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苏映晗仔细望向了里面,苏慕晴也屏住了呼吸,朝屋内望去。
里面静悄悄的,光线也显得格外昏暗。今日是个大阴天,天空都被乌云所遮盖,里面没点烛火,想来并不会亮到那里去。
她仔细的望向里面,渐渐的,房间里传来了谈话声。
“沈兰,既然四下无人,我便把该问的都问清楚!”苏夫人直直的望向了她,“萧奕谨到底是何人?”
“他是当今的七皇子!”
“七皇子?”苏夫人嘲笑着说,“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苏家的玉佩,可是在裴清砚的身上!”
沈兰自然不知道这些,嘴唇渐渐泛白:“什么?”
“你不知道?”
“我如何知道!”
沈兰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很快便唤来了外面一直守着的陈婆子,她跟在自己身边多年了,绝不会背叛自己,许多事情都是吩咐她做的。
沈兰语气颤抖:“那天……我不是让你……”
陈婆子原本还想装傻:“夫人,老奴的确是按着你吩咐的做了。”
苏夫人一眼便认出了她:“当年的雪夜里,我和夫君曾看见过你,怀里抱着一个孩子。”
陈婆子腿一颤:“苏夫人不是答应替老奴保密吗?当初苏夫人所说誓言,就不怕应验在你身上?!”
“那誓言是夫君发的,他早就去了黄泉,我有什么可怕的?”
陈婆子嘴唇泛白。
沈兰看着她们打哑谜,越发的糊涂:“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婆子想起了当年,那时沈兰刚失了二子章士杰,整日浑浑噩噩的度日。而章鸿却在此时抱回了一个孩子,说让沈兰仔细照顾着。
陈婆子是看过那孩子的,觉着长得可真是好,玉雪玲珑,眉眼可爱。
这副相貌的婴孩,也不知道姑爷哪里寻来的,她便报给了沈兰看。
可沈兰只是表面答应,甚至没有看那孩子一眼,便对她下了命令:“去把这孩子处置掉。”
“夫人?”
沈兰哭着说:“奶娘,章鸿他不爱我,这孩子保不成是他外面女人生的孩子,还想送到我膝下来养,做他的春秋大梦!”
“可姑爷那里怎么交代啊!”
沈兰仍在哭:“我自有办法,娘怕我伤心过度,早就为我寻到了一孩儿,权当养子。我就算是养娘给我找的,也绝不养章鸿外室的孩子!”
陈婆子也不知该如何劝她,沈兰失了孩子后,性情便大变了,原本还有点儿的温柔小意,现在全成了刺。
任谁靠近,她都是要狠狠刺过来的。
“可这孩子多多少少也是条性命……”
“你若不帮我处置了他,自己也别回来了!奶娘可怜他,怎么不可怜可怜我?”
到底是自己奶大的孩子,陈婆子无奈之下,只得将他放在了篮子里,迎着风雪夜,想就这样扔到尚未结冰的河水中。
她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只记得当初耳畔都是风雪呼啸的声音。
她走到河边,黑夜中的冷意简直快要刺骨,河水湍急,偶尔飞溅在脸上的水珠,冻得她抖了好几下。
陈婆子的内心无比挣扎了起来,一方面她不想把这孩子弄死,而另一方面她却不能辜负沈兰。
万一真是姑爷外室之子,这孩子的出身也着实太可恶了些。
陈婆子劝自己,得为沈兰多想想。
她刚将篮子高高举起,一旁却有人将她的手腕拉住:“他还年幼,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要让你将他丢到河里去?”
陈婆子手一抖,差点没把篮子拿稳。
当她转过头来时,却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苏老爷?”
第47章
陈婆子是认得这个人的, 她年岁已大,经历过前朝那些事情,还在幼时见过苏家最风光的时候。
当初听闻苏家弃官从商的消息, 她下意识便多留意了苏家。
没想到短短三十年时间里,苏家人仿佛受了诅咒似的, 如今只剩下苏朝风这一脉了。
见他拉住了自己的手腕, 陈婆子的心里忽然极是慌乱:“老奴是……这……”
苏朝风自然也认得她是沈家的下人,苏朝风看了她篮子里的孩子, 不由眉头紧皱:“这孩子是谁的?”
陈婆子本就慌乱,不想杀了一条无辜的生命,更怕沈兰做的事情被章鸿察觉。
如今这事儿要是办得不好, 她就难辞其咎了。
“是老奴侄儿家的……”
“你侄儿家的托你来扔掉?这等伤天害理之事,你也做得出来!”
陈婆子不曾想这么倒霉竟然遇上了苏朝风,可为了沈兰, 就算是被人骂作恶毒她也都受着。
苏朝风看了篮子里的孩子一眼:“……他看着全然不像生了病,你丢他做什么?”
陈婆子颓然的说:“……养不起了!”
苏朝风眯起眼:“养不起难道不该找找人家,看看有没有人愿意收养他吗?再说……这孩子生得好, 不知父母是何相貌, 才能生出这样的孩子来。”
他这般咄咄逼人,竟把陈婆子的嘴堵得再也找不出任何理由。
陈婆子把篮子紧紧抱在怀里, 喉咙里憋出了几个音来:“就……别问了。”
“你若不说出个好歹来,我们就去官府一趟。”
陈婆子吓得脸色泛白, 生怕苏朝风把这件事情闹大:“可别, 苏老爷, 算老奴求你了,别再多问!”
苏朝风凛声道:“你若不说,那我可就胡乱猜了。”
陈婆子哑口无言,犹如鹌鹑似的低下头。
“看这孩子身上所穿布料,定不会是下人之子,你急忙将他杀掉,莫非是在替沈兰隐瞒什么?”
苏朝风越猜越准,偏生陈婆子半点都反驳不了。
大雪夜里,风雪把河岸的树枝也冻了起来,耳畔呼啸的雪风刺耳。
陈婆子抖了两下,心却是越来越凉。
“还不说?那好,我便派人去章将军府中,将你家章将军找来,看他是否知晓此事!”
苏朝风乃苏家最后嫡脉,身旁尽是苏家为前朝复国所训练的探子细作。
他转过头来,看向自己的随侍:“你快些去……”
“慢着!”
陈婆子大喊了一声,泪眼朦胧的朝苏朝风道,“我说,我说还不成吗!”
“苏老爷,这孩子乃我家姑爷的外室子,可叹小姐刚失了二公子,他却从外面抱了孩子回来,说要让小姐养,这口气小姐如何咽得下去?”
彼时苏夫人也从马车里钻了出来:“还有这等事?你们查清楚了?”
“查不查又有什么干系?如若不是,这孩子生得这般好,又是从哪里来的?”
苏夫人皱眉:“也就是说此事并未核实,沈兰便要把孩子扔掉了?”
陈婆子一阵语塞,原本是想给沈兰找找理由,想勾起苏家人的同情。
可苏夫人一语便点在了重点上,根本不管她如何诉说沈兰的痛苦。
这个苏夫人,简直一点儿人情味都不讲!
“……是。”
苏夫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既然如此,此事我们便不要管了。”
“夫人此言差矣,我这可是为沈兰分忧,若像这婆子所言,孩子没了,章将军不会追究么?”
“可这毕竟是外室子。”
苏朝风却朝苏夫人道:“你先上马车吧,此事由我处置便可。”
他目光微闪,朝陈婆子望了去:“你们打算怎么办?”
“这……老夫人得知小姐失了孩子,便在沈家特意挑了一个过来,说是要给小姐做养子。”
苏朝风心中大骇,俨然明白了沈家的用意,便必得将这个孩子牺牲了。
篮子里的孩子似乎醒了,朝着苏朝风吐着泡泡,他一时心头不忍。
“你别将他扔在河里去了,这样的大雪夜,便随意将他丢在什么地方,不用去管他,他也会冷死的。”
陈婆子一时也心酸,她也不想做这样的恶人,无奈都是沈兰吩咐。
听苏朝风的说法,陈婆子惊疑的看着他:“苏老爷可是想养着他?”
苏朝风淡淡笑了起来:“凭我如今的处境,我怎敢养?”
苏家一代代的没落,不正是那位的意思么?
他甚至连个儿子都不敢要,生怕苏家又碍了谁的眼,须得让这一脉断掉了,他们才能安心,才能对苏家放松警惕。
“不是你说这是章将军的外室子么?我只是看他可怜,多了些同情心罢了。”
这话说到了陈婆子的心坎上,她仍有一重担忧。
“想来定是沈兰吩咐了你?我可以发誓替你保守这秘密,如若我将今天的事情说出去了,必定不得好死。”
陈婆子心口一跳,这样重的誓,她可不敢承受。
思来想去,陈婆子便应下了苏朝风的话。
这么大的风雪夜,所有人都在家里呢,她着实不忍亲手杀了他,便把他丢在这里,良心上也不会那么不安。
陈婆子同苏朝风行了一礼,踌躇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苏朝风蹲在了地上:“你倒是不走运。”
孩子朝他笑了笑,半点没有哭闹,那可爱的样子让人心里顿生几分不忍。
苏朝风掏出些银两,放在了孩子的旁边,又对身旁的随侍说道:“我们走吧,活与不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是。”
转身时,苏朝风腰间的半枚玉佩掉在了地上。
然而地上被积了雪,掉下去的时候竟一点儿声响也没有,苏朝风根本没有发现。
当他重新上了马车,这才和苏夫人缓缓离开了此处。
夜渐渐深了,孩子受不了风雪慢慢哭闹了起来。
一辆挂着宫灯的马车缓缓驶来,微微的柔光将周围照亮。
“公公,外面有小孩儿的哭声呢。”
“这么个大雪夜,怎么会有小孩儿?”
“您仔细听听,是真的有!”
那哭声尤为洪亮,裴德胜仔细聆听了起来,心道还真是。
他们在隐处发现了装在篮子里的婴孩,太监对于这些婴孩纯属眼不见为净。今夜他去了太后宫里,受到了折辱,说自己相貌不佳。
裴德胜呸了一声,他才不想给那个老女人当娈宠,无非是想攀着她朝上爬罢了。
裴德胜心里有气,在看到孩子的相貌时不由心头一动。
“你来看看,这小孩儿是不是生得极好看?”
“孩子哪里能看得出好不好看?”另一个太监凑了过来,却不由的惊呼,“……公公慧眼,的确生得极好!”
裴德胜笑了起来:“不错,竟是天助我也,带回去养着吧。”
“……养着?”
“自小养着,定要让他知道什么是听话乖顺,太后向来喜欢面容姣好的小太监,等他略大些,好送去太后那儿啊。”
另一人连忙称赞:“还是公公厉害!”
他望到了一旁的玉佩,也一同塞到了篮子里边,很快便同裴德胜一起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