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运一生——满种
时间:2019-04-16 09:58:26

  蔡清钰弯起嘴角,浅浅笑了笑。
  她可不是她姐,脾性软得像一滩水似的,旁人欺辱了她,她定要报复回去。
  不过,她扯了扯身旁之人的袖子,低声道:“好了,别笑了,旁人都看过来了。”
  卢赞梅气呼呼回到家里,甫进了自己房间,便随手将桌子上的一套茶具甩到了地上。
  愤怒让她的面容格外狰狞,“不过一介小官之女和一个普通老百姓罢了,连跟我卢赞梅提鞋的资格都没有,居然,居然也敢!”
  如果,如果不是太子妃,她算个屁!
  “啊!”她又冲过去,狂风乱舞般将屋子里的帐蔓都扯了下来。
  一阵狂风刮过,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才重新平静下来。
  这个时候,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的一个婢女悄悄起身,战战兢兢来到好似平静下来的卢赞梅身边,战战兢兢说道:“姑娘,宫里来消息了。”
 
 
 
第125章 
  陈王的判决下来了, 陛下居然直接撸了他的王爷爵位, 降为郡王, 还把他赶到了一个十分荒凉的不毛之地,将那块不毛之地划为他的封地。
  甫听到这个结果,众人既觉惊讶又觉在意料之中, 陛下显然不是心慈手软之辈,哪怕这人是他的亲子, 更何况只是撸了陈王的王爷爵位, 还给陈王挑了个偏远却安稳的封地, 联想到下一任登基的是跟他不和的太子,这样子说不得反而对陈王更好呢。
  不过, 显然陛下觉得这个惩罚对陈王来说还算轻微, 除了降王爷为郡王外, 陛下还勒令陈王需服开凿南漕运河的徭役半年, 好好体会下平民百姓的艰难,别以为自己生为王爷身, 就可以肆意迫害那些无权无势的白身百姓。
  上书房内, 双龙吐珠鎏金香炉吞吐着龙涎香,窗户紧闭, 只开了一扇大门,就显得殿内偏昏暗,这个环境下,陛下单手撑在龙椅扶手上,支着脑袋, 眼睛紧闭,似乎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陛下身边伺候的大太监悄无声息走了进来。
  他刻意将脚步声放得很轻,走到陛下左下方,小心翼翼瞅他一眼,见他睡得正香,就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吵醒陛下。
  陛下突然睁开了眼,眼神清明透彻,哪里见一丁点的睡意,就连平时因服用太过丹药而显得有些浑浊的眼珠在昏暗的晚霞映照下都显得格外剔透黑亮。
  “怎么了?”他沉声开口,问弓身站在下方的大太监。
  “回陛下,陈王殿下吵着要去服徭役前要见您一面,给你磕个头再走。”
  陛下虚着眼神盯着前方,似乎在出神,根本没听他的话,但过不了多久,一个恍神的转动,以及隐约的波光浮动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情。
  沉默在蔓延,殿内似乎只剩下了沉默。
  “让他来吧。”陛下终于开了口,嗓音低沉沙哑,好似一支独立在风中的晚烛,在晚风的吹拂下,泛出“噼里啪啦”的沙响。
  大太监根本没抬头,径自低下头行了个礼就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过不了多久,陈王被带了过来。
  他仍旧穿着被押走时的那套衣服,面容却不显狼狈,就连头发也被人认认真真收拾过,束发的玉冠上还嵌着一粒拇指大的明珠。
  宗人府也不傻,知道陈王只是暂时被关押在这里,日后便是不复从前尊贵,那也是陛下亲生的儿子,旁人欺辱不得。
  他站在殿中,即便身陷囫囵,身上的王爷身份也被夺去了,但好似根本没放在心上,面容一派平和淡定。
  认真给上首的陛下行礼,“父皇万安。”
  “你有什么话要跟孤说?”
  说什么要临走前给他请安,其实是有话跟他说吧,也许是有关这次的惩罚,也许跟太子有关……
  陛下平静地直视他,等他发问。
  殿内伺候的人似乎也知道这对天下最尊贵的父子有话要说,遂他们十分干脆利落地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带上了大门。
  殿内恢复静寂——
  陈王抬起头,直视他,许久,轻声开口:“父皇,您是不是觉得儿臣是多余的?”
  陛下一愣,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陈王动了动嘴角,但连一丁点的笑都牵不出来了,“父皇,儿臣由您手把手教养长大,拉弓射箭,练字读书,知礼廉明,一切的一切,都是您教给儿臣的,那个时候,儿臣就是您立在朝堂的一根标杆,诸位朝臣看到您对儿臣的喜爱看重,渐渐的,就忘了太子这号人物,他们走到儿臣跟前,对儿臣说,我,您的皇长子,承继监国重任理所应当!”
  “日子久了,儿臣都要信了,儿子拼命做得更好,只为让您另眼相看,直至将那个国之重位交于儿臣。”
  他眼眶渐渐变得通红,唇瓣微微颤抖,“将近二十年啊,父皇,我是您的皇长子,是这朝堂独一无二,呼声最高的继承人,您说,这种时候,儿臣该怎么想?”
  他缓了缓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突然有一天,太子回来了,您就要让儿臣将这二十年所得到的一切全部还给他,甚至容不得儿臣有丝毫反应和反对,猝不及防就让儿臣做了太子的历练石。”
  他后退一步,面上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自嘲,大滴的泪珠从眼角滑落,“父皇,与您朝夕相对的是儿臣,每年寿辰为您献上第一份寿礼的是儿臣,您生病时守在床头的是儿臣,甚至,那年南巡遭遇刺客最先挡在前头的也是儿臣!”
  “但是,父皇,您的心里,只有一个儿子。”
  “父皇,既然如此,您当年为什么要将太子送走呢?如果儿臣自小没有历经过这些,也许根本就不会凭生出这许多妄想。”
  ………………
  陈王走了,殿内再次恢复一派寂静。
  大太监小心翼翼弓着身走进来,担忧地看向陛下,“陛下……”
  许久,陛下恍然收回视线,他怔怔看向门口,哑着嗓音,“老大走了?”
  大太监顿了顿,眼眶陡然红了,缓了片刻,才颤着嗓音回答:“回陛下,走了。”
  “哦。”陛下又没音了,盯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大太监悄悄抬起了头,看向今日格外沉默灰败的陛下,陈王殿下小时候,陛下就喜欢唤他老大,一是纪念这是他的第一个儿子,二就是提醒陈王他是老大,要有爱护幼小的责任心。
  但自从殿下被封为陈王,陛下就很少唤他老大了,每次称呼他也只是正儿八经称呼他陈王。
  这个时候,陛下却突然叫他儿时的称呼,大太监只觉得陛下好似更老了。
  陛下起身,背着手,缓缓走到外面,晚霞映衬下,宽广的道路愈发平整宽广,无端端还缠绕上一丝莫名的柔和,清风拂过,撩起两旁软枝软条的枝叶,几片落叶顺风飘过,擦过列在两旁的侍卫,连带着,他们身上似乎也渲染上了一种莫名的柔和。
  他望着遥远的天际,沉默不语,想到了陈王的那个问题——
  “父皇,既然如此,您当年为什么要将太子送走呢?如果儿臣自小没有历经过这些,也许根本就不会凭生出这许多妄想。”
  为什么呢……
  那个时候,他没办法了,他只能将太子送走,不送走太子,他就要失去这唯一的嫡子了。
  可是送走了嫡子,他好似又失去了两个儿子。
  一个被他不得不打压,一个至今不愿意亲近他。
  老大说的对,一恍都近二十年了,如果不是自己这破败的身子,他都要忘记那些过往了。
  “咳咳”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大太监忙走上前,一手将帕子递给他,一手搀扶住他,再用腾出空闲的那只手缓缓顺他的脊背。
  “陛下。”他担忧呼唤一声。
  陛下用帕子捂住嘴巴,咳嗽不止,咳嗽得浑身都打起颤来,他颤巍巍伸出手,手紧紧抓住大太监一只臂膀,抓得很用力,手背都崩出了条条青筋,但大太监浑然不觉,只担忧紧张地望着陛下。
  不知过了多久,咳嗽终于缓缓平息下去,陛下闭上眼睛,额角渗出一层冷汗。
  他将帕子移开,交给旁边的大太监,大太监正想接过,视线扫过帕子,突然顿住,他张开嘴,牙齿不住地打颤,嗓音颤颤悠悠,“陛下……”
  猛然张开眼,陛下望向手里的帕子,上头,一抹艳丽的红色不知何时晕染在了上头。
  大太监惊呼,“陛下!叫太医!”
  突然出手,拦住了他,紧紧箍着他的臂膀,陛下沉声道:“不许声张。”
  “陛下,”大太监沉痛地看向他,劝道,“您听老奴一声劝,叫太医看看吧。”
  “孤的身子,孤心里有谱。”渐渐松开了抓住他的手,他转身朝书房走去,声音渐渐无力,“不用叫太医。”
  “更不用告知太子。”
 
 
第126章 
  八月底, 留王终于从潮州赶了回来,当晚, 陛下就连夜将他叫进了宫。
  晚膳, 段新钰是和陛下, 太后乃至留王等人一起用的。
  虽说按理说, 她作为嫂子,留王作为外男,两人不该坐在同一席上用膳,但陛下好似十分享受一家人坐在一起的感觉,之前大家一块用膳也没分开过, 遂段新钰就当不知情, 眼观鼻鼻观心, 只离留王远一点就是了。
  用完晚膳,大家坐在一块边闲唠嗑边用品饭后糕点, 突然间,太后说了一句,“老大在就好了, 咱们家才算齐全了。”
  太后这话一出,殿内顿时寂静下来,段新钰悄悄低下了头。
  她悄悄抬起眼角,看向上首的陛下, 他半倚在软塌上,面容平静,看不出来有什么, 只有微微颤抖的大拇指泄露了他心里的情绪。
  太后说着悄悄抹了把眼角,平日里再嫌弃这个长孙,但到底是自小看到大的,她心里何曾不疼他,只是他做错了事,他得为自己的过错去赎罪。
  否则,现在在位子上的是他父亲,上头还有还有他祖母,他们都能护住他,但等太子上位,太子又岂会怜惜他一分一毫。
  皇后见状,忙给自己女儿使了个眼色。
  掌珠公主眼珠转了转,想到一件有趣的事,连忙拿出来逗太后开心,过不了多久,太后爽朗开怀的笑声就传出了门外。
  太后开心了,陛下紧接着就开心了,殿内再次恢复热闹和煦的氛围。
  皇后满意地笑了,她自个虽然嘴笨,说不出什么逗乐的好听话,但好在她有一个能逗乐的女儿。
  用过晚膳,稍微待了会,赶在宫禁前,留王就走了,段新钰瞧留王,其实还是很放松惬意的,想来走了这么长时间,他也有点想宫里的家人了吧,所以在陛下留他用晚膳时才没有推辞。
  他们一块走在回东宫的路上,笑盈盈地看着圆圆像只快活的小鸟,在前头扑棱着翅膀左飘飘右转转,将旁边打着灯笼和照顾他的宫女太监忙得团团转。
  段新钰凑到相益彰耳旁,对着他耳朵吐气,“看着原来的架势,原本还以为太后娘娘和陛下不甚疼爱陈王,安泰郡王,没成想……到底是自家子孙,唉,安泰郡王这样子,这辈子估计也翻不出什么水花了,便是为了太后和陛下,只要他不主动惹事,你日后也别欺负人家。”
  相益彰无奈,委屈,“我这人一向与人为善,若旁人不主动招惹我,我何时欺负过旁人。”
  段新钰闷笑,“是,我想茬了,你最好,我应当向你看齐。”
  相益彰无奈摇了摇头,他望着前方蹦蹦哒哒,跟只穿梭在林间的小精灵似的圆圆,一会儿随着灯火通明浮现身影,一会儿又叽叽喳喳跑远了,神情慢慢怔住。
  过了许久,他怔怔开口,“其实,父皇和皇祖母对陈王才像对儿子一般。”
  该忧心的忧心,该教训的教训。
  对他,仿佛总差点什么。
  这次见到陛下对陈王的处置,他才想到,差点对血缘子系的随意和毫不掩饰的情绪。
  “父王!”
  不知什么时候,圆圆“砰砰砰”跑到了他跟前,肉呼呼的小手里攥着不知从哪里摘来的一朵灯笼花,举到他跟前,奶呼呼道:“父王你看,好看,送给你。”
  相益彰的思绪收回来,看到眼前这一幕,圆圆圆乎乎,红润润的小脸,以及高高举起的,肉呼呼的小手,亮晶晶的大眼睛,他笑了笑,接过了他手里的灯笼花,无论从前还是现在都见惯了珍宝玉石,拿起最珍贵的玉种都漫不经心的手,接过这朵灯笼花时却显得格外小心翼翼。
  他小心护在手里,盯着其泛着花纹的花瓣满是温柔,无论怎样,他也有自己要守护的人。
  段新钰瞧着圆圆笑得眼睛都瞧不见的样子,怎么瞧怎么不顺眼,“嘶”一声,掐住袖子,问他,“怎么就给你父王?圆圆难道不喜欢母妃了?”
  圆圆转了转眼珠,立即举起相益彰手里的花朵,讨好道:“给了父王,父王给母妃提灯。”
  “噗。”段新钰笑出声来,伸出青葱般的手指,点了点他鼻头,嗔道,“你啊!”
  圆圆嬉笑两声,窜到他们中间,一只手拉住了一个人,小腿踢踢踏踏,“走呀,回家啦!”
  在他小小的脑瓜里,东宫是他的家,而陛下和太后,皇后那里,因为离得远,就跟走亲戚似的。
  月色下,一行人溜溜达达朝东宫走去,亭台楼阁,假石流水,前后簇拥着几十来号着素雅宫装的太监宫女,四人执着羊铃灯在前,另有四人执着四方灯环身旁和身后,零零碎碎的灯光映照在地上,好似将漫天繁星按到了地上。
  随着陈王的落网,这件事好似就这样落下了帷幕,但留王回来后的第二件事预示着这事并没有那么容易。
  第二日,陛下早朝,本想就陈王的事情做下陈述,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但留王突然出列,上书谏言,言太子御下不严,品行不端,不敬兄长,手足相残。
  这个谏言一出来,朝臣包括陛下都懵了,但留王言辞凿凿,“那方永山虽是被陷害,但听闻事情先是由内宅而起,君子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他内宅都料理不清,何以为官治理一方政务,而太子,却没仔细考量就轻而易举地将他提拔为知府,此等御下,实在让我辈等心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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