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如有些撒娇,又有些失落地说:“就剩我自己了。”
一美也有些失落,又道了一句:“拜拜~”便推着行李箱,离开了宿舍,轻轻带上门。
走出宿舍楼,室外阳光明媚。
在约定地点,林琳正打着游戏等自己,见到林琳,一美心情又瞬间豁然开朗,跑过去一下子把胳膊搭在她身上。
林琳吓了一跳,连声喊:“我操,我操,我操。”
一美便哈哈大笑。
林琳甩开了一美的胳膊,说:“走开!”又把自己的行李箱强行推给一美,便一边走向大门一边打游戏。
一美“哼”了一声,便一手一个地推着自己和林琳两个箱子,跟在林琳后面。到了门口,拿出手机叫车,又与司机联系,把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
林琳则只顾自己打游戏……
一美一直看着她。
这一路走来,林琳陪自己度过了太长的岁月,经历了太多的成长,身边一直有这样一个人在,也不知自己是哪来的福气。
车里,一美一直看着林琳高贵冷艳的侧颜,竟是越看越可爱,忍不住整个人钻进了林琳怀里,在她身上蹭啊蹭。
林琳两手拿着手机,停下手指的动作,冷眼看她。
一美撒娇道:“你不要这么冷漠嘛!”
林琳:“……”
一美又抱住她的腰。
林琳冷言道:“自己滚开。”
一美:“……”顿了顿,哼了一声,自己放开了林琳。
…
林城的夏天,要比北京清凉舒适。
忙完了毕业论文,结束了本科生涯,去美国的签证也顺利拿下,接下来的一个暑假,可谓是身心舒适。只剩一个驾照要考,但对考试结果,一美已经十分佛系,反正考下来也不会上路,只是当时脑子一热报了名,便继续而已。
研究生要学文学,于是闲来无事,便捧起一本英国经典名著来读。
彼时,读英文原著于一美而言已如家常便饭,不再像大一,还需要一边读一边查单词,一边读一边翻译,理解句子的含义。
现在却是抛下这些,去感受其中更丰厚的情感。
每天练练车,看看书,或去林琳家赖一会儿,晚上回家吃了饭,又牵上狗狗,与叔叔婶婶姥爷一同去江边散步。
这日子,过得闲散舒适。
原本对出国的焦虑,如今,也更多转化为一种期待。
姐夫也在背后出力很多。
拜托了在纽约的朋友,周末和妻子一起去C大附近看房子,了解了几间条件不错,安保好,价格又适中的公寓。又安排一美到纽约后,朋友开车来接,先在朋友家住几日,朋友妻子不上班,白天可以陪一美看房子,等一美找到满意的房子再帮一美搬过去。
又怕一美对那朋友不放心,一个劲儿解释:“我死党,知根知底儿的那种,放心吧,肯定不能是坏人,他结婚了,到时候跟他妻子一起来接。”又给一美发了照片,一个高高胖胖的和蔼的大叔,看上去的确不像一个坏人。
姐夫又说,要给一美买一张头等舱机票。
说他当时上学,家里提供的资金有限,他自己在美国也是勤工俭学,往返也都是经济舱,十几二十个小时飞机坐下来,第二天腿不知道要肿成什么样子,一美是女孩子,希望一美还是能舒服一点便舒服一点。一美要出国读书,他这当姐夫的也不知能做些什么,要给一美买一张头等舱机票,让一美舒舒服服去。
姐姐抱着小宝,一直在旁边瞪姐夫。
“你瞎嘚瑟什么呀,赚了点儿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你不知道送什么,你直接给现金好了啊。”
姐夫苦口婆心解释道:“不是,就是我一点心意。”
“心意,心意你给现金好了啊,你问问一美要机票还是要现金。”
一美只是说:“不用了,真的不用!“
一张机票烧掉那么多钱,一美真是受不起,婶婶也说不要了,千万不要。而姐夫这么一提,叔叔婶婶又开始研究起一美的出行路线,原本决定先去上海待几天,然后上海飞纽约,现在又说,要不让一美自己去日本玩一趟,日本飞纽约,还能近一些,去日本玩一趟的钱也比头等舱机票便宜。
只是自己去,一美又提不起兴趣。
研究来研究去,最终还是决定按原方案来。
姐夫凑了个整,给一美打来十万块钱,叫一美到了美国不要太紧着,吃想吃的东西,去想去的地方,女孩子,不要太苦着自己,又给一美讲了一番自己在美国读书,钱不多,压力又大,艰苦奋斗的往事,叫一美加油,叫一美尽快让自己强大起来。
…
因为育儿,小姑好些日子没到家里来了。
一美临走之前,小姑小姑父把二娃扔给奶奶,牵上大娃,来请一美吃饭,为一美送行。
在饭店包间,大家简单吃了一顿,问了一美到美国之后的安排,婶婶说,到了美国会有人来接,维钧在背后出了很大的力。
又聊到小姑生三胎的事。
原本踌躇满志,只是这段日子以来,被二娃这么一折腾,小姑整个人憔悴了许多,意志也大不如从前,一脸疲惫模样,说:“再说吧,哎……”顿了顿,“如果自然怀上了,那去查一查是男孩女孩,是女孩……哎……再说吧,是男孩儿就不要了,家里三个儿子,真受不起。”
婶婶也劝小姑别再生了。
气氛有些沉默,大家都吃得不多,纷纷放下筷子。
换在往长,叔叔和小姑父早该喝高了,吃了饭,闹着要去“卡拉OK”,小姑会在一旁骂去什么卡拉OK,回家!
而今天,两人滴酒未沾。
大家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些什么,孩子奶奶那面便来了电话,说二娃一直哭闹,自己快顶不住了,问小姑什么时候回来。
小姑说:“行,我现在回去。”
挂了电话,婶婶问:“怎么了,孩子哭啦?”
“嗯。”说着,小姑起身,从包里拿出一个漂亮的钱包举在手上,问大家,“吃好了吧?吃好了我去买单。”
叔叔打了一个饱嗝,说:“去吧。”
小姑便下了楼。
大家又坐了一会儿,也纷纷起身,下楼。
于是,就这样散场。
走出饭店,一美上了车,小姑父和叔叔则在饭店门口抽烟,又闲聊起来。周小明自己蹲在地上,用手指在地面画画,画得一身灰尘。小姑则把婶婶拉到一旁说话,一边说,一边注意到周小明,又骂:“周浩然!我□□祖宗啊!你看看你那白色衣服都脏成什么样子了!回去你自己洗!要不让你奶奶给你洗,我可不给你洗。”
周小明不听,继续玩自己的。
就这样,大家在饭店门口又拖了好一会儿,孩子奶奶又打了电话来催,小姑这才拖起蹲在地上的周小明,上了小姑父车,摇下车窗喊:“周明儿!快点儿的,你儿子又哭了,谁都哄不住,再哭嗓子要哭劈了。”
小姑父这才匆匆与叔叔道别,开车回家。
叔叔深深吸了一口烟,又缓缓吐出来,而后在垃圾桶碾灭了烟头,上车,说了句:“回家!”
回到家,时间竟已是晚上七点。
大概是夏天的夜黑得晚了一些,于是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后知后觉。
一美洗了个澡,换上一条墨绿色吊带睡裙,头发吃到半干走出来,客厅里,叔叔婶婶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一美回屋往脸上拍了点东西,便走出来,在叔叔婶婶中间坐下。
这些日子总是如此。
其实晚上三人一起坐在沙发看电视,并不是每天都有的,只是离别之日将近,大家嘴上虽不说什么,每天洗了澡,却又不约而同到沙发上坐下,期待一起聊聊天,说说话。
等一美坐下,婶婶用手指梳理了一下一美半干的头发,一直温柔地望着她。
顿了顿,轻声说,今天小姑给拿了二十五万块钱。
一美本是郑家的孩子,小姑自己也有抚养的义务,只是这些年来,小姑一直自顾不暇,不给叔叔婶婶添乱便不错了,何谈帮忙。如今一美出国,正是用钱的时候,自己便贴补一点。知道少了,也一直犹豫是拿三十万,二十五万,还是二十万,最终选择二十五万,毕竟家里两个孩子,再加一个周明一个自己,各个都是花钱如流水的主儿,家里常常留不住什么钱,叫婶婶先收着,下次有机会再给。
小姑总是如此。
看似没心没肺,但关键时刻,又总是叫人感动。
婶婶说,最近汇率下降,等过段时间回升一些了,一起给一美打过去。
…
这两个月,是一美重生以来难得闲散的岁月,只是很快结束。
八月中旬,一美飞往上海。
在姐姐家住了两天,两天后,便踏上了出国的征程。
前一天,婶婶便发来视频一直嘱咐,叫一美把东西收好,不要落下,把手机充好电,带好钱包,尤其护照。
姐夫给了一美一千刀的现金,叫一美到了美国,下了飞机,万一又什么状况可以应急使用。
第二日,姐姐姐夫把小宝丢给奶奶,送一美到机场。
因为行李额,一美带的东西不多,两个大行李箱加一个小登机箱而已,大部分都要到了那边重新买过。
时间早了一些。
姐夫带姐姐一美到了咖啡店,点好咖啡给两人,自己拿上一美的护照和行李,去办理值机托运,过了一会儿,又回来坐下。喝完咖啡,时间差不多了,姐夫起身说:“走吧,还得办出境,之前出过国,应该知道吧?”
一美说:“嗯,知道。”
姐夫便推着一美的登机箱,把一美送到安检口。
临别,一美又与姐姐拥抱了一下,而后摆摆手,互相道了句再见。
…
那一日的天空晴空万里。
一大片的蔚蓝色,干净清澈,飞着飞着,又路过云层,向下望去,像是整个世界都铺上一层厚厚的棉花,让人想跳下下去,在上面蹦跳,玩耍。
一美坐在靠窗位置,打开舷窗,静静望着窗外发呆。
也曾想象过这画面。
离别的不舍,前路的未知,光是想象,一美便忍不住落泪,常常躲在被子里哭,只是当这一日真正到来,内心却无比平静。
窗外的光,亮得有些晃眼。
一美拉下舷窗,准备小憩,只是刚一闭上眼,脑海中便有一句话显现。
如果提前了解了你要面对的人生,你是否还有勇气前来。
然后忽然一下,禁不住地潸然泪下。
这一路走来,太多的艰难困苦,太多的苦苦挣扎,好在她已经勇敢地挺了下来,也收获了本该收获的一切,何其有幸。
一美身子瑟缩了一下,紧跟着,便有两滴清泪滑下,之后便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