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连父母都不记得的人,凤姐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怜惜。“好,我知道了。”
过了两日,尤二姐又来看望凤姐了。上个月也来过两次,可每次顾行迟都不在,尤二姐失望之余,往这里跑的更勤快了。
凤姐派香儿去接尤二姐,刚进了园子,迎面行来一人。
香儿拉着尤二姐站到路边,行了一礼,“二老爷。”
“嗯。”顾鸿抬脚走了一步,又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有客人?”
顾鸿年纪虽然大了,但看起来还是那么温润儒雅,想来年轻时也是一个俊朗男子,举手投足间贵气十足,不是贾珍贾赦可比的。
香儿眼睛一闪,“这是尤家二姑娘,我家夫人的朋友,闲来无事请姑娘过来叙叙话。”
顾鸿目中划过一抹惊艳,这容色这身段,可半点不输雪姨娘。说起来,凤姐的朋友可都是些美人,可有些出身太好,他不敢也不能动某些心思。
可他观之尤二姐的穿着打扮,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姑娘。
他面上仍是一派正经,再次深深看了眼低头谨立的尤二姐就离去了。
门外,顾鸿上了马,吩咐身边人道:“去打听一下尤家,尤其是尤家的女儿。”
第76章
扶云院。
顾琼琚将笔一扔, 揉了揉手腕,“终于抄完了, 累死我了,手好酸。”
顾琼华正细致的描绘一幅兰花图, 温柔的笑笑,“让你抄几遍佛经,磨磨蹭蹭到现在才抄完。写完了就让人送去罢,别让祖母等急了。”
顾琼琚从书案前走过去,撇撇嘴道:“这种小事祖母怎么会记得,说不定早就忘了。”
“你以为祖母像你一般糊涂?她老人家心如明镜,看的可清楚呢。”
这时候含玉进来, 将顾琼琚好不容易抄写完的佛经收好,“姑娘,奴婢现在就送去吗?”
顾琼琚摆摆手, “去罢,去罢。”顿了顿她又道, “含玉, 你的手怎么样了?”
那天含玉和竹萧打架, 含玉伤了竹萧的脸,含玉也被竹萧抓破了手,也是上了几天药才恢复。
含玉得意的道:“不过是皮外伤罢了, 含玉比我伤的还严重呢,她那张脸......”
顾琼华咳嗽一声,“行了, 别说了,快些送去罢。”
真是,有其主就有其仆。这小丫头不光彪悍还有点小聪明,直接就往人脸上招呼。竹萧只顾着护住脸,自然打不过她了。
顾琼琚转了一圈,坐到椅子上,“祖母也真是的,明明是大姐有错在先,我不过是在保护自己的东西,维护自己的颜面,祖母干嘛要罚我?”
顾琼华将笔搁在笔架上,“你是没错,但若是不罚你,以后有了什么不公的事,都用武力解决,这个家岂不乱了套了?祖母罚你抄什么不好,为何要罚你抄佛经,不就是让你学会修身养性,平心静气吗?性子再这么急躁,迟早要吃亏的。”
“这不有姐姐和娘亲在嘛,我能吃什么亏?”
“我?”顾琼华一怔,随后笑了笑,“无论是我和母亲,都不能陪你一辈子的。含玉倒是能一直陪着你,只不过她被你惯的性子和你如出一辙,但胜在护主,是个可用之人。未免以后闯出祸事,我该和娘说说,让她敲打敲打含玉。”
顾琼琚凑到顾琼华面前,“姐姐为何突然说这些话......咦,姐姐画的什么?”
顾琼华忙将画卷起来,“你又不懂,问这些做什么?”
“你这样紧张干嘛,我只是看看,又不会给你弄坏。”顾琼琚知道顾琼华和她父亲一样酷爱诗画,对于顾琼华的反应倒是没有怀疑。
“不过,亭子里的男子长得倒是俊秀,还有些熟悉,一时想不起来了。”
顾琼华:“......”
顾琼琚没有注意到顾琼华复杂的眼神,又问道:“姐姐知道吗?”
顾琼华挤出一个笑容,“那是三哥啊,除了三哥我还能画别的男子吗?”
顾琼琚回忆了一番,摇摇头,“我瞧着不太像,姐姐,你的画技可是退步了。”
顾琼华第一次有了想堵住她的嘴的冲动,“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罢,晚上去见祖母的时候好好认个错。”
没一会,含玉就回来了。
“祖母可曾说什么了?”顾琼琚忙问道。
“老夫人正午休呢,佛经是钱嬷嬷接过去的。”
顾琼琚松了口气,“那就好。”
“不过,回来的路上,奴婢遇见一个人。”含玉神神秘秘道。
顾琼琚皱眉,“谁?”
“四哥身边的小厮,阿德。”
“那又如何?”顾琼琚有些嫌弃的道。
“奴婢听见,他在打听一个姑娘,好像打探了不止一日两日了,只是模糊的比划那人的相貌,连名字都不知道。这府中上上下下除了主子,丫鬟多的数不清,他这样找要找到猴年马月?”
顾琼琚虽然粗枝大叶,但对顾彦文也有所了解,她嗤笑一声,“能劳烦我那位四哥费这么大心思,想来是个美人了。”
言罢,伸了个懒腰,就往外走。
春闱已过,殿试也有了结果,陆离不负众望,被皇帝钦点为探花。状元年纪大了,榜眼又早已娶妻。只有陆离尚未定亲,相貌还生的清隽,当时打马游街的时候,将状元郎的风头都盖过去了,场面好不热闹。
原本在全京城丢人的陆家,终于多了件脸上有光的事,就连南宁侯也罕见的露出一个笑脸,听从陆家老夫人的决定举办一场宴会。一则,感谢皇恩浩荡,二则,现在陆离有了功名在身,该娶妻了。
顾琼琚倒是没有特别的想法,她就是在家中烦闷了,想去柳氏那边撒撒娇,让柳氏带她出府。
可这几日明哥儿总是吐奶,虽然大夫说没有大碍,但柳氏还是不放心,决定不去陆家了,让顾琼琚去找凤姐。
顾琼琚刚从柳氏院子里出来,就和顾彦文碰到了一起。
“三妹这是去何处?”
顾琼琚与顾朝雨不和,连带着不喜欢顾彦文,语气冷淡道:“我去玉笙居寻三嫂。听闻二伯父为了四哥,专门请了西席来家里教导四哥,这些日子四哥都在刻苦读书,怎地今日有空闲到园子里来了?”
顾彦文笑笑,“用功苦读虽好,但还是要劳逸结合。”
顾琼琚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那我就不打扰四哥了,我先行一步。”
“诶,等等——”顾彦文抬手阻止。
“四哥还有何事?”
阿德按照顾彦文的吩咐,暗暗将府上各屋里的丫鬟都打听了一遍,仍旧没见到那个女子的影子,难不成人在府上还能飞走不成?
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那个女子在玉笙居,因为只剩了一个玉笙居没有打听。
可是玉笙居被保护的和铁通一般,阿德想打听什么消息也无能为力。顾彦文的预感更加强烈,那个女子就是玉笙居的人。
但是,他没有理由派阿德去,只能他自己想办法了。
思及此,他笑道:“我听闻前不久三哥从江南请了个厨子,厨艺很是高超,我也想厚颜去和三嫂讨些糕点吃,是以便想顺道和三妹一起去玉笙居。”
顾琼华看他几眼,笑出声来,“四哥若真的想吃,派个丫鬟去取就是了,何必亲自去?”
“这样才有诚意。”顾彦文正色道。
“随你罢。”顾琼琚摊摊手。
片刻后,两人一同到了玉笙居,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女子的说笑声。
香儿连忙进去通报。
顾彦文的目光在香儿脸上身上流连片刻,摇了摇头。心道香儿生的也好看,但是和那天见到的女子相比还是有差距的,不过也算是个清秀佳人。
但当他在见过平儿庆儿的时候,呆立了一瞬。不为别的,只是觉得凤姐屋里的漂亮丫鬟也太多了,和她们一比,修竹院的丫鬟都变成了歪瓜裂枣。他第一感觉就是,顾行迟太有福气了。
群芳环绕,红袖添香,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好在他还没被迷晕,四下看了看,着实没有他要找的女子。
当凤姐问起他有何事的时候,他便将事先想好的借口说了出来。
凤姐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就这点小事还值得你亲自来?只要你着人来说一声,我直接派人给你送去不就行了?”
言罢,就吩咐平儿去小厨房。
平儿施了一礼,“请二公子稍等。”
顾彦文心里跟猫抓似的,若非不被允许,他真想好好搜查一番玉笙居。
他稳了稳心神,笑容谦和,“这府上谁人不知,那是三哥专门为三嫂寻来的厨子,彦文不敢轻易劳动。”
凤姐奇怪于顾彦文的行为,又捉摸不透,道:“四弟说笑了。”
平儿做事很利落,才一会就提着一个食盒进来了。
“我不知道四公子喜欢吃什么,就什么都装了些,四公子不要见怪。”
顾彦文不好再留,掩住失望,道谢告辞了。
谁知,心神不属之时,不小心撞到一个人,他下意识就要破口大骂,一抬头,却被那双慌张无措又别具风情的眼睛迷住了。
他不由自主观察着这张脸,不由心旌摇曳。暗叹,此等绝色和他苦苦寻找的那个女子不分伯仲。看样子,不像是玉笙居的丫鬟。
这下子他的火气消了,而且神色和语气都温和了许多。
听女子道歉,他笑道:“是我冲撞了你,姑娘不必紧张。”
女子含羞带怯的看他一眼,顾彦文觉得一颗心似乎要被女子身上的馨香融化了。他正想问问她的名字呢,这时候,平儿听到这里的动静想出来看看,顾彦文赶紧走了。
平儿看着顾彦文的背影,若有所思。转而对尤二姐笑道:“尤二姑娘,你若再不回来,我家夫人就要亲自去寻你了。”
尤二姐与人冲撞了,有些心不在焉,沉默着跟平儿进去了。
屋里,顾琼琚正和凤姐说着陆家的事,她生怕凤姐不带她去,拉着凤姐的手撒娇呢。
“陆家那位庶长子没了,陆二公子又得了新科探花,这样一来那些夫人小姐再也没有顾虑了,想必正盘算着和陆家结亲的事呢。三婶和陆夫人是表姐妹,她就没有这个想法?”凤姐打趣道。
顾琼琚捂着脸,“哎呀,我还小呢。再说了,我也不喜欢他那样的。”
凤姐心道,顾琼琚不喜欢,不还有个顾琼华吗,论年纪论性格,都挺合适的。她很喜欢顾琼华姐妹,也觉得陆离是个不错的青年才俊,若顾琼华能嫁给陆离再好不过了。
尤二姐到了顾家几次,没有见到过顾行迟,却将顾家的夫人老爷、姑娘公子都认全了。很快,她就知道了顾家几个房头的主人是谁,有几位哥儿姐儿,也知道了在玉笙居撞到她的人是顾家四公子。
不过,这好像和她没什么关系,她还未放弃现在的目标。
顾鸿今日提早回府了,想着或许能再次偶遇尤二姐,可是却得知尤二姐早就回去了。再想到派去打听尤家消息的人还未回来,是以,顾鸿在看到冯氏那张衰老的脸时,心中极为烦躁。
其实,冯氏素日也很注意保养,也没有顾鸿说的那样衰老,可谁让顾鸿屋里有几个年轻貌美的通房妾室呢,这一对比,冯氏不老也显得老了。
“这么急着叫我来你这里有什么事?”
冯氏气闷,她作为正室叫自己丈夫过来还需要有什么大事吗?顾鸿现在对她的态度越来越敷衍了,枉费她当初费尽心思的要嫁给他,处处为他着想,他就是这样报答她的。
但她也知道,越是提起往事越是另顾鸿生厌,只得赔笑道:“瞧你说的,我们是夫妻,无事就不能请你过来了吗?”
顾鸿像看陌生人一样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似在质疑她什么时候性子那么温和了,这样的温言细语可不多见。
顾鸿几乎可以确定,她是装出来的。放下茶盏道:“既然无事,那我就走了,雪儿还有孕在身,我去瞧一眼。”
冯氏也跟着站起身,咬牙道:“老爷这就厌弃我们母女了吗?我是你的结发妻子,朝雨是你的亲生女儿。她被老夫人罚跪祠堂,你不但不去求情,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对她更是没有一句关心,老爷的心偏的也太厉害了。”
顾鸿甩甩袖子,“那件事本就是朝雨的错,母亲罚她也没有罚错,三弟那个女儿不也被责罚了吗,我又有什么理由去阻止母亲的决定?再者,事情已经过去了,再提还有什么意义吗?”
冯氏深吸几口气,“好,事已过去,可以不提,但以后的事老爷打算怎么办,老爷可是说过,要让我做侯夫人的。”
提起此事,顾鸿消失的耐心才回来。他面色凝重,“我自然和你想法一样,但陛下看重他,我也莫可奈何。”
冯氏悄声道:“我们拿顾行迟没办法,可以从别处下手。”
顾鸿思忖一会,点了点头,“姑且一试。”
冯氏恶狠狠道:“当初陛下为何没等大房全死光了再收回抄家的旨意呢,没成想一个小孩子成了我们的祸患。原本想从他婚事上入手,谁知他亲自求了赐婚,便不好安□□们的人了。想来,王氏也是个没福气的,嫁进来这么久连个孩子都没怀上,最好永远也怀不上才好呢。”
顾鸿眉头紧锁,很快又舒展开来,难得声音温和了下来,“我不便插手内院之事,还是要劳烦夫人了。”
冯氏有一瞬间的失神,她已经多少年没见过顾鸿温润的一面了?
还未来得及追忆当年,她又想起另外一事,赶紧道:“老爷,如今朝雨也大了,是不是该考虑她的婚事了?”
话音刚落,顾鸿的心腹小厮承泽进来了,只是给顾泓传递了一个眼神,一个字都没说。
顾鸿心下了然,“我还有事,朝雨的事以后再说。”
言罢,就出了院子,脚步比以前要快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