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他的缘故,至外祖与母亲惨死。皇帝生性寡恩,对这样的隐患便是要杀鸡儆猴。他又没能查出在众州县那商户的暗藏势力,只能将他们所有人处以了虿盆之刑,还让百姓围观,以此震慑。
虿盆里的毒蛇饿了好些天,将这些罪人推进去,那些毒蛇钻入了他们的耳朵,外面有无数条毒蛇啃食,还有的爬到了耳朵里,从里面开始咬。
皇帝只留下了他的性命,让人押着他,让他看清了这一切。
“是……什么样的罪名?”
苏映晗笑了起来,有种虚弱和咬牙切齿:“自然是造反。”
苏慕晴听得心惊:“然后呢?”
“然后……”
苏映晗闭了闭眼:“他日日被噩梦惊醒,总也忘不掉那副画面,孤独、痛苦、害怕,仿佛耳畔传来了家人的悲鸣声。那些浑浑噩噩的被软禁的日子里,他开始密谋复仇。”
他做了许多的坏事,比裴清砚做得更过分,玩弄人心,双手沾满了鲜血。
他很明确自己的仇人是谁,先是那个骗他的好友,再是那个皇帝。
原以为终于可以复仇了,却没想到,这一切又是一场骗局。
“骗局?”
“自然是骗局。原来他没死,都是那人使了计策在皇帝身旁求了情。而他复仇的这一切顺利得太不可思议,因为那人也想要那位子,暗中助他逃脱,甚至利用他对皇帝的仇恨,为他买通、挑拨各个州县的官员。”
苏慕晴嘴唇泛白,此人何等深重的城府!
“在他得以窥见天光的那一刻,从城墙上直直的摔了下来。”
“被摔得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最后的感觉,便是大军进城,无数的马匹踏过他尸身的疼痛和屈辱。”
“那个男人带着大军进京,打的正是杀他护帝的旗号,一路畅通无比。不仅得了美名,更利用了那个蠢货的手,杀了他想杀的皇帝。”
苏慕晴止不住的打了个冷战。
苏映晗温柔浅笑:“还要听下去吗?”
苏慕晴的表情一点点僵硬:“大兄,这莫非又是你梦到的?”
苏映晗抿着唇,随后露出了一个笑容:“怎么可能?只是个故事而已,看把你吓得?”
苏慕晴这才回过神来:“……只是故事?”
“嗯。”
苏映晗不想再提及太多,而是对她说,“你若想去净心湖看看,此时已经不早了,还不去吗?”
苏慕晴这才想起,心乱至极的朝他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苏映晗站在原地,眼中裹着黑暗浓烈的欲。
这一世,他不会再输。
一次也不许。
第40章
净心湖位于五里开外的地方, 想走过去并不算太远。
天穹被暮光渲染,云罅之中洒出淡淡暖色橙光, 苏慕晴走到那个地方的时候, 并未见到萧奕谨, 站立在柳树旁的却是另一人。
他穿着灰扑扑的麻衣,手上是多年干活留下的茧子,那张脸带着少年的天真,若彻底长开,也是位翩翩少年郎, 只是如今消瘦得厉害, 仿佛受了极严重的打击。
似乎看见了苏慕晴,他主动跪下:“苏小姐安好。”
“……你是何人?怎么认得我?”
“小人昨日为小姐赶车时, 曾见过苏小姐。”
原来是沈家的下人?
苏慕晴顿时生了些戒备, 毕竟约她来此地的是萧奕谨, 没想到却是沈家的人来赴约的。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家母在一月前死于疫病,沈家家祭,小人不免触景生情, 让苏小姐见笑了。”
苏慕晴这才注意到, 他的眼眶有些微红,说这话的时候身体都微微轻颤,仿佛在压抑着极深的痛苦那般。
“原来你还在孝期。”
少年并未答话,已是默认。
苏慕晴温言细语的宽慰了他几句:“这次疫病极多人丧生, 我只是生了风寒, 便被继父送到了庄子上等死。你也别难过了, 你母亲在天之灵也不想看着你一蹶不振。”
少年紧抿着唇:“此次疫病皇上派官差挨家挨户的查人,将她们集中到一起等死。若非如此,我母亲根本就不会惨死。”
苏慕晴连忙说道:“此话虽真,也断断不可朝外人说,况且你还在沈家服侍,万一不慎被七皇子听见,可就不是小事了。”
他方才太过哀愤,一时不慎将心思道出。
不仅是母亲,还有他的妹妹……
母亲疫病被抓后,她便四处奔波,想找个法子救出母亲。妹妹倒是没有染上疫病,却被一位官差诱骗了她,说是能救出母亲。
她被那人玷污,对方害怕被发现,还丧心病狂的强行污蔑他妹妹得了疫病,将她活生生的关入了那群病人之中。
没几日,他便收到了母亲与妹妹的双双死讯。
少年心里发了狠,往日不争不抢,淡泊过日。可从那天起,他便发誓要争要抢,这件事情的所有相关者,他全都不会放过。
少年朝苏慕晴跪了下来,哀求着:“小人方才失言,求苏小姐忘了小人方才的话吧。”
“我自然不会同旁人乱说,你起来罢。”
少年朝她磕了一个头:“小人徐星淳,多谢苏小姐。”
徐星淳?
苏慕晴总觉得这个名字耳熟,像是在何处听过。
她正纳闷时,徐星淳才站起身,飞快的在她耳旁说了句话:“小人偶听七皇子和随侍的话,他的确有约苏小姐见面,却并非这个时间,苏小姐莫不是被人给算计了?”
苏慕晴惊魂未定,昨日字条上的字迹分明就是章士杰的……
等等,现在他贵为七皇子,应当不想被人知晓自己是章家二公子。
光明正大的用章士杰的字体,不被人发现还好,若是被人发现,可是会落下不小的口实。
苏慕晴暗骂了自己一声,为何来之前没想到这一点?
她竟又落入了苏映晗的圈套里!
苏映晗这次又想做什么?
苏慕晴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他是故意引我来见你的,你是他的人?”
“若小人真是苏公子的人,应当会算计于你,便不会把这个消息告知苏小姐了。”
苏慕晴紧紧的打量着他,见他目光坚定,不似作假。
她这才舒了一口气:“多谢你告知我这点。”
徐星淳摇头:“方才苏小姐不也叮嘱了小人?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
听到他的话,苏慕晴皱紧的眉头这才松开。
徐星淳站起了身,恭敬的说道:“苏小姐若真是约了七皇子,也无需太过着急,正确的时间应是晚上,等等便可……”
他还未说完,便被苏慕晴打断:“我和七皇子见面的字条已经被人截了下来,虽然我同他并无私情,如还在此处,怕是要落入别人的圈套,还是不见为妙!”
“苏小姐所言极是。”
眼下已快到了夜晚,苏慕晴便要回去了。
在这儿多待一秒,便多一秒的危险。
苏慕晴如今想的是,她和萧奕谨见面时,苏映晗会带着一大帮人过来捉奸什么的,再把这件事情告诉裴清砚,从而挑拨离间。
可他改时间做什么?
苏慕晴心中仍是惴惴不安,想不通这里面的玄机。
徐星淳一瞧这天色,便说:“乡间一到了晚上,便容易出现些蛇虫鼠蚁,小人是车夫,马车便在前方不远,不若让小人送苏小姐回去?”
“不必了。”
“苏小姐可是担心会被人看见,落下口实?”徐星淳笑了笑,“不若只送到一里开外的地方可好?”
苏慕晴微怔,心道此人倒是心思缜密。
思来想去,苏慕晴便同意了:“那有劳你了。”
天色已经彻底暗淡下来,空中只剩下几颗星星孤单闪烁。月亮已被乌云所遮住,视线尤为昏暗,只能摸着黑走。
等苏慕晴和徐星淳终于抵达了马车的位置,前面却站着一个被黑衣包裹的男人,一如她当时在客栈看到的打扮:“慕儿。”
徐星淳猜到了他是谁,瞬间朝他跪了下去。
萧奕谨来赴约了?
苏慕晴更慌了,那模样颇像立起耳朵的兔子,戒备而警惕。
“怎么这种反应?”
“七皇子,今日我们还是不见面的好,我先告辞了。”
苏慕晴刚想离开,便被他给拉住:“别那么心急。”
苏慕晴炸毛似的,刚想让他放开。可握紧她的那只手分明光洁如玉,什么痕迹也没有。
她分明记得,萧奕谨还是章士杰的时候最喜欢下棋了,他有个下意识的小习惯,便是喜欢双指夹着棋子轻轻摩挲,因此那个地方早已生出了细茧。
……不是萧奕谨。
苏慕晴方才还慌乱,现在反倒镇定下来了。
好好好,可真有意思,是假扮萧奕谨来套她的话来了吧?!
苏慕晴耐着心思问他:“不知七皇子约我所为何事?”
黑衣男人眼神微闪:“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不若我们换个地方谈谈?”
“还是在这里谈吧,也好让这马夫做个见证,避免日后有人说我和七皇子有私情。”
“那你为何来赴约?”
苏慕晴拿出手里的信封:“说来惭愧,我原本是想求七皇子帮忙,把这封信不动声色的带给我母亲。”
他忽而了然,若苏慕晴贸贸然将信交给谢瑜君,万一被裴德胜发现,谢瑜君的下场可想而知。
谨慎些是应当的,毕竟事关自己的母亲。
“帮你移交可以,但慕儿也得为我办一件事。”
苏慕晴疑惑的问:“我不过一小女子,能为七皇子办什么事?”
“便是父皇近来封的祭酒,裴清砚。”
“……他?”
“疫病发生得蹊跷,他一个小小的太监养子,能突然拿出方子也十分蹊跷,慕儿若帮我把此事问清楚,我便帮你转交这封信。”
跪在地上的徐星淳眼中浮现震惊之色。
他母亲和妹妹皆是惨死于这场疫病之中,倘若他有那个实力,甚至想让宣元帝也为他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可没想到,真正该怀疑的对象却是裴清砚!
倘若真是他捣鬼……
徐星淳的眼中浮现一抹狠色,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计策。
夜色靡靡,浓得犹如墨汁那般,泅染在空中。
乌云迟迟未曾散去,夜风里竟带上了寒意。
苏慕晴声音极冷:“七皇子太高看我了,我能问出什么事情来?”
“你和裴清砚在庄子上也算同生共死了,这世上也唯独你来问,他才会一一道出。”
苏慕晴冷笑了一声:“七皇子整日怀疑这儿,怀疑那儿,我便把事实告知于你,好让你打消了疑心!”
男人明显一怔,没想到苏慕晴会这么说。
“疫病不知何起,可兄长却是日日为了疫病殚精竭虑。你说他只是个太监养子,便不该会医术?这完完全全是错的!”
“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