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运一生——满种
时间:2019-04-16 09:58:26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美好的方向前进,相益彰与陛下的误会解开了,这些日子他们的感情简直是一日三千里,段新钰也成功怀上了孩子,如果这个孩子再乖巧点,不时时让她恶心难受,反胃没胃口,那就一切都完美了。
  但那日傍晚,段新钰和相益彰两人相互依偎着在后花园散步,偶然得见父皇站在不远处的一处亭子里,让人目眦欲裂的是他正靠在身旁的大太监身上,捂住胸口,不住咳嗽,脸色白得恍如一张纸。
  当时,两人愣住,没有上前请安,停了会,沉默地转身回去了。
  那天晚上,谁也没睡着,段新钰躺在床上,背对相益彰,眼睛睁的大大的,望着一处出神难过,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身后的相益彰坐起了身,嘻嘻嗦嗦,穿上衣服出去了。
  那晚,他没有回来。
  第二晚,相益彰仍旧没睡觉,起身出去了,一连几日,她实在不放心,这日等他起身离开后,她跟在身后悄悄跟上了他。
  她看到,他推开东宫的一个小佛堂,走了进去,然后,跪下,虔诚地默念经文。
  当你没有任何办法,无助到极致时,即便你再不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也只能寄托在这些东西身上,希望上天给你一个奇迹。
  那晚,段新钰陪了他半宿。
  第二日,她开始默抄经文,为父皇祈福,说来奇怪,当她下决心抄写经文,不再搭理肚子里的小家伙时,小家伙反而闹腾得少了,好似知道她有要事要去做,不忍心打扰她似的。
  段新钰抚摸着自己肚子,感慨一笑,“小家伙,你是不是也在默默给皇爷爷祈福呢?”
  就在这样平静又迫切得令人心碎的时光中,转眼间,就过去了一个月。
  这日,她正躺在床上午睡,突然,感觉一阵心悸,那种强烈的感觉一下子将她从睡梦中惊醒。
  她坐起身,呼吸不觉急促起来,帐子被掀开,白鹭小碎步走了进来,“娘娘,怎么了?”
  望向窗外,灰沉沉一片,暗沉无光,空气闷得令人窒息,天空似被笼罩了一层黑布,所有光芒都被阻隔在了上头,透露不出一丝缝隙来。
  她张开嘴,声音沉稳,“是不是快要下雨了?”
  “是啊,娘娘。”
  “拿着我的令牌,快去段府将父亲和母亲接来,记住,跟他们说,事情紧急,请快些,别忘记将东西带好。”
  白鹭茫然,不懂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她听话地低下头,沉声应了声,不敢犹豫,转过身就小碎步快步离开了。
  段新钰站起身,让人伺候自己穿衣,又对其他人吩咐,“将后宫的主子都请到陛下那里。”
 
 
第153章 
  段新钰扶着宫女的手神色匆匆赶到皇后那里时, 陛下和皇后果然都在, 他们漫不经心松口让她进来, 嘴角含着一抹放松惬意的笑, 正想问候她肚子里的孩子, 结果抬起头就看见她一脸严谨庄重。
  心里一个咯噔, 他们渐渐收敛了笑。
  一个没忍住, 皇后当即站起了身。
  “难,难道……”
  段新钰匆匆忙忙给他们行了个礼, 神色焦急, “还请父皇母后快去收拾下,这次感觉不一样,很不一样,儿媳琢磨着, 应当就是这次了。”
  闻言,陛下与皇后怔住,眼睛渐渐发直, 似乎有那么一刻钟,两人都呆住了。
  还是皇后率先回过神, 她立即叠声吩咐,“快去,将东西拿过来。”
  又着急忙慌地吩咐宫人, “将留王和掌珠公主叫过来,快去。”
  他们都走了,心里自然放心不下掌珠这个唯一的女儿, 且那边对女子更为宽松尊重,便是陛下也希望带着女儿过去,给她一个健康阳光的未来。
  顿了顿,闭上眼,又忍痛道:“将太后娘娘也请过来。”
  听到这句话,陛下终于回过了神,他转过头,直勾勾地盯向皇后,眼底的茫然与无措直让她心痛难抑,但她还是咬着牙催促人快去,即便再痛再舍不得,但怎么也得在临走前见太后娘娘一面。
  毕竟,这真的是这一辈子的最后一面了。
  段新钰张张嘴,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她来之前已经吩咐人去请各宫主子这件事,父皇和母后此时正是惶然无措,又惊喜又难过又无措的时候,不让他们做点什么,他们心里就会慢慢将那点情绪不断放大,那样才真正觉得时间真是难捱啊。
  率先赶来的是留王和掌珠公主,两人的宫殿离这边近,脚程也快,不用坐轿撵就能飞快赶过来。
  留王已经猜到了大致是什么事,来之前就简单收拾了下自己的东西,其实也没有可收拾的,穿越这件事本就违背常理,能带过去的东西也有限,他简单收拾了几块金条和玉石,看能不能带过去。
  倒是掌珠公主一脸茫然,她是真的不知道是什么事,陛下和皇后根本没告诉她,就怕她年龄小,心性也不成熟,再将这么大的事泄露出去。
  不过,皇后怎么也不会忽略自己女儿,早就将给她带的东西准备齐全了。
  等他们来了,皇后忙道:“走吧,先把衣服换好。”
  他们已经提前准备好了那边的衣服。
  留王和一脸茫然的掌珠公主就跟在他们身后进了里屋。
  等他们换好衣服,相益彰才扶着太后姗姗来迟,看见收拾妥当的陛下一家子,太后顿时没忍住,眼眶立即就红了,泪珠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陛下与皇后纷纷红了眼眶,“扑通”一下跪在了她跟前,一向养尊处优,云淡风轻,便是刺客来到跟前都面不改色的陛下一下子痛哭失声,抱住太后的手,泪水缓缓滑落,“母后,儿子不孝!”
  太后身子佝偻,瞧着一下子衰老了十多岁,她探出手,颤颤巍巍地拍打他的背,好像儿时哄他睡觉一般,轻声呢喃,“你啊,不论在哪里,都要好好的,好好的。”
  段新钰不忍地别过头,靠到相益彰肩膀上,泪珠忍不住滚落。
  相益彰垂下发红的眼角,轻轻揽住了她。
  唯有掌珠公主茫然地扯扯身上奇怪的衣服,又看着眼前这一幕,吓得脸色惨白,忙扑上前,抱住太后,“皇祖母,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太后转过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姣好的脸庞,忍不住嘴角含笑,拉过她的手,交代道:“掌珠啊,此去跟你父皇母后一同离开,他们身边就只有你和留王了。”
  说着,她颤颤悠悠地伸出手,拉过留王的手,紧紧地覆盖在掌珠手上,“你们兄妹应当悌爱互助,同气连枝,更当承欢膝下,孝敬父母。”
  留王低下头,应声道:“皇祖母放心,儿子定会照顾好父皇母后和妹妹。”
  掌珠却脸色惨白,“去哪里?我们不是住在皇宫吗?要去哪里?”
  留王伸出手,扯了扯她,将她扯到自己身边,轻声安抚道:“不要怕,有父皇母后和皇兄在,皇兄会一直照顾你们。”
  掌珠盯着他的脸庞,不知怎么,本来慌乱无措的心瞬间安稳下来。
  她悄悄回握住了留王的手。
  段新钰抹了把眼角的湿润,转头看向殿外,不由着急,父亲和母亲怎么还不来?
  突然,她眼睛一亮,殿外隐约出现了两个熟悉的人影。
  走近了,可不正是段修瀚和段夫人,他们还背着两个小包袱。
  两人要跟着一块去的事,除了掌珠公主,大家都知道,所以见到他们来,大家都没有太多吃惊,只是太后仍旧忍不住交代,“宜修啊,陛下身子不好,到了那边就需要你多多照顾了。”
  她知道,那边跟这边不一样,到了那边,人人平等,段修瀚他们就再也不是皇权下的朝臣,遂她用的是拜托的口气,而不是命令。
  段修瀚自然忙不矢点头,“太后娘娘放心,无论在哪里,陛下都是微臣的导师。”
  太后放下了心。
  段新钰悄悄磨蹭到段夫人身边,拉住她的手,眼泪瞬间就抑制不住了,跟泉眼似的突突往外冒。
  家人至亲,对陛下他们毕竟敬爱万分,亲昵却不足,但父亲和母亲,却是她心尖尖上的至亲之人,到这一刻,她终于体会到刚刚太后娘娘的痛彻心扉。
  见到她这个样子,哪怕来之前做了再多的心理建设,段夫人还是一下子就受不住了,抱住她,哽咽道:“母亲不走了,不走了,母亲就在这边守着你,守着孩子出生,母亲不走了。”
  段新钰不住摇头,哭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一边抹泪,一边摇头,“走,要走,要走。”
  她不能这么自私,就像刚刚太后娘娘说的,只要他们好好的,她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两家子人,同样的苦痛,不知何时,外面轰隆一声,刺眼的闪电光芒横劈在天地间,照亮了整个人间,下一刻,豆粒大的雨点扑簌簌砸了下来。
  太后闭上眼,良久,颤抖着唇.瓣开口,“皇帝,你将,将东西拿出来,拿出来。”
  陛下缓缓将东西掏出来,打开,瞬间,段新钰就觉得整个人恍如站在交错的十字路口,前后左右尽是看不清的人脸,徘徊踟蹰,来来往往,一瞬间,那种撕裂感几乎让她差点晕过去。
  相益彰担忧地扶住了她,“红豆?”
  段新钰闭闭眼,努力保持神志清明,而后,缓缓伸出手,握住了盒子里面的东西。
  瞬间,周围寂静无声,静得好似身处一片空茫旷阔的雪地上,除了死寂般的寂静,只有一片空茫茫的无痕。
  开熙二十七年,帝崩,皇太子相益彰继位,立皇后长子为太子。
  哪怕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但关于先皇的议论仍旧不休,皇家对外的说法是陛下带上皇后,掌珠公主还有留王殿下微服前去皇觉寺上香,段家夫妇陪同,谁知,路上突然遭遇大雨,雨天路滑,马车没控制住,这么一行人就此滑下了悬崖。
  这么富有戏剧性的说法他们怎么那么不信呢?
  更别说这件事直接除去了陛下和留王,还有定然会产生质疑的皇后娘娘,最后的既得利者怎么瞧怎么像现在已经登上皇位的前太子殿下。
  当然,心里存着的这个疑惑,他们不会说出来,毕竟事情已经成为定局,这个时候再去质疑那不是上赶着让新皇削你的脑袋嘛。
  更何况,他们质疑的这件事从伦理上说也说不通。
  先皇疼爱重视太子这件事举国皆知,只要太子安安稳稳等两年,这个皇位早晚是他的,更何况现如今陛下身子也不好,说是让太子行监国的重任,其实已经将泰半个朝廷交给了他,按理说,太子完全没有弑父的必要。
  再者说,一行遇难人员中还有段大人和段夫人,若是太子真行了那不轨之事,太子妃首先就不会善罢甘休,太子一向疼宠太子妃,怎会忍心让太子妃伤心。
  所以这事还真是扑朔迷离,但不管怎样,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进宫请安,恭贺新皇登基。
  挺着腰从慈宁宫出来,就见丹心小心翼翼凑到她跟前,悄声道:“娘娘,二小姐来了。”
  段新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乘上轿撵,吩咐侍从赶回去,而后,单手撑起脑袋,闭上眼,微微叹了口气。
  自陛下走后,太后情绪一直不大好,连带着身子也不大利索,前几日还着凉生了场病,现在总算好些了,只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彻底缓过来。
  这偌大的皇宫,转眼间就只剩下这么几个主子,段新钰怕她老人家一个人独自待着再胡思乱想,心里烦闷,进而生出什么不好的念头,遂每日都要抽出一些时间来陪陪太后,但她现在肚子大了,行走就不大方便,今日太后还说她已经没事吧了,日后就不用来回跑了。
  来到皇后居住的中宫,看见里头坐着的俏紫色人影,她脸上不由自主带上了笑。
  “清钰。”
  蔡清钰转过头,急忙上前来扶住她,“姐,外头日头那么烈,你去哪儿了?”
  “我去看望下皇祖母。”
  蔡清钰叹气,“太后娘娘她老人家还好吗?”
  段新钰也不由自主叹气,“还是那个样子呗,整日里没个精神,眼看着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突然遭遇这种事,谁能受得住?
  想到待自己至亲至善的舅舅和舅母,蔡清钰忍不住眼圈泛红,“我近日总睡不好,总梦见舅舅和舅母还在的日子,咱们一家子坐在后院的凉亭里,吃着葡萄,饮着美酒,天空分外的蓝,和风暖暖地吹着。”
  说着,她眼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
  段新钰先是一僵,再联想曾经的日子,亦忍不住思念与难过。
  她没将事实告诉清钰,告诉她也没什么意义,不如就让她真的以为父亲与母亲已经不在了吧。
  两人坐对难过了会,蔡清钰突然想起一件事,道:“我昨日收到了爹娘的信,爹娘说他们近日就打算将那边收拾妥当,早些进京来。”
  京里突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们哪还能安心地待在衮州,要不是生意得一点点收尾,他们恨不得立即赶过来,守在几个孤独害怕的孩子身旁。
  段新钰开心起来,“说了什么时候到没?可需要我们派人去接?对了,爹娘既然要搬过来就不能住在那个小宅子里了,这些日子你和学钰出去找找房源,若遇到合适的就买下来。”
  蔡清钰点头,“姐,你放心吧,我都省的。”
  两人闲聊了会,临到用午膳的时间,段新钰留她用午膳,同时对身旁的宫人道:“去上书房,将太子和小少爷叫过来,让他们陪小姨姨一块用午膳。”
  小少爷就是过继的那个孩子,从了新字辈,被段大人起名为段新德,德,德行也,希望这个孩子有德行,不忘段新钰的教导,将来做一个对朝廷对百姓有用的人。
  段府没了大人,段新钰不放心这么点一个小孩子独自待在府里,遂就将他当做圆圆的伴读带进了宫,每日同圆圆同吃同睡,一同请安玩耍,别说,一段时日下来,圆圆明显当哥哥上瘾,有了更多的责任心,那个小小的沉默的孩子也开朗许多。
  不知不觉,时间过去了两三个月,朝臣和百姓渐渐习惯了新皇新政,太后也逐渐恢复了过来。
  只是,新年到来,望着家宴上格外冷清的席面,他们不可避免地想起离开了的陛下他们,心底也不由浮起几许惦记和思念。
  不知道陛下有没有成功抵达,有没有成功治愈。
  来年三月底,段新钰产下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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