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迟一打眼就只知道他在想什么，脸色更黑了，踢了他一脚，“快说，到底是何事？”
“回侯爷，是徐家来人了。”说着，偷觑了他一眼。
顾行迟面上没有怒意，冷声道：“我不是说了吗 ，不见徐家人。”
“属下也是这么说的，可是那个人一定要进来，没办法，属下只好来打扰您了。”
顾行迟眸色沉沉，挑唇冷笑，“今天又是谁病了，要我去看看？”
顾进硬着头皮道：“那个徐家小厮看起来很是着急，想来徐老夫人是真的病重了。自您回京，没去过徐家一次，亦没有带夫人前去拜见，徐老夫人说，想在......想在临死之前见一见您和夫人，刚才一直念叨着您呢，所以徐家赶紧派人来了。”
顾行迟转过身，“以后徐家再来人，直接打出去就是。再有，告诉那个人，别妄图打顾家的主意，也别招惹夫人。”
才一会，就看见顾行迟推门进来，凤姐见他脸色不好看，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好的事吗？”
顾行迟不在意的笑笑，“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何人？”
顾行迟表情晦暗不明，“徐家。徐家老夫人又生病了，想借机见见你我。”
在凤姐的印象中，只是顾行迟第一次在她面前提起徐家。明明徐家是他的外祖家，在他眼中，好像从来没有徐家人，就连两人大婚，都没有给徐家下帖子。
“你讨厌见到他们？”
“不过是一众.奸佞之辈罢了，有什么值得一见的呢？于他们而言，之所以还能记得我，不过是因着那点利用价值罢了。”
凤姐若有所悟，温声道：“既是如此，何必想他们的事，当他们不存在也就罢了。”
徐家，便是徐皇后的娘家，徐皇后的亲妹妹便嫁给了顾行迟的父亲。
说起此事，还真是耐人寻味。徐家两个女儿，一个嫁给了还是端王的天顺帝，一个嫁进了废太子的母族顾家，难不成徐家当初是想脚踏两只船？这样一来，无论端王和废太子谁登上皇位，徐家都不会吃亏。
不过到底是天顺帝手段厉害，将废太子拉下马顺利登上了皇位，徐家作为天顺帝的得力助手，也一跃成为大景朝第一贵族。徐家家主真的太会打算了。
见凤姐又神游物外，顾行迟道：“你又在琢磨什么？”
凤姐盯着他的脸，“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顾家既是废太子的母族，陛下为何还留着顾家？难不成是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
顾行迟眸光微闪，好笑道：“怎么会这样想？”
“她和皇后不是亲姐妹吗，顾家没被抄家也许就是因为你母亲呢？”思及此，凤姐又摇摇头，“不对，若皇后真有如此好心，又怎么会派人追杀你呢？她虽然是你姨母，可你们关系并不好，反倒是陛下对你很是宠爱，太奇怪了。”
顾行迟面色如常，“别想了，慢慢的你就会知道的。”
她有些不满，“大婚的时候你说会慢慢告诉我，这么久了只透露给我一点，太小气了。”
顾行迟抿了抿唇，“我只是怕吓到你。”
*
贾家人以为听懂了天顺帝的意思，决定建省亲的园子，没过几日便开工了。
转眼一月过去。
因着前世死在茫茫大雪中，凤姐很是畏寒，屋子里早早就放置了炭火。
屋里暖意洋洋，凤姐专心看着账本，丫头们围着炭火说笑、做针线，很是惬意。
这时候有丫头进来，说是老夫人请凤姐过去。
第62章
宁心堂里, 顾老夫人端坐在上位，没了平日的和蔼可亲, 表情淡淡的，无论下首的夫人如何想办法和她搭上话, 她也不给点反应。
直到看见凤姐过来，顾老夫人才露出一丝笑容。
“我知道你畏寒，这么冷的天，难得让你跑一趟。”
凤姐给老夫人行了礼，笑道：“瞧祖母说的，您都亲自招待客人了，我们做小辈的岂能懒怠？”
说着, 目光在左右扫了扫，又看看顾老夫人。
顾老夫人呡了口茶，解释道：“这位是徐国公府上的世子夫人。”
语气很是平淡, 就像是介绍一个陌生人。
凤姐快速打量了她一瞬，只见此人看起来已有双十年华, 鹅蛋脸, 杏仁眼, 柳叶眉，虽不是生的天姿国色，却也算清秀温婉。凤姐略略微笑颔首, 算是打招呼了。
“这位就是表弟妹罢？”世子夫人站起身，笑吟吟道，“难怪侯爷只见了一面就请陛下赐婚了, 这样美人一般出众的容貌，就是我见了也喜欢。”
凤姐心思百转，大概想明白了她的来意，客气的道：“夫人过誉了，熙凤愧不敢当。”
“表弟妹真是太谦虚了。说起来我们两家还是亲戚呢，你这样称呼我实在是太生疏了，按道理说你还该唤我一声表嫂呢。”
凤姐笑而不言，顾老夫人也不开口。
世子夫人陈氏觉得有些尴尬，却仍保持着端庄随和的仪态。
“说起来，我们家老夫人已经许久没见过侯爷了，这两年身子越发不好，最近这些时日整日念叨着侯爷，希望能见见外孙媳妇，只是却迟迟等不到你们。”
凤姐曼声道：“多谢徐老夫人记挂，等我问过侯爷，自会跟他一同去贵府拜访。”
陈氏心道，若是问顾行迟有用，她还用亲自来一趟吗。
“我的意思是，表弟妹可以劝一劝侯爷，母亲毕竟是他外祖母，迟迟不见他去拜见，外人听了总归是不好。或者......侯爷公务繁忙，表弟妹可以先去。”
果然，他们拿顾行迟没办法，将主意打到她身上来了。作为顾家新过门的夫人，徐家世子夫人都亲自来请了，若是她不答应跟着去，不知外面会传出多少不好听的话。
明明是有求于人，却还使用这种手段。凤姐心中鄙夷，口中笑道：“身为晚辈，自然应该去拜见。只是我嫁进顾家这些日子，侯爷从未向我提起过，出嫁从夫，我也不敢多问。再者说了，新妇第一次拜见长辈自然应该和夫君一起去，只我一人去拜访，怕是不妥，更是失了礼数。但既然夫人亲自来了，等侯爷回府我自会将您的话转告给他，届时我自然和侯爷一起去贵府拜访。”
陈氏心知凤姐这话是敷衍她的，若请得动顾行迟还用得着从凤姐这里下手吗。凤姐坚持不从，定然是顾行迟和她说了什么。本来她今日也没确定真能将凤姐带去徐家，更多的是想试探一番。
“老夫人，您说呢？母亲她......”
顾老夫人撩起眼皮，“凤姐儿说的有理，等昭华什么时候有时间再带她一起去也不迟。”说着，她笑了一声，“再说了，徐老夫人这么多年都等了，还差这一时半会？她可是个有福之人，定会长命百岁，有生之年总能见上昭华一面的。”
陈氏：“......”
这老太太也太不给面子了，若是传到徐老夫人耳朵里，一定会更生气的。
顾老夫人放下茶盏，“我这孙媳妇你已经见到了，我坐了这么久也乏了。”她朝凤姐招招手，“来，扶我进去休息。”
凤姐笑着走过去，“是。”
陈氏被落了面子，也不想多留了，立刻告辞了。
进了内室，凤姐将顾老夫人扶着坐到榻上，也不说话，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却愈发显得古灵精怪。
顾老夫人朗笑道：“不要太惊讶，以后遇到徐家人不要客气，顾家和徐家关系不好是人尽皆知的事，就算你落了他们面子也没什么。你也不要有顾虑，只管拿出侯夫人的气势来，不要让他们以为你是新进门的小辈就觉得你软弱可欺。在徐家的事上，顾家人从来不怕别人议论，陈氏刚才是唬你的，她是觉得你刚进门不清楚里面的门道，以为你好骗。”
凤姐讶然，“祖母的意思是，以后遇到徐家人，我不必避让，想搭理就搭理，不想理会就不理会，他家的邀请我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不必给他们面子，全凭自己心情就可以是吗？”
“那是当然。”表情透着几分得意。
凤姐默了默。这岂止是关系不睦，这简直是水火不容啊。像有的人家，即使背地里斗的你死我活，面上还是一团和气。顾家和徐家还是亲戚呢，就连面子情都懒得做了。
对于陈氏的到来，顾行迟也全然知晓，当听凤姐说起陈氏的话时，顾行迟嗤之以鼻。
凤姐试探着道：“其实，顾家和徐家闹这么僵，不只是因为你母亲的事对吗？”
顾行迟并不否认，“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凤姐支着下巴，歪着头瞧他，“让我猜猜，是因为陛下？”
天顺帝本就忌惮徐家，顾家和徐家又是亲戚，若两家走得太近那还得了？两家仇怨越深，他才能放心。
顾行迟道：“既然你什么都猜到了，过些时候与我一同去徐家罢？”
“去做什么？”她以为两家会老死不相往来呢。
顾行迟微微一笑，“添堵。”
转眼间，徐老夫人寿宴到了，虽然不是整岁生日，但还是每年都大办。即便知道顾家不待见徐家，还是给顾家下了帖子，原本不抱希望，没想到，顾行迟竟然愿意来给徐老夫人祝寿。
二房的人倒是挺乐意，三老爷醉心书画，常与文人墨客往来，不喜与徐家打交道。柳氏刚生完哥儿不久，放心不下孩子，自然也不想去的，是以便将顾琼华两姐妹交给了凤姐。
一路上，凤姐听着顾琼琚絮絮叨叨，唇边的弧度没落下来过。
“我们家好久没和徐家往来了，也不知三哥怎么想的，偏偏要来。”
凤姐笑道：“琼琚不喜欢徐家吗？”
“他们那家人仗着是皇后的娘家，整日耀武扬威，可讨厌了。”顾琼琚秀气的眉头拧成一个结，“尤其是徐翕，因为皇后是她亲姑姑，便对别人颐指气使，就连公主也不放在眼里，嫂嫂见到她别理她就是，免得惹上麻烦。”
顾朝雨嗤笑一声，“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四处得罪人吗？既然知道她的身份，不说躲得远远地，也该小心应对才是，如此才不会给顾家惹麻烦。”
此言一出，凤姐不禁转头看她。
顾琼琚冷笑，“即便皇后宠她，她也不是真的公主，又有什么值得骄傲的？说白了就是一个普通贵女，与我等身份并无不同，凭什么要让着她？”
顾朝雨瞥她一眼，“我这是为了你好，不识抬举。”
“哦，到底是我不识抬举还是某人想攀上高枝，大家心知肚明，何必扯到我身上？”
顾朝雨面色一冷，“顾琼琚，你什么意思？”
顾琼琚笑眯眯道：“我什么意思，你不清楚吗，还要我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
“你胡说！”顾朝雨有些慌，她自认为自己做的很隐秘，无人知晓，难不成被顾琼琚发现了？还是说......她在试探自己？
顾琼琚叹了口气，“若要人不，除非己莫为，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别打量谁是傻子。”
顾朝雨以为顾琼琚真的知道了，更加慌了，“你说......”
这时候，便听顾琼华飞快打断道：“到了。”
顾朝雨的话被噎到了喉咙里。
顾琼琚率先跳下马车，丫鬟含玉眼皮一跳，低声道：“姑娘，这么多人看着呢，您注意点。”
少倾，所有人都下了马车，顾朝雨气还没消，只觉得凤姐几个都孤立她，先一步进了徐家。
顾琼华无奈道：“三妹，你又和她斗什么嘴，看把她气的，回头她又要去二伯母那里告状了。”
“去就去，我才不怕她呢。”
“你呀。”顾琼华拉着她的手，决定要牢牢看住她，“话说回来，你到底发现了她什么了不得的事？”
顾琼琚捂住唇笑了，“我哪里发现了她什么大事，不过是诈一诈她罢了。现在看来，她果然有事瞒着我们。”
“行了，不管是什么事，都必须到此为止，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别再招惹她了。”顾琼华警告道，“人越发多了，快进去罢。三嫂......”
一回头，却看见凤姐正盯着一个方向看。
“看什么呢？”顾行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只见前面一辆华丽张扬的马车，从马车上下来几个婢女，正伸手去搀扶马车里的人。
“这辆马车，我曾见过。”凤姐道。
正说着，马车里下来两位姑娘，所有人纷纷避让，其中一个女子扬起下巴，表情很是倨傲，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徐家。
“她便是六公主。”
凤姐若有所思，“我记得，六公主的伴读便是陈国公府上的三姑娘，陈潆是她庶妹。”
六公主进去后，人群中便有人议论开来，说的最多的就是六公主如何受徐皇后宠爱，又和陈家三姑娘交情深厚，竟愿意让陈湄与她同乘一辆马车。
即便顾家人再低调，众人在看到他们的时候还是沸腾起来了，尤其当看到顾行迟时，更是惊愕不已。顾家和徐家交恶多年，顾行迟更是从不踏进徐家大门，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不过，来了更好，岂不是又有热闹看了？
这次宴会，凤姐遇到了认识的闺秀，但也不过是点头之交罢了，最让她欣喜的莫过于黛玉了，其次便是陆思柔了。
陆夫人并未因赐婚一事对王家产生不满，只是有些惋惜而已，是以再见到凤姐，陆思柔也未曾和凤姐有什么隔阂。
“还未恭喜令兄秋闱得了解元。”
陆思柔笑道：“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呢，你不知道那两人得知我二哥得了解元，脸色有多难看。一个一无是处的人，不知道他凭什么在我母亲和二哥面前耀武扬威。”
说的自然是她那个庶出兄长陆谙和姨娘了。
陆离出身不差，现在又考取了解元，不知道有多少人家想和陆家结亲，只是碍于有个宠爱妾室的南宁侯不敢下决心去说亲，若是陆离能改改性子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