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谢黎,谢王氏忍着难受和心痛地想着。
结果……
“我早就和夫人提过了,不能这样惯着老爷,可是夫人心软,一直犹豫不决下不了决定,还是少爷果断,说出手就出手,一下解决了老爷的事情。”钱嫂子义愤填膺,望向谢黎,欣慰地笑道,“少爷记得将人捆牢了,好好地掰正性子。”
谢黎缓缓一笑:“好,听嫂子的话。”
谢王氏:“……”
“钱嫂,你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吗?”
钱嫂子一脸糊涂:“知道啊,我教少爷怎么对付老爷。”
谢王氏严肃冷酷的脸色有些崩溃,抓狂说:“老爷是黎哥儿的亲生父亲。”
钱嫂子一愣,回过神,不禁傻眼:“原来夫人不是自愿的啊。”
她以为夫人和少爷一起绑了老爷,现在看来,夫人八成是赶鸭子上架,非自发的参与了绑人一事。
钱嫂子叹口气,表情恢复正常,布满细纹的眼角泛起一点无奈,解释道:“其实绑人一事,夫人不用害怕,这是为了老爷好,我和夫人说说我的情况。”
“夫人只知道我夫君早逝,或许不太清楚他为什么早逝。想当年,我家也是当地的富庶人家,小有三十亩地,家中还有两个长工,自给自足丰衣足食,一直是村中人人艳羡的存在。直到夫君染上了赌钱的习性……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钱嫂子没说的太细,只暗示家破人亡都是因为夫君赌钱。
末了,她扫一眼屋里,肯定道:“老爷这个样子,早该绑在家里教一教了。”
谢黎颔首表示赞同:“钱嫂言之有理。”
钱嫂子立刻笑成一朵花:“比不上少爷,还是少爷有远见,比我狠得下心。”
两人一吹一捧,来上劲了,唯一理智的谢王氏在两人洗脑下,竟然也不觉得绑了谢老爷有什么问题。
没错,绑了才对,她本就是为了这个家好。
“好了,我们去用晚膳。”谢王氏轻咳一声,脸色恢复了严厉刻板,当先走在前面,示意谢黎和钱嫂跟上。
钱嫂子老实模样笑了笑:“少爷,你先请。”
谢黎从善如流,先迈步,眼角余光扫向钱嫂子,见她镇定自若、笑呵呵的模样,心里竟有一丝佩服。
其他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钱嫂子的夫君,可是因为赌钱输光了家产,还要卖女儿还债,被她一刀刀砍死剁碎了喂狗的。如此,她还能平静地说起夫君,这份魄力,比谢王氏强太多,让人没法不佩服。
其实想想也正常,在她的教导下,小白菜样可怜的絮儿日后都变成了撑起一个家的女强人,还做出上京告御状的事情,钱嫂子这个师父,自然也是个狠角色。
不过,有了她这个知情人,可以帮着看住谢王氏,谢黎也不用担心谢王氏头脑发昏放了谢老爷,挺好的。
……
用过晚膳,谢黎和谢王氏各自回屋。
谢王氏住在后院,谢黎住在前院东厢,距离厨房不过一墙之隔,他开着窗,趁最后一丝夕阳余光温书,听到隔壁传来嬉笑声。
“钱嫂,待在谢家可真好啊,我都不想回家了。”
“不想回家便勤快些,帮着嫂子烧热水,给少爷送去。”
“好!”絮儿的声音传来,轻快而喜悦,“我一定要让少爷带我去白鹭书院。”
谢黎放下手上的书,侧耳倾听,露出一丝无奈笑意。
很可惜,她的这个愿望估计实现不了,因为白鹭书院风气刻板教条,不许富家子弟带丫鬟入校。到时候谢黎去求学,也不会带絮儿一起。
这也算圆了谢王氏的一个梦。
白鹭书院是谢王氏心里的半个白月光,前世,原主并没有去成白鹭学院,因为那时候谢家已经被谢老爷败光,谢王氏带着原主退回乡下祖宅,没钱送儿子去白鹭学院这样昂贵的私立学校,觉得十分遗憾。现在谢家的危机已消,谢黎不介意去白鹭学院,帮助谢王氏完成这个梦想。
只是,絮儿的梦想恕他完不成了。
谢黎思考着,如果他去了白鹭书院求学,絮儿该如何安排,不多一会儿,听到絮儿来东厢叫门:“少爷,你什么时候要热水,叫我一声就成,我在门口守着。”
谢黎回过神,镇定道:“不用守了,现在送过来就行。”
“好,少爷你等等,我去和钱嫂说。”
絮儿得了话,不用谢黎再说什么,脚步声小跑着远去了,过一会儿,和钱嫂一起送热水来。
古代五日一休沐,用来给读书人和古代公务员洗澡洗头,谢黎很幸运,来的第二天就是休沐,有时间处理家事。
他打开门,退后一步,放钱嫂子和絮儿进来。
钱嫂子送了几桶水来,提着空桶回厨房,絮儿留下,眨了眨黑亮黑亮的眼睛,乖巧道:“少爷,我帮你搓背。”
谢黎连忙摆手拒绝:“还是算了,你年级太小,我用童工心里有愧。”
更别提这是个女孩子童工,做的工作还是帮他擦背。谢黎扫了眼絮儿不足自己胸口的小个子,皱了皱眉,尤其是……这个身高,还没他的浴桶高。
絮儿有些失落:“少爷,我不小了,我十一岁了。”
“就算是十五岁,少爷也不用。少爷没有叫人擦背的习惯,明白了吗?”谢黎低头看着她,诱哄道,“乖,出去了,少爷一个人行。”
絮儿咬唇,眼泪花花,上进心受到老板的打击,非常难受。
谢黎:“……”真的那么想帮他擦背吗。
“要,要不然,少爷先洗,碰到洗不到的地方,叫你的时候你再进来帮忙?”
无奈,谢黎还是让了一步,听到这句话的絮儿眼睛登时亮起,连连点头,怪可爱的:“少爷,我出去等你,你要快点叫我啊!”
谢黎无奈:“好,少爷一定快点。”
看着絮儿很有精神地一步一步走出门,坐在门槛上托腮发呆,十分期待的模样,谢黎摇头,关上门,脱衣解带。
“少爷,你好了吗?要不要絮儿帮忙?”
谢黎:“……”
谢黎握着腰带,愣了愣,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他才刚刚开始脱外衫,小丫头就催。
“你数一百个数,数完少爷叫你进来。”
屋外沉默了,谢黎忽然想起,絮儿并不识字。
在古代,识字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情,因为购买笔墨纸砚的花销,普通百姓完全承受不来。絮儿家里都穷得要托牙婆卖女儿了,哪里供应得了絮儿识字。
谢黎清了清嗓子:“或者,你会唱山野曲儿吗?唱完一首少爷叫你进来。”
絮儿充满活力的声音飞快响起:“我会我会,少爷你等我想想,我唱给你听。”
谢黎放下心,继续脱衣服,然后匆匆地洗刷全身一遍。
这时候,絮儿的曲儿也快唱完了。
谢黎叫道:“絮儿,进来帮少爷擦背。”
他背对着门口,趴在浴桶边沿,旁边背好了白色布巾,等着絮儿进来。
门打开,一股凉风吹进来,絮儿熟悉轻快的脚步声有节奏响起:“少爷,我来啦!!!”
谢黎:“……”
谢黎是真的不明白,帮他擦背,有那么值得高兴吗?
……
第二天,谢黎才明白为何絮儿那样殷勤。
清晨起床,他推开窗子呼吸新鲜空气,一眼就看见院子里葡萄藤下,谢王氏难得放松地坐在石椅上,垂眸享受清晨的凉爽。
絮儿则十分乖巧地站在谢王氏身边,小脸上写满了我很乖快留下我我一定可以照顾好少爷不会白吃饭的自豪,声音超级大声说:“夫人,我昨晚帮少爷擦背了!”
谢黎一愣,脸色微红,眼神非常复杂。
小丫头倒是精乖,知道谢家内务是谁当家做主,又知道如何刷存在感,巴巴地照顾了自己,拿去讨好谢王氏。
为了留在谢家,她也算是绞尽脑汁了。
可是,她怎么就不知道给自己留点面子呢?让一个小丫头照顾洗澡,并不是值得骄傲的事情啊。
“娘。”
谢黎打招呼,打断了谢王氏夸奖絮儿的声音。
谢王氏转头,冷淡刻板的脸上露出一丝动容,点点头:“起来了就好,快点去收拾自己,早膳在院子里用。”
絮儿急了,夫人还没夸她,怎么和少爷说起话来了,连忙又重复一遍:“夫人,我昨晚帮少爷擦背了!”
谢王氏收回视线,上下打量絮儿,微微点头:“做的不错。”
絮儿立刻欢欣鼓舞:“都是夫人教得好!”
谢王氏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才来两天,就这么嘴甜,可不是我教导的,八成还是钱嫂子的功劳。行了,下去,以后记得继续努力,好好照顾少爷。”
絮儿:“我会的!”
小丫头受到赞赏,黑亮的眼神一闪一闪,高兴极了,蹦蹦跳跳下去了,路过谢黎窗子边,冲着谢黎打招呼:“少爷,你等我一下,我送热水给你。”
谢王氏在后面听见,满意地点头,很好,絮儿作为一个丫鬟,看样子已经熟悉了自己的工作任务,没有白浪费了儿子的四两银子。
二人都如此精神奕奕,为这件事高兴,谢黎作为当事人,实在没法说什么不用絮儿帮忙。
絮儿来谢家的缘故就是为了照顾他,他如果不需要絮儿照顾,谢王氏绝不会留一个吃白饭的人在家。
“唉……”算了,就这样。
谢黎点头:“热水还有竹盐,别忘了。”
絮儿更加高兴,答应了一声,小跑着下去了。她觉得,这是谢家接受她的证明,越是努力干活,她才越安心。
……
收拾好个人礼仪,吃过早膳,谢黎和谢王氏问起了有关于谢老爷的事情。
“爹昨晚还乖?”
谢王氏瞪他一眼:“你爹比你大,什么乖不乖,他一个大老爷们,要面子的。”
谢黎从善如流换了个说法:“爹昨晚还算安静?”
“挺安静的。”谢王氏嘴角隐隐上翘,“钱嫂子说得对,我们早该把他绑了捆在家里,不用担心有人回来要钱,不用担心有人上门催账,不用担心外面的女人捧着大肚子上门,实在太好了。”
成亲二十来年,谢王氏对谢老爷的感情早已在日复一日的争执中消失,如果不是担心家产被他败光,儿子日后继承不到东西,又担心谢老爷在外面搞出外室子,回头争抢儿子的家产,她早就皈依去了。
如此情况下,谢王氏发现,反正既然谢老爷没什么用处,放出去只会惹麻烦,绑在家里竟然是个绝顶的点子。
谢黎含笑:“娘觉得好,就好。”
谢王氏点头,想起一件事说:“对了,黎哥儿,既然你回家温书,时间有剩余,能不能帮娘去杏花春走一趟?”
“什么事?”
“倒没有大事,只是庄子上前些日子交上来的账有些不对,娘一个妇道人家不好出门查看,你身为谢家嫡长子,去看看,震慑他们一番也好。”
谢黎满口答应:“好,我明天雇马车去。”
杏花村距离春田镇只有小半天路程,若是雇佣马车,时间还要缩减,早去早回一天时间就够。
不过谢王氏这个时间说,今天是赶不上去杏花村了,只能等明天。
答应完这句话,谢黎正要去看看谢老爷,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叫门声。
他和谢王氏对视一眼,起身打开门,仔细一看,是谢父的几个酒肉朋友。
其中一人满身酒气:“谢侄儿,你爹在不在,快点叫他出来。”
谢黎脸色日常,用想好的借口搪塞了他们。
几人抱怨纷纷:“什么?谢兄太不厚道,独去通州,竟不带上我等。”
“听说通州又出了个绝色花魁,谢兄约莫是赶过去开开眼界,我等还是算了,没有谢兄的身家,别做这等梦了。”
“可恶!唉,走走,只能等谢兄从通州回来,听他讲讲花魁的美貌了。”
大家说完,看了眼谢黎,喷着酒气,笑嘻嘻的才:“谢小少爷,等你爹回来,记得和他说一句,让他去找我们,我们也好奇花魁的美色呢。”
谢黎含笑道:“一定。”
这几人满意地勾肩搭背走了。
谢黎站在原地,目送他们几人离开,露出思索表情。
谢老爷要是知道通州出了新花魁,还真的有可能跑去通州,所以前世导致谢家落败的那个变故,就出在通州之行上?
可惜他这个时候被绑在后院里,等他知道这个消息,估计要气死……
谢黎送走谢老爷的几个酒肉朋友,愉快地去找谢老爷说这件事了。
谢老爷果然气得脸红脖子粗,唔唔唔个不停。
谢黎帮助谢家避开了前世的难过,心情很好,找了张椅子,坐在谢老爷对面,看着他在太师椅上挣扎,却因为捆绑太紧,死活动不了,摸着下巴道:“爹,你这是何苦呢?昨晚都没吃东西,难道今天也不想吃了吗?”
谢老爷一愣,安静了下来,一双和谢黎相似的凤眼委屈地看向谢黎。
谢黎笑了笑:“这就对了,你安静点,乖一点,我就让你吃饱饭。说,你要吃什么,我去给你端饭菜来。”
谢老爷唔唔唔地晃了晃嘴里的布条。
谢黎上前给他取出嘴里的布条:“好好好,我给你解开。我知道,娘昨天肯定给你松开过,你也一定惹娘生气了,才又被塞上,所以我建议你,等我帮你取下之后,千万不要叫,叫了……你会后悔。”
谢黎语气自若,反正钱嫂子也知道了这件事,家里四个人,等于有三个人赞同绑住谢老爷,就算谢老爷叫也没用,再加上古代建造面积松泛,隔壁的邻居家离得远,压根听不到动静,谢老爷叫了,也只是白白挨一顿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