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凤朝阳——看泉听风
时间:2019-04-20 09:26:34

  另一人不以为然道:“要是步六孤宗言在,我们还要多想几分他为何如此?步六孤纮今年才二十,心里能有几分城府?他肯定是色迷心窍。”
  “你们真信郭彦之词?”高将军不信,“他步六孤纮要什么美人没有?怎么会因为一个女人晕头?”
  “旁人我可能不信,可谢家的小娘子不一定。”一人道:“我没见过谢小娘子,但我见过林夫人,就是那位跟谢小娘子并称玉色媛姿的‘媛姿’,当真如天仙下凡,可我听人说,林夫人无论是容色还是才华,都远不及谢小娘子。”
  高将军狐疑道:“林夫人入宫多年,谢小娘子迄今未嫁,你怎么可能见过林夫人,没见过谢娘子?”
  那人解释说:“谢小娘子性情文静,不喜外出,常年待在家中,京中大部分宴席她都不参加,所以见过她的人很少。林夫人我是在国宴上远远见着的,她同王贵人一左一右的陪伴在魏国皇帝身边,皆是国色天成。我曾以为她们是魏国皇帝的宠妃,跟人打听过她们的事。那人告诉我,陛下心中最重的人是谢太傅的长孙女,谢娘子的小字都是皇帝取得。
  陛下对她千依百顺,求到林夫人、王贵人面前不稀罕,要是能求到谢小娘子跟前才叫手腕通天。只要不是诛九族的大罪,陛下都能看在谢娘子面上抹去。我打听到谢娘子喜好珍珠,还特地送了一匣东珠给她,结果被她退回来,还让人写了一封书信给我,言辞极为客气,看着就像是教养严格的贵女。”
  高将军若有所思:“谢娘子真是谢夫人的侄女?”
  “真是。她父亲乃谢夫人的大兄谢灏,她乃谢灏原配所生的嫡长女。”步六孤宗言是魏国屈指可数的大将,又是他们的重要敌人,他的家庭情况大家也打听清楚。步六孤宗言宠爱继妻人尽皆知,想当年步六孤老将军宠爱继妻,将步六孤宗言赶去外家的事众人都知道,众人低笑道:“真不愧是父子。”
  “将军!”所有人都期待的看着高将军,他们未必不知道这是与虎谋皮,可那又如何?一面是随时要掉脑袋的万丈深渊,一面是一步登天的天堂,若非必要谁愿意去死?
  高将军沉吟许久,“做了便再无退路。”
  诸将领知道将军也意动了,下跪齐声道:“属下愿誓死追随将军!”
  高将军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色,天快亮了。
  高将军虽没有给郭彦明确答复,但郭彦肯定他会答应的,没人能拒绝站在全力顶峰的滋味,尤其是他现在退一步就是便是身死结局。郭彦由秦家亲卫护送回怀荒,一回将军府,他径直往秦纮书房走去,秦纮尚未入睡,坐在胡床上看书,见郭彦带着笑容入内,他脸上也浮起淡淡的笑意。
  郭彦拱手道:“少郎君,仆幸不辱命。”
  秦纮说:“夷甫辛苦。”夷甫是郭彦的字。
  郭彦笑道:“能为少郎君解忧,乃仆的荣幸,谈何辛苦。”
  秦纮看着郭彦,“我将来可能要离开怀荒,不再是秦氏宗子。”
  “仆愿追随少郎君左右。”郭彦立刻表忠心。
  秦纮微微一笑:“天色不早,夷甫回去休息吧。”
  “唯。”郭彦再次施礼离开。他回到郭家时,天已蒙蒙亮,刚入大厅,就见郭良坐在客厅,手中同样拿着一卷书,看到长子入内,他眼皮都没抬。郭良可以不理郭彦,郭彦却不能不理会郭良,他上前行礼:“大人。”
  郭良淡淡道:“你去哪里了?”
  “少郎君要归回三王子尸身,让我同高将军谈话。”郭彦说,他去找高将军的事瞒不过父亲。
  郭良追问:“只说归还三王子尸身?”
  郭彦面不改色的说:“是。”
  郭良冷声警告道:“你可知隐瞒会有何等后果?”
  郭彦说:“大人问话,孩儿不敢隐瞒。”
  郭良瞪着长子半晌,语重心长道:“我们郭家能有今天全仰仗将军,你切不可怂恿少郎君冲动行事。”他有五子三女,最不喜欢就是这个长子,他在儿子很小的时候就认为长子品性不端,小小年纪就唯利是图,对儿子多有约束,但儿子始终没有改好。他怕儿子会闯祸,对他多有压制,结果没想少郎君居然对他信任有加,很多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事都是让长子去做的。
  “大人放心,孩儿不会。”郭彦恭声应道,心中却暗忖,你虽是少郎君的先生,可少郎君都已弱冠之年,你还将少郎君当五岁稚儿看待,少郎君又怎么可能会信任你?
  郭良看着含笑温文的长子,心头涌起一阵无力,他再也不是任自己压制的小儿,他已经长大了,他无力挥手,“你退下吧。”
  “父亲好好休息。”郭彦道。
  郭良坐在客厅暗忖,幸好将军快回来了。
 
 
第119章 色令智昏(一)
  第二天秦纮依言送去置办整齐的三王子尸身, 三王子的尸体一直用冰冻着,倒是整齐,头颅因为用盐腌过, 有些脱水, 看着十分狰狞。高将军看到三王子满脸惊恐,心中冷笑,若非这个废物拖后腿,大军又何至于如此?
  当然为了做戏, 高将军且战且退,秦纮也领兵追出许久, 确定高句丽大军不会折回,才命令秦五叔和慕容胡带着三千兵驰援柔玄镇, 他则继续坐镇怀荒,以防别人偷袭。柔玄镇目前有两万高句丽兵攻城,城中尚有一万兵力,加上他派去的兵,跟高句丽两万兵有一战之力。
  慕容胡憋了这么多天, 终于可以放风, 连忙整军往柔玄镇出发,就怕秦纮会突然反悔,秦纮无奈的命人多看好慕容胡, 让他不要总是只顾是杀敌, 不顾自身安全。
  秦纮则坐镇怀荒, 处理军务, 当然大部分时间都是陪着谢知,无论谢知走到哪里,他都跟到哪里。秦纮平时生活简朴,身上穿的都是简单的黑色深衣,很多衣服洗旧了他照样穿。可这几天他却换上颜色鲜艳的新衣,戴上绝少佩戴的玉冠,将自己打扮的面如冠玉、玉树临风。
  饶谢知见惯家中各色美男子,第一次看到盛装打扮的秦纮,也几乎看呆了,她一直觉得五哥容貌过人,但是从来没想五哥能如此风华绝代。
  秦纮缓步走到谢知面前,对她微微一笑,“阿菀,可想出城一游?”之前秦纮心思大半在守城上,就算有心想要陪伴谢知也无能为力,现在去了心头大患,他有的是时间陪伴她。他记得阿菀多次赞他容貌好,既然阿菀最欣赏的就是容貌,那他也不介意把自己打扮的整齐些。秦纮揽镜自照,自觉自己比拓跋曜生得好多了。
  谢知问:“五哥不忙吗?”
  “大军都已经退走,我事务不多。”秦纮说,事实上他把大部分事都让郭彦处理了,只留下重要军务晚上处理。
  谢知心知肚明,大军刚走,五哥怎么可能不忙?她抬头说:“五哥,你去忙吧,不用陪我。”
  秦纮笑容微凝,飞扬的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来,“阿菀不喜欢我作陪?”
  明明秦纮语气也没有多少委屈,可谢知还是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一只委屈的大狗,她迟疑了一会道:“不是。”她这倒不是安慰秦纮,而是真不反感秦纮陪伴,或许自己针对秦纮有好感?不然怎么会如此?
  “那你为什么还赶我走?”秦纮见谢知面露迟疑,连忙作出委屈的模样,“我只想陪着你。”
  谢知:“……”谢知前世先后几任男友性情虽各不相同,但基本都是成熟男士,从来不可能对谢知有撒娇的举动。拓跋曜更是皇帝病患者,天下最霸道的霸道总裁,绝对不可能对别人撒娇。她还真没遇到过秦纮这种脾气的人,要是秦纮真是小奶狗性格的人,谢知也知道怎么对付,可他根本不是!他就是对自己如此,谢知一时间有些束手无策,不知该说什么。
  秦纮见谢知眉头微蹙,想到阿菀向来善解人意,恐怕不喜自己耽搁公务的行为,他试探的看着谢知:“阿菀,要不你陪我一起处理公务?”
  谢知犹豫了一会,缓缓点头。秦纮大喜,忙命人端来软轿,要抬谢知去书房,谢知道:“不用这般麻烦,我们走过去便是。”
  秦纮说:“好。”秦纮领着谢知往自己走去,在谢知跨入月洞门后,就见两名男子从秦纮走出来,一名是明显是汉人,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容貌还隐约有些眼熟。另一人看着似乎有三十出头,又像四十出头的模样,谢知第一眼就觉此人不是汉人,可再看一眼,又看不出此人跟寻常人有什么不同之处,只觉这人什么地方都很普通,她忍不住好奇多看一眼。
  那人见到谢知,眼底闪过惊艳,但很快恢复镇定,他同郭彦站定,等秦纮走进,两人同时给秦纮见礼:“少郎君。”
  秦纮指着郭彦给谢知介绍:“阿菀,这位是郭先生的儿子郭夷甫。”
  “谢娘子。”郭彦又给谢知见礼,郭彦也是第一次见谢知,见她如此容色,不由暗忖,难怪少郎君为了她,连秦氏宗子的身份都不要,果是倾国佳人。
  谢知微微颔首:“郭郎君。”
  那人见谢知突然坦然自若的受郭彦的礼,心中方相信秦纮是真会娶谢娘子,不然谢娘子岂会如此坦然的受秦纮属下的礼节。时下男尊女卑,谢知身上又无诰命,哪怕她是谢夫人的侄女,也不代表她可以坦然受秦纮幕僚的行礼,除非她是他们未来的主母。
  那人忘了谢知的身份,谢知身上虽无诰命,可跟在拓跋曜身边,也不知见过多少达官显贵,她要一个个行礼也行不过来,拓跋曜不会让她行礼,能让谢知同他们见一面就算他们荣幸,所以谢知能回复郭彦一句,已经是非常有礼数的。待郭彦领着他出门,他才明知故问:“那位小娘子就是谢娘子?”
  “对。”郭彦说,“少郎君甚是信任谢娘子,城中公务也让谢娘子处理。”其实秦纮第一次当谢知来外书房,处理公务更是郭彦信口胡诌,但只要这高句丽人相信,让他说自己祖父没死都行。
  那人果然信了,拱手对郭彦说:“某家去了,望少郎君信守承诺。”
  郭彦笑道:“我家少郎君素来一诺千金。”
  秦纮领着谢知回书房后,才对谢知解释道:“另一人并非怀荒镇官员,你以后应该也不会见到他。”这人是高家暗卫首领,高宏(高将军)愿意让这人过来联络他们,也算是诚心跟他们合作。
  秦纮知道高宏怀疑自己想要对高句丽不利,可他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对高句丽动手?高句丽不是小国,哪怕是于阗国这样的小国,父亲都没有亲自动手,而是扶植尉迟氏,只同尉迟氏交好,并不直接干涉于阗国内务。很多事与其明火执仗,不如润物无声,秦家在高句丽经营也不止一两年了,这次不过是加深合作。
  谢知没想秦纮居然还对她解释,她笑着说:“这是五哥的公务,你不必跟我说。”
  秦纮道:“我的事都不会瞒着阿菀,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但高句丽的事他现在不好跟阿菀说,他怕阿菀多想。
  谢知含笑点头,但并没有多问,将心比心,她也不能把自己所有秘密都告诉秦纮,她也不会强求秦纮如此。她见秦纮书房叠满了累累的文书,暗想这么多文书他还说公事不多,他这是想晚上熬夜处理?谢知莫名的心中闪过暖流,虽然秦纮这行为很傻,可谁不希望能遇到一个为自己犯傻的人?说到底,不肯为自己犯傻,就是不够重视自己。
  “阿菀?”秦纮轻声喊着谢知。
  “嗯?”谢知抬头看着秦纮。
  秦纮问:“你要不要帮我一起处理公务?”
  谢知讶然反问:“可以吗?这不是公务吗?”
  秦纮笑道:“有何不可?你学识比将军府任何一位都渊博,他们都能处理公务,你为何不可?就是不要累着自己。”
  谢知看着那么多文书,暗想还是把五哥处理点吧,不然他晚上要熬夜了,谢知随手翻开一卷文书,上面写着这次攻城一共损失了多少耕田,将来会歉收多少粮食,希望秦纮能上书朝廷求赈灾粮食。谢知想了想,先把空白的麻纸裁成小条,在小条上写了这卷文书的主要提要,然后又在一张完整的麻纸上将自己的想法密密写上。
  秦纮见她看的认真,也专心处理起公务,他要快点将公务处理完毕,这样才有更多的时间陪伴阿菀。谢知看书速度很快,见识又广,很多人认为的难题,在谢知看来都不是问题,她就按照便签条写内容提要、纸稿写解决方法的格式,替秦纮看了一上午的公务。
  直到秦纮唤她起来出去散步,谢知才恍然回神。秦纮心中懊恼,怪自己处理公务忘了时间,居然让阿菀看了一个多时辰的案卷,他带着谢知去书房外散步,看到光秃秃的书房,知觉怎么看怎么丑,他提议道:“我们去花园散步?”
  谢知摇头,“我想去打拳。”做久了谢知就想运动。
  秦纮道:“好。”他见谢知甩着手,下意识的握住谢知的手,替她轻轻按摩,“都是我不好,忘了时间,让你看了这么久公务。”
  秦纮按摩手法颇为专业,很快让谢知就不觉得手酸疼了,她低声道:“我挺喜欢的。”秦纮一怔,心中扑扑直跳,还当自己按摩手法得了阿菀赞许,没想谢知说:“我觉得处理公务挺有趣的。”她在古代待太久了,都快忘了工作的快感。
  秦纮不假思索道:“那以后阿菀一直替我处理公务如何?”
  谢知沉默不语,秦纮有些忐忑的看着谢知,谢知抬头看着秦纮,“五哥,你不必为了我如此。”她承受不起,她也不觉得自己有如此魅力,能让一个人为自己改变到这种程度。
  秦纮低头说:“阿菀,我不是为你而改变的。”他看着谢知澄净的黑眸,轻声道:“我看到你就不由自主的想对你好、想哄你开心。”
 
 
第120章 色令智昏(二)
  谢知突然觉得眼睛莫名的酸涩, 她用力的眨眨眼睛,对秦纮说:“五哥,我们去骑马吧。”
  “好。”秦纮看看日头, 对谢知说:“阿菀你等会,我去给你拿个小东西。”
  “五哥要送我礼物?”谢知好奇的看着秦纮, 他要送自己什么礼物?
  秦纮笑道:“一个小玩意而已。”他嘴上不在意,但人却兴冲冲的回房,不一会捧着一只锦盒过来, “阿菀, 这个给你。”谢知打开一看,居然一副轻软的黄金面具, 她惊讶的看着秦纮,秦纮说:“我给自己打了一副面具, 也让人给你打了几副, 上面花纹不同,你看你喜欢那副就用那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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