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珊瞪着宫春一时没有说话,春宫图的书页猛然颤了起来。
无风自动有些诡异。
但伍珊知道那是宫春在憋笑。
笑笑笑,还有脸笑。
伍珊很气,她就不该收留这个家伙,明天一定要把他扫地出门!!
书房里一阵沉默,伍珊和司陆无言地对视着,尴尬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但伍珊知道这个问题不能随便解释。
她知道知界有个妖曾经在家里藏了本小黄书被自己媳妇逮到,那男妖原本在媳妇面前表现出来的是个特别正经的妖,结果一夕之间形象尽毁,在家里再也没有了地位。
可太惨了吧。
诶不对,为什么要想起人家一对夫妻的例子?她跟司陆又不是这个关系,这样类比不妥不妥。
伍珊的脑海里只能疯狂地闪过方案一方案二方案三……什么把锅推到宫春头上,说是他瞎搞来的猎奇书;或者继续采用纪微那个万能的顾左右而言他大法,从几百年前瞎掰起……
结果她正搜肠刮肚着解释的理由呢,司陆已经把书默默地递回给她,什么也没问,转过身去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继续找书,但伍珊觉得他的眼神已经不太对了。
哎求求你快问啊,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好吗!
不要一脸“我不问这都是你的隐私你开心就好”的表情好吗!
她她她……真的冤枉啊!
司陆不问,伍珊也不能什么都不说,必要的形象修复措施还是要有的。
“其实……嗯……我是为了拿数学熏陶一下这本书……”话一出口伍珊就很绝望。
快住嘴吧伍珊,那么多个人可以拿来甩锅,你怎么偏偏挑了最扯的解释?
司陆停下拿书的动作转过来。
伍珊惊悚地发现他竟然笑了,不是以往那种勾起一点弧度的微笑,是露出了一点牙齿的灿烂笑容。
伍珊这才发现他原来是有一对小虎牙的,露出来的时候一下子冲淡了他身上有些早熟的气质,终于有了一点少年阳光的样子。
“没什么,人之常情。”他道。
“嗯。”伍珊听到前半句刚一点头,听到后半句脖子就梗住了,“诶不是,那个,怎么就……呃人之常情了?”
伍珊宝宝很委屈,她心里苦。
“爱书之人收藏书,乃人之常情。”司陆的话里还带着一丝笑意。
伍珊才听出这人刚刚竟然是在逗她。
常言道,以其人之逗还治其人之身。
伍珊深以为然,尴尬的气氛必须靠玩笑破除,于是她眉毛一扬,嘴角一勾:“你也是爱书之人,我朋友留下的这画册可是绝版,要品读一下吗?说起来我也还没看过呢。”
很好,轻松地解释了这春宫图并不是自己的,还成功反逗了回去。伍珊终于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城。
这下轮到司陆噎住,视线不由自主地在封面上的一男一女身上落了落,隐在暗处的耳廓不动声色地红了红,面上还是很镇定的样子:“抱歉,我对书画的兴趣不大,今日还是看看这本《IMO试题合集》吧。”
伍珊随手就把春宫图往角落里一塞,动作有点凶狠,司陆似乎听见有人痛呼了一声。
“走吧,你要借的就是这本?之前你应该看过了吧?”
“是的,但刚刚看到一道题,是从这里演化出来的,就想把原题找来看看。”
……
司陆在伍珊家待的时间没有很久,毕竟已经很晚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伍珊就噔噔噔提了个宫春的小包袱干脆利落地丢出家门。
“你走!”
宫春蹲在门口很委屈:“你赶我走?我可是为了你才被追杀的,大半夜的,你让我去哪儿呀?”
伍珊冷酷无情地站在门口,像个门神:“去投靠纪微,他现在也在修隅。”
宫春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小眼泪:“我和他不熟。”
“得了吧,我上次就瞧见你给他带了一堆土特产。”
宫春没想到他们男人之间的小秘密竟然早就被伍珊撞见了,只好卖惨道:“我只是犯了个妖精都会犯的错误嘤嘤嘤……”
伍珊面无表情不为所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的。”
宫春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是我没有。”
但伍珊还不了解他吗?变原型,藏身的位置,分明通通都是算计好的,也不知道是图什么要这样坑他的多年好友。
伍珊不再与他多说,冷哼一声,“砰”地一下关上门,留下宫春在门外凄凄惨惨戚戚。
“五五五,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听,我真诚忏悔的哭声都哭成了你的名字——五五五五五五……”
伍珊:“……”
什么难听的哭声哦?你这样搞,她只会更生气好吗?!
再过了一会儿,似乎见她是铁了心要赶他走,门外才彻底没了动静。
伍珊并不担心宫春半夜流浪在街头会如何。
午夜,可是宫春修为最盛的时刻。
千家万户有的是他的信徒。
所以半夜轰他出门,对宫春来说可比白日里更安全些。
何况她也已经给他指过明路了,他应当会去找纪微。发现这两人关系特殊还是前段日子的事情,而且他们俩都对司陆抱有一种莫名的敌意。
伍珊觉得他们俩要是碰了头,或许就能牵扯出她一直想要知道的一些真相。
比如代献为什么会来人间。
比如纪微为何会传假消息。
希望她在宫春身上偷放的那一小片《五三》本体残页可以为她带来想要的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很久以后,有人采访司陆:你人生当中有没有过后悔的时刻?
司陆默了许久,回道:有。
记者:方便透露是什么时刻吗?
司陆:不方便。
毕竟媳妇邀请他同看春宫图结果竟然被他拒绝了,还邀请媳妇转而去讨论数学题这种事情,怎么好让外人知道。
(╯°□°)╯︵ ┻━┻
第43章 类比(二更)
从伍珊家回去以后, 当天晚上司陆就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和伍珊并排坐在一间空荡荡的教室, 讨论一道数论题。
题目不难, 可是他讲着讲着,发现题目里的字母数字汉字突然全都从纸上站了起来, 一个个伸胳膊蹬腿,又是下腰又是劈叉的,好像要搞什么大事。
毕竟是在梦中,司陆有点懵,也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指戳了戳一个一直在蹦啊蹦的“6”,结果人家叫了一声“哎呀”,就顺势抱住旁边的“9”咚地一下倒下去, 滚作一团,“嘤嘤嘤”地叫得怪腻人的。
司陆听这造作的声音,正有点嫌弃地皱了皱眉的时候, 突然又听到“呲啦”一声, 视线就往边上一扫, 便看见纸张另一头的“初”字和“被”字这会儿猛然扯开了自己的衣服, 瞬间变成了“刀”和“皮”,愉快地从纸张东边裸/奔到西边,最后纠纠缠缠地抱在了一起。
司陆:……
他其实有点好奇其他不带衣字旁的要怎么脱了。
结果人家根本没脱, 就很狂放不羁地直接各自把一个笔画伸长和对方的碰在一起,司陆猜测它们可能是在亲嘴。
还有其他的什么=<≈……各种符号,则撒欢地奔走在边上, 热热闹闹,开开心心,一会儿拼成个“春”字,一会儿又拼成个“宫”字,最后都两两成对,姿势诡异地滚在一起。
他身旁的伍珊这时捏起这张纸,言笑晏晏地递过来给他:“司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欣赏一下?”
她的笑容和声音都很甜美,湿漉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眼角微微上挑,漆黑的瞳仁里似乎有一个漩涡,带着一丝惑人的媚,似乎想要勾得他直直地陷下去。
司陆望进这双有些妖异的眼睛里,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僵住了,伍珊唤他的声音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吐息间带动的气流又仿佛就在他耳边拂过一般,暧昧又勾人。
他听见她轻声说:“你别紧张呀,一起看春宫图吧,我刚用上好的数学题熏陶过它呢。”
司陆在她上挑的尾音中浑身一震,豁然睁开眼睛。
那些个扭曲的符号,熟悉的气味,暧昧的声音瞬间如潮水般退去,司陆入目所及,仍然是漆黑一片的房间。
幸好,只是个梦。
司陆长舒了一口气,掀开被子下床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靠在餐桌上慢吞吞地喝着水发了会儿呆。
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梦境?
遇事一向处变不惊的司陆心里有点慌,就因为看了一本春宫图的封面,他就梦见了一道数学题的活春宫。
怕不是他的思想出了什么问题吧?
司陆想到这里,猛地站直了,大步走到沙发上翻开自己的书包,打开一张卷子,果不其然刚一看到那些符号,他的脑海里就不受控制地蹦出梦中的那些画面,根本就不能直视这些题了。
那能怎么办?只能强制纠正了呗。
于是这一夜剩下的时间,司陆家的灯火彻夜未灭。他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仿佛一个雕像,盯着一个个符号神情严肃,以冰冷的眼神镇压这些好像下一秒就会动起来的浪荡符号。
一直镇压到晨光熹微的时候,司陆闭了闭眼长出一口气,终于阖上了卷子。
还好,梦境对他的影响终于在反复持续地盯住静态符号以后被彻底消除了。
但等到了学校见到伍珊的时候,司陆才知道自己松口气松得太早,被消除影响的只是那些放荡的符号,而梦境中还有一个人的影响却是持续而强大的。
以至于他刚和她打了个照面,眼神对上一秒就不得不移开,耳朵隐隐发烫,含糊地道了句早安。
可以想见接下来一天应该都不能与她说什么话了。
关于伍珊的影响要怎么消除呢?像盯符号一样盯她吗?司陆用膝盖想想都知道,这行为太变态了,比昨天晚上的梦境还要变态。
……
其实伍珊今天也不太敢直视司陆,昨日那事虽说是开着玩笑翻篇儿了,但到底还是会在双方的心里留下一点痕迹的。
昨天借着司陆给的台阶,她还反调戏了一把司陆,但今早醒来,脑子清醒以后,她就觉得有点后悔了。
——完了,好学乖乖仔的形象已经崩塌,现在她在司陆心里可能是一个好学轻浮仔了。
所以伍珊早上出门的时候还特地观察了一下电梯,确定下来的电梯没在23楼停过才放心地候在门口。
她一路顺顺利利地到了教室,司陆也还没来。小刘老师倒是早早到了,正眉飞色舞地在跟几位同学讲解一道题:“‘以前我们班有个同学,整天脸都红红的,我们都叫他关公。’这叫什么手法?”
学委:“比喻?借代?”
小刘老师高深莫测地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都不是,是类比。‘他长得和刘老师一样帅’,这就是类比。为了让大家知道他有多帅,需要找一个大家公认的,很帅的人做类比。”
同学们:……
他们看了看小刘老师绝顶的脑袋,又想了想前一个得罪小刘老师被罚多写一篇作文的倒霉蛋,最后还是选择默不吭声。
没办法,说实话的代价太大了。他们小小年纪就已经体会到了这个社会不为人知的险恶。为了生活下去,就得做沉默的大多数。
而路过的伍珊听到类比这个词,倒是突然想到了昨晚自己心里的那个,将自己比作了那只被媳妇抓包小黄书的男妖的类比。
难怪比得不妥。
且不说她和司陆关系不同,就说那男妖是公认的妻管严,可她伍珊又不是,怎么能拿来类比?她十分自信地想着,还昂着首挺了挺胸。
然后她就看见司陆踩着早读课的铃声进来了。
伍珊刚和他对上一眼,刚刚还十分坚定的眼神瞬间漂移,肩膀微微塌下去,自信心迅速萎靡,极其小声地和他道了句早安。
司陆好像回了句什么,她没注意,盯住黑板上的类比两个字不动摇,满心里还在反复地打气:“不虚,别怂。”然后一边想一边打开了语文课本,把《离骚》朗读得很是铿锵有力。
没错,屈原的风骨就应该是这样。她想。
而在她的身后,司陆已经在他的座位上坐下了,放好书包后就丢给孟想一份三明治。
孟想受宠若惊地接住:“哥,今天您老怎么这么有时间?”
自打司陆说过他没时间以后,孟想已经好久没吃过司陆做的早餐了。所以今天就算他已经吃过了,他也一定要再吃一顿。
——他孟想就是撑死,噎死,也绝对要吃完这三明治的最后一口!
司陆淡淡道:“不小心做多了。”
毕竟这几天一直都做他和伍珊两个人的分量,今天做早饭的时候因为睡眠不足又有些恍惚,做完两份早餐出来的时候,他自己都愣了愣。
孟想不知道这许多,道了句“谢谢”,就已经美滋滋地打开袋子,趁着小刘老师在台上不注意,缩在书堆后面偷偷咬了一口,然后眯着眼睛喉咙里发出了舒服的一声长叹:“嗯~”
司陆翻开课本的手就是一顿。
他说呢,梦里那些符号发出的奇怪的声音他是打哪儿听来的,原来竟然是孟想这个家伙平时发出来的。
司陆突然觉得孟想也不能直视了。
倒不是说直视孟想会让他想歪,就是总觉得这个人吧,不那么正常了。
……
一班的同学们觉得有点可怕。
今天一整天,两大学神没有如往常一样凑在一起学习,甚至没有任何交流。
——天呐,数学联赛在即,他们终于闹翻了吗?终于要剑拔弩张了吗?终于意识到他们是对手而不是搭档了吗?
于是暗地里朝他们这个小角落偷偷摸摸看过来的眼神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