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舒甜理了理被他弄乱的头发,装作若无其事的哦了声。
然后默默跟在他身后进了单元门。
随后看着他摁电梯的侧影,舒甜觉得她好像人出来了,但却依然留在刚才那里。
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几分钟前被他亲过的地方。
微微发烫。
-
第二天的体检依旧是在下午第一节 。
还没打铃,马东立也还没来。舒甜坐在座位上发呆,突然觉得口渴,手正伸向水杯,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今天抽血。”
她愣了愣,回过神:“嗯我知道的,老马昨天说了。”
江译又说:“我记得你小时候,很怕扎针。”
“……”
舒甜第二次想去拿水杯的动作一顿。
江译:“你现在还怕?”
“不是,”舒甜不敢置信:“………这个你怎么会知道?”
怕打针是真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暗示有作用,除了小时候,她长这么大也没怎么强身健体,但很少会发烧感冒到严重的地步——就是为了不让自己打针。
据梁韵说,她以前还晕血,但初中的时候跟着扛把子林以桉走南闯北征战学校,这毛病自己就好了。
……可是怕打针这个,他怎么知道?
她又没在他面前打过针?
江译头发午睡之后有点儿乱,他一边弄头发一边看着她:“你小时候有一次,晚上,不知道是发烧还是感冒,要出门打针。”
“……然后呢?”
“我那时候也不大,睡得早,我记得你在你家院子里哭,把我给哭醒了。”
“……”不详的预感。
“我就跟着我哥他们出去看怎么回事,”江译回忆了一下,突然想笑:“然后才知道,你哭就是因为死活不想去打针……”
顿了顿,他还是没憋住,声音里满是笑意:“而且你看到我之后,还一直让我救你。”
小女孩当时在爸爸怀里拼命挣扎,跟一条濒死的鱼一样。
江译印象特别深刻,她看到他的一瞬间就止住了哭声,努力睁大湿漉漉的眼睛,嘴里一直喊着“江译哥哥救我”,奶声奶气又包含委屈。
他就这么记到了现在。
舒甜:“……………”
我的男朋友知道我从小到大所有糗事。
我可真开心呢。
她沉默几秒:“我一点印象也没了……”
“你应该才六七岁,”江译说,“没印象很正常。”
舒甜嗯了声,开始不由自主地想象着当时的场景。
虽然当时两家住对面,但那也是别墅,带院子。她在院子里哭嚎居然能把在房间里睡着的他给吵醒……得是多大的嗓门。
“那我当时,”舒甜长叹一口气:“……是不是特丢人啊。”
“没丢人。”江译正在扭杯盖,刚喝过水,唇上有一层发亮的水光。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很可爱。”
江译记得上次他很认真地夸她可爱,她皮肤白,有点儿什么变化都明显,小姑娘耳朵立竿见影的红了。
这次说完,他就盯着她观察。
两人干巴巴对视了得有十几秒,她脸和耳朵,都没怎么变色。
江译正奇怪着,就看见舒甜率先开了口:“你——”
只一个字,而后停顿了一秒。
“——最近怎么总夸我可爱啊,”少女软而轻的声音响起,语气明显调笑,咬字都带着甜甜的尾音:“哥哥?”
“………”
前面都还好。
最后那声哥哥,听得江译耳朵一麻。
紧接着,整个人都不太对劲了。
他没答她明显是带着揶揄的问题,听着她的笑声,又开杯盖喝了几口凉水。压火。
……妈的。
-
体检教学楼和教室都跟昨天的一样。
站好队,舒甜跟江译并排。跟昨天一样,抽血跟测心率血压什么的分开两个教室,男女分队站,两边用时和进度都差不多。
心率血压测完,最后轮到抽血。
在走廊外的时候还能挨着江译说话,进了教室,男女的队伍就分得很开。
进抽血的教室之前,江译特地拉着她说:“你到时候不要看针,看别的地方,就没事。”
“……其实我现在应该都好啦,”舒甜反应以来他在说什么,“真的,就算看着也没事的。”
她看到针不会头晕眼花什么的,只是抗拒针扎入皮肉血管那种感觉而已,并且因为小时候留下了很疼痛的记忆,本能地感到紧张害怕。
这不是跟霸道总裁强制爱小说里,女主被男主不可描述酱酱酿酿三天三夜,最后一看到男主就身下一紧——是一个道理么!
但不管怎么说,时隔这么多年,克服害怕打针这点儿长进肯定是有了。
排队的时候,大部分都抽完,已经没剩多少人了。
舒甜前面站着姚月,后面是原弯弯,教室里比昨天安静的多,几人都没怎么说话。
没多久,她看着姚月坐下,撸起袖子,小胳膊被来回地看,最后选了个偏下的位置绑了,然后抽血。
看着……是挺顺利的。
姚月也没喊疼。
舒甜稍微松了口气。
等姚月摁上了棉花止血,离开座位,换她坐上去,交了体检表给医生。
差不多跟姚月一个流程,袖子撸胳膊肘,整条手臂被医生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
“诶呦这小细胳膊,”女医生中年,说话声音温温柔柔的,“你跟刚才那小姑娘一个样儿,血管太细,又难找。”
“……”舒甜心里一跳,干笑了两声,“那麻烦您哈。”
医生又看了会儿:“你再撸上去点儿,我看这根能行的。”
“……”
舒甜老老实实把校服又往上弄了一段距离。
眼看着自己的胳膊被皮条绑起来,血液被堵住的感觉瞬间袭来。
面前带着口罩的医生开始拆针管等一系列的用具。
小时候被针管式的退烧针——专扎屁股的屁股针所支配的恐惧正在一点一点地将她包围。
舒甜已经开始脑补自己一次不成功,被扎十次,然后胳膊全是小孔的准备了。
明明什么都没开始,好像就有一堆针在扎一样了,这特么是幻觉吗。
她咽了口口水。
怎么办,腿开始抖了。
舒甜盯着自己的胳膊,即将被扎的那块皮肤被酒精棉消毒,医生扔了酒精棉,拿起了针管。
她突然发现自己是不敢看扎针过程的。
但越是害怕,就越是移不开视线。她眼睛瞪得老大,眼看医生把针管里的空气给推走,然后带着手套的另一只手抓过她的胳膊。
要来了。
舒甜憋了一口气
余光似乎瞄到身边一闪而过的影子,她也无暇顾及,只想赶紧抽完赶紧走——
下一秒,面上覆上来……一只手。
手心温温的,挡在她眼前,贴在她皮肤上。
整个世界都黑暗下来。
“她晕针,”熟悉的、辨识度极高的、属于江译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砸进她耳朵,“麻烦您快点。”
“………”
她一开始觉得,这种做法似乎是掩耳盗铃。
怎么可能不去看,就不怕了呢,明明还是在扎,肯定会疼啊。
但现在。
他的手能盖到她的鼻尖,舒甜敏锐地闻到草木香,萦绕在他的手挽袖口,直直地送到她的鼻端。
胳膊上针刺进薄薄皮肤的痛觉,以及血被抽走的微痛感,似乎一瞬间离她远去。
只剩下被放大了的,他的手,和他的气味。
感受到一丝痒意——应该是医生拿着棉球贴到胳膊上,拔走针头的时候。
她的眼前重新恢复明亮。
他的手拿开,舒甜有一瞬间的恍惚。
很多时候,微不足道的事更容易被忽略。
可是微不足道的事,也更容易直击心底最柔软的领地。
他先一步抽血完毕,走过来捂住她的眼睛几秒钟这件事。
其实对他来说,应该很小。
对她来说也很小。
可是她却特别、特别喜欢这个举动。
江译收回了手的时候,就看舒甜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像是坐在那开始发呆。他皱了皱眉。
一直到医生给棉花上贴好胶布固定,他直接伸手微微施力把她给提起来,“你……疼?”
舒甜愣了一下,看着他:“啊?”
“我说,”他抬了抬她的胳膊:“疼?”
“……不疼,”舒甜彻底回过神来,连忙摇头:“一点儿都不疼。”
“……”
江译狐疑地看着她。
但他没说什么,率先离开教室,身后传来她的脚步声。
很是欢快。
走着走着还哼小曲。
走廊里没什么人,到了尽头,两人并肩快要下楼梯的时候,他忍不住开口:“你怎么……这么兴奋?”
“我都做好等你哭的准备了。”他补充了一句。
闻言,舒甜停下脚步,刚好是楼梯口的窗户旁。
“……我第一次觉得,针扎居然是不疼的!”小姑娘的脸不知道为什么红扑扑的,满眼真挚:“跟小时候完全不一样!”
“我真的!”舒甜一字一顿道:“一、点、都、没、疼!”
她看起来精神亢奋,接着说:“都是你的功劳!”
江译:“………”
江译就这么盯着她看了会儿。
她的表情依然没变,依然是一脸兴奋,没在开玩笑的样子。
江译挑眉:“所以你现在,不怕针了?”
舒甜摇摇头:“不怕了吧。”
江译又问:“……我的功劳?”
舒甜点头:“嗯嗯。”
她没在开玩笑,他倒是想开个玩笑。
“你刚刚说都是我的功劳,”江译微舔了舔唇角,一只手扶着窗台,就这么看着她笑,故意逗她:“那你怎么感谢我?”
他以为。
这次会像这些天以来那样,她红着脸糊弄几句,他心满意足,然后他们走。
然而这次,她居然点了头。
舒甜认认真真地问:“你刚才,用哪只手捂的我眼睛啊?”
江译愣了一下。
随即说:“左手。”
“那你伸出来。”她说。
“……”
江译抬手,放到她面前,修长手指自然地蜷着。
舒甜的长发在窗边的光照下泛着栗色,她直接伸手拉过他的手,白皙的指尖跟他手指交叉在一起。
“给我亲一下,”少女微微歪了一下头,笑得小梨涡浮现在颊边,形状漂亮的杏仁眼弯弯。她故意放慢语速,像是在征求意见,又像是在撒娇:“行么,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江译:原地爆炸升天*n
#我嘴都撅起来了,你说要亲我的手?#
采访一下:请问译哥,甜妹叫你哥哥,你为何那样?
然后江译把作者小车杀了。
第60章 六十颗糖
江译的脑子, 现在没怎么在转。
他一心想的都是他妈的她叫起来哥哥怎么这么要命啊。
喉结滚了滚,
话都卡在嗓子眼儿里,说不出来。
然而舒甜仿佛也不是想要一个他的许可。
她刚刚问的那句行么, 仔细想想根本不是在问他,是通知的语气——嗳,我要亲你了。
他没答, 但她有了动作。
小姑娘抓着他的手,手指温热又柔软。江译看着她笑着, 摆正了重新握住他的手,手背朝上。
而后飞快地把嘴唇贴上他的手背。
是比她的手,更软的触感。
带着一点点的湿润。
明明有些凉, 却好像点燃了那一块皮肤一样地,有种莫名的灼烧感。
江译心跳呼吸同时一滞。
他很少有现在这种感觉,十几年来, 一共两次。
是一种, 打架打到闭着眼都能把人揍趴下、打游戏打到全区第一都没能够带给他的感觉。
上一次是他被耍着问出“你要不要做我女朋友”,舒甜回答“当然要啦”的时候。
第二次, 就是现在。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她不光贴了一下, 嘴唇离开皮肤的时候, 还发出了啵的一声。
在空阔走廊里听得一清二楚。
江译眼睛一下都没眨, 也没觉得酸涩。
她拉着他的手,亲完了也没放开,从头到尾都是一副笑嘻嘻地样子。
不远处传来说笑声, 应该是刚体检完的人出来,舒甜回头看了一眼,拽他下楼,“走了。”
舒甜一直到出了实验楼的大门,才松了手。
本来也不想松的,但毕竟学校时时刻刻都有可能冒出来各种主任之类的人物,附中校风再怎么开放、对学生再好,也不可能允许有人公然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