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望对她的态度一向冷漠,就当是没看见她一样,继续锁门,赵明珠冷笑了一下,揶揄道:“就你那点破东西,谁还稀罕偷啊?”
顾望没理她,上好锁后转身就走,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站在他身后的赵明珠突然开口,一针见血:“你喜欢那妞。”
顾望的脚步一顿,然后回过头,面色阴沉地看着她,冷冷启唇:“你想干什么?”
“呦,瞧把你吓得吧,看来是真喜欢呀。”言及至此,赵明珠叹了口气,随后听似自嘲实则讽刺地开口,“我还能干什么呀,人家那么有钱,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哪是咱们这种人惹得起的啊,我可跟你不一样,我有自知之明,惹不起的人我不惹,高攀不起的人我也不攀。”
顾望知道赵明珠不怀好意,可是“高攀”两个字就像是针一样刺进了他的心里。
她是公主,他本来就配不上她。
见顾望没说话,赵明珠冷笑了一下,志得意满地继续说道:“你喜欢那妞,那妞喜欢你么?你算个什么东西,人家凭什么就看上你了?有钱的男人玩女人,有钱的女人玩男人,到最后啊,还是有钱人和有钱人在一起,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像你这种穷光蛋,永远不可能吃到天鹅肉!哦,对了,你也不光是个穷光蛋,还是个有故事的穷光蛋,三年呢,小富婆一点也不介意么?她要是真喜欢你,怎么可能不介意?还不是玩你。”
赵明珠字字如针,每一个字都刺到了顾望最难以面对的事实上。
他很穷,除了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什么都没有,她真的不介意么?而且她是公主,就算她愿意跟着他,他也不能接受,因为他什么都给不了她。
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喜欢她。
赵明珠再次开口:“我刚从那妞学校门口路过,看见她和一小帅哥从一辆车上下来了,迈巴赫呢,这辈子你能赚到一辆迈巴赫的钱么?对了,小帅哥真挺帅,一看就是有钱人,还去超市给那妞买零食呢,我问他那妞是不是你女朋友,他也没否认,所以我好心劝你啊,把眼擦亮点,别再被富婆玩了,有钱的女人啊,比有钱的男人还坏,你应该比我更明白。”
顾望可以罔顾他人对自己的嘲讽,但却不允许任何人诋毁公主,原本淡漠的神色突然阴沉了下去:“我看,你是想死。”
第18章
周一上午, 各科老师陆续下发了二模考试的答案,对完答案后陈暖冬整个人都不好了,感觉自己要完蛋, 再加上大姨妈作祟, 小腹坠疼得厉害, 课间操干脆直接请假了,一个人呆在空荡荡的教室里面怀疑人生。
身上没劲儿,所以她一直在课桌上趴着,原本想睡一会儿,但肚子疼得她睡不着, 只好清醒着挺尸, 同时愁肠百结地思考等成绩出来后该如何跟她妈解释这次没考好的事儿。
高三教学区北边就是操场, 为了班级荣誉, 各班跑操时都会将口号喊得震天响,完全淹没了整个高三教学区,每隔几秒钟,陈暖冬的耳朵里都会传进一声整齐洪亮的“一、二、三、四!”, 直至林季川的声音在她脑袋上方响起, 她才惊讶的坐直了。
“陈暖冬。”林季川的声音不大,隐隐还透露着一股压抑的怒火。
陈暖冬茫然又不解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你没去跑操?”
林季川站在她座位旁边的过道上, 开门见山地质问:“你前天晚上去给谁过生日了?”
陈暖冬愣了一下, 回道:“朋友。”
林季川:“男的女的?”
陈暖冬突然明白了林季川的来意——兴师问罪,可是你凭什么来找我兴师问罪?这种被拷问的感觉又让陈暖冬想到了那根紧系在自己身上的风筝线,继而深吸了一口气, 一字一句反问:“跟你有关系么?”
林季川再次想起了今天早上那个染着浅紫色头发的女人对他说得一番话,心里猛地窜起了一股火气,怒不可遏地喊出了她的名字:“陈暖冬!”
陈暖冬没再搭理她,重新趴到了桌子上。
林季川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了很长时间,直至有人回班,他才对她说了句:“放学一起回家,以后也是,每天都是。”
林季川走了之后,陈暖冬一直在桌子上趴着,额头紧紧地压在胳膊上,鼻尖紧贴桌面,呼吸平稳、规律,内心却暴躁不安,像是有一股炽热的岩浆在翻腾。
身上缠的风筝线、二模的考试成绩、高考的巨大压力……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催化剂一般一点点地激发了她心头那座积怨已久的火山,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林季川对她的感情和态度。
她不是个傻子,从今天早上看透林季川对她撒的那个谎之后,陈暖冬就明白了她哥说的是对的,林季川喜欢她,就是太骄傲了不愿意承认而已。
可是她不喜欢林季川。
更让她倍感压抑和束缚的是,她们全家都喜欢林季川,还摁着她的头去强迫着她也去喜欢,这让她越发地感觉自己像是活在一个早就被规划好的世界里,没有任何自由和选择,身上的那根风筝线扯着她去哪里,她就必须去哪里。
风筝线似乎在越缠越紧,陈暖冬有些喘不上气了,原本平稳规律的呼吸突然急促了起来,她是个人,不是只风筝,更不是吊线木偶,她也有自己的感情,她不想这一辈子都被掌控。
她有自己喜欢的人。
她想去为自己争取一次,哪怕就一次。
她都已经十八了,总不能一辈子都被风筝线缠绕着,不论结果如何,最起码试过。
心头的那座小火山突然爆发了,陈暖冬瞬间屏住了呼吸,下一秒猛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化学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了,全班人都在看着她,陈暖冬全然忽视了他们的目光,淡定地说了句:“我要请假。”然后自顾自的离开了教室。
班主任办公室就在教室后面,或许是因为今天老赵心情好,或许是因为陈暖冬的脸色确实不太好,老赵格外开恩的给陈暖冬批了半天假。
顺利拿到假条后,陈暖冬从容不迫地离开了班主任办公室,今天早上没骑车,出了校门后她直接打车去了顾望的废品收购站。
收购站大门紧闭,两扇门上还上了锁,她这才想起来顾望今天要去找李源讨论创业策划书的事儿,于是又马不停蹄地去了李源的维修店。
李大帅比维修店内亮着灯,顾望和李源正并肩坐在玻璃柜台后面盯着电脑改策划书,玻璃门突然就被拉开了,两人同时抬头,见到来人是陈暖冬,一个比一个惊讶。
“你怎么来了?”先开口的是顾望,“怎么没去上学?”
这下李源更惊讶了,震惊懵逼地瞪着顾望:“上学?学、学生?”
陈暖冬深吸了一口气,目不转睛地看着顾望,鼓足勇气开口:“我请假了,有事跟你说,你能跟我出来一下么?”
顾望犹豫了,“高攀”两个字又开始在他心里作祟,不断地提醒他自己配不上她,所以应该果断的拒绝她,让她离自己这个穷光蛋越远越好,可是他就是狠不下那个心,开不了那个口,这更让他感觉自己是个无耻的混蛋。
顾望的沉默让陈暖冬有些不知所措,她好不容易攒足了勇气去挣扎一次,事到临头才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万一都是她一厢情愿怎么办?
“就五分钟。”陈暖冬怔怔地看着顾望,急切地说道,“我保证就五分钟。”
看她眼圈红了,顾望瞬间就慌了,身体根本不听脑子使唤,直接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快步朝着她走了过去。
维修店门外的那条人行道挺宽,陈暖冬一路走到了马路边的那棵树下,因为这里人少,站定之后,她不由抓紧了两侧的衣角,再次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紧张地看着顾望,颤声开口:“我、我给你当女朋友吧。”
顾望呆滞地僵在了原地,没想到她突然来找自己就是为了跟她说这个,那一刻他是高兴的,甚至还有些狂喜,可是这股兴奋却转瞬即逝,因为他不得不面对现实,现实告诉他,他不能接受。
他穷,没钱,还是个被包养过三年的小白脸,他这种烂人配不上公主,拼尽全力才摆出了一副毫不在乎地表情:“我不需要你来给我当女朋友。”
陈暖冬的眼眶酸了,眨了好几下眼睛才把眼泪挡回去,她不甘心自己拼尽全力地挣扎一博只换来这样的结果,不死心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你喜不喜欢我?”
顾望屏住了呼吸,直接回避了她的目光,沉默了一会儿才艰难开口:“不喜欢。”
陈暖冬:“你看着我说!”
顾望咬紧了牙关,逼着自己正视陈暖冬的双眼,再次摆出了一副对谁都漠然无视地表情:“不喜欢,现在就滚蛋,以后别来了。”说完他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脚步急切慌张,像是在落荒而逃。
陈暖冬呆若木鸡地在那颗树下僵了很长时间,双手还一直紧攥着衣角,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原本平整的白色羽绒服都被她攥出褶皱了,而她的手心里也全是汗,初春的冷风一吹,整片掌心都是冰凉的,与此同时,她似乎还感觉到了风在扯动她身上的风筝线,像是在提醒她,别再挣扎了,你一辈子也摆脱不了这根线的束缚。
叹了口气,陈暖冬抬起胳膊擦了擦眼泪,在心里自我安慰,最起码试过了,别再不甘心了,回去学习吧。
维修店的玻璃门是透明的,顾望回到店里之后猛地把门关上了,门框碰撞发出一声巨响,震得整片玻璃都在发颤,李源当即大喊了一声:“我艹你丫轻点!”
顾望就没搭理他,走回柜台后,却一直没有坐下来,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朝门外看。李源原本懒洋洋地在椅背上靠着,见状也勾着脖子朝外面看了一眼:“呦,擦眼泪呢,你怎么还把人家小姑娘弄哭了?”
顾望还是没理搭理他,等陈暖冬走了之后,他才叹了口气,颓败地坐回了椅子上,两条大长腿被狭窄的空间挤的有些憋屈,特想一脚把挡在膝盖前的玻璃柜台踹翻,就在他即将忍无可忍的时刻,李源伸手摁在了他的大腿上,怒喝:“你他妈敢!”
顾望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言简意赅:“手拿开。”
脾气还不小。虽然李源也觉得一直把手摁在他大腿上不合适,但又怕他真的一脚把自己柜台给踹翻了,灵机一动,伸手把趴在他脚边的白猫从地上拎了起来,放到了顾望的腿上,话里有话地对自己的小白猫说:“趴地上多没意思啊,趴他身上,一会儿就能把你炸天上。”
顾望咬了咬牙,强压下了心头那股想爆炸的狂躁,却依旧没有开口说话。
“吵架了?”李源试探性地问,“跟我说说,我开导开导你?”
顾望沉默了很长时间,启唇时,低落的语气中不由带上了几分柔和:“她问我,能不能当我女朋友。”
李源大概明白了什么:“你把人家拒绝了?”
顾望闷闷地“恩”了一声。
李源冷哼了一声:“你把人家拒绝了,回来搞得跟被人家拒绝了一样,你丫狗不狗?”
顾望叹了口气,万般无奈地说道:“我配不上她。”
李源反问:“你觉得这世界上谁能配得上她?比你有钱的?还是比你帅的?还是比你有钱又比你帅的?”
顾望蹙起了眉头,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李源白了他一眼,握住鼠标,把word文章缩到了最小:“自己想吧,想通了再喊我,我看会儿甄嬛传。”说到这,他还引经据典了一下,“当初果郡王追嬛嬛的时候嬛嬛也觉得自己配不上果郡王,后来不还是在一起了,唉?也不对,后来奸情败露,果郡王就被弄死了。”
顾望冷冷地盯着李源,真是想一脚把这逼的柜台踹翻。
第19章
高三年级的老师工作效率很高, 学生们周六考完试,成绩周一晚上就出来了,陈暖冬考了全年级第三十二名, 比一模的时候下降了二十三名, 得知成绩的那一刻, 她整个人都是颓的,诸事不顺人生惨淡,晚上回家后还挨了她妈一顿训,而且她妈还要求她下次月考必须要考回年纪前十,不然以后周日晚上还要再加一节补习课。
压力很大, 生活坎坷, 但陈暖冬也不打算继续反抗了, 反正她也抗争不过, 不如听她妈的话好好学习,所以之后她就再也没去找过顾望,甚至都没给他发过一条微信或打过一个电话。
反正他也不喜欢自己,那就别再去烦他了。
三月过半, 四月将近的时候西辅市迎来了第一场春雨, 雨是头天晚上下起来的,滴滴答答地落了一整晚, 第二天早上依旧连绵不绝, 整座西辅市都被笼罩在这片蒙蒙雨幕中了。
担心陈暖冬骑车上学不安全,于是陈凉夏特意起了个大早,要开车送自己妹妹去上学。
六点二十还没吃完早饭, 门铃就响了,用脚趾头想想陈暖冬就知道这个时候来的肯定是林季川,既然她哥要送她上学,肯定是要带着林季川一起。
果不其然,第一声铃响还没落下,她哥就冲着她努了努下巴:“小林,去开门。”
陈暖冬忿忿不平地把最后半块面包全塞进了嘴里,给林季川开门的时候,两个腮帮子还是鼓囊囊的。
“还没吃完呢?”林季川看着她问道。
但还不等陈暖冬回答,她哥就从餐桌旁站了起来:“吃完了,现在就能走。”
“没!”陈暖冬硬是把那口面包生咽了下去,赌气似地回到了餐桌旁,一口气把剩下的半杯奶喝完了。
面包遇到奶在胃里膨胀,然后陈暖冬后悔了,撑死了。
今年过年的时候,陈凉夏刚换了一辆银灰色的玛莎拉蒂GT,三人坐电梯下到了地下停车场,林季川平时也是个豪车爱好者,一看到陈凉夏的车眼就亮了,又是惊喜又是羡慕地问:“哥你什么时候换的车?”
“过年刚换的。”陈凉夏拿出钥匙打开了车锁,“你不是早就会开车了么,高考完你爸就该给你买车了吧。”
“我爸让我先去考照。”林季川看了陈暖冬一眼,顿了顿语气,道:“而且还不知道去哪上大学呢。”
陈凉夏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正在发呆的陈暖冬,欲言却又止,最终轻轻叹了气,对林季川说道:“你考驾照的时候带着我们暖冬一起考吧,你都开了好几年车了,我们暖冬还没摸过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