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嬷嬷眼睛似乎能喷出火来,这分明就是顾行迟和凤姐事先设计好的!
想必第二日老鸨就能看到丽娘的死状了。因为丽娘陪着的人是刁同,不怀疑他还能怀疑谁,一定会去衙门报案的。那些达官贵人义愤填膺,还不得扒了刁同的皮?
凤姐笑道:“你做的很好,这样才不有违习武之人的侠义之道。”
顾进道:“这是属下该做的。”
凤姐对冯嬷嬷道:“怎么,现在你还敢大喊大叫吗?”
冯嬷嬷气的身体颤抖,但又不得不顾忌刁同的小命,只能僵硬的点点头。
凤姐给顾进使了个眼色,顾进立刻将冯嬷嬷嘴上的布团扯下来了。
冯嬷嬷口干舌燥,大口大口喘着气,“侯夫人到底要做什么?”
凤姐眉梢眼角浮起淡淡的笑意,“不过是想和嬷嬷叙叙旧罢了。”
冯嬷嬷动了动酸痛的身子,叙旧,有这么与人叙旧的吗?这分明就是威胁!
“我没什么可以和侯夫人说的。”冯嬷嬷梗着脖子道。
凤姐嗤笑一声,“难不成你还指望二婶来救你吗?你知道她那么多秘密,现在落到我手上,只怕第一个就是杀你灭口。”
冯嬷嬷心中害怕,却还是色厉内荏道:“你别想吓唬我,我对二夫人忠心耿耿,绝不会被你挑唆着背叛她!”
凤姐喟叹道:“冯嬷嬷这一片忠心,还真是感天动地,也不知刁同知道了会不会怨怪你?”
一提到刁同,冯嬷嬷脸色大变,“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要做什么你不清楚吗?难道刁同犯的人命案还不能换你一句实话?”言罢,给了顾进一个眼风。
顾进会意,道:“属下已经将刁家的事情都查清了。刁同不过是一个管事的下人,却已经私下置办了几十亩田地,还有几处房产,私藏的银子也超过的万两,每个月还能去倚红楼花费不少钱,花钱如流水,很是尽兴。”
凤姐眼尾扬起,眼神凌厉而妩媚,“哦,一个侯府的管事,竟然能有这么多财产,过的和主子一般奢侈光鲜,我倒想问问,这些银子是哪来的?你别说是主子赏的,我可没见过哪家主子那么大方。依我看,这是二婶管家这么多年以来,你和你儿子私下里贪的罢?还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主子贪,手下人跟着一起贪。你以为顾家是你家吗,可以随意将主人家的东西往自己家里般?老夫人宽厚,不喜当家理事。可我不同,我眼里揉不得沙子。现下顾家既是我当家,就绝不允许你这种刁奴存在。你说,要不要我也将你送进衙门,和你儿子作伴?不过就算作伴,恐怕也没有太长时间。你死不了,但你儿子犯的是杀人死罪。届时你坐牢,你儿子问斩,你的小孙子就自生自灭罢。”
冯嬷嬷在心里将凤姐骂了千百遍,可仍是改变不了她恐慌的事实。她很清楚,若是她敢违逆凤姐的意思,她一家人全部死无葬身之地。她死了也就罢了,她的儿子和孙子万万不能有事。
“你想做什么就说罢,只要你肯放过我儿子和孙子。”良久,冯嬷嬷颓然道。
凤姐笑道:“像嬷嬷这样的爽快人可不多了。”
冯嬷嬷道:“你有话就问罢,但你必须说话算话,我儿子和我孙子的命......”
“我既答应你,就决不食言。事成之后,我会给他们一笔银子,送他们去别处生活。”
当然,刁同这些年贪污顾家的,她也会收回来。
冯嬷嬷妥协了。
凤姐问道:“二婶最近想着怎么害我了?”
冯嬷嬷战战兢兢,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顾行迟道:“二夫人想让尤姨娘引诱侯爷,然后再陷害你害尤姨娘小产,之后再牵出侯爷与尤姨娘有染之事,说尤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是侯爷的,届时既挑拨了你们和老夫人的关系,又让你们都名声扫地......”
凤姐还未开口,顾行迟先冷声道:“还真是痴人说梦,异想天开,又毒又蠢。”
冯嬷嬷道:“但是现在侯爷和侯夫人知晓了,二夫人的计划自然不会成功了。”
凤姐又问了其他的,冯嬷嬷将这些年冯氏做的恶事都抖落出来了。
凤姐似笑不笑,“冯嬷嬷,现在该说最后一件事了罢?”
冯嬷嬷知道逃不过,叹了口气,缓缓道来,“大公子当初坠马而亡,的确不是意外,是二夫人一手策划的。其实二夫人和大房没什么仇怨,一开始她没有对大房产生什么敌意,但后来越来越嫉恨大夫人。二夫人觉得大夫人出身国公府,所以老夫人偏心她,觉得大夫人命好,能成为侯夫人,而二老爷只是嫡次子,不能承袭爵位。更加嫉妒先侯爷对大夫人一心一意,就连大公子也是文武双全、才华出众,恨老夫人偏疼先侯爷和大公子。
后来,二公子生了一场病去了,二夫人悲痛欲绝。她看到大公子好好地活着,觉得是大公子分走了她儿子的福气,觉得是大夫人抢走了她那份荣耀,所以她就策划着害死了大公子,这样可以打击先侯爷和大夫人,若是先侯爷不再有儿子,那么爵位就是二房的了。后来直到先侯爷亡故,大房都未再有嫡子,二夫人高兴极了,以为爵位是二房的了,没成想,大夫人有孕了,而且还生了个儿子,也就是侯爷,这下她的美梦落空了。
原本她二老爷想以侯爷年纪小为由,请老夫人主动向陛下提出将爵位给二房,可是老夫人坚决不同意。为了保护侯爷,老夫人将侯爷抱到了自己身边亲自抚养,二夫人和二老爷几次三番想对侯爷下手,都失败了。等到侯爷长大,其实已经完全没有机会了,可二夫人还不想放弃,所以之前才几次计划对付侯夫人。”
因为嫉恨,所以视别人如仇敌,因为贪婪,所以想尽办法夺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因为自己的儿子没了,就要害死别人的儿子。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狠毒自私的人?
顾行迟表面平静,内心已经波涛汹涌。他冷声问道:“我大哥是如何坠马的?”
冯嬷嬷表情变了几变,吐出一口气,“夫人收买了大公子的随从福庆,以福庆的妹妹为要挟,让福庆为他做事。先侯爷想历练历练大公子,是以就派大公子外出办事,回来的时候,福庆给大公子的马喂了可以让马儿发疯的药,路过山路崎岖之地,马儿开始发疯了,将大公子甩了下去。地上都是石头,大公子的头狠狠撞了过去,没一会就毙命了。福庆按照二夫人的吩咐,伪装成了掉落山崖的假象,这样死无对证就不会有人查到二夫人头上了。”
凤姐觉得浑身发冷,“福庆和他妹妹呢?”
“为了免除后患,在福庆偷偷回去向二夫人复命并拿银子打算远走高飞的时候,二夫人出尔反尔,将他和他妹妹都毒杀了。”
院子里一片漆黑,不知什么时候月亮和星星隐藏起来了,只有屋里的烛火发出微弱的光。屋子里突然一片死寂,好像外面的风声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过了许久,凤姐忍不住回头看顾行迟。忽而听到‘咔擦’一声,顾行迟将掰断的桌角扔到地上,发出一道闷响,冯嬷嬷的心一下子颤抖起来。
凤姐握住他的手,“昭华......”
顾行迟回握住她的手,站起身道:“顾进,将她和刁同严加看守起来,别忘了还有她的孙儿。”
顾进颔首,“属下领命。”又冷冷看着冯嬷嬷道:“你明日最好说实话,否则,你一家子人就别想活了。”
冯嬷嬷助纣为虐,一点也不值得同情,他们也不可能同情冯嬷嬷的孙儿。
直到回到玉笙居两人都在沉默,巧姐好像知道爹爹和娘亲心情不好,一晚上都没有哭闹。虽然先侯爷夫妇不是顾行迟的亲生父母,顾行迟也从未见过顾景言,但他能活到现在全靠顾家的庇佑,心中怎么会没有波澜呢?
一夜无话。
翌日,顾行迟和凤姐去了宁心堂。
顾老夫人见到两人来了,不禁笑道:“今日昭华没有公务要做吗,怎么想起陪你媳妇来看我了?”
顾行迟并未像往日一样和顾老夫人说笑,反而是一脸严肃。
顾老夫人奇道:“今天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顾行迟道:“请祖母屏退左右,孙儿有要事禀告祖母。”
顾老夫人看顾行迟一脸正色,也收起了玩笑之意,对钱嬷嬷道:“让所有人都下去,不允许任何人进来。”
钱嬷嬷应了,便招呼人下去。
“现在可以说了。”老夫人道。
第111章
“祖母, 孙儿想说的是,当年大哥坠马一事。”顾行迟道。
老夫人脊背一僵, 眼中的情绪诧异而伤感,“怎么突然想起这件事了?”
顾行迟正色道:“祖母, 孙儿以为,大哥当年的死并非意外,是有人故意谋害。”
顾老夫人怔了一会,望着顾行迟,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过了一会,她叹息道:“当年我和你父母亲都不相信你大哥是坠马而亡,也派人去查了, 结果并未发现什么。你现在突然提起此事,是否是因为听说了成琰坠马一事而联想到了当年之事?”
顾行迟颔首,“孙儿已经查明了。”
顾老夫人更加震惊, “查明了?”
顾行迟没再解释,“孙儿想请祖母见一个人。”
说着, 就叫顾进进来, 与他低语了须臾, 顾进颔首,便出去了。
屋子里一片沉寂,都在等待着什么。少倾, 顾进扛了一个麻袋进来,然后将里面的人放出来。
顾老夫人看见被捆绑着、堵着嘴的冯嬷嬷,对顾行迟道:“昭华, 这是为何?”
顾行迟斜睨了一眼冯嬷嬷,淡淡道:“祖母别急,听冯嬷嬷慢慢道来。”
顾老夫人心头涌上一种奇异的感觉。她心知顾行迟不会无缘无故的将冯嬷嬷绑来,恐怕其中牵扯到许多她不知道的事。
思及此,她指着冯嬷嬷,面容冷肃道:“说罢。”
顾进将布团从冯嬷嬷嘴里扯出来,冯嬷嬷呼了几口气,声音颤抖道:“老……老夫人……”
顾老夫人并不言语,只是漠然的看着她。
想到自己的儿子和孙儿还在顾行迟手上,冯嬷嬷下定了决心,“奴婢实话实说。”
顾老夫人听着冯嬷嬷的话,面容越发苍白,先是震惊,又是愤怒,最后转化为怨恨。
冯氏她怎么敢,她怎么敢这么做?大房和她无冤无仇,徐卉仪也从未得罪过她,只因为她自己过得不如意,只因为她嫉恨大房可以承袭爵位,妒忌顾景言比她的儿子优秀,所以就要对顾景言痛下杀手。
最可怕的是,这些都是顾鸿默许冯氏做的,甚至在顾行迟出生的时候还想对顾行迟下手。
顾老夫人站立不稳,手颤巍巍的拿着拐杖指着冯嬷嬷,“若有一句虚言,你可知是什么后果?”
冯嬷嬷磕了一个头,“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拿这种事欺骗老夫人。”
顾老夫人也相信顾行迟不会用这种事冤枉二房,她只是失望、悲恸。她原以为顾鸿只是贪恋美色一些,冯氏只是见识短浅些,没成想两人竟是如此狠毒。
凤姐忙起身扶住老夫人,“祖母,您当心些,别气到了自己的身子。”
顾老夫人摆摆手,声音疲倦而苍老,“我好得很,既然我知道了真相,就不会粉饰太平。昭华,你吩咐人将那个孽障和毒妇给我绑过来!”
顾行迟立刻吩咐顾进去了。
冯氏半倚在榻上,让玉竹给她捶着腿,不知怎么,她今天眼皮一直跳,心情很是焦躁,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冯嬷嬷呢,怎么还没过来?”
玉竹道:“已经让小丫鬟去叫了,许是冯嬷嬷有事耽搁了,一时误了时辰也是有的。”
冯氏皱眉,“这都什么时辰了,冯嬷嬷何时行事也这般散漫了?刁同呢?”
玉竹摇头,“未在府上看到他,许是外出办事了?”
“这不可能,我没有吩咐他出去办事。”冯氏揉了揉额头,眯着眼道,“老爷呢,还在尤贱人那边?”
“是。”
冯氏猛地睁开眼睛,“怀着孩子还能勾引男人,真是个狐媚子,看来那个计划要尽快实施了。听闻今日顾行迟没有去上朝,亦没有出府?”
玉竹道:“是这样的。”
冯氏冷笑,“这倒是个好机会。”说完,又赶紧让人去找冯嬷嬷。
这时候,听到院子里传来婆子的喊声,“诶,我说这位爷,我都说了要先去禀告二夫人,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一声不吭就往里面闯呢?”
顾进根本不理会这个守门婆子,吩咐身边人道:“你去西跨院,将二老爷‘请’过来。”
婆子看着几个五大三粗的护卫,嘴角抽了抽,这也叫‘请’?即便他是侯爷的人,也不能如此无礼罢?
她怕给自己惹麻烦,只能奋力阻拦顾进,顾进给护卫使了个眼神,护卫立刻将婆子绑起来堵住了嘴,婆子被摔痛了,发出呜呜的声音。
“将整个院子看守起来,不准放出去一个人。”
老夫人怒极了,根本就是将顾鸿和冯氏当成了杀人凶手,也没想将客客气气的将两人请过去。
言罢,就有人将碧秋院围了起来,少倾,就有两个护卫将顾鸿押了出来。
顾鸿原本正在和尤二姐温存呢,谁知刚躺下,就被人从床上拽了起来。他破口大骂,但是来人根本不听他的,也不在意他的身份,直接将他拖了出来。
顾鸿看见顾进,怒声道:“你发什么疯,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不认得我是谁了?”
顾进跟在顾行迟身边多年,对于这个心术不正的二老爷很是厌恶。他轻飘飘的瞥了顾鸿一眼,“先委屈二老爷了。”
说完这句话,就直奔冯氏的院子。
外面闹哄哄的,冯氏早就听见了,是以就一边咒骂一边出来查看,刚好和顾进打了个照面。当她看见被包围起来的院子和被掣肘住的顾鸿,吓了一跳,“顾进,你这是做什么?”
顾进面无表情道:“奉老夫人的命,清理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