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从懿而终——琵琶桑柔
时间:2019-04-20 09:20:11

  “玉衡,你随孙太医去。”佟懿儿一时轻松了许多,坐在胤禛身边替他更换起额头上的湿帕来。
  “醒来吃药啦——”
  胤禛迷迷糊糊中接连做了好几个梦,总梦到康熙一脸严肃地训斥自己,所以听到这个声音时,他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愿意张开眼睛。
  “胤禛,醒醒——”
  这回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有人在摇晃他,微微将眼睛眯成一条缝,他看到那人胸前绣着一双炯炯有神的龙眼。一阵草药的味道扑入胤禛的鼻腔,他开始相信这不是梦了。
  “汗……汗阿玛?!”看见康熙真的坐在自己身边,胤禛吓得几乎要跳起来了,但是他的身体此时此刻仿佛灌了铅一般沉重,根本不听使唤,“孩儿……孩儿每天都有去谙达那儿——”
  “好了好了,朕知道——先喝了这碗药!”康熙左手端着白玉小碗,右手将汤匙递到胤禛嘴边。胤禛老老实实一口一口将药咽到肚子里,虽然那药又苦又涩,但胤禛一点也不觉得,看着康熙慈爱的眼睛,他只觉得甘之如饴。
  “嗯……热度似乎是退下去了。”放下药碗,康熙将手搭在胤禛额头上试温度。白玉扳指冰冰凉凉,让胤禛觉得十分舒服。
  “汗阿玛……您什么时候回来的?”看见了自己的父亲,胤禛一时困意全无,拉着康熙的手久久不愿松开,“孩儿……孩儿还以为是在做梦呢!”
  “刚赶回来的——听说太皇太后身子不爽,回来问安。恰巧你额涅说你病了,朕过来瞧瞧你——”其实昨夜收到太医院奏报,康熙就马不停蹄地直奔承乾宫探望胤禛了,但是康熙不希望胤禛太过骄傲,因此只把话说得半真半假,“朕只是让你用功些,没让你淋雨啊,怎么这样不小心!”
  “孩儿听谙达说……雅克萨大捷了,所以高兴在雨里多呆了一会儿——”不管康熙怎么说,看见康熙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探望自己,胤禛心里始终美滋滋的,上扬的嘴角出卖了一切。
  “傻孩子,朕还会有好多次大捷呢,你每次都要这样乐极生悲么?”康熙听了胤禛的话一时哭笑不得,给了胤禛一个爆栗,“再者虽说雅克萨大捷是好事,但难保他日那罗刹人又来进犯,咱们可不能在功劳簿上就这样躺下了。”
  “他们还会再打过来的话,孩儿替您去挡着!”胤禛笑嘻嘻摸了摸额头,觉得生病的时候父亲对自己这样温柔,要是能多病几次就好了。
  “你连三力的弓都不会用,凭什么替你汗阿玛出征?”佟懿儿听着胤禛的豪言壮语走进房内,笑着站在康熙身后,自然将手搭在他肩上。
  “熟读《孙子兵法》、《三国演义》这些,就有足够的谋略对付敌人了,不用孩儿冲锋陷阵——”胤禛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但他绝不愿在嘴上败下阵来。
  “那也不能偷懒!”
  康熙与佟懿儿几乎是异口同声,二人相视一笑——光有谋略没有一副好身体,做父母的又怎么能放心呢?
  胤禛忽然希望自己的病慢一点好了——虽然他也意识到了强身健体的重要性,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自己也没有办法改变这个无奈的事实。
 
 
第78章 千钧一发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在孙太医的悉心诊治与康熙、佟懿儿的轮番照料下, 不出二日,胤禛即恢复如初了。康熙再次启程往塞外避暑前携佟懿儿到慈宁宫问安。太皇太后仍旧竖着常年不变的盘发, 穿着宽大的蓝布蒙古袍子盘腿坐在慈宁宫后殿的前沿炕上打坐, 只是她的背更加佝偻, 头发也全部花白了。
  “四阿哥怎么样了?”太皇太后仍旧没有睁开眼睛, 只捻着手中的蜜蜡佛珠用沙哑的声音问道, “听说……是得了痢疾?”
  “是, 经孙太医诊治, 已经痊愈了, 改日带他来向您问安。”自康熙二十二年随康熙去过五台山后, 太皇太后开始深居简出, 加上这一两年时常抱恙, 便很少公开露面了。除了康熙、佟懿儿、太后等极亲近的人外,旁人很难有机会进得慈宁宫。佟懿儿笑着走到太皇太后跟前半蹲下来,“是懿儿疏忽大意了,没有照顾好四阿哥,让皇上和皇祖母担心了。”
  “小孩子着凉感冒本就是稀松平常的事, 皇上你也忒小题大做了。” 太皇太后终于双目微张, 没有往向佟懿儿, 却对康熙嗔怪道,“特意为四阿哥跑回来一趟, 外头怕又要议论了。”
  “之前保成那孩子出痘, 孙儿不也一连数日不曾上朝么, 朝中也没有什么议论。”康熙知道太皇太后一向注意自己的言行, 顺治任性妄为的“前车之鉴”使如今的太皇太后更加注重康熙的一言一行,生怕他稍有差池。
  “保成毕竟是嫡子,关系大清命脉,那些成天介之乎者也的士大夫自然不会非议。”太皇太后此话出口,康熙的脸上一时起了潮红,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皇祖母所言甚是,懿儿也觉得皇上欠考虑了。”佟懿儿见康熙面露难色,赶忙起身救场,“只是皇上子嗣本来就不多,听说四阿哥有恙一时情急也在情理之中,相信朝中大臣不会苛责的。”
  “说来这四阿哥打出娘胎起便在懿儿身边长大,懿儿都把他当亲生儿子一般了呢是吧?”佟懿儿的回答十分得体,这让太皇太后十分欣慰,她牵过佟懿儿的双手轻轻抚摸道,“不过亲生和抚育到底是不一样的,将来你还是要为皇上生个阿哥,也好做个名副其实的皇后不是?”
  在太皇太后眼里,面露红晕的佟懿儿十有八九是害羞了,她当然不知道康熙与佟懿儿这些年来瞒天过海的难言之隐。
  “懿儿,等时机成熟了,咱们……咱们还是跟皇祖母说实话罢!”回到承乾宫两口子关起门来,方才一路心事重重的康熙终于忍不住将双手搭在佟懿儿的香肩上郑重其事道,“朕……今儿又让你受委屈了!”
  “皇上您多虑了。”佟懿儿见康熙一副自责不已的模样,不禁莞尔一笑,“太皇太后不过是担心您因为区区稚子生病返宫惹人非议,只要胤禛不是太子,大臣们心中就会有想法了,无论胤禛是不是懿儿亲生。”
  “做皇上真是不易——”听佟懿儿这一番分析,康熙不由抬起头仰天长叹,“自个儿的孩子病了,也不能丢下正事儿回家瞧一眼。父母爱惜子女,难道不是最基本的伦常么?”
  “要么孔夫子怎么会有‘为君难’的话儿呢?”佟懿儿想起胤禛当年抓周拿到的那方寿山石印章,一时觉得这父子俩真是有趣,“再说,大臣们议论不议论的您不也已经回来了?太皇太后不过是出于担心提点您几句,也没有责怪的意思不是?”
  “总之,胤禛没事就好了——”康熙长舒一口气,这些天来紧绷的一根弦终于松了下来,他伸出双臂将佟懿儿揽在怀中,吻了吻她的额头道,“那天接到太医院的加急奏报朕一时半会儿都六神无主了,哪儿还有工夫去想自己是一国之君的事,满脑子都是那小子的安危……”
  “胤禛要是听到您这番话,还不知要得意成什么模样呢!”胤禛这些天来的战战兢兢皆被佟懿儿这个当娘的看在眼里,她当然知道康熙是刀子嘴豆腐心,只是她现在才觉得自己仍然低估了康熙对胤禛的挂心程度。
  “所以今儿的事不许在他面前透露半个字,知道吗?”康熙知道严格教子的重要性,再三叮嘱佟懿儿一定要跟自己“统一口径”。
  “您放心吧,等过几日他活蹦乱跳了,该怎么练还怎么练,绝不跟您打折扣!”佟懿儿抬起头将右手举过头顶,一板一眼地向康熙宣誓道,“如果您回来时他还不能用三力的弓箭射中箭靶,懿儿甘愿听凭圣上发落!”
  “他的谙达都不敢跟朕立军令状,你的胆子倒不小哇!”康熙笑着伸头去贴佟懿儿的鼻梁,悄声道,“那你可不许欺君呐!”
  “听见了吗,如果你在你汗阿玛回来之前射不中箭靶,额涅就会被你汗阿玛打板子的——”这会子康熙已重新出发数日了,胤禛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在他即将恢复课业的前一日晚上,佟懿儿使了一招“苦肉计”,佯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给胤禛看,“你汗阿玛说,你这回生病都是因为平日里缺乏锻炼,是我太骄纵你的缘故……”
  “额涅别哭,孩儿……孩儿用心学就是了!”胤禛见佟懿儿拿丝帕擦眼睛,一时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他实在没想到自己的小毛病竟会影响到佟懿儿,“孩儿是男子汉,应该保护额涅才对,现在却让您为孩儿操心,还要因为孩儿被汗阿玛责骂,实在是孩儿不孝!”
  说罢,他竟直挺挺地跪了下去,朝佟懿儿叩了三个头。
  “你好好练习就是了,这次你的病就是从你喜静不喜动的毛病上来的,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你汗阿玛也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你不要误会了他才是。”佟懿儿见胤禛如此严肃,便知他也有所醒悟,一面笑着扶他起身,一面趁热打铁多说了两句。
  胤禛自被佟懿儿教育了一阵后,果真愈发认真地学起骑射功夫来,不出一两个月就能够射到箭靶了,虽说离把心尚有一定的距离,却也足以令佟懿儿欣慰。
  “启禀娘娘,武太医求见。”
  入秋以来胤禛一直用心学习,后宫诸妃嫔亦各守本分,让佟懿儿好不容易有了喘息读书的时间。这日她正读一本诗话,却听王嬷嬷用十分凝重的语气跟她说话。她瞬间会意定是慈宁宫那边有事,立即将书册搁在一旁让武太医进来说话。
  “可是太皇太后有什么不妥么?”武太医甫入殿内,佟懿儿即摆手示意他免礼,急问道,“还请武太医一定如实禀报,不要对我有所隐瞒。”
  “回娘娘的话,太皇太后自午膳后一直小便不利,还有尿血症候,怕是不好。”现在宫中能够做主的就是佟懿儿了,康熙尚未回銮,终究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武太医要制定医疗方案,自然应该找佟懿儿商量。
  “利尿……芨芨草——”武太医话音未落,佟懿儿忽然想起十几年前尼楚贺告诉她芨芨草利尿的事,忙问道,“武太医拟方子时,可考虑过芨芨草么?”
  “芨芨草是民间土方,太皇太后千金贵体,臣——”显而易见,这种上不了台面的野生植物在紫禁城这种地方是格格不入的存在,听佟懿儿提起芨芨草来,武太医显得有些惊讶,“臣不敢贸然使用!”
  “武太医用了太医院常用的方子,可见成效了么?”佟懿儿知道太皇太后是康熙最重要的亲人,如果她有什么闪失,康熙一定会崩溃。现在她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在康熙回宫之前稳住太皇太后的病情,不让他抱憾终身。
  “臣……臣无能……”太皇太后毕竟年事已高,武太医越来越有一种无力感,秋夜凉风习习,豆大的汗珠却从他的额头上不断渗出。
  “既然如此,立刻遣人往景山去找些芨芨草来,现在只要是能用上的药,无论贵贱,一概不能放弃!”佟懿儿当机立断,向武太医做出指示,“这件事由我全权负责,如果用出了问题,我自会向皇上请罪,绝不会连累你。”
  “娘娘言重了……臣这就去预备——”武太医在宫中服务多年,虽说经验丰富,但遇到束手无策的情况时一向不敢冒进,今日看到佟懿儿如此斩钉截铁地要求试一试芨芨草,让武太医很受震撼——民间土方他一向只敢用在无关痛痒的小人物身上,因为这样一来即使医治无效他也可以平安无事。
  “听说……慈宁宫那边今儿夜里慌慌张张的。”一向善于打探宫中消息的济兰听说慈宁宫有异动后即刻匆匆忙忙赶到永寿宫向和卓汇报。此时胤禟已经睡了,两个女人只在后殿中窃窃私语,亦屏退左右。
  “太皇太后……不行了?”和卓一向为太皇太后更偏袒佟懿儿的事感到不悦,现在听说太皇太后危在旦夕,她脸上显露着忧色,心里却有一丝期待。
  “听说武太医都没辙了……不过——”济兰一向喜欢卖关子,刚刚停在这里,她便见和卓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于是不疾不徐地说下去,“不过皇贵妃娘娘似乎挺有主意,连夜遣人去景山寻芨芨草呢!”
  “芨芨草?她疯了么?”在和卓看来,找芨芨草还不如找僧人或道士到慈宁宫去做几场法事来得稳妥,“这下可有好戏看咯——”
 
 
第79章 以史为镜
  “臣等给皇上请安——”翌日巳时, 当武太医领着一众医官在慈宁宫前殿研药,抬眼看见康熙急匆匆闯入, 因熬夜而懈怠的精神瞬间被提起。他放下手中的捣药棒与瓷碗, 向康熙叩首。
  “起来起来, 太皇太后现在情形如何?”康熙在回銮途中惊闻太皇太后病重, 立即放弃了车马銮驾, 要了沿途几匹最快的马驹一路奔回京城。康熙的眼睛里布满血丝, 一把抓起武太医的官服袖子急问道, “用的什么药?”
  “回……回皇上的话, 先前用过的药没能止住太皇太后尿血的症状, 先下用的是芨芨草配合臣拟的方子, 已经好些了——”经过大半个晚上的亲自实践, 武太医心中悬着的石头已经落下了大半。康熙听他如是说,也慢慢将手松了,使他能转身将几案上的芨芨草粉奉与康熙检视。
  “这是你想出来的主意么?”康熙将那药粉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眼神中透露出对他能够想出这种方案的惊讶之意,“朕倒是对这芨芨草略有耳闻, 不过仿佛是在一些旁门左道的书里看到的。”
  “回皇上的话, 臣虽知道芨芨草的功效, 但此次能够敲定这一治疗方案臣却不敢居功。”武太医鞠躬作揖,向康熙如实禀告道, “昨夜情况危急, 全赖皇贵妃娘娘一锤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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