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楚瑾仍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随后便对管家提了如上的要求。
“既然她想来见本王,就自己一人来珩王府便是。”
管家便立刻将话传了回去。
没耽搁多久,一个头戴着帷帽的小姑娘便被人引入了府中。
小姑娘面前有层白纱落下长及膝处,透过这层白纱,她看着四周都带着些许模糊。
这里的下人和她们梅府的极为不同。
她们在府中看到出现的陌生人时,不闻不问,也不张望,俨然都是受过严格规矩的。
小姑娘被引到了一个静谧的地方,但她一进屋便能察觉出这是个书房。
那管家将她带到后也不多说半个字,就悄然退出了房门,还顺手将门带上了。
梅幼舒小心翼翼将帷帽摘下,往里走去,便瞧见了那位珩王殿下。
他立在窗子前,而窗外所对应的角度除了中庭的花草树木,还有左侧长廊……梅幼舒方才便是从那个地方而来。
“你今日来,可是有话要说?”君楚瑾面对着窗子,也不回过头去看她,只背着双手开门见山道。
梅幼舒揣了一肚子的话正被说中心事,便缓了几分,对他道:“今日听闻殿下令人去往梅府提亲,我母亲并未答应……”
“所以你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来?”君楚瑾微微皱眉。
梅幼舒忙说道:“我、我便是想来问问殿下可还记得那日在王家说过的话?”
“自然记得,本王说过会对你负责,你还想怎么样?”君楚瑾说道。
梅幼舒被他这般反问,原先还算平静的心顿时又忍不住提了提,只小声说道:“我只是想告诉殿下,那件事情不过是一场误会,您不必将那件事情放在心上,也、也不必再记得……”
她见他忽然抬眸看向自己,吓了一跳,声音便忍不住更弱了下来,将余下的话说出了口:“我也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君楚瑾听到这话终于缓缓转过身来,正对着她。
“你是说,你想当那日什么都没有发生?”
梅幼舒轻轻点了点头,见他望着自己,便又忙避开他的目光去看着脚下。
她垂眸看着地面,看着地面投射进来的一截日光,明亮刺目,却又有个阴暗的人影落在其中。
那是君楚瑾站在窗子前挡住日光的影子。
她盯着地上的影子便有些走神。
只是便在这个时候,地上忽然就发生了变化。
那道影子仍旧在原地没有挪动,可在他身旁透进来的光忽然黯了下来。
或者说,是整个屋子都忽然黯了下来,这顿时便让对方的影子隐身了一般,再看不出痕迹。
梅幼舒错愕地抬起头望去,便见对方手边的窗子不知何时落下,竟将屋子里的光给隔断了。
她抽了口气,见四下里所有的东西都带上了淡淡的阴影,包括方才还与她说话的人。
“您、您回头令人将聘礼收回去,我这就要回去了……”
她紧张捏着自己的手指隐约察觉出一丝不好,也不知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便忙往身后退去,想要退到门边离开。
只是对方见她退了,便也一言不发地朝她走来。
她只退了三四步,便被他闲缓两步赶上。
梅幼舒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都碰到了对方的衣料,心中慌乱不已,脚下也就生出了乱,她一个不防便也不知被什么东西绊倒,整个人反而往前一扑,便彻彻底底地扑进了对方的怀里。
她柔软的、轻盈的身子便与对方贴了个满怀,那两只空出来的手臂却将将抱住了对方的腰身,恰似投怀送抱的举动。
几乎是瞬间,梅幼舒的脸便热了起来。
她忙将他推开,可他整个人像座大山一般巍然不动,反倒是她自己还往后跌去,后背正撞到了墙壁,而在她的左手边,正是垂落成扇形的一道绸帘,令她所在的角落里愈发阴暗。
“你若不想嫁我,为何要让我看到你的脚?”
他略带几分沉郁的声音传入她耳中,令她忍不住瑟缩。
“您……您把窗子打开说话行吗?”她的口吻带着几分恳求之意,声音也正因此显得多了几分娇绵的鼻音。
“你若不做亏心事,又怕什么?”他侧过身来,便将她彻底堵在了角落里,道:“你敢说,你今日不是因为你母亲没能答应你入珩王府,才找上门来的?”
就在微珀说出郑氏不同意时,他便半点也不担心。
他给了小姑娘攀附自己这样难得的机会,对方又岂能不心动。
便在下一刻管家来告诉自己小姑娘想要见自己一面。
他便愈发确定小姑娘是舍不得抛开自己的。
他这样想着,便觉得角落里的小姑娘愈发像个肥美娇憨的兔子。
还是她自个儿送上门来的。
“我……我没有,是您说要负责,我才想要告诉您,我……”小姑娘涨红了脸,这才用了蚊子哼哼般的声音道:“我一点都不想嫁给您。”
似为了听清楚小姑娘说了什么,君楚瑾的脸愈发低了下来。
便是那一瞬,他便感受到了小姑娘急促的呼吸。
在这阴暗的一隅,他隐约猜到了自己与对方贴得多近了。
然而当他意识到这点时,他血管里的流速似乎都加快了几分。
然而表面上,他却不动声色般,语气近乎温和地又问了了一遍。
“你方才说什么?”
梅幼舒感受到呼在自己脸上的热气便忍不住侧过头去伸手试图将对方推开。
可她的手才碰到对方的衣料,便忽地被一双滚热地手掌包裹住。
梅幼舒终于被对方这一举动吓哭。
他们方才还是好好说话的,对方站在窗子旁,而她则立在离他很远的地方。
只是不知怎么地,窗子关上了,而对方竟也莫名地将自己困在了这墙角,还贴得那般近。
“我……”小姑娘呜呜咽咽都说不出话,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话顺了出来,“我不要嫁给您……”
“呵——”那道温和的声音突然就变得冷冽,“那你想嫁给谁,嫁给严家那个小子么?”
“呜……”小姑娘紧咬着唇,不愿意发出哭声来。
他又冤枉她,她明明就没有这样想。
“我、我……”她抽噎道:“我要剃头发……做姑子……”
“别哭了——”那声音终于变得阴沉许多。
“你既然不想进珩王府,那就不该将脚露给我看。
旁人看到了会如何都与我无关,但我看到了便一定会负责。
既然你的目的都达到了,还有什么好哭的?”
梅幼舒听完这话眼泪反而落得更凶了。
原来……原来她都不知道他竟会这样冤枉人。
原来这个珩王根本就不是个好人。
“你、你胡说……”
身下的小姑娘被他话激得哭哭唧唧,却又奇异地好似一剂催、情药般,令他周身隐隐发热。
他禁锢着小姑娘的双手,仿佛便由此举揭穿了他心底埋藏深处强烈的侵占欲。
那种一旦开了头,便极难令他收手的冲动。
尤其是她此刻就在自己的掌控之下,属于她的水嫩柔软他触手可得,即便四下不再那样清晰明亮,他还是能够感受到小姑娘诱人的气息。
当他鬼使神差地凑到小姑娘脸上的时候,他便再克制不住俯身将她面颊上一颗泪珠吻住。
顷刻间,原先还在做无用挣扎的小姑娘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就连哭声都消失不见。
脸颊上那种湿热滚烫的触感是什么……
是、是他的嘴!
他在亲自己——
“早就叫你别哭了,这样乖乖听话不是很好吗?”
他的嗓音不知何时变得无比喑哑,像是梦后刚醒来时的那种声线,冷清中却又掺杂着一丝暧昧。
梅幼舒不哭了。
可听了他的话后,却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她闭上眼,抽了口气,弱声对他道:“我……我不哭了。”
他禁锢着小姑娘的手顿时松了几分,十分满意她这般乖巧的态度。
“以往您都误会了,若是您如今能好好听我讲话的话……”小姑娘忍着伤心犹疑道:“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是真的不想要您负责,而且我……我的脚也不是只有您一个人摸过。”
她被他亲了一下之后,惊恐到恨不能立刻晕过去。
小姑娘惯是胆小,可却终于在这重度紧张的情况下想出了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
对方认为她是故意的,她只要让对方明白她不是故意的,也是真心真意不要对方负责任不就好了吗?
至于刚才亲的那一下,其实也没有多疼,就当是被一只体型颇大的狗舔了一下应该问题也不大……吧?
小姑娘以为自己终于聪明了一把,但万万没想到,原先刚要将她放开的男人,脸色彻底融入了这角落的阴暗,变得阴恻恻的模样。
他终于还是放开了她。
“你是真的不想嫁给本王?”他的态度又变得冷漠起来,连带着方才心底燃起的火苗也渐渐熄灭。
他面上的表情最终重归于平淡。
只是这样的他,反倒令梅幼舒松了口气。
这种淡淡的疏离与冷漠态度,才能令她感觉到丁点的安全感。
她认真地点了点头,小声道:“我……不想。”
君楚瑾目光微冷,只垂眸掠过她的脸,道:“方才是我冒犯了。”
“只是,你出了这个门之后,你便要做到你今日说过的话就是了。”
在梅幼舒茫然看向他时,他冷淡道:“既然你不愿意,本王也不会强人所难,但你若是再犯在本王面前又当如何?”
小姑娘怔住了。
君楚瑾见状则说道:“你难道以为本王能容忍旁人一而再再而三?”
梅幼舒忙摇了摇头,道:“我……我这回一定说话算数。”
况且郑氏也并不希望她嫁给君楚瑾。
她回去以后,便立马提出绞发出家的请求,她总觉得,郑氏一定会同意的。
君楚瑾便转过身去,再不看她一眼,道:“但愿如此。”
梅幼舒见话也都说完,便忙转身去门边将帷帽带上,逃也似的推门去了。
待她走后,君楚瑾才将微珀唤了进来。
微珀行礼时便瞥见对方脸色异常冷酷,心里一咯噔,猜想怕是方才那小姑娘惹恼了王爷。
“提亲之事莫要再开口了。”果然君楚瑾下一刻便对她吩咐道。
微珀也不再多问,只应诺了。
然而君楚瑾又对她道:“我有另外两件事情要你去办。”
“殿下请说。”微珀应道。
君楚瑾垂眸,想到那小姑娘方才迫不及待摆脱他的样子,脸上也隐隐浮现出一抹冷笑。
“你去一趟严家。”
微珀便疑惑抬头看向他。
“本王要你不再去梅府提,便是要他们家自觉地将女儿主动送来……”他的指尖敲打着桌面,垂眸看向她道:“如此,你该明白怎么说了?”
“奴婢明白。”微珀说道,“此事奴婢定会办妥,还请殿下吩咐另一件事情。”
提到另外一则,君楚瑾周身的冷意便愈发明显了起来。
“另外,你去替本王查查,那个梅三姑娘往日里都同哪些人来往,可曾有过私会,或是接触。”
就算她不说,他也一样会知道,她背着自己究竟勾搭了多少男人……
一旦被他查了出来她所说的是真的,他必然要将那个奸夫当着她的面处置了。
也好叫她明白,遇到他之后,再敢勾三搭四的下场。
他自觉自己已经替小姑娘四周都围满了陷阱,自然也就不在意她提出的要求。
不久的将来,小姑娘恐怕又要哭了。
她临走时候还答应了他一定会说话算数。
君楚瑾垂眸遮住眼底的深意,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小姑娘在嫁进来时候的表情了。
这日梅幼舒在君楚瑾的帮助下,她出来又回去,竟都没有惊动了旁人,事情办的悄无声息,也顺利到令人意外。
只是她到底还是累坏了,回去木樨阁沉沉睡了一觉,梦里都是一只巨大无比的狗压在自己身上,让自己都快喘不过气来。
好在接下来几日里风平浪静,不论是家中还是府外,都再没有一丝的动静,这足以令梅幼舒平复早些时候的心情。
待到这一日,她一早便去向郑氏请安,顺便将酝酿了几日的想法说与了对方听。
郑氏听到这话时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惊疑不定地看着梅幼舒。
似乎在思考对方是不是又在背地里酝酿什么坏主意。
“我的儿说笑了,你才多大的人,剃发就丑了。”郑氏不咸不淡道。
梅幼舒则继续道:“母亲,因我的婚姻之事给母亲带来了麻烦,我因此也十分自责,不安于心,若能在碧霞庵中落户,往后女儿必然会为全家人用心祈祷。”
她的模样极是认真,并不似作伪。
然而郑氏却自认自己就是在这种事情上面吃过台多次亏了。
许多回,梅幼舒那张人畜无害的外貌几乎都让郑氏相信了。
可是梅幼岚在对方那里左右栽的跟头,让她也不敢再随意轻视对方。
她笑了笑说:“这事情待我想想,我必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她说罢便称累令梅幼舒退下。
待梅幼舒走后,她问史嬷嬷道:“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