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没见过这么小气又会算计的人。
但叶娇最在意的却不是这些,而是问道:“那人,真的与我家有亲?”
换个人怕是不清楚,但是董五最明白祁昀的态度,坚决摇头:“没有关系,指定没有。”
叶娇点点头,便道:“那你过去,同她说清楚,买什么卖什么无所谓,我管不着,但是别说和我家有关系,我不认得她。”
小人参没有祁昀那么多考量,她也不知道这沈姑娘是选妃还是别的什么,她只是单纯的不想让他们接着闹下去了。
这里距离自家宅子近,叶娇如今也明白一户人家的名声是很重要的。
她这么折腾,做的又是缺德事,万一和自家粘连上才是麻烦。
不过叶娇也怕闹大了,便对着董五道:“你先去宅子里叫些办事利落的婆子出来,等会儿要是闹起来也能好办事。”
“是,二少奶奶我这就去。”
小素头回看到叶娇想事情这般周全,不由得笑着道:“二少奶奶想事情越来越周详了。”
小人参则是回了个笑:“我见过你抓小黑,从来都是要围起来才能抓得到,不然就跑了。”
小素:……
总觉得这个形容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叶娇这会儿则是看向了人群里,那个老翁正紧紧地抓着木盒里头的珠钗,声音嘶哑:“这位姑娘,您可不能这样……我家主人依然是走投无路,没有银钱只怕走不出这京城,你却要连我们这救命钱都要坑,这……给自己积积德吧。”
周围人也是差不多同样的意思,任谁都看得出这颗珠子是好的,就算是珠钗一起买走也不贵的,偏偏她非要一半价钱买珠子,这不是仗势欺人吗?
沈大姑娘却不觉得这有什么,轻哼一声,一旁的丫鬟则是道:“你既然说能分开卖,那就分开卖,此时后悔,你倒说说是谁坑谁?”
老翁心里急,又说不清,竟是直接坐到了地上,钗子也落了地。
丫鬟则是眼疾手快的拿起来,道:“既然卖了,这三十贯给你,等我家姑娘把珠子弄下来便把钗给你,定然是不占你的便宜的。”
老翁嘴巴动了动,说不出话来。
旁人也没有人开口,着实是摸不准沈大姑娘的底,又看她穿的不差,以为是贵人家的女儿,也不敢招惹,只能背地里骂一句不要脸皮。
但是叶娇却是快步走了过去,从锦袋中抓了几片花瓣塞进了老翁嘴里。
她看得出这老翁是气急攻心,牵扯心脉,若是不管只怕是要危及性命,小人参不爱管闲事,但是既然扯到自家就不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不做。
不然真的闹出了事情,难免牵连自身,叶娇旁的或许不懂,可她却知道不能给祁家平添麻烦。
毕竟夫妇一体,祁家也是自己家,小人参更不愿让祁昀为此忧心。
这几朵药材花本是她放在袋子里当香料的,不是什么稀罕物,是补气血的不假,但是在叶娇种的药材里,这个多的是,如今喂给老翁也算是救他一命。
老翁果然脸色泛红,呼吸急促,看着就要不好,但是等药效发作,便脸色和缓了很多,算是缓过神来。
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老翁一睁眼就知道是叶娇救他的,想要道谢,可是给主子赔钱了的事情他还是想不开,话也说不出,捂着脸直哭。
叶娇毕竟是精怪,心思纯然不假,却没有普通人那么多的同情心,寻常的事情她没有那么多感触。
饶是如此,小人参如今也觉得这老翁可怜。
她低头瞧了瞧,便看到地上摊着的木盒和玉佩。
木盒是普通盒子,乌突突的,瞧着还有些不规则的纹路,看着不像什么好木头,倒是玉佩透着紫色,让叶娇眨了眨眼睛。
这是,紫玉。
要说别的玉佩叶娇不明白好坏,但是这紫玉她不是第一次见了,自然知道价钱。
顶好的,这般水色的,从不便宜。
于是,叶娇也不问那个珠钗多少钱,只道:“这位老伯,不知道你这玉佩还卖不卖?”
老翁闻言,大抵是刚刚被坑怕了,下意识的抓起玉佩往怀里收了收,这才道:“卖……卖的。”
叶娇直接从袖中取出了一枚金锭递过去:“这些,够吗,卖不卖?”
银锭与铜钱不同,如今的铜钱是最为保值的,银子却要仔细称量辨别成色才行,并不像是铜钱那么通行。
但是叶娇拿出的是金锭,这般大的,换成铜钱少说也要八十贯!
比之前老翁想要两个搭着卖的还要来的多!
他立刻点头:“卖,卖,求恩人救命!”说着就要给叶娇磕头。
但是小人参觉得自己又不是庙里的菩萨,不用人磕头,便让小素扶了他,叶娇则是对他道:“没什么求不求的,你卖,我买,天经地义。”说着,便把玉佩装进了盒子里收好,又把金锭递到他手上。
老翁已经忘了刚刚沈大姑娘给自己的气,这会儿脸上有了笑,对着叶娇千恩万谢的。
叶娇却不觉得自己是施舍,便都没有受他的礼。
倒是一旁的沈大姑娘看着来气。
刚刚叶娇过来得时候她就盯着看了,实在是叶娇长得有些扎眼,眉眼精致,风姿绰约,尤其那双眼睛,又清又亮,漂亮的紧。
生生的把自恃美貌的沈大姑娘给比了下去。
偏叶娇又是个不差钱的,出手就是一锭金,让沈大姑娘更气不顺,便拿着帕子掩了掩嘴角,声音里带着些不屑:“古人有买椟还珠,如今倒好,有样学样的见到了个真的,当真稀奇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钱多了烧手。”
叶娇听得出她在笑话自己,可是小人参却不懂她笑话什么呢。
这紫玉本就值得,有什么好笑的?
而这时候,董五已经带着婆子们到了。
他已经在来的路上准备好了说辞,也没瞧见叶娇就在一旁,便先挤进人群。
不过等董五钻进去准备和沈大姑娘好好说道说道的时候,沈大姑娘身边的丫鬟却认出了他,对着沈大姑娘道:“就是他,那个姓董的,之前在客栈里的时候就是他。”
沈大姑娘这次确实是想占个便宜,她在家里,无论爹娘还是姐妹,都是极精细的人,若非如此,方氏那位吝啬的大哥也不会娶了沈家的女儿。
什么锅配什么盖,绝配的很。
只是,若说方氏是出门不捡钱就算丢,那沈家的家教便是大雁飞过都要拔根翎子下来,不仅不吃亏还要狠狠占便宜。
在旁的事情上,沈大姑娘或许没什么天赋,可是在占便宜没够这方面,她确实是个中翘楚。
只是如今瞧着董家人又要来搅局,沈大姑娘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董五在她看来就是董家气不平,所以弄来想要搅黄了自己的事情的,之前是客栈,现在是买珠,未来会不会还要搅合了自己进宫?
沈大姑娘可不乐意坐以待毙,反倒是先把珠钗塞给了丫鬟,自己看向了董五,冷声道:“你姓董?”
董五本来装了一肚子的话,准备好好给自家主子出出气,也能在二少奶奶那里得个脸面,谁知道沈大姑娘一张嘴就是这么一句,倒是让董五有些噎住,不由得回道:“是。”
沈大姑娘心想着,果然如此。
这姓董的一家,退亲便是退亲,谁都没站谁的好处,一别两宽不好吗,都到了这千八百里之外的京城了还没完没了!
她心里也埋怨,只是因着知州不待见京里也没有熟人,所以早到了不少时候却只能待在客栈里,这次出来散散心却又碰上了这家人。
而后,董五就一脸懵的发现,自己还没怎么着呢,这沈大姑娘就生气了,要让身后跟着的两个婆子过来抓自己!
董五是个男人不假,可他年纪不大,而且瘦的跟猴子似的,对上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哪里能拼得过?
第一反应就是扭头就跑,却不敢去找自家二少奶奶,怕伤了她,只能往另一个方向跑。
正巧碰上了准备去祁府找祁昀说话的秦管事。
董五立马嚷嚷:“秦管事,秦管事,救命啊!”
秦管事闻言便顿住了脚步,他不认得董五,却认识董五身上穿着的是祁家家仆才会穿的衣裳。
还没问清楚发生了什么,秦管事就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叶娇主仆。
于是,秦管事立刻护住了董五,对着那两个婆子道:“你们是何人?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当街行凶意欲何为?”
换了旁人这么说,沈大姑娘定然是缩着脑袋认了,到底是人生地不熟,对着普通人还能摆摆架子,但是谁知道对方是不是铁板?
可是如今她认定了这是董家人来找事儿,而董家人又算不上什么大户人家,在老家便是在祁家手底下做事罢了,进了京又算个什么。
于是沈大姑娘丝毫不怵,下巴微抬,声音清高:“该是你手下人办错事吧,路这么宽,非要朝我身边挤,可知道我是何人吗?”
沈大姑娘想说,我是待选的女子,你们董家早早滚回去才好。
谁知道董五嘴巴利索,先嚷嚷了起来:“她是沈氏,非要和东家攀亲,这会儿还想借着东家的名头骗人,就是个女骗子!”
被称呼为女骗子的沈大姑娘有些懵,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东家,董家,粗听上去是分不清楚的,沈大姑娘就没听清,越发气恼,便想让人上去轰他们。
谁知道那两个婆子刚上前,就被秦管事一把抓住推了出去!
秦管事长得温文尔雅,笑起来格外温柔,偏偏这一出手却比练家子还要利落,只是单手,不出三下便将两个婆子给卸了胳膊推到一旁。
这让董五愣住了,一旁看着的叶娇也吓了一跳。
偏生那秦管事还是温柔的笑着,收手站立之时分毫不见刚刚的凶狠,反倒是一如往常的柔和。
就连声音都是轻缓谦和的:“这位姑娘,瞧你也是体面人家的姑娘,为何要做这种骗人行径?而且强买强卖在前,当街伤人在后,实属不该。”
……谁伤人?不是你伤人吗?
沈大姑娘还没反应过来,就听秦管事道:“去,请这位姑娘去府尹衙门走一趟吧,就说是祁家酒铺秦某送去的,请府尹大人决断,为民除害才是。”
第145章
其实哪怕是在京城里, 市井争斗也不少, 饶是姑娘家,那些官宦小姐欺负平民的也是比比皆是。
刚刚周围百姓不敢说话, 便是瞧着沈大姑娘身上穿着打扮是个有钱人,而且又说和祁家有关系, 谁人不知道那占了半条街的祁家酒铺, 有谁敢惹?
如今,这位秦管事不少人都见过,他既然说这人是骗子,那她就是骗子。
一言不合就见官的倒是不多, 可是真的这么做了, 还是有些大快人心的。
叶娇则是正在摆弄着手上的玉佩,并没有给沈大姑娘分去多少关注, 不过也能听到秦管事的话。
当婆子们看过来时, 叶娇便点点头,小素心领神会,故意摆出了一副刁蛮的脸色,上前两步有些嫌弃的摆摆手:“哪里来的人啊这么多事, 满嘴谎话, 若不是二少奶奶刚好碰上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呢,拖走拖走。”
沈大姑娘还没闹清楚发生了什么的时候, 就已经有几个祁府的婆子上来扭了地上捂着胳膊哎呦哎呦的喊的婆子起来, 拖拽着沈大姑娘和她身边的丫鬟朝着府尹衙门而去。
秦管事则是微笑着对着董五说了两句, 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董五立马小跑着跟在了那些婆子后面。
周围的人刚刚还水泄不通,现在就让出了一条路,目送她离开,眼睛里带着些嫌弃。
可是等被拖着走了几步,沈大姑娘才想明白,合着自己是碰到了真的祁家人!
可她以前在闺中时,沈家在祁家面前排不上号,沈大姑娘更是压根儿没见过祁家人都长什么模样,刚刚瞧见了叶娇也不知道她是谁,如今听着,那个模样娇俏的妇人便是祁二郎的娘子?
可是,只是说了句错话,何至于见官?
不,不对,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自己去见了官,可还怎么入宫!
沈大姑娘终于知道怕了,她想要折回去找叶娇说请,找秦管事说清,她不能去衙门,绝对不能!
但是祁府的婆子多是从老家带来的,或者是签了死契,办事最为利落。
或许他们不会听秦管事的话,可是叶娇点了头,婆子们自然照搬。
不等沈大姑娘说话,她们就一起使了劲儿拽着她走远了,一点机会都不给。
丫鬟手上的珠钗也落了地,不知道被谁捡去了。
那老翁得了一锭金已经够了,到也不着急去找钗子,而是跪在地上,远远地对着叶娇磕了个头,便走进了人群离开了。
看热闹的人群也四散开来,眼睛却若有若无的朝着叶娇看。
早便听说那边的宅院被祁家买下,却没有人真的见过祁家人,如今虽然是意外,可是也算是见到了那位祁少奶奶的真容了。
而刚刚的沈大姑娘没什么人记得,但是对比下来,叶娇就显得纯善的很。
有几个旁的府邸的小厮也在探头,打听到了事情原委后扭头回去各自回禀自家主子,叶娇并不知道只是随手为之的小事,却已经悄然传开。
小人参并没在意那些,而是和秦管事说了几句话,便回了祁府,而秦管事则是转道去了书房。
正在看账册的祁昀并没有过多询问外面发生的事情,见秦管事来了,便只是和他说起京城中的铺子生意。
如今在京城里,祁家不过是一件酒铺,却做的极大。
光是垄断了京中过半的酒水生意就足以奠定地位,再加上祁家得了金匾,旁的人哪怕嫉妒也不敢随便欺压,秦管事越发如鱼得水。
而且秦管事管生意与河道上的魏掌柜不同,他没有那么多圆滑手段,却待人温和,乐善好施,一切循序渐进,底子打得极好,账面上也格外干净。
不过祁昀到底还是问他道:“你会武?”
秦管事微笑着欠了欠身,依然是那般温润如玉的模样:“回二少爷的话,曾经练过,略通一二。”
祁昀点了点头,多看了他两眼,又问道:“刚刚你可知道你赶走的是何人?”
秦管事一愣,然后摇摇头。
祁昀淡淡道:“那是即将入宫待选的美人,每个州府送上来的女子都是有登记造册的,除了内廷,旁的衙门都无权关押或者过问。”