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丝特等人猝不及防之间，也被这股力量直接扫飞。
月光照耀之下，卡翠茜佝偻的脊背变得挺直，满是褶皱的皮肤重新变得顺滑，碧色的眸子里荡漾着清澈的波光，这一刻的她奇迹般地恢复了年轻。
她右手轻抬，手背之上一轮绯红之月的印记正大放光华，将周围的黑夜彻底驱散，那特殊的力量甚至让卡翠茜重新恢复过来。
但绯月的印迹也因此彻底消散，让卡翠茜一阵心痛。
尽管已经恢复了全盛时期的力量，但卡翠茜也没有鲁莽到一人单挑面前几百号人的地步。
利用绯红的月光将众人逼退的瞬间，她嘴中无声念出一串咒文，全身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涌出，最终消耗一空。
空间涟漪荡漾，一扇绯红之门便在她面前打开。
卡翠茜身影一闪，就要跃入绯红之门中，随机传送离开这里。
谁知刚刚触碰到绯红之门，她整个人便停滞在了半空之中，动弹不得。甚至于她附近空间都在此时凝固，连带着她一起被彻底冻结。
卡翠茜眼中一片惊恐，却如同被封在了琥珀之中的小虫子一般，无法做出任何自救的举动。
丝丝缕缕白雾弥漫开来，黑夜被其驱散，绯色的月光更是消散一空，炽热的阳光重新照耀大地，沐浴在阳光之中的小村庄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个少年伴随着消散的月光出现，灿金色阳光照耀在他苍白而精致的面容之上，一瞬间竟让人联想到了教会圣典之中流传的神之义人，让所有人都忍不住自惭形秽。
痴迷过后，艾丝特等人猛然一惊，眼神中带上了深深的警惕。
这样一个气质特别的人物，之前的他们居然丝毫没有察觉？！
再看对方轻描淡写驱散双方法术领域，直接将空间魔法中断的行为，萧妄在黑夜教会这些人心目之中的警戒值不断提高。
萧妄并没有理会他们戒备的神情，只是自顾自走到被冻结在半空之中的卡翠茜面前，声音平平常常，语气就像是在询问对方今天的午餐是什么。
“告诉我关于绯红之月的全部消息。”
他的话语就如同不可违逆的规则，原本被封冻在空间之中的卡翠茜突然恢复了说话的能力，尽管思维之中拼命挣扎，嘴上却是顺从无比地说道：
“吾主绯红之月，本是与永恒之日一同诞生的最古之神……祂执掌夜与月的权柄……”
尽管内心之中还在疯狂地想要反抗，但卡翠茜却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嘴，一连串有关绯红之主的事迹，便自她口中滔滔不绝说了出来。
这诡异无比的一幕看得一旁的艾丝特头皮一阵发麻。已然没有心情再去纠正对方的称呼，懒得管是叫“绯红之月”还是“月之魔女”了。
毕竟，让人吐出真相的心灵魔法虽然罕有，也不足以让艾丝特吃惊。
然而拥有着神明庇护灵魂的信徒，居然也能够被人如此轻易地控制，倾刻间背叛自己信奉的神明。
这种恐怖的手段就不由不让她惊骇了。
艾丝特一脸骇然地看着轻描淡写间便让一位狂信徒背叛神明的萧妄，内心之中升起了自己都不知道的恐惧。
“你究竟是什么人？”
她皱起眉来，看向萧妄的眼神凌厉非常，似乎想用这样的方式来掩饰内心突如其来的怯懦。
萧妄只是转过头淡淡扫了她一眼，余光顺便在所有人身上扫过，一股自然而然的气势便让众人下意识噤声，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仿佛突然中了什么静默的法术。
听着耳边卡翠茜不受控制吐露的种种隐秘，萧妄脑海之中碎片化的思路渐渐清晰，串联成了一条完整的线索。
卡翠茜口中的绯红之月多半就是绯红，毕竟之前萧妄曾从她手上的绯红之月印记之中感知到了熟悉的气息。
而据她所说，绯红之月才是神渊多元宇宙之中最初的六大正神之一，暗夜女士不过是窃取了祂权柄的篡位者而已。
然而，暗夜女士成为正神之后，不但肆意打压信奉绯红之月的信徒，更是对其形象进行歪曲，变成了黑夜神殿所宣扬的邪神“月之魔女”。
原本是黑夜神殿圣女的卡翠茜，正是因为无意之中得知真相，并且获得了绯红之月印记——在她看来，自己是受到了正义感召，但在萧妄看来，却是受到了绯红之月的神力感染——这才叛逃自幼在其中长大的黑夜神殿，反而将绯红之月视作信仰。
“失格之神与篡位者……绯红之月与暗夜女士的关系果真是这样么？”
沉吟之中，萧妄不由回忆起了当初绯红邀请自己来到神渊多元宇宙之时的说法。
据祂所说，祂之所以一直无法对暗夜女士出手，只因对方躲在神渊多元宇宙之中龟缩不出。
而已经登临序列一的绯红，一身强大的气息，对于许多世界而言醒目无比。除非像萧妄这样有特殊的潜入方法，否则，贸然闯入神渊多元宇宙之中，只会遭到整个宇宙的排斥，最后说不定会是玉石俱焚的下场。
当时的萧妄并没有怀疑祂的说法。
然而，现在萧妄却发现，神渊多元宇宙本就是绯红的诞生之地。
……即便如今的祂已经登临了序列一，但家乡又怎会排斥游子的回归呢？
“有点意思，看来绯红果然没有说实话……”
既然如此，绯红不能够回归神渊多元宇宙，必然有着更深的秘密。
而祂如此急于让萧妄将暗夜女士引出深渊多元宇宙，也绝不仅仅是为了除去死敌这种肤浅的原因。
“嗯……既然绯红欺骗在先，我倒是不必纠结于是否遵守约定了。”
第147章 神座君临ⅩⅢ
心中思索着绯红的来历,萧妄漫不经心看了一眼周围这些人,似乎在思考怎么处理。
艾丝特瞳孔紧缩,被这种审视变质蘑菇般的眼神看得全身一凉，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连忙搬出了暗夜女士的大旗：“这位阁下，我们是黑夜神殿的人……”
话音未落,萧妄已经伸手随意画了个圈，将黑夜神殿的这些人尽数圈入其中,原本被冻结在半空之中的卡翠茜同时恢复了自由，直直向着地面坠去，落入了萧妄所画的范围之中。
空间仿佛被无形的利刃所分割，脱离了主物质位面，渐渐在幸存的村民们眼前隐去。
空间之中,白雾隐隐弥漫，一个噩梦轮回般的世界在其中形成，所有人意识一片模糊，就陷入了这个由无穷噩梦交织的碎片空间之中。
萧妄顺手给村子里的村民抹去了这一天的记忆，这才施施然离开此地。
至于暗夜女士与绯红之月的信徒……
嗯……就让她们在无尽的噩梦世界之中继续相爱相杀吧。
此时,天色已然接近黄昏,原本炽烈的阳光收敛了灼人的热度,变得温情脉脉。烂漫的橘色暖光映照在遍野灰白色的不知名树木之上，染红了来时那条并不平坦的小道。
萧妄站在小道之上，正要取出马车，却见周围橘红色的光影一下子变得暗沉,伴随着“扑棱扑棱”的飞鸟振翅之声，大片阴影笼罩下来，仿佛黑夜再一次降临。
“呀呀呀……”
黑压压的鸟群遮蔽了天空，漫天虚幻的乌鸦拖拽着黑色的尾焰向着这边而来，如同一片噬人的阴影掠过天穹。
“……诶，这是？”萧妄迟疑地看着那些全身燃烧着黑色焰火的虚幻乌鸦，从那特殊的火焰之中感觉到了神力的波动，以及深邃的死亡气息。
漫天虚幻的乌鸦连同火焰突兀开始凝聚，一只仿佛被无尽夜色渲染的小乌鸦出现在萧妄眼前，每一片羽毛之上都浸染着黑夜与死亡的气息。
黑色的乌鸦扑棱了一下翅膀，在萧妄上空盘旋了一圈，那双紧盯着萧妄的眼睛深邃而死寂，仿佛沉淀着无尽的寒冷幽暗，让人无端端便会打起寒噤。
乌鸦人性化地歪了歪头，漆黑的眼珠转动了一下，似乎在辨别什么，下一瞬便向着萧妄飞来，准确地停靠在了他的左肩之上。
萧妄微微侧过头，诧异地看着停靠在自己肩上的这只灵动的乌鸦：“……死亡咏叹？”
“呀！”嗯！
乌鸦黑漆漆的眸子同样凝视着萧妄，开口应答了一声。虽然似乎只是听不懂的鸟语，但萧妄已然从对方的意识波动之中收到了答案。
祂虚幻的形体之上，每一片羽毛都是最精纯的死亡神力凝聚，就像是死亡的化身降临人间，让周围的温度都无端下降了不少。
那些在阳光之下招展身体的灰白色树木也本能地萎靡了下去，周围百里虫鸟之声不闻。简直是实现了一种变相的清场。
看着这位出场如此另类的神明化身，萧妄心中莫名无语。
不久之前，萧妄和智慧之光愉快地达成了世界权柄的交易，并且委托对方将自己的意愿传达给性格理智、有很大可能合作成功的死亡咏叹。
本着要让对方好好考虑一段时间的想法，萧妄这才不紧不慢地上路。想不到他还没有抵达死亡神殿，这位六大正神之中据说最宅最安静的神明已经迫不及待地派出了化身，想来自己开出的条件对祂而言也算是相当具备吸引力了。
到了祂们这样的境界，彼此之间交易自然不用再像菜市场买菜一样讨价还价，只是在意识之中交谈了几句，彼此便定下了约定。
虚空之中一处隐蔽的角落里，梦魇之主与死亡咏叹的本尊意识显现出来，同样显化的还有两条横贯整个宇宙的规则大道，悄无声息之间，二者便完成了世界权柄的交割。
黄昏的阳光默默倾洒，灰白色树林间的小道之上，一位身姿如画的少年徐徐穿过林间，雪白的衬衣扣到了最上面一颗扣子，黑色的风衣随着微风轻扬衣摆。
他黑发黑眸，容颜苍白而精致，眼眸之中空明一片，犹如神殿壁画之中不存在于人间的神子。
一只通身漆黑的乌鸦停靠在他肩上，黑色的翎羽如同沉淀着最深的暗夜。少年不时侧头对着身边的乌鸦轻声细语，远远看去实在是一副传神至极的画面。
若是靠近一些，就会发现，这一人一鸟明明说着不同的语言，却是你一言我一语，接得十分顺畅，看在不明就里的普通人眼中，只怕还会以为是在做梦。
萧妄趁着死亡咏叹的化身降临，询问了许多六大正神之间的消息，因为并不是十分隐秘，于是便很快获得了解答。
他也趁机印证了自己心目之中几位正神的性格与实力。
交流过程之中，萧妄似不经意地开口：“听说暗夜女士起初似乎并不是正神，在祂之前，还有一位更加正统的古神？”
“呀呀呀？”你是说绯红之月？
提到这四个字，萧妄敏锐地意识到肩上的乌鸦身体停滞了一瞬，意识波动也出现了轻微的起伏。
虽然此前那位绯红之月的信徒卡翠茜似乎已经给出了足够详细的信息，但萧妄却难以分辨其中的真假。
毕竟真实的历史与史书之间往往有着一定的出入，只因记载史书的人也有着自己的偏向。对于绯红之月的信徒而言，有关于这位神明的事迹必然全都是伟光正的一面。
果不其然，沉默了一瞬之后，死亡咏叹的化身便给出了另一个有些出人意料的答案：“暗夜女士其实是祂的半身。”
“……祂曾是最古之神，执掌夜与月的权柄，却背叛了这个世界，恶念的一半出逃，善念的一半重新高举神座，将夜之规则融入神国。”
这个出乎意料的消息让萧妄心头一震，些微涟漪泛起。似乎此前的所有疑问都获得了解答。
为什么绯红不能亲自进来，反而要以整个宇宙的权柄作为交易条件。让萧妄潜入神渊多元宇宙？因为身为背叛者的祂注定会受到整个宇宙的敌视。
为什么绯红如此急于解决幼小时期的一个死敌？因为对方不仅仅是死敌，还是祂的半身。若是无法吞噬对方，别说向着传说之中的永恒境界前进，诸多隐患也随时有可能爆发。
萧妄心中有了一种隐隐约约的预感，他微微蹙眉问道：“既然祂已经出逃，是否也带走了属于祂的那一半世界权柄？”
肩膀上的乌鸦深沉地叫了一声，肯定了萧妄的推测。
“呀呀！”
——正是因为绯红之月的离去带走了极小一部分世界权柄，才导致了整个宇宙发生动荡，继而影响了诸神的神国，最终引起了诸神之战的爆发。
萧妄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如此看来，此前绯红所做出的“将整个神渊多元宇宙留给他”的许诺完全不能作数。
别说绯红本身就拥有着一小部分世界权柄，一旦萧妄遵守约定，将暗夜女士交到了祂手中，这份权柄还会增加。
那时的绯红将会处于本身实力的最巅峰。若是对方一心要躲，只获得不完整世界权柄的萧妄也不可能在无尽虚空之中将祂揪出来，更别说将整个神渊多元宇宙纳入掌中了。
如此看来，这一次用温和手段从死亡咏叹手中交易世界权柄的决定，算是做对了。若是萧妄像以往那样简单粗暴地解决问题，将所有神明铲除得干干净净，只怕到最后才会发现世界权柄的缺失。
为防绯红再耍弄什么小手段，萧妄决定加快进度，尽快将所有神明手中的世界权柄纳入掌握之中。
不过，就在他下定决心不久，整个主物质位面也掀起了一阵滔天狂澜。
随着知识神殿与梦魇神殿的合作，来自幽幻大陆的种种科学知识开始传播到了整个主物质位面，与之相随的还有对梦魇之主的信仰以及幽幻大陆的无数先进思想。
对于这个诸国混乱的主物质位面来说，早就废除了帝制、文明先进、科技发达的联邦政府俨然是理想国一般的存在，让许许多多原本就对世道不满，只是脑海之中没有完整的变革计划的人有了一个绝佳的参照目标。
这些人的点滴力量汇聚起来，犹如星星之火，开始在整个主物质位面燃起。
但与此同时，对幽幻大陆和梦魇神殿持反感态度的声音也汇聚到了一起，变得愈来愈响。
与那些刚刚开始萌芽的变革者相比，那些切身利益受到损害的皇帝和贵族，甚至几大神明的教会，显然才是势力更为强大的一方。前者的力量还只是微不足道的涓涓细流，后者拥有的力量却已然是广袤无垠的浩瀚汪洋。
甚至于，有着几位神明背书，这片浩瀚无垠的汪洋不仅仅只能够主宰人间的大陆，还能将广褒的天空与高悬于天穹的神国也同样淹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