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运一生——满种
时间:2019-04-16 09:58:26

  这个孩子的到来意味着新生,意味着同过去告别,不说已经兴奋傻了的相益彰,便是一直萎靡不振的太后见到新生儿亦不可避免地红了眼圈。
  将小曾孙抱在怀里,迟迟不舍得放手。
  望着这一幕,段新钰咬着唇,狠下心下了一个决定。
  当天晚上,她同相益彰说话,提出将孩子送给太后她老人家抚养。
  闻言,相益彰大为震惊,想想,虽然能想通,只是,他犹豫道:“你舍得?”
  段新钰笑笑,“有什么舍不得,又不是将孩子送出宫,我每日朝皇祖母请安,总能看到孩子,最主要皇祖母好不容易开心点,我不忍心让皇祖母失望。”
  父皇和母后都走了,留下皇祖母一个人,临走前他们千般叮嘱万般叮咛,可见有多么放心不下皇祖母,这些日子,见皇祖母情绪不高,她心里也暗暗着急。
  再者说,就像她说的,同在后宫住着,便是溜达着过去也不过一刻钟功夫,哪有那么多的舍不得。
  段新钰舍得,相益彰却有点不大舍得,他原本还想着亲自将孩子带在身边,以弥补当年没陪在圆圆身边的遗憾,不过……盯着小儿子纯真可爱的小脸蛋,他长长叹了口气。
  “就听你的。”
 
 
第154章 
  听到要将小儿子放在她宫里抚养的消息, 太后十分诧异, 她直起身,惊喜万分又暗暗忐忑,“这, 当真?你们两个舍得?”
  段新钰靠在床头,跟相益彰对视一眼,微微一笑,道:“有什么舍不得的,小家伙能被皇祖母抚养那是他的福气, 孙媳只怕小家伙闹腾, 恐影响到您。”
  “不影响, 不影响。”太后娘娘忙摆摆手, 看向身侧的小家伙,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你们要是舍得,哀家就帮你们抚养几年。”
  段新钰笑了,“那孙媳就谢过皇祖母了。”
  当天, 太后娘娘喜滋滋地将小家伙抱了回去。
  那真的是有曾孙万事足,自此,太后娘娘情绪不低落了,身子也好了,便是抱着小娃娃逛御花园,一口气下来那是腰也不酸腿也不痛。
  就连早晚膳,不用段新钰和相益彰陪同, 也能一次性吃两大碗,一个月下来,竟然一下子回春了好几岁。
  就是圆圆有些吃味,经常从上书房回来就拐到慈宁宫,一边兴致勃勃地照顾小弟弟,一边腻歪在太后身上,腻着撒娇,“曾祖母都不疼爱圆圆了~”
  太后揽住她,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乐呵呵道:“哎呦,曾祖母的大曾孙哎,你就是曾祖母独一无二的大宝贝,谁说曾祖母不疼爱你了?曾祖母把你当心肝疼呢。”
  如此,圆圆才开怀起来。
  段新德立在一旁,抿着小.嘴直乐呵。
  太后看到,又招呼他过去,顺手揽到怀里,那场面,怀里一边一个,床上还躺着一个,太后觉得心情分外舒畅,慢慢的,陛下他们离去的伤悲也渐渐淡去了。
  见此,段新钰和相益彰总算彻底放下了心。
  有时候他们想孩子想得实在厉害,不过就像段新钰说的,离得并不远,随便溜达的功夫就过去了,去了后逗逗孩子,陪太后说会话,顺道再一块用个膳,小日子倒也平静安逸。
  时间就这样悄悄过去,不知不觉过去了八年,圆圆长成了一个挺拔的少年,他的模样愈发俊秀,愈发像相益彰,还有点先皇的影子,这些日子,太后病了,就总喜欢叫他过去,默默盯着他,试图从他身上发现先皇的些许痕迹。
  每当这时候,圆圆总是格外沉稳有耐心,无论太后说什么,他都笑着应是,陪在太后身边,握着她的手,没有一丝不耐烦。
  八年过去,他变得愈加稳重聪慧了。
  他渐渐明白,自己是长子,是太子,是父皇母后的依靠,是弟弟的榜样,他得站在最前方,做最挺拔的标杆,最灿烂的朝阳。
  即便段新钰和相益彰再呵护他,再希望他能无忧无虑地度过童年和少年时期,但从他进入上书房,接触外界的那些朝臣开始,他就不得不一步步长大,成熟,稳重。
  小儿子,小名团哥儿,也长成了京城皇宫一霸,充分阐述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一宗旨。
  不过好在十分听长兄的话,段新钰管不住他,就将大儿子叫过来,圆圆一瞪眼,他就老实了。
  哦对了,圆圆现在不喜欢人家叫他圆圆,他现在长大了,知道这是个叫不出口的小名,除了段新钰和太后,便是相益彰这么称呼他,他也是不依的。
  自慈宁宫回来,段新钰心神俱疲,靠在软枕上,一连饮了三大杯凉茶才将内心的躁动和沉郁压下去。
  白鹭走进来,恭声道:“娘娘,小少爷来了。”
  段新钰脸上现出几分欢颜,“德哥儿来了,快传他进来。”
  白鹭颔首,转身出去,身形款款,发髻工整地抿到脑后,藕荷色内衫角随着脚下挪动若隐若现,几年过去,当年的小丫头也变得端正成熟,甚至成为了这中宫的掌宫嬷嬷。
  丹心和喜鹊早前被她赐了合适的人家出宫去了,这些年跟着她们的丈夫出任在外,膝下儿女齐全,过得十分美满幸福。
  独白鹭,无论她怎么再三劝诫,她非得死心眼留下,不愿意出嫁出宫。
  听喜鹊说,白鹭幼时比较艰苦,家里爹爹是个没良心的毒夫,不仅休了性情温婉的她娘,还娶了好几任妻妾进门,后来家里过不下去,就干脆将白鹭卖了。
  因此,白鹭对成亲这件事十分抵触。
  听完内情,段新钰叹了口气,哪还舍得催促强迫她,只好由着她去了。
  过了会,段新德被引了进来,他只比圆圆小两岁,今年也有十一了,见到段新钰,他走上前,弯下腰严谨行礼,“姐姐。”
  小身子挺拔端正,跟根翠竹似的青翠惹眼,内里外里都透着一股生机勃勃。
  行完礼,他亲昵地走上前,小.嘴微抿,委屈又倔强地看她。
  段新钰叹了口气,叫他上前,拉住他的手,道:“你今年也不小了,朝臣说的没错,哪能一直住在宫里,来年你打算下场考试,若还住在宫里,无论考中考不中,对你的名声都不大好。”
  闻言,段新德失落地低下了头,他知道姐姐说的对,只是,他从小就生活在宫里,在他心里,姐姐胜似母亲,姐夫胜似父亲,圆圆就是他亲兄弟,这猛然要一个人回到那个空落落的大宅子里,他心里满是不舍和害怕孤独。
  段新钰笑笑,“你放心,到时候你小姨姨会带着林哥儿陪你住一段时间,等你不害怕了,你小姨姨他们再走,好不好?”
  闻言,段新德双眼立即亮了。
  林哥儿是清钰长子,今年六岁,因为段新钰经常接他入宫住,所以圆圆和段新德都把他当亲弟弟宠着,他去年就成了团哥儿的伴读,跟团哥儿更是好得不分彼此。
  得了这个承诺,段新德也不好意思跟个没断奶的孩子似的离不开姐姐和姐夫,陪段新钰说了会话,又问了问太后的身子,没留下来用膳,他就走了。
  等德哥儿走后,想到太后越来越糟的身子,段新钰心里烦闷,闭上眼长长叹了口气。
  晚上,相益彰回来,率先说起段新德归府的事,他也赞同让他回去,虽说有些舍不得,不管怎么说,几个孩子都是他从小看到大的,跟他亲子也没什么区别了,但继续留在宫里对他的确是害大于利。
  段新钰点点头。
  再就是,太后身体的事。
  这次,两人沉默了很长时间,过了很久,相益彰才黯然开口:“这件事谁也没有办法,皇祖母,年限到了,好在她老人家没受什么罪,这最后的时间,咱们就尽可能留在她老人家跟前尽孝吧。”
  黯然了会,段新钰再次默默点头。
  两个多月后的一个夜晚,太后娘娘与世长辞。
  临走前,她握着相益彰和团哥儿的手笑着说,自己好像看到先皇了。
  说罢,她就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段新钰忍不住泪崩,这个慈祥的老人,前半辈子亲子离她而去,后半辈子另一个亲子也没办法陪在她身边,直至临死,都还在惦念活在另一个世界的亲子。
  团哥儿直接哭晕了过去。
  他自小由皇太后抚养长大,对他来说,皇太后就是他最亲最敬爱的亲人,他尚且五岁,也许对死亡这件事理解得还不够深彻,但他总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他的曾祖母再也不能哄他睡觉了。
  与此同时,另一个世界正在睡梦中的男子猛然惊醒,他猛然坐起身,心脏无端端刺痛难耐,下一刻,磅礴的泪水毫无缘由崩塌。
  身旁的女子被惊醒,忙担忧地扶住他,关心道:“怎么了?身子不舒服?要不要叫医生?”
  男子的泪水根本控制不住,连带着整个身子都在微微战栗,他伸出手,一把抱住女子,茫然而无措,痛苦到绝望,哽咽出声,“我觉得,母后不好了。”
  女子一愣,随即,嘴唇微微颤抖,眼眶蓦然红了。
  太后崩后,团哥儿大病了一场,几天下来,原本还圆润的小脸瞬间就消瘦下来。
  段新钰衣不解带地照顾他,看他憔悴的样子心痛得好似刀割,背地里哭了好几场。
  好在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看母后这般担心,没过几日,他就羞愧地痊愈了。
  在这边的他们不知道,远在那个遥远的世界,有个跟他们关系匪浅的中年男子同样大病了一场。
  随着时间的流逝,伤痛总会慢慢淡去,人也总要往前看。
  三年后。
  这日,段新钰带着一盅清痰止咳的姜杏汤前往前朝,来到书房跟前,她摆摆手让人不必行礼,又让白鹭等在外面,自个提着篮子走了进去。
  临近傍晚,屋内有点昏暗,相益彰坐在上首,垂着头,整个人被夕阳映出一道模糊的剪影。
  段新钰慢慢走上前,开始絮叨:“怎么没让人点灯?这是特意给你做的姜杏汤,你近日……”
  相益彰被吓了一跳,他抬起头,第一反应是将手中的东西收起来。
  话语猛然顿住,段新钰僵住身子,眼睛直直地望向他将东西藏到身后的手。
  屋内陷入一片令人心焦的沉寂,许久,相益彰率先出声,“你怎么来了?我,吃了太医开的药,我已经没什么事了。”
  便是他努力镇定,但那躲闪的目光与虚虚的嗓音仍旧暴露了此时的心虚与慌张。
  段新钰眨眨眼,慢慢垂下目光,顿了顿,抬起头,微微一笑,平静得恍如什么事都没发生,“昨夜睡觉听你时不时咳嗽两声,想来还没好利索,喝下这盅汤吧。”
  “好。”相益彰忙不矢同意。
  等他喝完药,段新钰没多停留,十分平静地离开了。
  相益彰暗暗吐了口气。
  回到寝宫的段新钰却坐在窗边,怔怔,许久没回过神。
  又是一年盛夏日,外头苍翠浓郁,姹紫嫣红,泛着冷光的大地在璀璨晚霞的映照下,似乎也披上了一层暖衣,天空遥远的边际,不知何时悄悄蒙上了一丝阴沉,想来最晚明日就有一场大雨将会降临。
  那年盛夏,她遇到了相益彰,又一年盛夏,她送走了父皇和母后他们,今年盛夏,亦或者明年盛夏,她是不是要送走自己?
  段新钰怔怔的,突然起身,叫白鹭进来,“去,将两位殿下叫过来。”
  白鹭心下疑惑,本想说两位殿下今日出宫去了,也不知有没有回来,不过瞧着段新钰着急忙慌的态度,她迟疑了会,最后什么也没说转头走了。
  过了会,圆圆和团哥儿手拉着手走过来,给她请安,“母后。”
  段新钰已经收拾好了心情,她笑着将他们唤到跟前,温柔可亲地盯着他们看,似乎许久没见过他们似的,怎么也看不够。
  圆圆不大好意思,出声道:“母后,您看什么?”
  段新钰转向他,笑了笑,拉住他的手,问:“圆圆,你可有喜欢的女子?”
  圆圆脸庞顿时涨红一片,他挣扎开她的手,慌乱地退后两步,“母,母后,怎,怎么忽然提起这个?”
  段新钰笑笑:“你不要害羞,若有什么喜欢的女子,只管跟母后说。”
  她跟相益彰因为相爱才在一起,一辈子恩恩爱爱,几乎没有红过脸,遂对儿子的亲事就也想给他们挑个喜欢的女子。
  圆圆尽管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小男子汉,但谈及这件事还是有些许羞涩,他转过身,咳嗽一声,“母后,儿臣突然想起来还有点课业没有完成,等会儿臣再过来陪母后用晚膳。”
  说罢,他拉着偷偷窃笑的团哥儿跑走了。
  段新钰摇摇头,好笑不已,但到底没叫住他,再刺激他本就忐忑紧张的小心脏。
  晚上,用过晚膳,两人靠在一处说闲话,段新钰主动提起来,“瞧着圆圆也十六了,是不是应该将他的婚事准备起来了?”
  相益彰半是诧异半是恍然地看她,顿了顿,他握紧她的手,低下头,沉声道:“红豆,两个孩子都还小,我没这么着急。”
  段新钰笑笑,“我知道,只是圆圆确实不小了,该准备起来了,早日给他定好我也能早日放下心。”
  沉默了会,相益彰点头,“应当的。”
  说干就干,段新钰不是那种拖拉的人,当即发出请帖,邀请所有适龄贵女进宫赏花,世家大族自然知道这道请帖意味着什么,一时间,整个京城,或者说,举国的官宦世家都热闹起来。
  段新钰其实没什么评选的标准,最主要还是要看圆圆的眼缘和那女子的品行。
  不过只一点,相益彰特意交代了,段新钰也深为认同。
  那就是,崔府的姑娘不能再入宫,起码不能再入宫为后。
  其实也无可厚非,崔府已经连续出过两任皇后,若下一任还是崔府的人,他们走后谁知道崔府会不会生出什么不臣之心,虽然段新钰很喜欢小羊,但朝廷的平衡最为重要,更何况,小羊被家里宠得软软糯糯,其实也不怎么适合进宫。
  最后,定下定国公府嫡长女为太子妃。
  定国公府在整个世家其实只能算得上二流,但正适合即将被赋予重任的圆圆,虽说圆圆比相益彰好似要更有手段,也更能狠得下心,但为人父母,总希望给孩子铺就一番平坦的人生。
  婚期定在了来年五月,本来八月也适合,但段新钰实在等不及,也害怕等不到,就将婚期定在了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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