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从懿而终——琵琶桑柔
时间:2019-04-20 09:20:11

  “僧格哪里有我这般的杀伐决断,哪里有资格成为第二个成吉思汗?!阿努可敦,可比你识时务多了!”噶尔丹平生自认为最得意的事,就是从同父异母的兄弟僧格那里抢来了准噶尔的汗位,现在他的亲生女儿竟一点也不理解他的苦心经营,他感到痛心疾首。
  “成吉思汗?元朝在京城才呆了多少年,你不会不知道罢?”钟其海摇了摇头,轻叹一声,“我不得不承认你的确十分能打,短短几年工夫险些逼近京城,但是天下不是光靠武力就能征服的,准噶尔大汗,您也该醒醒了!”
  “当年那些老祖宗们……只是——只是杀得不够彻底!等我……等我把中原的良田全部变成跑马场,我一定——一定会成为他们的骄傲!”钟其海的话使噶尔丹心理的最后一座堡垒彻底崩塌了,但是他仍旧不愿意从自己的春秋大梦之中醒来。噶尔丹将双手撑在绣满藏文佛经的红毯上,杀气腾腾地望着远处的篝火与山坡。
  “既然如此,那便不打扰您做梦了!”钟其海觉得自己已经完成了康熙交给自己的任务,向噶尔丹行了个礼,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大汗……要不要追上去?”侍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噶尔丹重新扶回炕上,尽管他知道以他们现在的衰兵败将是没有精力再拘住钟其海的,出于礼节他还是要问一句。
  “你……你可以走了——我要做梦,别打扰我……”
  钟其海临走前说过的话像一个魔咒一般在噶尔丹的脑海中久久萦绕,想起这些年接二连三的战败,想起那些风餐露宿的流亡,噶尔丹再也没有办法继续自欺欺人下去了。他的确是在做梦,那就一直做梦下去吧!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醒来的必要了。
  “胤禛,松贞丫头现在如何了?”三月二十五日午时刚过,听说松贞发作的佟懿儿忙在玉衡的陪同下赶往北三所了解情况。还没踏入门槛,揪心的阵阵叫喊声便刺痛了佟懿儿的耳膜,促使她加快脚步进了正厅。
  “太医和嬷嬷们正在里面忙着呢,额涅……额涅宽坐——”即将初为人父的胤禛此刻在紧闭的双排镂空花纹木门前来回踱步,显然有些不知所措。见佟懿儿来访,立刻强打精神上前迎接。
  “瞧你急的这一头汗,别慌!”佟懿儿抬手替胤禛擦了擦额头上不断渗出的汗珠,宽慰他道,“现在才开始呢,你更得沉得住气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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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额涅教训的是……儿臣实在是担心松贞的身子吃不消,只恨不能替她分担些痛苦才好……”又一阵急促的叫嚷声传来,胤禛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震碎了。只捻着手中的紫檀佛珠,心中默念着《金刚经》祈福。
  胤禛的话令佟懿儿的心头忽然一暖——在很多人看来,生产之痛似乎是女人天经地义应该承受的苦痛,但她的儿子不这么想,她不由打心底里为有这样一个儿子感到骄傲。
  “启禀皇后娘娘,启禀四阿哥,四福晋生下了一位小格格!”亥时三刻,一声啼哭终于让众人悬着的一颗心落了地。在产房内侍奉的宫女第一时间出来向佟懿儿与胤禛报喜。
  “现在……现在我可以进去了罢,我不在乎产房干净不干净!”胤禛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半分喜悦,只是着急地要往屋里去。
  “四阿哥莫急,嬷嬷说还有一个呢——您再耐心等一会儿。”听宫女这样说,佟懿儿忙用身子将胤禛挡住,扶他重新坐下。
  “一个已经出来了,另一个应该也快了,你放心吧!”佟懿儿听见婴儿啼哭,脸上的神色轻松了不少。恰巧此时玉衡端了两碗刚煮好的银丝面来,佟懿儿闻见香味,也觉得有些饿了,“一晚上都没吃东西,咱们用点儿罢!”
  “额涅您吃,儿臣……儿臣吃不下。”一串佛珠已经被他捻得有些发烫了,就像他焦灼的内心一般,这使他丝毫体会不到自己的饥饿。
  “玉衡,这银丝面放在这儿凉了也是浪费,不如你端进去问问里面的人要不要用点儿罢,他们也累了大半宿了。”胤禛既然不打算用膳,做婆婆的佟懿儿自然也不好一个人吃独食,索性便让玉衡将两碗银丝面一起端进去了。
  “收生嬷嬷说,这银丝面送的正是时候呢!福晋产下小格格之后已经筋疲力竭,吃点面食正好能补充些体力。”玉衡送了银丝面出来,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对佟懿儿与胤禛福了福道,“二位主子放心吧,嬷嬷说再等一会儿就好了。”
  “那就好——”听说松贞还能吃得下银丝面,佟懿儿立刻断定此次定能母子平安了。
  当佟懿儿母子二人眼见着博物架上西洋钟的走到罗马数字十二的位置上时,一阵嘹亮的啼哭打破了深夜的宁静。胤禛随着哭声从雕花圈椅上跳了起来,几乎与报喜的宫女撞了个满怀。
  “恭……恭喜四阿哥,恭喜皇后娘娘,四福晋生了一个小阿哥!”宫女打了个趔趄,几乎快要跌倒。胤禛没工夫去思考生男生女的问题,第一时间冲到了松贞的身边。
  “您怎么进来了……”躺在床上的松贞头发已经全部汗湿了,见胤禛冲到床前,既惊讶又很是高兴,“快先去陪额涅吃点东西吧,听说您把银丝面都让给我了……”
  “你都疼成那样了,我哪里还有心情吃东西啊!”胤禛接过宫人递来的湿帕替松贞擦汗,一面心疼道,“额涅现在已经回去了,你还是好好操心操心自个儿吧!”
  “只要孩子们都好,我疼一点儿没什么的。”松贞听说一双儿女都健健康康,顿时觉得自己方才所受的痛苦都值得了,“还真是‘龙凤呈祥’呢,相信汗阿玛他们很快就能凯旋了。”
  “四阿哥,毓庆宫来人请您过去一趟。”松贞话音刚落,贴身的婢女便进来传话。虽然胤禛还想继续陪伴爱妻,但毓庆宫传召定有要事,他也只得将松贞托付给宫人,嘱咐他们好生照顾。
  “听说弟妹生了一对龙凤胎,恭喜恭喜啊!”刚刚踏入门槛,胤礽便从书案前起身笑脸相迎,看上去心情似乎很好。
  “多谢太子哥哥,不知深夜传召所为何事?”胤禛凭直觉断定胤礽要说的必定不是坏事,但应该也比祝贺自己初为人父重要得多。
  “汗阿玛刚刚寄来的消息——噶尔丹已经饮药自尽了!”胤礽兴奋地从衣袖中掏出一封书信递与胤禛道,“你可是我第一个告诉的人!”
  “钟其海她——”胤禛忽然想起康熙的计划,现在噶尔丹已死,看见胤礽,他头一个想到的是钟其海的安危。
  “钟其海见过噶尔丹之后,已经快马加鞭赶回宁夏与汗阿玛汇合了——这回她可是咱们的功臣啊!”胤礽知道钟其海全身而退的消息,现在自然一心一意地盼着她与康熙一道回京。
  “臣弟希望太子哥哥能与钟其海姑娘早日修成正果!”完全松了一口气的胤禛忙笑着向喜笑颜开的胤礽作揖,觉得今天真可以算是有生以来最圆满的一天了。
  “唉,现在你儿女双全,我大清也算有了嫡长孙,我也就放心多了!”胤礽忽然叹息一声,将手搭在胤禛的肩头拍了拍。这句意味深长的话让胤禛忽然心头一紧。小说网“胤禛虽为皇后之子,却从无半分功利之心。孩子们刚刚出生,现在就说什么嫡孙,只怕还是言之过早吧!”胤禛微笑着行了一个礼,等于把胤礽给他的压力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胤礽闻言,也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过于着急了,忙笑着抬了抬手,试图化解尴尬。
 
 
第170章 东边日出西边雨
  “你看看你, 人家后进门的媳妇儿都儿女双全了,你怎么还没动静呢?”被隔壁的胤禛夫妇打扰得一宿没歇息好的札克善翌日往翊坤宫探望济兰。见她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济兰心里不由泛起了嘀咕。
  “胤俄是您一手带大的,您还不知道他?”眼看隔壁夫妻和睦,想想自己枕边这位荒唐的皇子,札克善气不打一处来, 当着济兰这个“自家人”的面,她也就不想遮掩了,“他但凡肯规规矩矩在我身边待一天, 我也就阿弥陀佛了!”
  “你总这么着也不是个办法——你看我,谁都知道皇上心尖尖儿上的人只有皇后一个,可我有了一个九阿哥, 将来总归是有个指望的。”济兰掐了掐手上的金色指甲套,飞了个眉眼给札克善道, “你呢, 也总得有个孩子在身边才好。自个儿能生当然是最好,退而求此次弄个丫鬟生一个,将来养在自己身边也聊胜于无啊!”
  “他倒是没少招惹宫中侍奉的宫婢, 只是我都给她们灌了药,所以没一个怀上的——我可不想她们骑到我头上来!”札克善气鼓鼓地嘟囔着, 拿起一只核桃夹得咔吱一响,仿佛要将被胤俄睡过的那些婢女碎尸万段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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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你糊涂了!”济兰摇头叹息一声, 扶了扶一字髻上的金钗劝道,“你也不想想, 凭你的出身地位,那些洗脚婢哪个能骑到你头上去?你让她们喝避子汤,她们就得眉头都不皱一下地喝下去;你要给个恩典让她们怀上,那是你给的天大恩赐。只要你够有魄力,就能把她们吃得死死的,你还怕什么呢?”
  “姑母所说……可是真的?”札克善将一粒核桃放在唇边静默许久,终于有一些心动了。
  “你我同族,我还能坑自家的侄女不成?”济兰拿帕子捂住嘴咯咯笑起来,“这些话你都不敢跟贵妃说,巴巴儿跑到翊坤宫来说给我听,这就是咱们姑侄俩的缘分。胤俄是贵妃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自然凡事都向着儿子,可你是我的本家啊!我虽然也心疼胤俄,可你是我推给贵妃的姑娘,我自然要为你想得远一些。”
  济兰的话说得情真意切,几乎都要把札克善的眼泪说下来了,只见她起身跪地,向济兰叩首道,“孩儿自幼便没了父母,虽有姥爷疼爱,但终究比不上生身父母。今日姑母这一番肺腑之言,在札克善听来仿佛是亲生额涅才能说出口的话了。孩儿万分感激,请受孩儿一拜!”
  “啊呀你这丫头,这样可就见外了——”济兰见这札克善这般好“规劝”,心里不由一阵窃喜,嘴上却颇不好意思的起身扶住札克善道,“我又没有闺女,自打你嫁到紫禁城以后,倒是真把你当闺女看待的。你以后有什么不顺心的,只管来找我就是!将来这胤俄要是为着哪朵野花欺负你,我头一个不依!”小说网“有……有您这句话,札克善便什么都不担心了。”知道自己下一步行动的札克善擦了擦眼角,露出久违的笑容,感到未来充满无限可能。
  “额涅,他们长得好像啊,我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因佟懿儿这些日子还有些空闲,就将胤禛的一儿一女接到承乾宫来照料。刚刚下学的胤祥第一时间飞奔至侄儿侄女的悠悠车前,刚刚吃饱的他们见有人来,兴奋地眉开眼笑,纷纷伸出小手向胤祥致意。
  “当然了,他们是龙凤胎嘛!也许再长大一些就能分清了——毕竟你侄儿是要长胡须的!”春去夏来,佟懿儿换上了轻薄凉爽的碧青色圆领常服袍,笑盈盈走到胤祥跟前捻了捻他的下巴道,“你都还没长出胡子,就已经当了叔叔了!”
  “嘿嘿,我本来是想当哥哥的,没想到竟直接当了叔叔——不过,好像也不错!”胤祥嬉皮笑脸地看了一眼佟懿儿平坦的小腹,那期待的眼神与十年前的胤禛如出一辙。
  “你这臭小子,脑子里想什么呢!”佟懿儿被儿子这么盯着一瞧,脸色霎时便红了,捏了捏他的脸蛋佯装生气,“还好你汗阿玛不在这儿,不然可要把我羞死了!”
  “对了,四哥不是说等着汗阿玛给他们起名字吗,起好了没有啊?”眼见两个孩子陆续进入梦乡,懂事的胤祥便随着佟懿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回到佟懿儿的卧房内,胤祥方才开腔问了一句。
  “今儿晌午你太子哥哥来请安的时候把你汗阿玛的旨意带过来了,阿哥叫弘晖,格格叫初霁。”佟懿儿从一个四四方方的漆木烫金匣子中取出最上面一封信递给胤祥看,“你汗阿玛说,两个孩子是伴着喜讯来到这世上的,现在正是雨过天晴了。”
  “汗阿玛真会起名字,我喜欢!”胤祥阅览完康熙寄来的家书,恭恭敬敬地将信原样折好双手奉还与佟懿儿道,“汗阿玛还惦记着咱们兄弟的学业,劳烦您回信告诉汗阿玛,孩儿一定好好跟着法海师傅长本事!”
  “你知道这‘初霁’的出处么?”佟懿儿莞尔一笑,将木匣重新锁好,忍不住提示胤祥一句,“难道你不觉得这两个字似曾相识?”
  “嗯……孩儿想起来了!”思忖片刻,胤祥兴奋地拍了拍手掌道,“汗阿玛的御制文集里有一首诗,叫……《舟中书怀》,其中一句是‘寒尽梅中初霁雨,诗成洲上忽闻莺’!”
  “记性不赖嘛!你知道这诗是在哪儿写的么?”佟懿儿摸了摸胤祥的额头,前尘万事浮上心头,不由令人百感交集。
  “孩儿猜想……诗句里提到的‘闻莺’,应该就是杭州西湖著名的‘柳浪闻莺’吧?”这样的小问题当然难不倒博闻强识的胤祥,他只需略一回忆,便能猜出个七八分来了,“汗阿玛曾在康熙二十八年题过‘柳浪闻莺’的御笔,想必此诗也是当时所作。”
  “我们的胤祥还真是聪明——说起来……你当年就是在江南出生的,一晃都快十年了,也该带你回去看看。”佟懿儿看见康熙信中写的这个名字,料想康熙一定回忆了康熙二十八年的那场短暂的别离。虽然信笺的空间有限,但佟懿儿与康熙心有灵犀,自然也一起回到了那个时间点。眼前的胤祥已经平安长大,佟懿儿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听四哥说,额涅当初为了保护孩儿不被索额图所害,所以才在江宁生下孩儿是吗?”多年以来,佟懿儿从未刻意与胤祥谈起这个话题,但她猜想他迟早会知道,因为胤禛会慢慢告诉他。
  “对,玉衡姑姑与佟国器大人的恩情,你要永远记得。”佟懿儿在一张紫檀木镂空雕花圈椅上缓缓落座,牵住胤祥的手道,“为了保护你们,额涅和你们汗阿玛愿意做任何事。就算有些曲折过程,什么都会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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