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从懿而终——琵琶桑柔
时间:2019-04-20 09:20:11

  “皇上说的是,您如今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凡事还是要自己拿主意才好。”佟懿儿知道,太皇太后已经彻底“退休”了,这话是说给康熙听的,更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第94章 明珠蒙尘
  既然决定将旭日干的身世暂时瞒下, 康熙与佟懿儿便果真如同从未看过汤若望的日记一般,只风风光光为南怀仁举办了葬礼, 将他安葬在他的老师汤若望身边。
  “听说……惠妃姐姐的堂叔纳兰大人如今被御史郭琇弹劾了?”这日因佟懿儿与康熙一道往教堂祭扫两位神父, 众妃便在永寿宫小聚。坐在紫檀雕花宝座上的和卓接过宫人递来的碧螺春放在鼻尖闻了闻, 看着坐在左首第一愁眉苦脸的惠妃笑道, “惠妃姐姐也别太放在心上, 这么多年来明相的功劳有目共睹, 皇上仁慈, 想来不会太为难明相的。”
  “是啊是啊——”济兰看着和卓的脸色, 赶忙满脸堆笑, 牵起惠妃的手顺势安慰道, “就冲着当年明相把姐姐这么一个多才又貌美的好侄女送进宫来, 皇上也舍不得委屈了老大人不是?”
  惠妃这些年一直心心念念盼着大阿哥胤禔长大成人,却也知道济兰的势利——因着讨好和卓的关系,济兰一路扶摇直上,她的阿玛也被康熙委以重任。惠妃虽然出身满洲贵族之家,却也是个气质如兰的女子, 平素绝不肯谄媚于人。见济兰这般虚情假意, 惠妃一时只觉得恶心, 只礼貌性地点点头便把手收了回来。
  “堂叔既然被御史弹劾,必定是德行有亏, 是非自有皇上圣裁, 臣妾不敢妄议。”惠妃在妃嫔之中年岁偏长, 因此早有了几分中年气度。今日她穿了一身黑色紫蝶纹烫金锦袍, 一字髻上只插了一只碧色的玛瑙簪子,跪在和卓面前竟像个与世无争的长辈似的。
  “惠妃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呀——”和卓原本是想借此机会安慰一下惠妃,好笼络笼络人心,不过现在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她目光一扫,最终落在了如吉身上,“德妃妹妹,快把惠妃姐姐扶起来坐下!”
  “惠妃姐姐,起来罢……”如吉走到惠妃身边轻轻扶起她到座位上坐下,二人相视一笑。
  “荣妃姐姐,要说有福气,你可算是咱们几个里头最有福气的了——”放弃了惠妃,和卓见荣妃倒是气色颇佳,一时转移话题道,“有儿有女,如今闺女还嫁了好人家,真是羡煞旁人哟!”
  “娘娘客气,您的阿哥才是人中龙凤,臣妾等皆望尘莫及。”宫女出身的荣妃的人生哲学一向是知足常乐,没想到自己现在竟成了后妃中唯一一个儿女双全的嫔妃,现在唯有谦虚谨慎,与后宫嫔妃,尤其是和卓和睦相处,方能保住自己得来不易的幸福。
  “嗨,他现在不过是个小孩子,能看出什么来?”听到有人夸胤俄,和卓心里自然是欢喜的,但那种自傲得意的神情却被隐藏在一副讪笑自谦的外表下,“他还得向他的哥哥们多多学习才是呢!”闲谈结束又过了一会儿,和卓方才心满意足地叫了散。
  “惠妃姐姐方才说的话,应当只是搪塞贵妃娘娘罢?”如吉与惠妃同出了永寿门,惠妃因感念方才如吉搀了自己一把,便请她到自己所居的延禧宫小坐。现在四下并无旁人打扰,心细如发的如吉终于可以无有顾忌地表达出对惠妃的担忧,“其实如吉看得出来,姐姐很担心前朝的异动。”
  “唉……贵妃这个人一向倨傲,我又岂能在她面前示弱?”回到自己的地盘,一直紧绷神经的惠妃终于卸下面具,叹了口气向如吉说道,“堂叔被弹劾,我又岂有不慌张的道理呢……说到底,我是不打紧的,怕只怕皇上会因此耽误了大阿哥前途,那我这个做额涅的,可就真的罪过了!”
  “大阿哥是皇上的亲生儿子,又是长子,想来皇上不会迁怒与他的……”看着惠妃这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原本对自己没有亲子有些抑郁的如吉忽然竟有一点庆幸了,像如吉这样无牵无挂,才能真正做到与世无争,一旦有了亲生儿子,即使不为自己打算,也会为了皇子的命运提心吊胆一辈子。
  “帝王心海底针,皇上最恨的就是结党营私……万一那御史参堂叔的奏疏里涉及到大阿哥,皇上会怎么处理?”惠妃毕竟比如吉年长,见识过更多康熙朝的大风大浪,回忆往事,她几乎都快要哽咽了,“当初……堂叔力争撤藩,索额图上奏要处死堂叔——现在堂叔被弹劾,那索额图却早已恢复了内大臣的职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啊!”
  “皇上不是没有处死明相,反而重用了他老人家么?姐姐您快别再胡思乱想了。”如吉起身在惠妃的身前轻轻蹲下,笑劝道,“如吉相信皇上不会不顾念父子亲情的,您且宽心罢!”
  在惠妃抹着眼泪微微点头的一瞬,如吉忽然心生一计。
  “额涅,孩儿今日下学时在御花园遇见德妃额涅了,她……她好奇怪哦!”这日胤禛练完射箭功夫才回到承乾宫吃晚膳。扒了几口胭脂米,胤禛忽然抬起头向佟懿儿汇报起了今日见闻。
  “怎么奇怪,你不是常常去永和宫向她请安么?”虽然胤禛是佟懿儿的骨肉,也是在佟懿儿身边长大的,但是既然佟懿儿让如吉做了胤禛的“额涅”,就不能让他们太过生疏,因此常教导胤禛要孝顺如吉。
  “她今天问了我好多关于大哥的问题,还问我汗阿玛有没有批评他……”胤禛放下银筷,挠了挠后脑勺道,“好端端的,汗阿玛为什么要批评大哥啊——”
  “哦……可能是替惠妃额涅问的吧!你惠妃额涅脸皮薄,所以可能就托她问你咯!”熟知历史的佟懿儿即使不听康熙说,也知道康熙二十七年明珠被弹劾的事实,她已经知道如吉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希望借胤禛之口提醒佟懿儿留心康熙对明珠、大阿哥的态度。
  “哦……这样啊!”好在胤禛并没有深究下去,听佟懿儿解释完,又拿起筷子专心致志地吃起碗里的菜来。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夜阑人静,陪着康熙批阅奏折的佟懿儿从自己的书橱上拿了一册《饮水词》随意翻看,正好看到的这篇是最著名的《木兰花拟古绝词柬友》,想当年还没少拿这句诗当过QQ签名,但现在读起来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你读的这是容若的词啊——”佟懿儿正看得入迷,完全没有意识到康熙正站在自己身后,他拿起书卷轻翻了几页,笑道,“听说自打他病逝后,他的词集成了坊间的畅销书,还传出一句‘家家争唱饮水词’的话来……下一句是什么?”
  “回皇上的话,下一句是‘纳兰心事几人知’。”佟懿儿没想到这句话居然传到了康熙耳朵里,不由窃笑道,“这句原是您的曹侍卫说的,没想到您也听到了。”
  “朕素知子清与容若交好,敢情他还帮着人家吆喝呐!”以前佟懿儿曾看过不少“八卦”,大概的意思几乎都是康熙嫉妒“大清第一才子”的才气,对他极力打压,最终导致英才早逝的悲剧。眼前这个康熙皇帝现在没有半点“嫉妒”之意,反倒叹息一声道,“只可惜容若身子太弱,年纪轻轻就去了……朕还想重用他呢!”
  “就像他在词里头说的,‘人生若只如初见’,最初的时候,大家对彼此的印象都是最好的……其实也许他早些离去反倒是件好事。”听康熙言语中流露出惋惜之情,佟懿儿觉得时机已经渐渐成熟了,将一袭猩红斗篷披在康熙银白色的光面长衫上,“天气还凉着呢,您虽然身体强健,可也不能忘记保暖才是。”
  “是啊……日子久了,朕看这些大臣哪个不是浑身都是刺?”康熙牵着佟懿儿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喃喃自语似的说,“他阿玛明珠,现在在朕眼里就是一只刺猬,扎在朕手上疼得很,简直想快点儿把他扔出去,扔得越远越好!”
  “可是当年,他也曾帮您完成大业呢!”三藩之乱时,康熙在索额图面前力保明珠的往事已经成为美谈,佟懿儿不会忘,康熙当然也没有忘。
  “是啊……就是看在他功劳卓著的份儿上,对于他的贪婪与跋扈朕一直能忍则忍——”作为皇帝,康熙当然知道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存在完全让他满意的大臣,对于这些左膀右臂,他一直宽严相济,“可是看到郭琇上的折子,那一条条控诉列在眼前,朕实在不能坐视不理啊!”
  “当然不能,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这是圣君所为。”佟懿儿见康熙又有些头疼了,赶忙抹了些薄荷油替康熙按摩道,“只是……该安抚的,您也不能忘了安抚,这样方才能够为君亦为父。”
  “你是说……惠妃和大阿哥?”康熙近日之所以时常头痛,就是一方面总觉得自己应当处置明珠这样不知收敛的权臣,一方面却又在内心有一丝犹豫,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还未能解决似的。佟懿儿这一句话犹如醍醐灌顶,康熙睁开双眼,一瞬间茅塞顿开。
  “皇上圣明。”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佟懿儿悬着的一颗心总算可以放回肚子里了。她继续气定神闲地帮康熙按摩,不再多说一个字。
  “今儿这事儿……是惠妃找过你?”入夜安置康熙睡下,迎着一轮清辉,佟懿儿听见康熙轻声问了一句,他知道她并没有睡着。
  “惠妃姐姐一向低调,不问政事,自然不会为这种事求懿儿帮助。”佟懿儿说的也是实情,以惠妃温吞水般的性子,是万万开不了这个口的。
  “那……你为什么要帮她这个忙?”从康熙初年起,康熙已经习惯和佟懿儿讨论朝局,“后宫不得干政”这个规矩倒不是康熙给佟懿儿的枷锁。只是在康熙的印象中,佟懿儿与惠妃来往并不多,这次佟懿儿竟会特意费心思帮她,着实出乎康熙的意料之外。
  “懿儿身为六宫之首,理当维护后宫稳定和睦。若是惠妃姐姐因此事受到惊吓,若是影响了大阿哥的长成,懿儿亦难辞其咎。”佟懿儿的声音虽然极其轻柔,却字字清晰,一如窗外的明月一般干净清明。
  这一夜康熙与佟懿儿相拥而卧,俱睡得十分踏实。
 
 
第95章 一是一,二是二
  你三舅前些天来找你阿玛喝酒, 说原本有个天大的好机会在眼前,结果现如今厄鲁特和喀尔喀打起来了,他人都出了京,硬生生给叫回来——”
  又是一年端午,赫舍里氏照例带了不少小吃点心看女儿, 也带来了许多新鲜出炉的八卦。说起这个为了自家权力不把她这个亲妹子放在眼里的三哥, 赫舍里氏总是不胜唏嘘。
  “额涅何必替三舅难过?与罗刹谈判是迟早的事, 只是被喀尔喀的战事耽搁些时日罢了——再说,大伯不也没着急么?”佟懿儿早已对索额图不抱希望, 只是想着他毕竟是自己的三舅,言语上还留着几分余地。
  “你大伯是皇上的亲舅舅,又不像你三舅曾惹过皇上不悦, 自然对去不去谈判这事儿不那么在意了。”赫舍里氏一面眼看着自己的婆家蒸蒸日上,一面又要看着自己的娘家大起大落,虽然她早就默默告诉自己要心静如水, 但实际做到并非易事。
  “三舅看着阿玛和大伯现在这样, 肯定羡慕得紧了——他也是的, 自己本来就不得志, 还找自己如日中天的妹夫喝酒,不是火上浇油么?”佟懿儿亲自给赫舍里氏斟了一盅杭州织造府刚进贡的明前龙井, 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倒让赫舍里氏一时觉得摸不着头脑。
  “你阿玛与你大伯近来也没受什么大恩赏啊, 他羡慕咱们什么?”
  “前一阵大伯向皇上请旨将咱们由汉军旗改入满军旗, 皇上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额涅觉得三舅不会有想法么?”在宫中历练了这么多年,加上历史专业的那点儿基础,佟懿儿显然比赫舍里氏更知道人心难测,“咱们是皇上的娘家人,三舅现在是太子的娘家人,娘家和娘家可不一样。”
  “这……这可真是树大招风了——”佟懿儿一番话让赫舍里氏扶着太师椅瘫软下来,她目光呆滞地盯着面前摆放的百鸟朝凤屏风,喃喃自语起来。
  “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懿儿说这些话也不是要吓唬您,就是要您留个心眼罢了。”见赫舍里氏吓成这样,佟懿儿才觉得自己说的话信息量似乎有些太大了,赶忙笑着握住赫舍里氏的手道,“额涅放心,咱们佟家有大伯和阿玛,还有懿儿,不会有事的。”
  “唉……但愿吧——人心不足蛇吞象,你三舅终究不是你外祖父,那种凡事都想着大局的人,终究还是少数……”赫舍里氏自幼崇拜父亲索尼临危不乱,能够独当一面的本事。她曾满心期待自己的三哥索额图能够做第二个索尼,现在想想她还是太天真了。
  “今儿大哥没到上书房上学,张英师傅说,因为他要去参加内务府总管噶禄的葬礼……一个内务府总管而已,为什么偏要让大哥去啊——”这日夜里靖月早早地睡了,佟懿儿还陪着胤禛写功课。胤禛虽然一刻也不曾停笔,却始终一副疑惑重重的模样,佟懿儿知他定有心事,便索性主动问起他来。
  “因为……你大哥小时候是在噶禄大人府上养大的啊!”知道康熙尚如此细心地记得胤禔曾养于噶禄家的事实,佟懿儿也就知道惠妃担心康熙会因明珠一事迁怒胤禔纯属多余了,“宫里过去的规矩,凡是非嫡出的阿哥都要养在宫外。”
  “那……孩儿也不是嫡出,为什么就可以养在额涅身边呢?”
  胤禛紧接而来的问话让佟懿儿一时吓了一跳,原来他已经开始好奇自己的身世了——一直以来,关于胤禛的身世佟懿儿总是避而不谈,生怕露出破绽,让索额图等人盯上。现在胤禛主动问到这个敏感点,佟懿儿必须冷静应对了。
  “从你之后,这个规矩就取消了啊——你看你八弟、九弟不都养在紫禁城里么?你出生后没多久,你大哥还有三哥也被接回来了……”幸好佟懿儿说的也都是实情,胤禛听后仔细琢磨了一番,发现似乎是这么回事,当下也不再胡思乱想开脑洞了,只一心一意做起功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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