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希月呢?得了什么名次?”班主任咽下苹果忽然想起问道。
“她没有进决赛。”黄啾啾提起黄希月,眼神平静。
“那就好。”班主任笑呵呵道,见黄啾啾诧异看着自己,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他连忙加了一句,“比赛嘛,重在参与,嗯。”
“老师,离市有没有受到安城的影响?”即便来时班主任家还是好好的,但黄啾啾还是想知道当时的情况,毕竟安城这次的震级不低,离市又靠得这么近。
“我们这边有震感,当时我们还在上课,学生们吓坏了。”班主任提起这件事也心有余悸,“好在这边扛住了,不像盛林那边,房子倒了一大片。”
“……盛林?”黄啾啾一愣。
“可不,所有房子都塌了,幸好那边打算拆迁,没人,这才没出事。”班主任摇头感叹,“要不是城市改造,这次我们离市也要出事。”
“嗯。”黄啾啾想着老师刚才说的话,心不在焉点头。
因为她心中有事,看过班主任后便直接离开。
原本打算回宾馆,黄啾啾出来后脚步一转,往盛林方向走去。
盛林于黄啾啾而言,陌生又熟悉。陌生是因为她很久没听过这个名字,熟悉是因为这两个字深深刻在黄啾啾心中,永远不可磨灭。
盛林是她的家——和父母一起的家。
盛林是一块别墅群,不在市中心,以前住在那里的人资产都还不错。经过这十几年的发展,人都差不多往其他城市移完了,只留下产地在这。
以前黄啾啾便和父母住在这一块,后来……她去了黄家,和叔婶一起住。
等黄啾啾到后,盛林周围已经拉起了警戒线。虽然进不去,但光站在外面看,都能看到盛林一片废墟,中间直接凹陷一大块,房子掉了进去。
“师傅,这样还省了一笔拆迁费用。”一道年轻男声在黄啾啾前面响起。
“你脑子里装得是什么?!”被叫做师傅的中年男人直接上手拍年轻男人的脑袋,“你倒是和我说说,怎么就省了?”
“哪没省,我们都不用拆房子了,地震已经帮我们拆好了。”徒弟摸着自己生疼的后脑勺,不满嘟囔。
“愚蠢!”师傅恨铁不成钢,“你只看到后面一步,都没看清楚后面一系列的事。现在这样子,我们要花更多的费用去将这些废墟捞起来,最后还填平!”
“啊……”徒弟这次恍然大悟,“那政.府拨给我们经费不是少了?”
“再说,上头也不是不知道情况,我们先让人把这些废墟清理干净。”师傅说着转身。
师徒二人一转身便看见站在那的黄啾啾,这两人也不吃惊,师傅模样的中年男人走进两步对黄啾啾道:“你家是哪栋?现在应该也认不出来了。”
这里以前还是有一些人住的,听说盛林被地震毁了,有不少人特意回来看了一眼。虽然当初要拆迁时都没回来,只是给了卡号拿拆迁费。
毕竟两者性质不一样。
“我……那。”黄啾啾犹豫了会,指着坑里最中间那栋废墟道。
“咦,这是你家的?”徒弟沉不住气,一听便开口,“怎么之前没见过你?”
“见我?”黄啾啾一愣。
见一旁师傅没有阻止自己,徒弟皱眉道:“之前你家里来办手续的时候,不是说一家三口吗?那个女孩子不是你啊。”
“一家三口?我父母很早便过世了,家里……”黄啾啾说着一顿,似乎想起什么。叔婶加上希月,不就正好一家三口么。
师傅回头看了看坑里的房子,住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又想起之前那对夫妻略带紧张心虚的神情,便问道:“你去年五月份有没有签什么表?”
黄啾啾惊讶看去,不免点头:“签过两张表。”
去年五月她和黄希月还跟在以前的乐团。五一小长假回来,叔婶拿出几张纸让她和黄希月签,说是什么表演的报名表。
黄啾啾见三人神情和以往无异,便也没在乎直接签了,只是稍微在脑海中划过一丝疑问:为什么报名表被盖得严严实实的?
师徒二人对视一眼,发现事情严重性。
他们是这次盛林负责拆迁这一块的,因为住在盛林的人都不缺钱,对钱不太在意。他们商议起来很方便,极快便处理交接了一大半。结果到了中间那栋房,联系到的人要的拆迁费明显坐地起价。
这次负责人都是外地请来的,对房子所有人并不太清楚,只能从文件了解。
中间那栋房主自己找上门的,应该是听到了消息。他们当时虽不急,但在其他房主一片和谐中,这家尤其要注意,以防出现钉子户。
好在预算足够,他们扯皮一段时间便也商讨好了。当时虽然看到房子是转让的,他们也未生疑。
“小孩,你……还有什么监护人吗?”中年男人复杂看着黄啾啾,这栋房子给的拆迁费实在高,在这样的小城市滋润生活一辈子是没有问题的,现在平白无故失去了……
“我叔婶”黄啾啾面无表情道,“应该是他们被拿走了。”
父母去世那段时间,父亲的友人曾想将她带走,后来被叔叔赶走了,说自己才是她的亲人。还说自己并不会贪图哥哥的东西,带着黄啾啾回到了自己不大的家。
那位友人无奈,只能将所有的证件都处理好,放在一个小柜子里。
当时黄啾啾人小,不明白那是什么,便将柜子留在了别墅。后来她不愿意回来,便再也没回来过。现在看来,柜子应该早就被拿走了。
黄啾啾转身离开,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骨头缝里都是冷的。
她对钱不在意,在意的是所谓亲人,而亲人却不将她当亲人。
黄啾啾随着路胡乱走,一直到天黑才慢慢回到宾馆。
宾馆不隔音,几乎在黄啾啾刚打开门,谢易之便从房内走出来。
“回来了?”谢易之漫不经心靠在门口,他应该刚洗完澡,衬衣的扣子随意扣上,领口大开,透出精瘦结实的胸膛。
“嗯。”黄啾啾随便应付了一句,便想进去。
“怎么了?”谢易之皱眉一把将人拉过来。
看见谢易之俊美干净的脸庞上疑惑神情,黄啾啾突然鼻子一酸,眼泪不由自主滑落下来。
“……你。”谢易之吓一跳,以为是自己捏疼了她,连忙松手。见人流泪流得厉害,又忍不住捧住黄啾啾的脸,用指腹擦拭她的泪。
“别哭。”谢易之一时间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多管闲事,惹得她哭,“对不起。”
黄啾啾眼泪越流越凶,连站都站不稳。她又哭不出声,只是抿着唇一个劲无声掉泪。谢易之看着心里不舒服,同时也明白她应该在外面受了委屈。
这幅场景似曾相识,谢易之在心中无声叹气,小傻子能哭出来也好过憋在心里,这样想着他也不再劝人别哭。
走廊显然不是什么发泄心情的好地方,谢易之便双手僵硬将人拥在怀里,带她进了房间,谢易之用脚勾上门后,抱着黄啾啾轻轻拍着她的背,轻声哄着。
黄啾啾脑子一片空白,趴在谢易之温热的胸膛上,默默掉眼泪,只觉得头痛欲裂,心口郁气横生。
“谁惹你,嗯?”谢易之拥着人,低声哄着,试图让黄啾啾发出声音,憋着哭总归不好。
大概是谢易之的声音太具诱惑力,黄啾啾竟真的开口:“他们都……欺负我。”
嘟嘟囔囔的哭音不容易听得清楚,谢易之听着黄啾啾反反复复说着这句话才明白。
“他们是谁?”谢易之边拍着黄啾啾的背,边道,“我帮你欺负回来。”
“他们、他们都是……坏人。”黄啾啾一说起来,哭得更凶,似乎要把这么多年的委屈都哭出来。
谢易之也纵容着,有些事总憋在心中不好。只是一遍一遍哄着,让她能安心。
“叔叔婶婶……还有希月。”黄啾啾揪着谢易之的衬衣已经站不住了,“他们都欺负……”
谢易之双手都紧搂着黄啾啾,不让她滑落下去,口中还说着:“那些坏人我帮你欺负回来,全部。”
“……唔。”黄啾啾呜呜咽咽应着。
一直到最后黄啾啾竟是哭着睡着了,好在谢易之第一时间发现。他干脆将人抱起,小心翼翼放上了床。
站在床头边,谢易之低头借着床头昏黄的暖光灯,清楚看见黄啾啾因为情绪激动而哭得带粉的脸颊,上面还有一滴未掉下的泪。
伸手将那滴泪抹去,谢易之站在那看了很久,最后下楼向老板娘要了钥匙,又倒了杯水过来,放在床头才离开。
……
哭了那么久,黄啾啾起来后眼睛必然肿了,睁开眼睛时还有些刺痛。
翻身起来后,黄啾啾立刻想起昨晚自己趴在人家身上哭了一晚的事,沉默坐在床上好一会,她才站起来洗漱。
一出来,谢易之已经站在房内,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过来。”谢易之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黄啾啾磨磨蹭蹭挪过去,显然还在为昨天晚上的事难为情。
见不惯她磨蹭,谢易之干脆自己上前,拉过黄啾啾坐下。
“谢……”黄啾啾在谢易之威胁的眼神中将舌尖上的音硬生生改了,“易之。”
“闭上眼。”谢易之挑眉道。
第46章
黄啾啾犹豫着闭上了眼睛,卷翘的睫毛颤抖不停,看得谢易之心中忽然柔软。
“帮你冰敷。”谢易之解释,一只手已经捏住了黄啾啾的下巴,另一只手握住裹好的冰袋轻柔贴在她的眼皮上,来回转动。
冰凉的触觉让黄啾啾忍不住向后躲,谢易之用手固定她的脸:“别动。”
黄啾啾只能紧闭上眼不敢再乱动,任由谢易之帮她冰敷。
谢易之手下动作虽不停,却透着生疏。他从未做过这种事,甚至还是刚才向楼下老板娘请教来的,连冰块也是她给的。
“还难受么?”谢易之稍稍停下来问道。
“好了点。”黄啾啾手放在膝盖上,认真道。
冰敷完后,谢易之便让黄啾啾休息,自己则出门了解一些情况。
躺在床上的黄啾啾,闭着眼,脑海中却不断回忆以前许许多多的事。迷迷罔罔的雾开始散去,露出真正狰狞不堪的原本模样。
……
昨晚谢易之听着黄啾啾断断续续说的一些话,虽零碎不成句,但他还是从中得出一些信息。
比如……她在哪所学校毕业,再比如她家庭情况,和什么人一起生活。
而此刻,谢易之便站在黄啾啾的高中母校宣传栏上。
每一所重点高中都会在显眼的地方贴上自己学校的辉煌成绩,将学生的名字用黑色或白色的字体印在红色背景的榜上。
小地方的高中,艺术生是一种尴尬的存在,一听见艺术生便会将其打成不良少年或少女,文化成绩一定极其之差。
像这种红榜上是文理科生的天下,至于艺术生……
但当谢易之仔细将所有的红榜浏览一遍,最后在某个小角落找到了艺术生以往的成绩。
离市中学每一年高考过后都会换新的红榜,只有那些成绩特别优秀的或者得到特别奖的学生才会一直挂在上面。
谢易之在上面看到了黄啾啾的名字,待看清楚所有的排名,他不由自主皱眉:黄啾啾艺考全省第一,后面高考成绩却低得可怕,在一片文化成绩红灯的艺术生中,依旧‘耀眼’,后面报的大学也是没听过的学校。
“你也在看黄学姐的成绩?”一道年轻稚嫩的女孩子声音在谢易之背后响起。
谢易之回头看去,对方应该还是个学生,身上还穿着校服。
如果谢易之没记错,黄啾啾大学毕业应该都有几年了,即便女生是高三,应该也不认识黄啾啾。
见他不说话,女生上前一步道:“当年黄学姐如果能把试考完的话,是可以上最好的音乐学院的。”
“你怎么知道?”谢易之意有所指瞥了一眼女生的校服。
女生耸肩,见谢易之长得好耐心解释:“我哥以前和黄学姐是同学,他老在家说她呢。”
同学,总是提起黄啾啾……谢易之闻言眯了眯眼。
“啾啾为什么没考完试?”谢易之语气带着亲昵,在潜意识里宣示自己的主权。
可惜女生完全没注意他口中的称呼,她一脸遗憾:“我哥说高考那两天,黄学姐没人照顾,吃坏了肚子,发高烧。那两天基本在考场上睡过来的。”
女生似乎很了解,周末过来拿东西也闲着没事,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
很快谢易之便从中凑出一个完整的事情发展经过。
黄啾啾在艺考中取得好成绩,高考即使考得一般也一样稳上好学校。然而高考黄啾啾没有家长照顾,只能在外面吃饭,导致食物中毒,白天发着高热去考试,几乎等于没考。
而黄希月艺考出了问题,黄家人对高考特别慎重,全家人都陪着她。为了安稳,他们直接在那所学校附近订好了宾馆。
黄啾啾和黄希月不在同一所学校考试,只能自己照顾自己。这便导致最后两人都去了一个不知名的学院。
谢易之在学校转了一圈,最后出来时打了一个电话给认识的朋友,问了一些事,才回到宾馆。
回来时,谢易之拿出老板娘给的钥匙开门,黄啾啾已经睡了一轮,躺在床上出神。
“眼睛还疼不疼?”谢易之上前问道。
黄啾啾回神,翻身起来,略带拘谨道:“好了……”
“非法侵占他人财产是一种犯罪行为。”谢易之意有所指,“公民看见犯罪行为不举报是一种包庇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