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艺咬咬牙，还是打算拒绝。也不提演戏的事，反而关心起她的心情来。
白九红明显就是情绪上来了，才会在对她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提出这个邀请，要是她真的因为片酬答应了，之后《我是一个兵》开播，白九红发现她有过演艺经历，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再说她今晚的所做所为，是真的无欲无求只为情谊，如果违背了自己的初心，她也会很难受。
“呵！休息？你是外行人不清楚，剧组耽搁一天，损失无数，我有什么资格休息？若是心情不好就休息，怀孩子生孩子要不要休息？生病了要不要休息？家里有事要不要歇一歇？小妹妹，你还小，不懂这个世界对女人多么苛刻！我要付出比男人们更多的汗水，才有资格与他们一较高低！一个渣男罢了，他不配我为他耽误工作！”
这一刻的白九红仿佛褪去了之前的软弱，重新变得无坚不摧。
只因为她谈到了她的事业。
林艺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实话，对于白九红的邀请，她是很动心的，但她就是固执的，不愿意接受。
她不说话，白九红身处熟悉的地方，话匣子却打开了。
她像是说给林艺听，又像是在劝服自己：
“人们总说，我们不能为所欲为，事实上，只要你足够有本事，真的可以不用在乎别人的眼光，为所欲为也没什么大不了。一个女人，没本事，只能忍辱吞声，丈夫不忠，不敢不容，婆婆不慈，也不敢反抗，喜欢什么不能说，讨厌什么也不能拒绝，这样活着，又有什么趣味？”
白九红斜靠在沙发上，肩上披着条薄薄的丝巾，不施粉黛的脸上浮起一道嘲讽的笑，林艺看得呆了呆，一句话却是脱口而出：
“前提是，一定要遵纪守法！”
白九红不在意的挑了挑眉，并不走心的夸了句：
“你是个好孩子！”
这种长辈的口吻，林艺不知如何接，白九红也不等她，自顾自道：
“在某些地方，你说得的确很对，但在另一些地方，这个原则，却不适用。”
林艺也知道国外的情景，白九红从小是在国外长大的，思维模式不同，也不好强求。
她承认，上辈子的经历让她害怕了，只有谨慎一点，她才会安心。
她不能用自己的想法去要求别人，但她自己是一定要这样做的。
“好了，天儿也不早了，咱们说说正事。我的提议，你明明很动心，为何不答应？”
白九红对人的情绪表达，有着敏锐的直觉，林艺的纠结，她自是看得明白。
林艺也不意外，无奈笑道：
“干六天活儿就能成为三个万元户，谁能不动心？我还小呢！心动不稀奇。”
“你说得很有道理，既然如此，你为何不答应？”
白九红为人很直接，她想不明白就直接问，林艺也不打算瞒着自己的想法，毕竟天色已晚，她得回去了。
“其实，我有个叔叔也是导演，我也有演过戏，对剧组的事情并不是一无所知。我之所以不答应你的提议，首先，是因为我知道自己的斤两，只拍六天就能拿那么多片酬，肯定戏份很重，我怕无法胜任，给你添麻烦。第二嘛，就是我今晚是真的路过那里，见你难过，怕你情绪失控遇到危险，如果答应这个，感觉像是处心积虑占你的便宜。我不想被你误会。最后嘛，如果答应你了，又签了合同，我肯定是要把活儿干好的，可这剧组里的事哪说的准？演员之间需要磨合，剧情也需要打磨，万一拍摄途中出了问题影响进度，我总不能让其他的人将就我的时间吧？我学业繁忙，是不会放弃学业，专心拍戏的，到时没法兼顾，反而里外不是人，何不一开始就拒绝呢？”
林艺这话说得实在又直接。
跟不同的人相处，就要有不同的技巧，才能获得她们的好感，白九红讨厌弯弯绕，喜欢干脆利落，她自然不会犯忌讳。
白九红摸着下巴思索。
林艺也不打扰她。
身上的疙瘩已经消失，只是皮肤还有点红，林艺背好书包，准备回宿舍了。
“你叔叔叫什么？”
林艺没料到，她说了这么多，白九红竟然想了半天，只问起这个，顿时有点哭笑不得。
“顾长宁，不知道你知道他不？拍军旅片的那个。”
随后林艺就见白九红的脸唰的绿了。
“是他啊……我白九红一个唾沫一个钉，我的邀请依然有效，我不会因此误会你的人品，你不用担心这个。其实我找你也不全是为了和他们斗气。主要是剧组开拍了，那角色不能砍了，我又不乐意便宜狐狸精，再找人也麻烦，我看你样貌合适，干脆让你来打个工，算是帮我一个忙了。”
“这个……真的不用慎重一点吗？”
随便抓个路人让她演戏，真的没问题？
白九红却是霸气的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再说“也不看看导演是谁！”。
既然白九红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自然不存在伤感情的隐患，对于演戏，她也不怵，自是真的心动了！
见她还在犹豫，白九红倒也干脆：
“放心吧！我不是吹牛，就算是新人，我照样能拍！何况你有演艺经历？在他剧组里待过的，绝对差不了！这样我其实很省事儿的。你要是答应，就算是帮了我的大忙了。既然你叫我一声姐，你总不能见我被狐狸精欺负吧？相信我！你绝对能把那贱人比下去！”
“这哪儿是帮你的忙啊！我同学们要知道我国庆几天就能挣这么多，怕是要嫉妒死了！”
白九红一个劲儿的说是让她帮忙，林艺可不敢认这个！
不过她口气也是松了。
“那……你回头打电话问问你叔，特别是苏婉秋，要是她们同意的话，咱就签合同开干！”
白九红眼神飘了一下，林艺却是眼皮子一跳！
她是娱乐圈混到老的，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菜鸟！
白九红这话，意味着，她很可能得罪过顾长宁，或者……更准确点，和苏婉秋有仇！
这种情况下，她要用林艺，如果不打个招呼，一旦苏婉秋发现林艺出演仇人的电影，很可能心里不舒服，从而影响她们之间的感情。
白九红这是不想让她为难。
林艺明白这些，心里领情，却不能一副娱乐圈老司机的模样，她得装作不懂的样子。
“苏阿姨很温柔的，也很支持我丰富课余生活，为什么你让我问她啊？不是问我奶奶吗？”
林艺一脸傻白甜，想要打听点内幕。
上辈子没听说她们有什么不对付的啊？
俩名导不可能其中一个给另一个当副导，平日里没有合作，也没人会多想。
苏婉秋是顾长宁御用编剧，不接私活儿，她俩一个是导演一个是编剧，又会有什么龌龊？
“少跟我演！问你姨去！我要睡了！你要问完了，明儿个给我打电话！成就成，不成就算了！我就等你一天！”
白九红翻了个白眼，随手撕了张纸给她写了个电话号码，就开始撵人。
第63章 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林艺拎着一兜子水果零食，被白家人热情的送出门，直到夜风拂过未名湖，穿透散发暗香的桂树，温温柔柔的扑到脸上，她才回过神来。
你们到底有什么过节？你倒是说啊！说一半算什么好汉？
要是待会儿电话没打通，或者苏婉秋不打算告诉她，她今晚不得好奇死啊！
眼看着事儿都快说好了，突然冒出这一出！
林艺无语。
大概她这辈子真的是个意外体质吧！
甭管什么事儿，计划得好好儿的，临到头了，就是要杀出个程咬金！给她来点儿不一样的刺激！
对于一个习惯了按照行程表来过日子的计划通来讲，她只想说，这种充满“惊喜”的人生，她真的有点承受不来啊！！
“唉！坑货！”
林艺有时候都想，她要真的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就好了。
她就不会这样世故，不会这样体贴，不会这样……明明好奇的要死，却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愿意为难别人。
林艺叹了口气。
看看表，才九点过。
想想剧组一般不会这么早收班，顾长宁拍戏的时候，苏婉秋大部分时候都待在办公室里，林艺打算直接打导演办公室的座机。
林艺找了个公用电话亭，把自行车挡在身后，背靠电话亭，侧着身子开始拨号。
很幸运，电话拨通不久，对面就传来了苏婉秋温和礼貌的声音:
“你好！这里是《我是一个兵》剧组导演办公室，请问您找谁？”
林艺松了口气，笑道：
“苏姨！我是林艺！没打扰到你吧？”
苏婉秋听到是她，语调立刻亲切起来。
“小艺啊！这么晚了，咋想到给姨打电话？你这开学快有一个月了吧？在学校怎么样？顺心不？”
苏婉秋私底下和亲近的人讲话不像说公事的时候，会特意讲标准的普通话，这会儿她就很随意，各种东北话掺着，听起来特亲切。
林艺也不着急，先细细的说了自己开学以后的事，就像和长辈唠嗑儿一样，完了才提起有人找她演电影的事儿。
娱乐圈来钱快，一般情况下，圈里人彼此都不会打听对方片酬拿多少，关系不够硬，也不会主动说起自己拿多少，因为大咖报价是公开的，就算有浮动也不会大，小透明的片酬则是根据行情来，有经验的，算一下戏份就能有个数。
林艺依然不能表现出娱乐圈老司机的样子，“毫无心机”的把白九红开的条件给说了。
苏婉秋一听，六天三万块，还是个路边遇到的、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关键是，这还是一部电影！
要知道，电影虽然逼格高，可远没有演电视剧来钱！
如今的钱还是很值钱的！
一部电影，根据预算的不同，从男一到女一往下排，能拿到这么多的，至少得是个女四！
普通的配角可拿不到这么多！
苏婉秋立刻警惕起来！
圈子里待久了，她见多了各种龌龊事，谁要敢骗她家姑娘拍那种戏，看她不恁死他！
“谁呀？！之前不认识，咋会给你这么好的条件？你赶紧给我说说，我看看是不是骗子，有姨给你把关，这圈子里，什么魑魅魍魉都藏不住！”
苏婉秋尽量藏住自己的杀气，开始哄着林艺说得详细点。
她只当林艺年纪小，为这片酬心动，却拿不准对方的来路，才会大晚上的给她打电话。
这种被晚辈信任的感觉很好！
林艺没有因为高额片酬丧失理智，知道打电话问她，也让她颇为满意。
她已经想好了，这孩子要真喜欢演戏，只要保证不耽误学习，回头她就帮忙联系一些朋友，给她把假期安排得明明白白！省得她被野路子拐到沟里去了都不知道。
“她说她叫白九红。”
林艺挺不好意思的，打电话之前，她就预料到了苏婉秋的反应，只是这个电话她非打不可。
如果她和白九红真的有仇，她要不和她通个气，回头电影上映，她怕是要气疯。
见她真的关心自己，林艺心里暖暖的。
对面沉默了许久，林艺才听到苏婉秋声音干干的反问：
“确认是她吗？”
林艺这辈子又没有混过娱乐圈，自然不敢说非常确认，那就是白九红本人。
“她丈夫叫胡明义，儿子明年参加中考，她爸爸现在是北大的教授，妈妈性格很好，对了！她眼角有颗痣……”
苏婉秋满头黑线，这姑娘真能啊！把人家庭情况都摸清了！
不过她也放心了。
白九红虽然人很讨厌，职业道德却是过硬的，不至于骗她拍那些不着调的东西。
“停停停！我知道了！这就没错了！这人的确是个导演。”
见她没问俩人如何认识的，林艺立刻松了一口气，她可不想拿白九红的私事来八卦，哪怕这事儿明后天就会被狗仔爆出来。
“难怪她让我打电话问你的意见，你们果然认识啊！那我就放心了！”
苏婉秋声音依旧干巴巴的：“她让你问我？”
林艺假装没有察觉她的异样，笑道：
“她可能怕我不信她！我之前也以为她是骗子，她又不认得我，要真能路边随便拉个人都能演，那才奇怪呢！不过我也真想挣这钱，就跟她说，我有个叔叔也是导演！我有个姨是大编剧！她问名字，我就说了，结果她表情很奇怪，让我打电话问你们的意见，说只要你们同意，她就和我签合同！明天签合同，后天开始干活！干完活就结账！姨，她是不是得罪过你们啊？”
苏婉秋也知道这丫头机灵，但当年的事，至今想起来还是一肚子火，她才不想说。
“她这人，拍戏还是很有一套的，回头我给她打个电话，你放心的去！她不敢坑你！有钱不赚王八蛋么～就当勤工俭学，丰富一下业余生活！”
苏婉秋避而不谈，林艺自然不敢追根究底惹人厌烦。
“那太好啦！没想到走路上都能遇到这种好事儿！嘻嘻～这样奶奶就不用担心我的生活费啦！我要努力养活自己！还要好好孝顺奶奶！”
听了她这样孩子气的话，苏婉秋笑了。
“小艺真是好样的！回头见了你奶奶，我一定保密，让你给她个惊喜！”
“哈哈！惊喜是不可能惊喜的！这辈子怕是都不可能！奶奶一定会说，不好好学习！不务正业！”
林艺特意用伪音学她奶奶的声音，逗得苏婉秋哈哈大笑！
笑完了她还是严肃的叮嘱：
“你既然也清楚长辈的期望，可要好好学习才是！回头成绩单记得给我看！要是成绩好，姨就满足你的愿望，给你推荐合适的角色，要是成绩不好，那我可就要当个恶人啦！”
苏婉秋这话，潜台词就是，如果她成绩不好，就别指望能接到戏。
林艺相信她有这本事，也是为了她好，自然不会有异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