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艺心道，那化工原料加香精制作的，和用天然材料手工制作的能一样吗！
可她不能说。
如今的人可不追求什么天然享受，一切以实用为主，她若跳出来说什么高级品牌货理念，怕是要被狠狠教育一番。
“奶奶，书上说，油脂和碱加水发生反应，就能制成皂和甘油，我想试试。反正放假嘛，闲着也是闲着。”
“哟？你还会这个？知道配方吗？可别瞎搞浪费东西！”
不管是油，还是化学试剂都很贵，又没有考试又没有比赛的，就做着玩，李凤霞节俭惯了，可舍不得孙女瞎折腾。
“根据化学反应式算算，大概就知道配比了嘛，就算材料纯度不同，多试几次就没问题了。奶奶，您不总说，这学习，可不能只学习书本上的知识，还得勇于实践嘛~也不知上了大学，我和那些大城市的同学们差距大不大，万一以后一直吊车尾可怎么办？”
林艺上辈子爱漂亮，掺股的化妆品品牌好几个，许多配方都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她哪会记不清楚？可这没法说，只能寄希望于奶奶培养学霸的心足够坚定。
“呵呵，你奶奶我可不是那种没有见识的老太太，大学分科我还是懂的，你倒是说说，以后学英语，什么课会做化学实验？”
林艺语塞，老太太是个老牌大学生，又在教育体系干了一辈子，她上辈子可没上过什么学，所学的知识，都是自学的，哪儿知道大学里课程怎么设置？不过仔细想想也觉得，学英语的，应该不会学化工类的东西。
贺秀莲见她说得挺有意思，有心支持，再加上常年不在女儿身边，对女儿更加娇惯，忍不住说好话：
“妈，艺艺有一颗勇于尝试的心，这是好事儿，学东西不一定非要考试的时候用得上，这种尝试的过程最重要，而且，若是做出来香皂，也很实用啊！”
“……”
李凤霞看着儿媳孙女，好半晌才妥协：“那好吧，待会儿我就去问你孙老师要钥匙。不过这材料，咱得自己买。”
罢了，浪费了就浪费了吧！
在她心里，孙女不可能成功，因为她没有做过那些东西，这生活中的种种用品看似简单，可哪样没有配方？隔行如隔山，她不过是图个好玩罢了。
但从今往后，她愿意给孙女更多自由，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成，艺艺赶紧去列个清单，待会儿妈妈带你去买！”
见固执的老太太这么容易松口，贺秀莲都觉得惊奇，连忙招呼女儿做准备，生怕老太太反悔。
婆媳俩昨夜说了许多，贺秀莲也理解婆婆想要改变的决心，但天长日久留下的印象，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谢谢妈妈！”
林艺笑眯了眼，亲了她妈脸颊一口。
“呸！吃完包子满嘴油！赶紧吧！晚了今天就做不成了！”
见她们心情一下就激动起来，李凤霞摇摇头，开始收拾碗筷。
仔细想想，这下着雨无事可做，陪孩子玩玩也好。
一家三口收拾好出门，找到学校管理实验室的孙老师，拿了钥匙之后本想打听打听各种化学试剂哪里买，结果孙老师摆摆手，说是许多试剂都很危险，是管控物品，不是单位采购的话，不好买，让她们直接用实验室里的，想想也用不了多少，折价都不好折，干脆就算了。
拿了钥匙一家人兴致勃勃跑实验室查看试验器皿，见实验室有蒸馏装置，林艺连忙把购物单上的玫瑰精油改成玫瑰花瓣。
一路说着具体试验步骤，三人到了花店，花了几块钱买下一大袋子零散的红玫瑰花瓣，再买了橄榄油、猪板油、杏仁油等物，这才回到学校实验室。
第13章 行动派
铁架台，石棉网，酒精灯，蒸馏烧瓶，冷凝管，牛角管，锥形瓶等，一一组装完毕。
洗好的玫瑰花瓣放进蒸馏瓶，加入适量纯净水，点燃酒精灯，蒸馏正式开始。
做好这些，林艺一点不耽误，拿出硬纸开始叠纸盒子。
贺秀莲与李凤霞都没有离开，也跟着帮忙，不过她们都没有叠过这样无缝的纸盒子，林艺还得教她们。
上辈子林艺不方便出门，没工作就喜欢满世界旅行，后来觉得旅行也没什么意思，就开始迷上手工制作，脑子里是有不少干货的，光这种适合给手工皂定型的无缝纸盒，她就会叠好几种形状。
见妈妈与奶奶都高兴，闹着要学，她也不介意，每一种都教。
就这么着，等到叠好一堆小盒子，一个多小时就过去了，最右边的蒸馏瓶里，已经积攒了许多乳浊液，火红的玫瑰也已变白。
另取一干净锥形瓶把装着乳浊液这个瓶子替换下来，再将这些液体倒入分液漏斗，林艺拿小勺，舀了些许氯化钠粉末进去，猛烈摇晃一阵后，瓶中开始水油分离。
将分液漏斗架在铁架上，水在下油在上，明显分作两层，扭动开关，水滴下后，瓶里只剩精油，将精油倒进准备好的小烧杯里，林艺笑着朝她们扇风：
“来，闻闻味儿，待会儿做香皂了可就没了。”
因为生在特殊年代，贺秀莲没受过系统的基础教育，这些东西看在她眼里，只觉神奇：“刚刚放进去的粉末是什么？”
竟然用水就从花瓣里头弄出香喷喷的油来！
农场里什么最多？各种各样的花取之不竭啊！如果都能这样加工成精油，肯定不愁卖！哪个女人不喜欢这样香喷喷的东西呢？何况技术上看起来也不难！
贺秀莲两眼冒光，敏锐地察觉到了商机！
“这是氯化钠，食盐的主要成分，可以降低玫瑰精油在水中的溶解度，分离水和油。”
林艺一边夹着锥形瓶隔水融化切成小块的蜜蜡，一边解释。
这些知识，以后网上一大堆，而且跟亲妈也没什么保密的必要，林艺是有什么说什么。
什么热制冷制的区别啊，蒸馏的方法以及材料选取啊，制作不同香皂的材料配比以及每种材料的作用啊，听得贺秀莲眼冒金星，李凤霞则在一旁听得直笑！只当她不知从哪本书上看到这些，照本宣科。
林艺随口说着，并未在意她们的反应，此时她眼里只有面前的烧杯，轻轻搅动间，油脂与氢氧化钠发生反应，慢慢皂化，杯中液体越来越浑浊。
与化工厂生产的香皂不同，手工制作的香皂，不抽取甘油挪作他用，成品用起来会更润更柔，泡沫也会更细腻，因为是自用，不计成本添加了玫瑰精油，还会有较强的保湿美白功效。
虽然比不得出自专业人士的高端产品，但比起家里那块劣质香皂，肯定好得多。
条件所限，暂时只能这样了。
把制好的皂液均匀倒入叠好的硬纸盒里，林艺狠狠松了口气。
还没直起腰呢，就听她老妈兴奋道：“艺艺啊，你看，咱家农场能不能做这个啊？好多药材成长年限很长，农场收入不多，倒是年年都有好多花，开了败败了开，若像你说的这样，可以加工成精油、香水、香皂，也可以卖给化妆品公司，肯定能创收不少！”
林艺诧异抬头，脑海中瞬间闪过技术入股、天使投资、A轮B轮无数轮融资、强强联合互相持股等一系列商业操作，许久，才哑然失笑。
“可以！怎么就不可以？”
上辈子，她曾很有钱，这辈子对财富并没有多么渴望，觉得只要够花就行。
在她心里，那些一重生就趁着先知先觉大肆敛财，恨不得立刻变成世界首富的人，多半上辈子就没有大富大贵过，才会觉得用一生来追求财富很值得。
自重生以来，她最大的梦想就是进入演艺圈，成为一名演技派演员已经是她必须完成的执念！
这事儿因家里缘故，暂时只能想想，还无法行动。
其次就是想法子报仇，这个得等她有一定的实力，也急不得。
既然亲人想要挣钱，她也不会吝啬指条路，反正她若是没钱了，来钱很容易，也不缺这一条路子。
就在等着香皂凝固的时间里，一家人坐在敞亮的实验室里，林艺慢慢地地梳理着她妈妈混乱的思路。
“妈，你那边农场多大啊？原材料产量如何？如果产能过小，自己建厂的话，不划算，原材料不足就需要另外购买，成本上升，这样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东西，很容易失去竞争力，若是投资研发新产品，投入又很大。”
“大概十几万亩吧！上个月你霍叔叔又买了几千亩种枣，现在政府有扶持政策，药材有许多收获周期都太长，种下去又不好挪，实在不利于周转，只得扩大面积。”
“……”
林艺仿佛已经看到这十几万亩的农场，是如何一步步扩大到如今这样的了。
“妈，如果你想干这个，我建议你主要做精油，香水啊香皂什么的暂时还是别想了，费人工不说，若无过硬的研发部门，只能占据底层市场。
“像我们家这样没有销售网络的，占领市场方面也不占优势，只能跟人合作，若是这样的话，管理方面又会增加难度。
“我觉得不如发展高端精油品牌，农场在，产品口碑就在，就永远不愁买家。
“而且精油这东西，香薰、护肤、按摩，以及化妆品原料都有需求，技术也不会太难，最主要的是原材料丰富，你们农场许多特色植物，都可以尝试。”
林艺一番话，说得两人都震住了。
李凤霞觉得，以往太过严苛，真的不是件好事！这孩子如此多才，她却按照传统模式培养，幸好没有养成书呆子啊！
李凤霞一阵后怕，暗暗决定以后要多鼓励孙女培养新的爱好！
贺秀莲则觉得，女儿不愧是学霸！懂得真多啊！听听！这有条有理的分析！
“可是……花不可能一年四季都开啊……”
“谁跟你说只有花才能做精油了？植物的根茎叶种子，甚至树皮树脂木头都能加工！”
一句话仿佛打开了新世界大门！贺秀莲一刻也等不得，直接跑回家往农场里打电话去了！
等到林艺与奶奶一起收好成品手工皂回家的时候，她已经打听好了哪里有设备以及哪里有技术员，正准备收拾行李去一趟魔都，上那边机械厂面谈了！
“请客的事儿，等录取通知书来了再说，不然都有变数，省的别人说咱张狂。”
贺秀莲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叮嘱女儿:
“我先去把这事儿办了，到时候看能不能赶上，农场里头原材料太多了！要是把这生产线铺好，年收入至少翻好几倍！”
拎着包准备出门的时候，想了想又悄悄跟她说:
“妈这次带了两万回来，都给你奶奶了，学费不用愁，你要买什么，就问奶奶拿，要不够就给妈打电话，妈不会不管你，要不是这里教学质量好，你小的时候我就带你去农场了。”
贺秀莲摸着她脑袋交代完，连夜拎包往火车站去了，林艺直到上床睡觉都没消化完。
没想到，这么温馨的一家子，竟然个个都是行动派。
奶奶带她买彩电说买就买，妈妈要生财，也是说干就干，瞅着床头柜上放着的精油皂，林艺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太没斗志了？
不过这也算歪打正着，原以为老妈会呆很久，没想到只待了一夜就离开，明天去影视城，说不定《我是一个兵》还没开机，角色也有没有定下来的！她还有机会！
越想越激动，林艺翻来覆去睡不着，就听得楼下陈老师骂梁欢:
“还学着离家出走了？大半夜你能去哪儿？还给我爬窗户，也不怕丢人！赶紧给我滚进来！”
林艺差点笑出了声！幸好捂嘴及时！
这家属楼家家户户布局都一样，她卧室下头就是梁欢卧室，大半夜的又安静，楼下说话声正好被她听个正着！
之前还说梁欢闹得那么凶，陈老师怎么没动静，原来关了禁闭不让她出门！难怪昨晚纳凉吃西瓜，也没看到梁欢出来！
看来明天去影视城，还得顺便做回好事当回好人！
第14章 陵园偶遇
都说计划没有变化快，林艺深以为然。
昨晚各种计划在脑海里翻腾不休，林艺激动得睡不着，摸黑把第二天要穿的衣裳都收拾好了，结果天还没亮，奶奶李凤霞就拿了件纯白的新衬衣进来让她换上，还一个劲儿地催她早点洗漱出门。
林艺自然不乐意，结果老太太一句话就把她所有的借口都堵在了喉咙里：“今日你爸生日，我带你去看看他，到了那里克制一点，听到了没？”
看着床头柜叠得整整齐齐的粉红泡泡袖衬衣以及灰蓝色牛仔裤，林艺心情相当沉重。
这种事情，就算错过《我是一个兵》，她也必须去做。
也许这辈子她真的和那部戏没有缘分，才会不断错过吧！
奶奶简单交代几句，林艺顺从地跟着她出门。
祖孙俩沉默着，天刚亮就来到了山林市烈士陵园。
奶奶挎着个简单的帆布口袋，打扮得就像个简单的游客，没有携带香蜡纸钱或者其他贡品。
她绷着脸，挺腰直背走在前面，林艺却从她背影里看到了脆弱与辛酸。
林艺跑了两步，上前拉住了奶奶干瘦的手。
李凤霞感受到手心的温热，紧绷的双肩渐渐放松，紧紧回握。
这里只是一个建在地级市的烈士陵园，入口处却有岗哨，进到园子里，还遇到过好几拨巡逻人员。
李凤霞佯装左看看右瞧瞧，带着她四处晃，在路过一处无名碑的时候，捏了下她的手，抖着嗓子催了句：“快点，叫爸爸！”
那声音小心翼翼，好似晨风一吹就能散开。
“爸爸。”
林艺眼眶里顿时涌出了泪，低声喊了一句，咬着牙紧跟奶奶的步伐，不敢哭出声，她大概明白，她爸爸是怎么牺牲的了。
去世十几年了，家人依然只能偷偷摸摸“路过”一下祭拜，不敢清明的时候来，也不敢忌日的时候来，就连过冥寿，也是挑的和履历上不一样的阴历生日，每年日子都不同。
家里不敢挂遗像，去世了也不能光明正大办葬礼，他们从不和家人合照，户口也和家人分开，孩子的亲属一栏不会有他们，他们也不是儿女可以挂在嘴边炫耀的英雄，他们活在这个世界上，人生却像打了马赛克，儿女恐怕长到成年，都不清楚他们是做什么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