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姣转过头,冷淡地看着徐明烺,声音虽然弱,但气势十足,“我没说过我不能吃吗?”
自知理亏的徐明烺好脾气地继续认错,“是我的错,我——”
“不用说了,不需要一个月,你现在就可以直接走了。”
一天前,徐明烺要是听到江姣说他可以直接走,恐怕要开心到不敢置信,现在,他却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走了。
“这件事是我不好,我不该不听你的话。”徐明烺好声好气道歉了半天,江姣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心里也微微生出几分烦躁和火气,“但你大可以直接说明原因,自己身体原因吃不了外食,而不是——”徐明烺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江姣侧过头去,眼中晶莹一片。
江姣压住哭腔,冷着声音,“就算我说了,你们会信吗?”
徐明烺仔细一想,发现自己很可能不信,再加上江姣突然落泪,他心头一急,连声道歉,“是我没考虑清楚,是我不对。你别哭了。”
侧过头的江姣咬着下唇,倔强地不肯发出半点哭声,眼泪却越流越放肆。
徐明烺哪想到自己一句抱怨的话会惹出这种后果,他学着记忆中见到的安慰场景,僵硬地将手放在江姣背上,轻轻拍着,“姣、姣姣,别哭了,是我不好。别哭了,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买。”他忽然想起来江姣不能吃外食,又连忙改口,“我自己给你做,你想吃糖我给你做糖,你想吃点心我给你做点心。”
这时候的徐明烺被江姣的眼泪哭得心烦意乱,哪里还记着之前不肯低头的坚持。
雪貂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命运之子哄人的技术是跟街上大妈学的吧?江姣这么大个人了,是块糖就能哄好的?起码要只口红,或者要个包吧?】在长白山的时候,它可没少见人类小情侣吵架。
然而,徐明烺这种哄三岁小孩的办法,居然真止住了江姣的眼泪。她吸了口气,努力做出一副自己不曾哭过的模样,扭过头,趾高气扬斜睨着徐明烺,纡尊降贵开口,“当真?”
她变得也太快了吧,都让他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徐明烺忍着笑意,心里嘀咕,面上严肃承诺,“当真,绝对当真!”
江姣这会儿鼻尖红红的,眼周也残留着粉意,哪怕一脸高傲,看在徐明烺眼里,也就是只虚张声势的小花猫,可怜又可爱。
徐明烺下楼给江姣做点心去了,雪貂从一脸懵逼中清醒过来。
【好手段!好本事!】它看了眼徐明烺快步离去的背影,回过头来,对着江姣一脸震撼钦佩,【居然这么快就收服命运之子了。一招苦肉计,一招以退为进,三十六计这两计,你用得妙啊!】
江姣坐起身,柳眉高挑,脸上早已没有刚才的委屈和软弱。那点蔑视几乎要从她眼尾飞出来,“一瓶水不响,半瓶水哐当。三十六计里可没有以退为进。”
更何况,她当时还真不是在用苦肉计,只是后来顺水推舟而已。
“没有人会惯着你!”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把那些事忘掉。
......
……
厨房里,徐明烺围着围裙,照着菜谱,小心翼翼地在切红薯,打算给江姣做奶香薯条。江姣捧着一杯水,安静地坐在一旁看他。
徐明烺一双手杀过异兽打过架,就是没切过菜。他有些紧张,也有些心烦,但偶然一回头,看到江姣小小一只,乖乖地坐在板凳上,眼角挂着一抹飞红,比春日枝头的桃花瓣还要娇嫩,迷蒙的杏眼仿佛透着水汽,心里的紧张烦躁就通通烟消云散,仅剩下心甘情愿。
不说话的江姣就是有本事让他心软。
好在奶香薯条不是特别难,徐明烺小心翼翼折腾半天,终于成功了。
“尝尝,好吃吗?小心烫。”徐明烺捧着一碟子薯条,蹲在江姣面前。
刚才流露的软弱仿佛是水中花月,现在的江姣,又成了一只骄纵霸道的小老虎。她一脸瞧不上眼的模样,夹了根薯条放进嘴里,挑挑剔剔,“太甜了,我不喜欢吃这么甜的。红薯切太粗了,中间还是生的。”
徐明烺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他听着江姣嘀嘀咕咕一大堆,从味道嫌弃到形状,只觉得自己早晚会被她气死。
深吸两口气,压下心里的火气,徐明烺伸手想去拿江姣端着的盘子,“行了!不好吃就别吃了。我去给别人吃。”
江姣身子一侧,抱着盘子敏捷地躲开徐明烺的手,一脸不满,“干什么你!给了我,就是我的,不给我吃,你还想给谁吃!”
她啪得一声重重打掉徐明烺的手,小嘴一张,盯着徐明烺暴躁地骂了一句:“混账东西!”
不是你嫌不好吃吗?我自己吃还不行吗?徐明烺望着江姣气鼓鼓走出厨房的背影,心里哭笑不得。
第4章 龙傲天的初恋(四)
灼热得让人不想跨出家门一步的夏天不知不觉进入末尾,短得只有小小一截的新纪元秋天悄无声息显出它的踪迹。
随着气温日渐凉爽,蜗居一整个夏天的人们开始走上街头,恢复工作。亚盟的大学也将迎来开学日。
这天吃完饭,徐明烺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装作不经意地开口,“江姣,一个月快到了。”
江姣懒洋洋地回答,“我知道啊,两天后你就可以走了。”
“我走了,你怎么办?”徐明烺收拾的动作慢下来,他下意识屏息,等待江姣的回答。
吃饱犯困的江姣半眯着眼,声音慵懒,“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没了你我又不是活不下去。”
徐明烺嘴角慢慢拉平,不见一丝笑意,“你连饭都不会做,没了我,你吃什么?”更何况,江姣这个小祖宗,身娇肉贵,脾气大又骄纵任性,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要是没人看着她,她早晚能弄掉自己半条命。
以为对方是害怕她会继续留人,江姣翻了个白眼,浑不在意,“你放心,我不会要求你继续留下来的。我能雇你当一个月保姆,当然也能找到其他人。”
“你还想找其他人?”一股无名火在徐明烺心头窜起,他现在的感觉,就像精心照顾了一只坏脾气的骄纵小猫,然而这只没良心的臭猫一点都不留恋他这个铲屎官,反而迫不及待要去找下家了。
再想到,在他没来之前,说不定有其他男人一直在照顾江姣,徐明烺心里更加不爽,一阵泛酸。
生怕江姣再说出什么气人的话,徐明烺连忙说出自己的真正意图,“过两天我要离开第九区去第一区,你和我一起走。”
在亚盟,九大居住区之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天堑,彼此隔离,等级森严。想要离开出生区,定居更高级的居住区,大体上只有两条路——从军或入学。当然,也有极少的人能够通过其他渠道离开原生区,比如凭借样貌。
徐明烺正是因为考入亚盟最高学府,才有前往第一区居住的资格。但就算如此,他也不得不出生入死完成黑市任务,才凑够离开第九区的船票钱。
江姣救他那次,正好是他干完最后一票大的。
徐明烺用舌尖舔舔干燥的嘴唇,“船票我已经准备好了。” 他用原本打算留作生活费的钱,多换了一张船票。
能离开第九区,前往第一区,还不用自己出昂贵的船票钱,换做第九区其他人,只怕做梦都要笑醒。然而,江姣眼皮都没抬,声音懒散,“不去。”
“为什么不去?!”
江姣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眼里带点不耐烦,“你去上学,我去干嘛?”不给徐明烺说话的机会,她抱着靠枕蹬蹬蹬上了楼。
楼上,雪貂显出身形,【你这是在欲擒故纵吧?】自从见识了江姣脾气暴成这样,都能让徐明烺对她越来越上心后,雪貂不敢再随意指责江姣做得不对。它生怕这又是江姣富有深意的精妙计谋。
欲擒故纵个屁,江姣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都怀疑徐明烺是不是抖M。她的性格有多糟,自己再清楚不过。这些天她发脾气是真发,不带半点装模作样,没有任何其他目的。因为她根本就没打算做任务。
做个鬼任务!
那只死老鼠精害她丢了性命,还想让她帮忙完成任务?做梦去吧!打一棍子给颗甜枣,以为用复活就能吊着她?呵,她不稀罕!
还要攻心为上,成为任务目标的心尖朱砂痣?它以为这是在玩设定奇怪的二次元游戏吗?什么煞笔玩意儿!
想要成仙,不努力行善获得功德,只会使下三滥的手段去偷别人的功德。江姣打心眼儿里瞧不起这只白毛老鼠精。
江姣对复活没兴趣,对功德也没兴趣,她就是故意答应那只雪貂,想出一口气而已。
前几次任务结果都挺好,那些个命运之子被她怼得翻了脸。她本来打算故技重施,没想到碰上徐明烺这么一个不按理出牌的家伙。
头疼。
晚上吃饭的时候,徐明烺在饭桌上又提起这事,原本正吃得开心的江姣咬着筷子,歪头看向徐明烺。
“你是不是有什么……”江姣迟疑了一下,说出最后一个字,“病?”
徐明烺被江姣那双黑白分明、澄澈如水的眼睛盯着,能清楚看到对方眼里极为真实的疑惑。他气笑了。
他不觉得自己有病,毕竟一个月时间,养条狗都能养出感情,更何况江姣比狗闹腾、还比狗——可爱那么一点。但他不想多说,“你只要说和不和我走。”
“不走!我和你又没有关系,干嘛要和你去第一区。”更何况,这家伙出了第九区,就如鱼得水,功成名就的同时,身边女人也多不胜数。
徐明烺一噎,随口给了个理由,“你就当我做保姆做上瘾了吧。”
江姣鄙视,“你这个保姆一点都不合格。不去!”
雪貂在一旁喜忧参半。喜的是它已经能从徐明烺身上偷到比头发丝还细的功德了,忧的是,江姣好像不是在欲擒故纵。
【你不会真不去吧?】
“关你什么事?”
雪貂急了,【怎么不关我的事,我现在已经能偷到功德了!你要是不去,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江姣坐在房里不说话,心里想的却是,那她就更不能去了。
雪貂不清楚江姣内心想法,还在一旁叽叽歪歪,【不行!不行!你一定得去,必须得——唔唔唔!】
被烦得不行的江姣,直接拿枕头重重捂住雪貂。
劝不动江姣,雪貂打算从徐明烺这边入手。让它惊喜的是,徐明烺表面上没再提这件事,暗地里却没放弃。
洞悉徐明烺计划的雪貂激动地两眼放光,好家伙!好家伙!胆子可真大!就让爷爷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第5章 龙傲天的初恋(五)
“果然还是秋天最美啊。”
簇新的黑色新能源车飞速行驶在宽敞平整的大道上,坐在车里的年轻女人望着道路两旁的仅留下残影的火枫,忍不住开口赞叹。
坐在驾驶座上的中年男人无声笑起来,减速驶入第五区的航空港。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中年女人则忍不住旧事重提,“晴晴,你这次回去就是亚盟第一学府的五年级生了,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和你爸带个女婿回来?”
被叫做晴晴的女人回头,红唇浓艳、凤眼凌厉,如同一朵带刺的怒放玫瑰,“妈,你急什么,等我找到中意的,自然会带回来给你们看。”
“那你倒是说说,你中意什么样的?!这个暑假,你三姑六姨给你介绍了多少个,你都不满意。”
“最起码要比我强!”柳晴目露憧憬,“要充满男子气概,顶天立地。”她鄙夷地看着车窗外那对小情侣,男方拿着行李弯着腰,一脸讨好追在女方身边,“千万不能是那种没骨气,只会追在女人屁股后面的软蛋。”
这个被柳晴鄙视的男人正是徐明烺,他追着讨好的自然是江姣。
“江姣,这件事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徐明烺好话说了一箩筐,然而依旧得不到江姣半点回应。
他知道自己这回做得不地道,但他没想到江姣能气那么久。从他们离开第九区,到现在降落在第五区换乘,江姣就没搭理过他一下。
一天前,江姣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居然在离开第九区的飞船上。罪魁祸首正是徐明烺和雪貂。
他一脸无奈,“小祖宗欸,你能不能理一理我,别生气了好不好?”
事实上,比起徐明烺,江姣更气那只白毛死耗子。没有那只雪貂从中作梗,徐明烺怎么可能突破她的防护,把她偷出来。
不过比起生气,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她去考虑。
换乘到第五区的飞船上,徐明烺一离开,江姣立刻冷冷看向雪貂。
心虚的雪貂下意识想要避开江姣的目光,不知道想到什么,又理直气壮地开口,【我这是为你好。按照原来的时间线,徐明烺走后第二年,你就死在第九区了。】
江姣不动声色回忆一番,惊讶地发现居然真是这样。雪貂给她看过的资料里,原江姣被几个喝醉酒的混混闯入家中,为维护清白自尽。
不对劲,很不对劲。江姣第一时间对资料中原主的死产生怀疑。原主居住的街道是第九区治安最好的几条街之一,原来的时间线中,徐明烺离开原主时,彻底加强过那栋房子的防卫。那几个混混要多厉害,才能在醉酒的情况还能破解徐明烺设下的防卫。
但江姣并未直接提出自己的怀疑。她做出一副被雪貂说服的模样,摆出讨价还价的架势,“要我继续跟在徐明烺身边可以,但你总得给我开个金手指吧。”
雪貂:???
【哈?金手指?】
“到了第一区,吃喝住用你不会都想让我用徐明烺吧?”
【有什么……不行吗?】雪貂一头雾水,【雌性依靠雄性生存不是正常吗?俺们雪貂也都是这样。】
江姣冷漠脸,“你不是只单身貂吗?”
单身貂炸了毛,不等它反驳,就听到江姣威胁,“你还想不想要功德了?”
雪貂一下迟疑了,【难道这和你完成任务有关?】
江姣脸不红心不跳一声嗯,心里想着却是,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去了第一区,要是真靠徐明烺养,她过得多憋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