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从懿而终——琵琶桑柔
时间:2019-04-20 09:20:11

  “好啊,朕这回打算带着胤礽同去,若有你在,朕就把他交给你了。”现在康熙只穿了一身月白色的宁绸长衫。室内的暖炉烧得正旺,卸下厚重的龙袍,康熙顿时觉得浑身舒坦,伸手将佟懿儿揽入怀中逗道,“只是胤禛还小,这次就不能带他出去了,你可舍得跟他分开?”
  “懿儿会跟如吉说好,她会替我照顾胤禛的。”自塔娜崩逝后,佟懿儿越来越知道自己的责任。虽然她也不愿意有哪怕一日见不到胤禛,但既然已经成为了六宫之首,她就必须有她的担当,唯有这样才能有能力保护她想保护的人。
  “朕……你不说,朕差点忘记如吉这个人了——”想起佟懿儿将胤禛挂在如吉名下的决定,康熙至今还有些心疼,他不由低头吻了吻佟懿儿的发髻道,“那时候啊……你真傻,你怎么就想得出那样去骗塔娜呢?”
  “懿儿不后悔,至少皇后娘娘走的时候没有那么难过。”佟懿儿从未想过要跟康熙生儿育女,只是不知不觉地爱上了这个人。但她也深知除她以外的六宫女子有着怎样的执念,像塔娜那样骄傲的人若是知道自己“输”给了佟懿儿,一定会心有不甘的。
  “你呀……就是太善良了,跟额涅一样……”康熙伸手弹了弹佟懿儿的前额,看着那双眼睛忽然想起去世十几年的母亲孝康章皇后,“从前朕问她,‘您难道不恨孝献皇后吗?她一进宫,汗阿玛就再也不来看您了。’你猜猜,你姑姑是怎么回答的?”
  “懿儿……懿儿猜不出。”康熙的回忆让她忽然有些慌乱,不得不咬着嘴唇掩饰自己。她觉得自己现在仿佛就像是当年的董鄂妃,是“六宫粉黛无颜色”的肇事者。
  “你姑姑笑着说,‘幸亏你汗阿玛把你赐给了我以后才遇上孝献皇后,不然我才真要恨她呢!’她这么一说,朕当时就给逗乐了……”回忆起母亲的音容笑貌,康熙眼角含泪,嘴边却露出一丝微笑。
  “比起先帝,您才是姑姑最能依靠的人,姑姑是有大智慧的。”佟懿儿只在很小的时候有幸见过孝康章皇后几次,那个时候她尚在襁褓,如今十八年过去,记忆早已模糊了。依偎在康熙胸前听他描述这个女人,她才相信有其母必有其子——这个答案也给了现在的佟懿儿继续爱康熙的力量,未来的路她已知道该怎么走了。
  “可惜……朕还没能长成能替额涅遮风挡雨的大树,额涅就已经……”话还没有讲完,康熙就有些哽咽了,他抬头看着头顶的八角宫灯,努力让自己眼泪不掉下来。
  “您现在已经是了,姑姑她看得到的。”子欲养而亲不待是康熙这辈子最大的遗憾,这个事实过去的童佳意已经知道了,但今天亲耳听他说起时,佟懿儿仍觉得十分震撼。她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耳垂轻声道,“你是姑姑的骄傲,姑姑这辈子值得了。”
  “但愿吧……懿儿,有你真好。”康熙终于调整了情绪,低头深情与佟懿儿对视,抱歉似的憨笑道,“今儿是皇祖母的生日,朕怎么说了一篇这样丧气的话,实在是不该!罢了,早点歇着罢,明儿还要早朝呢!”
  见康熙情绪好转,佟懿儿亦轻松笑了起来。康熙拥着她向里间御榻去了,二人和衣相拥而卧,一夜好眠。
  “额涅额涅,您要去哪里呀?”二月中旬,康熙即将启程往巩华城迁两位皇后的梓宫往遵化帝陵地宫安放。虚龄四岁的胤禛被玉衡抱在怀里,眼泪汪汪地看着大人们忙着收拾东西,“孩儿……孩儿也要去!”
  “你还太小了,等你长到你太子哥哥那么高的时候,额涅去哪儿都带着你好不好?”佟懿儿本在清点路上预备的干粮,见儿子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心一下子就软了,搁下手上的清单便将他抱入怀中,“你是男孩子呢,不可以哭鼻子的啊!”
  “为什么您要带着太子哥哥啊?他没有自己的额涅吗?”佟懿儿的话止住了胤禛的眼泪,他的鼻子还是一抽一抽的。胤禛撅起小嘴,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擦了擦眼睛,颇不服气地问道。
  “额涅是贵妃,就是所有阿哥格格的额涅,但是额涅最爱你了!”看着眼前这个醋味十足的小人儿,佟懿儿简直爱不释手,根本无法想象历史上的“雍正皇帝”居然是这个样子的,“太子哥哥的额涅已经不在了,所以额涅要多关心他一点。”
  “那……好吧——”听到佟懿儿这样说,懵懂的胤禛咬着手指若有所思,忽然他看到衣帽架上挂着一顶鹿皮帽子,破涕为笑道,“毕竟太子哥哥把他猎到的第一只鹿都送给孩儿了,孩儿也要‘礼尚往来’才行!”
  “对啊,胤禛最乖了!”胤禛的回答让一屋子奴才皆忍俊不禁,佟懿儿笑着抱他走到衣帽架前,将那小巧可爱的鹿皮帽子戴在胤禛头上道,“明儿你就带着这顶帽子给我们送行好不好呀?这几天乌贵人额涅会来照顾你,王嬷嬷和乳母也在,你要听话知道吗?”
  “嗯,您也要早点回来!”胤禛瞥见镜子里的自己,忽然自恋地笑了起来,把刚才积攒的烦恼瞬间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贵妃额涅……我额涅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啊?”移两位皇后往遵化去的前一天,康熙在巩华城享殿领着群臣向两位皇后祭酒,念祭文时想起往事,不禁又泪流不止。站在一旁目睹全程的胤礽回到行宫后辗转难眠,终于忍不住爬起来去找佟懿儿。
  佟懿儿正捧着一卷李商隐诗集秉烛夜读,正读到“只是当时已惘然”,就看见胤礽站在烛光前望着自己。她放下书卷,牵过他的手道,“你额涅是我的表姐,我从小就认识她了,是个很有才华的女子。”
  “好多人说,额涅是因为孩儿死的……是吗?”胤礽不知道从哪里听到这样的传闻,在今天这种场合,他不由更加胡思乱想起来。
  “外面的人胡说你也信吗?”佟懿儿替胤礽拢了拢肩膀上的黑色斗篷,牵着他的手安慰道,“你额涅好不容易才把你盼来了,只是没福气亲眼看你长大成人,你得为她好好努力才行呢……”
  “叔姥爷说,孩儿是赫舍里全族的指望,是……大清的未来,可是孩儿——”
  胤礽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被佟懿儿捂住嘴巴,“保成,你记住,你不仅仅是大清的皇太子,你还是你自己。”
  “自……自己?”佟懿儿的话让八岁的胤礽一时愣住了,从他记事以来,索额图一直在让他按照他说的去做,他从没想过自己要什么。
  “现在你也许不懂,但你可以把这句话放在心里——当叔姥爷要求你为他做什么的时候,你不妨想想自己愿不愿意做。”佟懿儿当然知道索额图的野心,也知道索额图对胤礽的影响。现在的胤礽还是一张白纸,她愿意跟索额图争一争胤礽的心,也许一切都还来得及。
  看着胤礽若有所思的神情,佟懿儿忽然充满信心。
 
 
第52章 世事如棋局局新
  “臣妾等给妃娘娘请安!”三月中康熙与胤礽、佟懿儿方将仁孝、孝昭两位皇后的梓宫移至遵化帝陵, 和卓即在宫中迎来了胤俄的满月礼。济兰跟在惠嫔、荣嫔后面向和卓行礼祝贺,特意与身后的如吉拉开距离。济兰一身粉紫色的水仙花纹宫袍在人群中显得分外夺目, 这是和卓前些时从太皇太后赠送的赏赐中特意挑给她的, 还说这颜色最衬她粉嫩的肤色。
  “姐妹们请起, 入座罢!”和卓抱着裹了一身红缎襁褓的胤俄坐在永寿宫正殿的楠木雕花屏风宝座上, 脸上布满了满足的神色, 她将赞许的目光投射到济兰的新衣上, 对自己这一年多来经营人心的成果感到十分满意。
  “荣嫔, 三阿哥和二公主现在可好啊?”想起当年荣嫔敢于站出来承认将自己的狮子犬赠与李婉云一事, 和卓把自己出月子后的第一句寒暄给了她。
  “谢娘娘惦记, 阿哥公主现在兆祥所一切都好。”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荣嫔听到有人问候自己的一双儿女, 立刻起身致意, 眼底写满感激。
  “那就好。等阿哥长到能读书的年纪,皇上定会让他常来向你请安的,皇上总是说百善孝为先呢!”在和卓看来,这个年纪比康熙还长了两三岁的女子自打生下一子一女后就已经“完成使命”了,这等忠厚老实的女人根本不足为虑, 只需保持客气即可, 将来没准还能为她所用。说完, 和卓喝了一口手中的奶茶,抬眼扫了扫惠嫔、如吉道, “大阿哥和四阿哥也是一样的, 你们二位也耐心等着吧!”
  “臣妾多谢娘娘惦记!”实际上一无所出的如吉听和卓这样说, 心里一时有些怅然, 但她没有把这份失落写在脸上,只是淡淡一笑,与惠嫔一同起身谢恩。济兰看着如吉出列,想着位分比如吉高却始终没有一子半女,脸色有些难看了。
  “方才大家都在时,姐姐似乎有些不高兴啊?”和卓看出济兰的不悦,当时却不露声色,只等叫散后单独将她留下,吩咐乳母将胤俄抱下去喂奶,轻唤济兰到自己身旁,拉着她的手笑问。
  “没……没有的事,娘娘多虑了。”济兰不愿给和卓留下善妒的印象,只讪笑道,“臣妾……臣妾只是想起当年孝昭皇后提携的往事,有些感触罢了……”
  “听姐姐说起过,当年随驾东巡时,是她做主将你带回京来的吧?”和卓看着眼前这个故人,往事历历在目。
  “是……难为您二位还记得这点小事,眨眼十年过去了——”看着和卓与塔娜肖似的面孔,济兰一时哽咽了,“臣妾……臣妾怕是要不中用了……”
  “你瞧瞧,到底还是放不下不是?”和卓终于使济兰说出了真心话,她摇头一笑,安慰道,“孩子的事,虽说讲究的是一个缘字,但‘事在人为’四个字也是要紧的。”
  “娘娘的意思是——”淌眼抹泪的济兰听了和卓这番劝慰,忽然如梦初醒,抬头瞧着她的眼睛如饥似渴地等一个答案——塔娜没有做到的事,和卓入宫不久就实现了,眼前这个女人一定自有一套方法。
  “你别急,你这个人是咱们家选进宫来的,我就一定不会让你吃亏。只要你像当年跟着姐姐一般跟着我,就一定有你的未来。”和卓的声音极低极小,若不是济兰离得近几乎是听不见的。但这轻柔的声音却在济兰本如枯井般的心里激起层层涟漪。
  “臣妾……臣妾自当一心跟随娘娘,绝无二话!”原本有些孤傲的济兰见了今日的和卓,忽然觉得自己仿佛重新有了盼头,她激动地双膝跪地,郑重地向和卓磕了个响头。
  “有些话,当着大伙儿的面我也不方便开口,场面话都是说给外头人听的,关起门来还能说得上话的,才叫知心呢!”济兰这样真诚的表态被和卓看在眼里也是感动的,她双手扶住济兰的胳膊笑道,“快别跪着了,免得脏了这身好衣裳!”
  “娘娘说的是……”和卓的幽默使原本郁闷的济兰终于有了雨过天晴的笑容,自塔娜去世,济兰很少这样笑了。和卓想起十年前见她的情形,忽然觉得此时此刻她们倒仿佛才真正“认识”彼此了一般——凤凰涅槃的和卓有了胤俄,也渐渐不似从前那般孤傲冷清了,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也需要有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尼楚贺……咱们的儿子,你看到了吗?他已经长大了。”冗杂的迁葬仪式结束,两位皇后的梓宫终于正式安放在心建好的地宫之中。明日就是启程回京的日子了,夕阳西沉之前,康熙牵着佟懿儿的手走下层层台阶,来到两位皇后的棺椁前与她们道别。佟懿儿替康熙将香火插进香案前的铜炉内,默默听他说着,“再过些时,朕要选最好的师傅教他念书,现在南方的事终于……”
  说到三藩之乱,康熙忽然有些哽咽,佟懿儿走上前去轻握住他的手,给了他继续说下去的力量。
  “朕……过去实在是太年轻了,还没有能力护你一个周全,让你替朕担惊受怕,是朕对不起你——”这些话是不会写在官方祭文里的,字字句句都写在康熙的心坎上,只能让佟懿儿听见。听他这样说,佟懿儿不禁坠泪。
  “塔娜……你妹妹和卓,已经生下一位皇子,朕给起了个名字,叫胤俄。”在尼楚贺灵前静静伫立了半晌,康熙转身又到塔娜灵前点香,“朕知道……你一直有自己的骄傲,朕也想努力护住你的尊严,但可惜……你走得太突然了,但愿和卓能让你走得安心些罢——”
  康熙说到和卓时,佟懿儿忽然有些恍神,眼前塔娜的画像透过烛光映入眼帘,一瞬间似乎和佟懿儿脑海中的和卓重叠了,她忽然觉得和卓有些神色实在是像极了塔娜。但想来想去,她觉得自己大概是脑补太多,姐妹相似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一样的家庭背景长起来的人,行为举止也总有些相似。
  “刚才在那里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出地宫时天色已经黑透了,夜风有些寒冷,坐在回行宫的马车上,康熙感到依偎在怀里的佟懿儿似乎有些发抖,便将身上的玄狐毛斗篷解开扣子盖了部分在她身上,“不冷了吧?”
  “懿儿过去不够懂事,给两位姐姐添了不少麻烦……现在想想挺抱歉的——”佟懿儿闻着康熙衣裳的龙涎香,眼眶忽然红了。自己当初穿越做下的“荒唐事”历历在目,那时候她不觉得自己是这个时代的人,总想着看场热闹就能回去,倒难为了尼楚贺与塔娜。现在她真把自己童佳意的身份丢了,成了实实在在的佟懿儿,却没有机会还她们的人情了。
  “那你不是跟朕一样么,年纪轻轻难免有小孩子脾气。”两位皇后的离去使康熙倍加珍惜怀里的这个人,他吻了吻她的额头,安抚道,“你表姐看到你今天的样子,看到你对保成这样照顾,一定会欣慰的。”
  “懿儿是您的妻子,自然该照顾孩子们。”佟懿儿听康熙这样说,更意识到了自己的责任,想到从前在史书上看到九子夺嫡的凄凉结局,佟懿儿更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如果让胤礽真的经历两立两废,最终落得个圈禁而死的结局,尼楚贺一定会死不瞑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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