的刘嬷嬷,忽然道:“爹,您来了。”
“老爷?”张芸秋回头,果然看到了正从前院过来的齐魏。
“这是怎么回事?吵嚷什么?让人听见了不像话!”齐魏似乎是心情不好,他冷漠的看了眼张芸秋,“不是说去荣国公府了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老爷……荣国公府出了些事,我便带着二丫头回来了。”张芸秋看了眼齐斐暄,“谢夫人给了二丫头一套头面首饰,我怕二丫头年纪小撑不住,便想替她保管,哪成想二丫头还不愿意……就像是我贪图那点子东西似的!”
齐斐暄低着头,规规矩矩回答:“这是谢夫人给我的,我想留着这套首饰。”
“一套首饰而已,二丫头若是喜欢,直接拿去便是了,你又何必再找她要!”齐魏这会儿越看张芸秋越不顺眼,“真是越来越小家子气了!孩子的东西你都要拿到手里!”
“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张芸秋被骂,有些不敢置信,“老爷为何如此说我!二丫头年纪小,她留着那首饰也戴不上……不如等她长大我再给她……”
眼见齐魏被张芸秋哭哭啼啼烦的不轻,似乎不想再管这事儿,齐斐暄便带着几分委屈道:“我见到了国公府的五小姐,她看我穿着打扮不好,问我伯府是不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说罢低下头:“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什么?”齐魏这会儿才留心齐斐暄的衣着,一看齐斐暄的穿着顶多算得上整齐,质问张芸秋,“张氏,你带着二丫头去国公府,就是这么给二丫头打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