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该是件开心的事情,然而喻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高兴不起来。
她跟周稻一起收拾行李的时候,甚至觉得有点儿鼻子发酸,还想过去拉住周稻的袖子,问他能不能别走。
喻教授分析,她可能是,对周稻产生了某种类似依赖的情绪。
两个人一起做实验的时候,周稻老不正经,不是逗她就是撩她,有时候也动手动脚的。
喻栖跟他打闹的时候觉得烦,这时候周稻要走了,她再回想之前的事情,竟是觉得那段日子,还挺有意思的。
周稻把旅行的目的地定在了隔壁的一座岛国。
他跟喻栖商量的时间是五六天,喻栖把自己的事情安排了一下,笑道:“干脆就去一星期吧。”
一个星期,她也好跟周稻好好地道别。
按照她上辈子的记忆,周稻是在乘坐某个回国的航班时出了事。
这个航班还在一段时间之后,最近周稻应该都是非常安全的。
喻栖当时看的是一整版的新闻,其中也有不少其他的政治时事,或者一些别的重大事件。
喻栖可以回去看看那些事件的时间,结合推算一个具体的范围。
只要在那段时间内,确保周稻不坐飞机,就行。
喻栖也收拾好了一周的行李,跟着周稻一起,坐飞机去了那座岛国。
岛国的空气非常新鲜,人也特别热情。
他们去的很巧,第二天晚上在岛国的某个县,就有一个盛大的祭典。
岛国气温很高,喻栖和周稻都穿着短袖和短裤,拖着拖鞋,像两个退休回家的老人,悠闲地在街道上散步。
祭典非常热闹,人来人往,虽然都说着喻栖听不懂的语言,但话语里的兴奋是共同的。
周稻拉着她去了其中一个小摊,给她买了个苹果糖。
喻栖拿着苹果糖轻轻舔着,还问他:“你不吃吗?”
周稻:“不喜欢这些甜的。”
喻栖指了另一个地方:“那个像炒面一样的呢?”
“不饿。”周稻盯着她说,“更想吃你。”
喻栖:“呸。”
周稻笑着拉住了喻栖的手,带她往山上走。
听说这里晚些会放烟花,在山顶视线会更好。
两个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人迹罕至的地方,没有电灯的山上黑漆漆的,周围是一片树林。
喻栖摆了摆手:“不吃东西就不吃呗,怎么走到这种地方来了,蚊虫叮咬怎么办?”
“可能是因为我想吃你吧。”周稻举起喻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或者你吃我也可以。”
喻栖:“咱们都要分别了,你就不能正经一点吗?”
话音刚落,空气中传来“咻”的一声。
接着就是一阵噼里啪啦。
喻栖顺着声音看过去,看见绚烂的烟花在天空中炸开。
蓝黄的、红绿的、银白淡金的……
五光十色的烟火在漆黑的天幕里炸成一朵朵绣球花,再噼里啪啦地熄灭,坠落。
星川之下,皆萤火尘埃。
喻栖仰着头:“哇——”
周稻拉紧了喻栖的手指,因为她刚刚说的话而苦笑。
他们都没有点破,但彼此都知道,这次出行代表着离别。
周稻并不想离开,如果可以的话,他想用一个更加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身份,陪伴在喻栖的身边。
但喻栖不相信他。
他笑着说,面无表情地说,严肃诚恳地说……
喻栖始终觉得他在开玩笑。
这也怪不得喻栖,他一开始的态度就是那么轻浮随便,营造出自己是个万人迷的假象。
他想显得自信一些,却没想到这个假象让他陷入了追妻火葬场。
周稻无奈地叹息一声,偏头,亲了下喻栖的脸颊。
漫天的烟火一团接着一团地炸开,漂亮又壮观,让仰着头观看的人们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同时,又难以遏制的兴奋。
喻栖理解这种血液流动加快以后难以控制的感觉,简单地说,大概就是太浪漫了,有点上头。
所以她笑了一声,也垫着脚,亲了亲周稻的下巴。
这一下让周稻脑袋里的弦猝然绷断,他按住喻栖的手腕,低头狠狠吻住了她的嘴巴。
他在她的嘴巴里尝到了苹果糖糖衣的味道,很清甜。
喻栖也没有挣扎,反而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周稻仿佛受到鼓舞一般,使劲浑身解数,也投入了全部的温柔。
这一吻结束,喻栖舔着嘴巴,夸奖道:“周小稻,技术见长啊。”
周稻用拇指蹭了蹭自己的嘴角,轻笑道:“谢谢夸奖。”
他低头看着喻栖,天空绽放的烟火投射在他的眼底,衬得他漆黑的眸子里沉了细碎的光,熠熠生辉。
周稻唇边含着笑意,温和地看着喻栖,语气轻松,像是了了一桩心愿似的,只是轻叹:“鱼小七啊。”
喻栖:“嗯?”
她直觉周稻好像要说什么,很重要的话。
周稻摸了摸她的脸,低声说:“你知道吗,从第一次见你,我就很喜欢你。”
小姑娘活泼又大胆地靠近他,毫不吝啬地赞美他。
她围着他打转,跟他一起做研究,让他高兴,她自己也高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看见她开心,变成了他唯一的心事。
如果可以,他希望喻栖每天都高高兴兴的。
所以他陪着她做研究,所以他把自己遭受的事情都咽进肚子里,所以他替叶珩背了黑锅——只要她能高兴。
后来他们因为误会而分别,再见面,他变了个人,她也不记得他了。
他以为自己离开以后已经脱胎换骨,改变的不光光是外表,连带着内里也天翻地覆,不再是原来的那个傻小子。
也不再是“只要她高兴”就能够满足。
谁知道两个人越是相处,他就越是能够找回自己的初心,越是觉得,看见她的笑脸,好像比什么事情都更能让他觉得满足。
他再次来到她的身边,再次陪伴她一起,继续进行异能研究。
她跟以前一点变化都没有,只要能研究异能,就每天都高高兴兴的,满足又快乐。
多好啊。
如果可以,他希望她一辈子都不要变。
不喜欢他也可以,前提是她不要喜欢任何人,永远保持这个样子。
否则,意难平啊。
这个小姑娘的笑脸最后如果不是属于他,那是真的意难平啊。
周稻捏捏她脸上的软肉,轻笑着说:“现在也很喜欢你。”
喻栖握着他的手拉开。
她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她想说“我也喜欢你呀”,可是周稻眼睛里的认真,分明告诉她,他说的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是别的什么,更加认真的。
喻栖抓住了他的手腕,眼圈有点变红。
“你别这样。”喻栖出声,竟是有些哽咽,“你不要这样……”
她多自私啊。
这一刻喻栖忽然明白,曾经的自己,真的就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任性又自私。
她希望时间的一切都能保持最初的样子,周稻是她的朋友,就永远是她的朋友。
哪怕他们之间变得再亲密,哪怕他放荡又轻浮,他抱她,牵她的手,甚至亲她——
她都希望,他们之间能保持最初最纯粹的感情。
小孩子之间就算说了“我要娶你”,彼此之间也还是天真又单纯的感情。
可是直到这个时候,喻栖才恍然大悟。
——他们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啊。
她垂下眼,泪珠子啪嗒一下,掉在周稻的手背上。
周稻霎时慌了神,低头用手指温柔擦拭她眼角的泪珠,温声诱哄:“别哭,鱼小七,你别哭。”
喻栖吸了吸鼻子:“我,我没哭。我就是有点……”
就是有点讨厌自己这样。
喻栖只是在这方面没有开窍,但她并不笨。
一旦点通了,她很快明白周稻之前所做的那一切,也想清楚了周稻说的每一句话。
他的很多话都是真心的,全被她当成轻浮的玩笑。
他的吻也是认真的,却都被她当成冲动和发泄。
她什么都不懂,愚蠢又自私,让他在她这里频频受挫,却有苦难言。
喻栖想要揉眼睛,被周稻温柔地拉开手腕,贴着她的耳边说:“别揉,我这里有纸巾。”
喻栖拿着纸擦脸,周稻就站在旁边苦笑:“你就算不喜欢我,也不用哭成这样吧?我还没来得及强迫你呢。”
他故意说得轻松,是想缓和一下气氛。
周稻也不知道喻栖为什么突然就哭了,可她看着他的表情里,分明充满了心疼和愧疚。
这小姑娘是个傻白甜,比谁都会推人及己,也最看不得别人难受。
她肯定在脑补他有多难过,然后自己也跟着难过了。
周稻揉揉她的脑袋,轻笑道:“傻姑娘,我一点都没难过,你在这里脑补什么呢?”
“我哪有。”喻栖说,“你总骗我。”
她不知道怎么说,但她的脑海里很不是时候地,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系统在恭喜她。
系统说:【祝贺宿主,成功攻略任务目标:周稻,获得异能:愈合秩序。】
喻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她仰头想要对周稻说些什么,忽然被周稻给整个搂进了怀里。
“别说话。”周稻说,“让我再抱抱你,好不好?”
喻栖埋在周稻的怀里,听见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说不出半句拒绝的话。
可周稻知道,她的答案。
他一点都不想听她亲口说出来。
第64章 第六十四场
喻栖临阵脱逃了。
她给周稻留下了一条消息, 说研究所临时有事, 自己不得不提前回国。
周稻的签证停留时间有十天, 他还可以再在这个地方玩一会儿。
他们来之前,旅游攻略是周稻做的,路线也都在他那里, 他还可以继续按照那个路线玩下去。
在定好的路线里,也有不少喻栖想去,或者想买东西的地方。
喻栖提前溜了,周稻决定留下来, 帮她把东西买齐。
他发现喻栖溜了的时候,喻栖已经坐在机场的大巴上了。
周稻打电话给喻栖, 沉声问她:“鱼小七,你拒绝我就算了,怎么最后一段旅程都不愿意陪我走?”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喻栖否认三连, “什么叫最后啊, 我们都还年轻,以后机会多得是。”
她是想当个铁石心肠鱼小七的。
可是面对周稻, 她真的铁石心肠不起来。
她也不能就这么再自欺欺人下去, 揣着明白装糊涂, 伤害彼此。
喻栖只能选择逃避。
在科研的挑战面前, 喻栖可以无数次的失败, 可以允许自己不小心做出错误的判断。
因为她不会迷失方向, 不会失去勇气, 永远能够一往无前。
然而面对感情问题, 她只能慌了手脚,当个懦弱的逃兵。
逃兵回到家里以后,有点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她和周稻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研究所里一起度过的,这让她有点触景生情,在研究所的很多角落里,都能看见她和周稻相处的影子。
感情这种东西,真像是洪水猛兽。
恐怖如斯。
喻栖不敢逗留,她想迅速恢复原来的理智和冷静,好想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她决定找个地方躲起来。
都说家是一个人永远的避风港,喻栖的第一反应就是想逃到家里去。
她带着旅游时拖出去的行李箱,连研究所都没回,直奔家里去。
结果在小区门口,跟叶珩狭路相逢。
叶珩手里也拖着行李箱,两个人面面相觑,像是从战场上逃出来五十步和一百步的两位战士。
喻栖盯着他,率先开口道:“小珩,你怎么搬出来了?”
抢占先机,不给叶珩询问她发生了什么的机会。
叶珩停下脚步,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嘟哝着说:“远香近臭你懂不懂?我现在天天在家,我爸妈要嫌弃死我了。”
喻栖:“……”
这真是。
……太真实了。
家是孩子永远的避风港,也就只能避避风吧。
待久了,还得被嫌弃占地方。
“我在家也待烦了。”叶珩看着她,苦笑,“你不会想回家住吧?”
喻栖:“……本来是想的。”
但是叶珩这么一说,她又开始犹豫了。
“怎么?研究所发生什么事情了?”叶珩挑眉问道。
“没什么。”喻栖说,“住腻了,想换个地方。”
叶珩握拳,大拇指翘起来随手一指:“那跟我去我乐器行啊,正好我们还能搭个伙。”
喻栖想了想,竟然觉得很有道理:“有点心动……可是,不会打扰你吗?”
“打扰什么。”叶珩主动从喻栖手里接过她的行李箱,“我那边早就关门了,刚好我闲得无聊,你来陪我玩玩也好。”
“玩什么啊,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喻栖说,“你那边有空房间吗,我能不能搞个实验室出来啊。”
“你要能搞得出来就搞呗。”叶珩毫不在意,一手一个行李箱,大步超前走去,“走吧。”
喻栖连忙跟上:“好嘞。”
叶珩表面上像是她的好兄弟,好父亲,好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