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从懿而终——琵琶桑柔
时间:2019-04-20 09:20:11

  “阿哥还小,何必参加这些规矩场合,别再吓着他了。”佟懿儿想起胤礽一周岁时已经被立为太子,再想想万一胤禛抓了什么引人联想的东西恐怕又要被拿来渲染一番,听乳母说胤禛中觉没醒,便特意省略了让阿哥出来抓周的环节。摇着拨浪鼓逗他笑时,佟懿儿觉得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谁敢吓唬咱们四阿哥?”康熙爽朗的笑声和着一阵打帘请安的背景音忽然响起,佟懿儿抱着胤禛欲向他行礼,却被他拦下,“这儿又没人,坐下说话!”
  “阿……玛!”一岁的胤禛已经会说一些简单的词汇,他见康熙坐在佟懿儿身边,笑着伸出双手去摸康熙的脸,没想到却被胡茬扎了一下手指,小孩的皮肤本来就敏感,这一扎对他而言仿佛就像针扎似的,“疼死啦——”
  “皇上要不要考虑修修胡须?”佟懿儿冲着康熙挤眉弄眼俏皮一笑,又捧着胤禛的手指吹了一口气,“额涅给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哼!你昨儿个还说朕的胡须手感好呢!这会子为了胤禛,就不认账了?”康熙忽然娇嗔起来,将脸靠近佟懿儿的耳朵喁喁私语。
  “不正经——孩子可在呢!”平日私底下康熙没少这样跟她撒娇,她也觉得喜欢,可现在胤禛看着,她总觉得不妥,只红了脸躲开了。
  “咳咳。”康熙看着一脸茫然的胤禛,忽然也觉得这样的“言传身教”似乎不合时宜了。他只得佯装咳嗽两声,换了一副一本正经地样子问道,“阿哥抓周抓了什么?”
  “等您来亲眼见证呢!不想让别人瞧见,他自个儿睡过去了。”王嬷嬷领着玉衡端了一红木托盘来,上面的东西琳琅满目,除一册宋本《资治通鉴》外,大多都很小巧。
  “你喜欢哪个,你就拿哪个。”佟懿儿抱着胤禛走到托盘前,冲着他亲了一口。
  胤禛咬着手指左瞧右瞧了好一会儿,仿佛有选择困难症一般迟迟没有拿定主意。忽然,他的目光被一方普普通通的印章吸引了,那寿山石印章长长方方,四平八稳地立在托盘的一角,十分不起眼。他伸长了胳膊,很费了些精神方才拿到它。
  拿起印章的一瞬,佟懿儿清清楚楚地瞧见了那上面刻着三个字——
  为君难。
  原来胤禛和这三个字的缘分,从此时此刻就开始了。佟懿儿不禁出了会儿神,想起几十年后历史上应该出现的那个人。
  “哟,这小子居然拿了这个——这是朕前一阵找人刻着玩的。”康熙的谈笑将佟懿儿拉回现实,只见康熙从胤禛手里拿过印章,仔细看过一遍笑道,“你是想学《论语》了,还是体谅阿玛‘为君难’了?”
  胤禛当然回答不了康熙的问题,他只憨憨笑着,贴着佟懿儿的脸蛋。
  “咱们胤禛将来要做汗阿玛的左膀右臂,替汗阿玛分忧,是不是啊?”显然康熙没有想那么远,但是如果别人看到此情此景可就不好说了。佟懿儿笑着将胤禛举过头顶,逗他道,“体谅得了‘为君难’,咱就是个贤臣了!”
  看着佟懿儿与胤禛嬉闹的场景,康熙忽然很羡慕自己的儿子,又想起自己许久不曾看望大阿哥与三阿哥,便决计抽空去看看他们。毕竟都是自己的孩子,虽然他心里只有佟懿儿,但他也应该是个负责任的阿玛,决不能让自己备受冷落的童年在下一代人身上重演。
  且说这一年的冬天又比往常冷些,到了十二月,整个紫禁城仿佛被冻住了一般,内务府特给各宫太监宫女们添了炭火冬衣,以示关怀。却不料太和殿西膳房值夜的太监一时疏忽睡着时踢翻了暖炉,那火势从西膳房蔓延至后右门、中右门,又扩散至太和殿正殿,一时间火光映红了整个天空。在承乾宫歇息的康熙听得一片“走水”的惊呼,只吩咐佟懿儿不要慌,忙披了端罩往乾清宫将胤礽接到身边。又指挥宫人如何灭火,待火完全扑灭时已是次日了,太和殿已成了一片废墟。
  “咳咳……皇祖母,您怎么来了……”起火那日天寒地冻,康熙只顾着指挥灭火,翌日便患了伤寒在乾清宫东暖阁一病不起。得到消息的太皇太后第一时间前来探望,佟懿儿坐在康熙床边刚喂他吃了药。
  “你也是的,一场走水有什么!也没伤了人,怎么就把自己弄病了呢——”太皇太后知道这几年康熙为南方战事日夜忧心,本来已经大为清减了,如今遇上太和殿失火这等祸事染上风寒,她更是心疼不已。但话到嘴边全成了数落,眼泪不由自主挤到眼眶。
  “今年咳咳……先是地震咳咳——再……再是太和殿走水……朕——”康熙只觉得自己头昏昏沉沉的,根本抬不起来,只得靠在软枕上无力道,“朕德行有亏啊……”
  “混说,你别被那帮汉臣带偏了!反省固然是要的,可你是皇帝,总也得有个威严才是!”听康熙这般消极,太皇太后显然有些不高兴了,她将脸耷拉下来,问佟懿儿道,“你说,太和殿走水,是皇上仁德有亏么?”
  “回皇祖母,懿儿恰恰觉得,是皇上仁慈,给太监们添了炭火。那些奴才们不小心,引了这场祸事,不该迁罪于皇上。”佟懿儿的话使太皇太后脸上划过一丝微笑,也使康熙陷入沉思。
  “那些汉大臣不过是想借机谏言,他们自有他们的打算,可他们有几个敢说自己全是为了天下人考虑,没有一点沽名钓誉的意思?”太皇太后早就想说的话,趁着这个机会,即使康熙有些发烧,也可以说一说了,“什么叫兼听则明,不用我再解释了吧?”
  “皇……咳咳——皇祖母所言甚是,孙儿谨遵教诲——”康熙这场病,一半是那日救火受寒染上的,一半是想着太和殿失火可能是上天示警,听了满朝文武的议论憋出了心病。佟懿儿刚给他喝的药让他的热度退了些,如今太皇太后的劝解又缓解了不少康熙心里的忧虑,他一时觉得困意十足,只想睡一觉。
  “懿儿,你且在这侍奉皇上歇息,有什么事再来慈宁宫禀告便是。”看着康熙安心睡去,太皇太后心里的石头也终于落地了。佟懿儿替康熙掖了掖被子,又送太皇太后出了乾清门。太皇太后在门槛前站下,笑着嘱咐道,“这后宫有你,我也就放心地颐养天年了——原先只觉得你弱了些,原来跟你尼楚贺姐姐学的东西,你都记在心里了。”
  “太皇太后谬赞了,懿儿还在学习。”得到面前这位智慧老者的肯定,佟懿儿一时也有了更多信心。自从塔娜去世,有了胤禛之后,她也越发适应了自己的身份,所谓事非经历不知难,虽然她在二十一世纪已经生活了近三十年,但对三百年前的这个时代来说,她还是个“新手”。幸好她有一批“榜样”在前,曾是学霸的童佳意成为佟懿儿后自然也不会轻易丢失学习的技能。
  “唉,皇上什么时候才肯立你为后啊!他这个人……”看着眼前这个越来越令人满意的准皇后,太皇太后不免叹气自语一声,旋即走出乾清宫。
 
 
第49章 花谢花会开
  在佟懿儿的悉心照料下, 康熙的身子渐渐康复。因如今三藩之乱还未彻底平定,正是财政紧缺之时, 康熙便决定将重建太和殿一事暂缓, 待国库充盈时再做计较。
  “恭祝皇祖母福寿绵长!”转眼又是一年太皇太后圣寿, 精神已经大体恢复如前的康熙领着佟懿儿一道往慈宁宫向祖母贺寿。太皇太后坐在紫檀木雕花屏风宝座上, 穿一件极素净的绛色蒙古袍子, 一脸慈爱地看着恩爱的小两口羡慕不已。
  “起来坐着说话——苏麻喇姑, 把科尔沁进贡的点心奶茶端上来!”
  苏麻喇姑虽已年近七旬, 却好似五十许人那般手脚麻利, 领着几个小丫鬟登时便在黄梨木茶几上放好茶点, 又亲手将奶茶分别双手奉与康熙和佟懿儿。
  “方才宗人府来人说, 玉牒已经修好了。”如今康熙已近而立之年, 南方捷报频传,太皇太后终于松了一口气,有了含饴弄孙的心情。康熙与佟懿儿这才留意到太皇太后身旁的案头摆着一函明黄色的缎面册子。
  “如今天下太平指日可待,皇祖母也该含饴弄孙享享清福了。”如今膝下只有四个皇子,一位公主的康熙自然知道太皇太后言语中的深意, 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只低头摸了摸辫子, 盯着膝头左手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看。
  坐在康熙左边的佟懿儿更是红了脸不敢说话——她的出现已经改变了康熙皇子皇女的排行,几个现在早该出生的阿哥格格已经“蒸发”了。这在崇尚多子多福的古代社会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唉, 去年你那幼弟隆禧, 年纪轻轻就去了, 也没留下一子半女……”太皇太后斜眼看着桌上的玉牒, 忽然叹气道,“如今你汗阿玛生的八个阿哥,只剩了你和你大哥、五弟,到底是单薄了些。”
  “皇祖母说的是,皇家子嗣确实要枝繁叶茂才好。”想起去年接连的灾祸,康熙一时愁眉紧锁,若有所思。半晌方才舒展眉头起身道,“孙儿想,自四阿哥以后,便把孙儿三兄弟的阿哥们一并排行罢!一来孩子们都是皇祖母的曾孙,二来也显得我爱新觉罗家团结。”
  佟懿儿想起原来看过《大宅门》里的百草厅白家就是这么排辈的,没想到现在康熙用了这招,她不由向他投去佩服的目光。
  “这事儿你拿主意就是……只是你身为皇帝,如今膝下子嗣也忒少了——再者,日后懿儿封了皇贵妃,总得有人补了贵妃的位置吧?”太皇太后的问题不知怎么竟让康熙心里一紧,忽然下意识地握住佟懿儿的手——看来太皇太后和康熙一样,担心佟懿儿和尼楚贺、塔娜一样“福薄”。他不相信,不能信。
  “皇祖母……定是有合意人选了方才跟孙儿提吧——”康熙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太皇太后为他指定的贵妃替补是谁,佟懿儿当然也知道。
  “塔娜的妹妹和卓早就该入宫的,只是前些时病着,就耽搁下来了。前儿个舒舒觉罗氏来请安,说和卓已经痊愈了,问咱们的意思。”太皇太后心疼塔娜早逝又未留下子女,总想着寻个机会补偿,现在舒舒觉罗氏既然开口,她没有拒绝的道理。
  “一切但凭皇祖母做主,孙儿没有意见。”康熙自发现自己与佟懿儿情投意合之后,便再没存着充实后宫的心思,但他知道如果让佟懿儿在后宫一人独大,善用平衡之术的太皇太后定然是不答应的。
  “懿儿,你的意思呢?”太皇太后在康熙那里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立刻笑着转头望向佟懿儿。
  “懿儿是晚辈,当然是皇祖母做主。”佟懿儿没想到自己仍旧避不开传说中那个“温僖贵妃”,只得起身表示同意——身为后宫之主最要紧的是不能嫉妒。她相信自己有能力维系这份感情。无论是当年的塔娜,还是即将面对的和卓,都不足以撼动他们的感情基础。
  “那就好,挑个日子便让和卓那丫头入宫罢,就让她住永寿宫里。”太皇太后坐久了腿麻,敲着膝盖由苏麻喇姑扶着缓缓起身,该说的都说了,她也就可以叫散了。
  “恭送皇祖母……”康熙与佟懿儿目送太皇太后进了后殿方才一前一后出了慈宁门,二人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懿儿,你——”康熙一直送佟懿儿回到承乾宫。才到二月,院子里的古梨树还是光秃秃一片,今日佟懿儿穿了一件象牙白的暗玉兰花纹袍子,头上簪了一朵粉色小绢花,十分赏心悦目。但是心烦意乱的康熙根本无心观赏眼前这个女子的花容月貌,只担心她因此误会了自己,“其实皇祖母明里暗里跟朕说了多次,朕都拖了下来……今儿说到玉牒和子嗣上,朕不能再伤她老人家的心了——”
  “皇上做得对,道理懿儿都明白。”佟懿儿从未见过这样不知所措的康熙,尽管他的解释相当笨拙,但是她听着却觉得真诚,不禁心生欢喜,“您的心意懿儿都记着,也请您放心,别再胡思乱想了。”
  “无论如何,你永远是朕的妻子……只是朕也有朕的责任。”这样懂事的佟懿儿增添了康熙心里的愧疚,他一步上前将她拥入怀中,吻了吻她的额头道,“现在才发现,当皇帝要顾及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佟懿儿从前还是童佳意时,只觉得康熙是个多妻多子的封建帝王,她以为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有所谓的“爱情”的。可是现在这样将耳朵贴在他胸前,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又听他这一番肺腑之言,她忽然很高兴自己把“爱情”这个奢侈品带给了他,尽管未来的风风雨雨还得面对,但相信他们都是甘之如饴的。
  “和卓,进了宫……一定要沉得住气。”宣遏必隆幼女入宫为永寿宫妃的消息,给沉寂多时的钮祜禄府增添了一丝生气,舒舒觉罗氏站在妆镜台前替已是和卓的塔娜将耳坠戴好,将一双手重重地搁在女儿肩头,看着那张与塔娜颇为相似的面孔,“这一回……咱们一定要有个指望。”
  和卓当然知道母亲说的“指望”是什么,这也是她当初冒着风险选择重生的主要目的。镜子里这个女孩曾经颇不起眼,根本没有人在意她的存在。现在注入塔娜灵魂的和卓,原本浑浊无神的眼睛变得晶莹透亮。她坚定地点了点头,示意母亲放心。
  “唉,当年送进宫的女儿是人家的陪衬,没想到今日再送一次,还是矮人家一截——”和卓这厢信心十足,站在身后的舒舒觉罗氏抚今追昔,却是不胜唏嘘。
  “皇上如今子嗣单薄,都已经想出和其他兄弟的子女一同排行的法子了——”和卓冷冷一笑,“都说贵妃娘娘如何受宠,可现如今连一子半女也没有,倘若日后我生了阿哥,还怕被她压着么?”
  听她这样一说,舒舒觉罗氏心里多少有了些安慰,但仍旧忧心忡忡,“可佟家那丫头如今养着四阿哥,你也不能轻敌啊……”
  “四阿哥是她手下的丫鬟生的,皇室向来注重生母出身,想来这阿哥也不会成什么气候。”出身钮祜禄氏族一直是和卓最引以为傲的资本,她相信自己若有了子嗣,是一定可以在这天子之家占有一席之地的。太子之位是不能争了,皇后之位却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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