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从懿而终——琵琶桑柔
时间:2019-04-20 09:20:11

  “阿玛慎言,此事似乎并非你我可以议论的。”佟懿儿收起脸上的和颜悦色,严肃地向佟国维提醒道,“这件事在宫中是禁忌,希望阿玛牢记心间。”
  “你和皇上应该知道,这太后想来五台山不是她自个儿的主意吧?”现在太后由几个女眷妃嫔陪着在里头礼佛,佟懿儿烧完香后便陪着佟国维出来了。佟国维在官场摸爬滚打了近四十年,对朝局自然格外敏感。
  “知道,若非伊尔哈提醒,太后也不会突然想起来要礼佛。”佟懿儿扶了扶头顶的抹额,摇头叹道,“这山西现今归噶礼管辖,噶礼前些时出了那样的事差点连累了九阿哥,伊尔哈自然要想法子活动的。”
  “懿儿,你……你跟皇上关系这么好,真的不知道他属意于谁吗?”佟国维惊异于佟懿儿思路的清晰,不禁低声问了一句,“真的……一点儿都不知道?”
  “皇上说过,这个名字将来也许会变——您觉得,懿儿知道或不知道有意义吗?”佟懿儿知道佟国维终究还是要为佟佳氏一族考虑的,他的心思和伊尔哈在本质上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好在佟国维有一个叫佟懿儿的女儿,能够时时提醒他不要胡思乱想。
  “您想做长孙皇后,可是万一有人存了不该存的心思,阿玛怕您将来吃亏啊!”佟国维被佟懿儿的话问得半晌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方才长叹道,“您既然知道有人在算计,就得早些为孩子们做打算才好。”
  “懿儿知道,皇上也知道——这就是懿儿从不担心的原因。”说起与康熙的心意相通,佟懿儿总还是自信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罢了罢了,但愿未来不出什么大事吧——”佟国维见佟懿儿如此自信,也就不想再说什么了。
  “启禀皇后娘娘,巴林部来消息了。”佟国维毕竟已经年近六旬,腿脚不便无法久站,佟懿儿见佟国维似乎已经很有些疲态了,便吩咐侍从先扶他回行宫休息。刚刚目送佟国维走远,玉衡忽然神色匆匆地走到佟懿儿面前耳语道,“荣宪公主来消息说,乌尔衮额驸的姐夫殁了。”
  “伊尔哈福晋的长女,嫁到科尔沁去的那个?”这样的突发状况让佟懿儿的神色忽然紧张起来,她往菩萨顶的佛寺内望了两眼,太后与伊尔哈仍跪在蒲团上虔诚礼佛,“等福晋出来之后再说吧,现在不方便打扰。”
  “谨遵皇后娘娘吩咐,消息是皇上身边的顾问行说的,皇上刚刚正与山西的地方官谈话,忽然收到的消息。”康熙送太后进佛寺礼佛后,便说还有政务处理先行离开。现在忽然发生这种事,佟懿儿的大脑飞快运转,只想如何稳定住伊尔哈的情绪。
  “懿儿,在里面和住持多说了一会子话,让你久等了。”佟懿儿还不知道如何将消息告知伊尔哈时,太后温柔慈祥的声音已经在佟懿儿耳畔响起,佟懿儿赶忙整理了一下情绪,向太后行了一个蹲安礼。
  “您老人家在佛前跪了那么久想必很累了——锦书丫头,你先陪着太后回去,我有话要跟伊尔哈福晋说。”锦书听到吩咐,眉眼含笑地扶着太后先行离开了。伊尔哈神情局促,躲避着佟懿儿的目光,打心眼里害怕她知道了什么。
  “我知道福晋一心想陪着太后礼佛的好意,不过现在有一些突发状况,我恐怕您得回去一趟了。”佟懿儿抿了抿嘴唇,心情沉重地说道,“巴林那边传来消息,您家大格格的额驸殁了,现在大格格正从科尔沁回巴林呢。”
  “唉……我苦命的女儿啊,额涅刚才在佛堂刚求了菩萨,希望咱们家姑爷的病快些好,这怎么就——”伊尔哈拿起帕子捂住眼睛呜咽起来,“那……那就要劳烦娘娘送我提前离开了——太后那边——”
  “福晋放心,太后的身体咱们都会照顾,倒是大格格刚刚丧偶,这心里怕是一时会想不开,您回去也得好好安慰她才是。”尽管佟懿儿对这个野心膨胀的伊尔哈有诸多不满,但想到眼前这个人刚刚遭遇如此变故,佟懿儿感同身受,也不免安慰她几句。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那……臣妾便先行告退回去收拾了。”伊尔哈擦干净泪水,稍稍行了个礼便离去了。
  “唉,总算有个理由能把伊尔哈福晋支走了!”夜里得知伊尔哈启程回巴林的消息,康熙舒舒服服地往前沿炕的软垫上一躺,将手压在辫子下面对佟懿儿诉苦道,“懿儿你是不知道,朕有多不喜欢她跟着咱们!”
  “她毕竟是塔娜与和卓的姐姐,您也总归还是得给她一点面子的。”佟懿儿知道康熙平日里除了忍耐还是忍耐,现在伊尔哈终于走了,他自然也就在私密的场合更加无所顾忌了起来,“何况咱们跟她还是亲家,为着荣宪公主和福晋的婆媳关系着想,咱们也得又容乃大才是。”
  “朕倒是一向以宽仁为本不假,可是朕难道还要宽容她和济兰联手,觊觎朕的江山?”康熙一个猛子坐了起来,目光犀利地望了佟懿儿一眼。
  “济兰妹妹原本就是钮祜禄家族的亲戚,当年塔娜姐姐把她带进宫,原本就有培养的意思,现在塔娜姐姐与和卓妹妹都不在了,伊尔哈福晋想着与济兰妹妹来往,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见康熙气得鼓起腮帮子,佟懿儿走上前去摸了摸康熙的胸口替他顺气道,“她们有她们的打算,可您是皇上啊!依懿儿看来,她们再怎么闹也翻不出您的五指山的。”
  “太后喜欢伊尔哈福晋在身边陪着,朕也不好说什么。现在大概是老天爷都要帮朕,找个理由就让她离开了。”康熙牵过佟懿儿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膝上,一把揽过她的肩膀冷笑道,“哼,否则还不知道她和济兰两个人会怎么算计朕呢!”
  “那……您是不是也顺便连胤俄、胤禟两个孩子一块儿提防着了?”佟懿儿将脸贴近康熙厚大的耳垂,轻声问道。
  “唉——他们虽然不是朕想生的孩子,可他们既然已经成人了,当阿玛的就得想着法子引他们向善。”想起这两位常常让康熙觉得满头包的阿哥,康熙不由皱起眉头,“朕原只觉得胤俄是顽劣,已经很让人头痛了。现在看来这个胤禟的问题还要更大一些——他聪明,有头脑,可这聪明劲儿却都没有用到正道上……大概是因为济兰的野心太大了罢,终究还是坑了孩子了!”
  “当初要是没端了索额图,没准保成这孩子也不是今天这样了。”佟懿儿听康熙数落着胤禟,不知怎么忽然想起历史上被废的胤礽来,“没准将来,这孩子会比胤禟还让您头痛也未可知!”
  “所以啊懿儿,朕是打心眼里谢谢你——能有今天这样的局面,其实朕已经很知足了。五个指头尚且不同,何况龙生九子?”康熙拿起佟懿儿纤长细嫩的玉手仔细端详,点头道,“这么多年了,懿儿的手还是这么好看!”
  “您还没有九子呢——是七子!”佟懿儿想着历史上那个为人津津乐道的“九子夺嫡”如今已经面目全非,不由觉得一阵好笑。
  “那——你在给朕生两个?”康熙自然是不怕佟懿儿开玩笑的,轻轻一句反问便让她乖乖就范。
 
 
第217章 机不可失
  “隆科多,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今年六月就是世伯的六十大寿吧?”万寿节那日, 皇亲国戚都到畅春园向康熙贺寿了, 隆科多虽无一官半职, 却也是佟懿儿的弟弟、康熙的表弟,便跟着众国戚一道在清溪书屋向康熙行礼。出了畅春园正门, 阿灵阿早已在石狮子前恭候多时了, 上前拍了拍隆科多的后背暗示道, “等你们家李四儿生了,你总得想法子养家糊口吧?”
  “你这话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 我……我没大听明白!”隆科多见阿灵阿的眼神像话里有话似的,登时一头雾水, “这两件事……有关系?”
  “你现在意气用事把官辞了, 是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可你想过以后么?”阿灵阿带着隆科多走到一处僻静的胡同里,在一棵大槐树下站定,转过身冲隆科多邪魅一笑,“现在你阿玛是看在你是他亲生骨肉的份儿上接济你, 这万一以后舜安颜那小子当了家, 他能不让你喝西北风?”
  “大概是不能了——你的意思是, 让我替我阿玛办一个风风光光的寿筵,彰显彰显孝心,也好让皇上重新注意到我?”隆科多自打仕途上备受打击之后, 便寻思在温柔乡麻痹自己, 现在阿灵阿这番话仿佛是一记闷棍将他敲醒——李四儿完全就是看在他是国舅爷公子的份儿上才选择跟了他隆科多的, 像她这般水性杨花的人,若是没有足够的财力支撑,他们之间的感情也会如昙花一现。就算是为了留住这个女人,隆科多也必须“上进”才行。
  “啊哟我的好兄弟,你可算是开窍了!”阿灵阿拍了拍手掌,频频点头道,“我跟你说啊,汉人说‘百善孝为先’,何况咱们这个皇上你又不是不知道!平日里那是最讲究孝顺长辈的。他要是知道你为老爷子准备了这么隆重的寿筵,那肯定得升你的官!”
  “这主意好是好,可是……”隆科多觉得前路似乎有些光亮了,不过还没高兴多久,他的神情又一时黯淡了下去,“我上哪儿弄那么多银子去!”
  “嗨,银子的事儿你用不着担心,只要你一句话——我保准给你弄银子过来!”阿灵阿仿佛就等着隆科多说这句话似的,字字句句都铿锵有力。
  “阿灵阿兄说得这么爽快,怕也不会白白让我占这么多便宜吧?”隆科多当然知道阿灵阿今天一定是要和自己“双赢”的,他为人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不如索性把话说开,“要我做什么,阿灵阿兄开口便是了。”
  “你肯办这个寿筵,让咱们有个使银子的机会,就是帮了咱们大忙了。”阿灵阿稍稍凑近了隆科多一些,冲他的耳朵低语道,“你阿玛是谁啊?那是皇上的小舅舅——要是咱们能花钱给皇上的小舅舅买个高兴,不也相当于哄皇上高兴了么?”
  “只怕阿灵阿兄没有那么多银子吧,难道……您有贵人相助?”隆科多一听还有这等好事,立刻摩拳擦掌,觉得这真是从天上掉下馅饼砸到自己头上了,“您既然都这样说了,那我也就放心了——我明白,这是一举两得的事儿嘛!”
  “宜妃儿媳妇的堂叔噶礼,他家里可是咱们大清的小金库——自打上回让皇上斥责了之后,整个人那就跟打了霜的茄子似的,银子想花都花不出去!这么说罢!你只要是给他这个花钱的机会,让你阿玛,让皇上高兴了,你就是他的大恩人!”为了彻底免去隆科多的后顾之忧,阿灵阿终于将实情和盘托出。
  “宜妃的儿媳……这么说,你也打算支持九阿哥啦?”听话听音,隆科多将阿灵阿的话放在嘴边咂摸一阵,一时恍然大悟,“怪不得前儿听说你把宜妃的妹妹扶正了呢,原来如此!”
  “嗨——八阿哥是我亲外甥,可他那样你也看见了!”自和卓去世后,阿灵阿一度觉得前路迷茫,现在眼见胤俄并无争储的心思,也似乎没有什么竞争实力,他只能孤注一掷选择胤禟了,“正好我那福晋前些时也去了,宜妃的妹妹内尔吉虽说是当初不得已纳娶的,可好歹也给我生了几个男孩女孩,人也还算老实听话——正室在家里,不就是个温良恭俭让的摆设么?”
  “那是!正室那是用来装点门面的,没必要那么较真——只要这人不是个夜叉,不拦着咱养外室也就是了。”隆科多已经很长时间没回去看过正妻和孩子们了,听阿灵阿说到“摆设”这个词,隆科多立刻就有了强烈的共鸣,“既然话说到这份儿上了,那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了!阿灵阿兄现在还是一等公,又有内大臣的官职在身,怕也是不方便跟噶礼来往吧?跟他对接的事就交给我了,还是无官一身轻的好啊!”
  “隆科多兄弟真爽快!还有,若是有空,你跟你姐姐最好也说一声——皇后娘娘她再怎么节省,自个儿亲阿玛的六十大寿也不能含糊吧?”见隆科多果然像自己预料的一般“听话”,阿灵阿不禁得意起来,“只一样啊,你可千万不能把噶礼说出来——说不定,你还能找皇后娘娘要到点儿银子呐!”
  “那是自然——多谢阿灵阿兄提点!”豁然开朗的隆科多忽然觉得自个儿干劲十足,就算为了一辈子把李四儿这个人抓得牢牢的,他也要把这件事办得漂漂亮亮。
  “额涅,今天师傅跟我说,隆科多舅舅想见您一面。”不久后的某日,胤祥下学回到承乾宫,为佟懿儿带来了一个有些意外的消息,“师傅说,隆科多舅舅要向您‘认错’——额涅,隆科多舅舅为什么忽然就‘消失’了呀,他是出了什么事儿么?”
  “哦……你隆科多舅舅他啊,先前大概是跟你外祖父闹了一些不愉快,现在可能想通了。”胤祥年纪还不大,佟懿儿不想让他知道太复杂的事情,只是牵过他的手替他理了理袖口道,“他能想着找额涅说说心里话,就说明他已经想明白了,咱也得给隆科多舅舅一个改错的机会对吗?”
  “嗯!就像胤祥有时候做得不好,额涅和汗阿玛还会给孩儿一个机会一样。”胤祥认认真真点了点头,对佟懿儿的话表示认同。
  “你去跟你师傅回话,外戚进宫怕不大方便,过两天我住园子里,让你隆科多舅舅到兰藻斋来坐。”外戚男性不得进入六宫的规矩佟懿儿不想打破,便想个法子在畅春园召见隆科多。
  “奴才隆科多给皇后娘娘请安!”这日天气正好,佟懿儿正在兰藻斋的前院修剪石榴花盆栽的花枝时,便听隆科多爽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一家人不必客气,起来说话。”佟懿儿依旧剪着花枝,并没有回头,“听法海兄弟说,你今儿是向我‘请罪’来了——我听了倒糊涂,你有什么罪要请?”
  “奴才……奴才的罪过大了——”隆科多哪里敢起身,依旧双膝跪地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奴才糊涂,为了一个女人惹阿玛生气,放着好好的銮仪卫使不做,让佟佳氏一族因我让人家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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